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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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學容還沈浸在這突如其來的吻中無法自拔，她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得章學程又是一熱，一雙手帶著她的手覆在自己身下。
章學容緊張的縮了回來，連忙起身，卻被他一把按住，眼神中是她沒有見過的堅定和不容拒絕。
剛才在床上吻她的時候，聽到了門被掩上的聲音，他知道，肯定是孫姐看見了。
按照孫姐的脾氣，章建平明天一早應該也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心思了，與其被動，不如主動。
主動之前，他必須先告訴章學容自己的心意，省的到時候嚇到她。
當年章建平雖然主張把小姑的孩子接過來，但是不表示他縱容原諒小姑和毛思路的作為，身為章家子女，他最看重自律和名聲，所以才會在小姑拋棄章家之後選擇對她置之不理。
後來小姑和毛思路意外身亡，章建平忍著喪女之痛，還是把毛容容接了過來，誰知道他每次看到容容是懷了什麽樣的心情，沒人敢去問，因為沒人願意去碰這個雷。
章學程右手貼在她的後背上，滑滑的柔柔的，就像一塊上好的緞子，讓他忍不住再三流連。
那人卻有些坐不住了，緊張的想要站起來，卻都被他用力按住，他擡臉看著她微翹的下巴，一雙眼睛無助的四處打量，唯獨不敢看自己。
手漸漸往上掰住她的腦袋，輕輕往下一壓，她那張慌亂無措的臉立刻呈現在自己面前，章學程穩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東張西望，他湊上前去，用鼻子微微觸碰她的小巧，呼出的氣息彼此縈繞，好像有人嘆了口氣。
“容容，現在這種情況，我不能跟你說對不起。老實來說，從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你，那時候的喜歡跟現在不一樣，只是哥哥對妹妹的袒護，就像我對學恩一樣，也不一樣，她基本上不需要我的保護。
可是隨著時間的積累，這種感情慢慢有了轉變，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你存了不該有的想法，總之，我喜歡你。
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卻讓章學容心跳如雷，好像在做夢一般，她先是搖頭，接著又點點頭，繼而準備起身搖頭，手掌也忍不住握起又打開。
“哥，你讓我想想。”
章學程一楞，她趁他這楞神的功夫，連忙起身整理了衣服，一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跟他站遠了距離。
“你不喜歡我？”他不確定，想上前問清楚。
章學容連忙擺手，腳底不由得跟著又退了幾步，身子已經挨到了墻根。
“哥，你讓我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太突然了，要不然你先回房，過幾天我給你答覆。”
“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容容，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從來沒見過咄咄逼人的章學程，她更加慌亂，情急之下竟然猛地擺頭，旁邊便是內開的窗戶，那尖尖的一角眼看就要戳到她的額頭，章學程兩步上前，用手擋在她前面，手被撞得砸到窗戶角上，立刻就腫了。
他嘶叫了一聲，接著便捂住自己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章學容渾身冷汗，這一晚，讓她覺得很意外，很緊張，非常的不知所措。
章建平為人謹慎，更希望自己的子女也繼承他的優點，這種家門大事，章學程一個人又怎麽能做得了主，不說章舜易陳渺，單一個章學恩就能吵得沸沸揚揚，不得安生。
更何況，章建平當年有多寵愛自己的小女兒章舜芝，可是在得知她竟然跟著毛思路私奔之後，毅然決然的跟她劃清界限，幾年不曾往來。
饒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都能狠心不理，別說章學容這個跟他們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女了。
他對這個孫女到底心裏盤算如何，沒人能猜透。
還好章學容自己上進，學習好，做人低調謙虛，性格跟哥哥章學程有些相像，都不屬於愛張揚的那種人。
章學容心裏湧出許多種想法，每一種都讓她覺得心驚膽戰，從前覺得兩人默契的私密就很好，可是現在硬生生被放到明面上，她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不光是無法面對章舜易夫婦，還有二叔二嬸，爺爺孫姐，琴姐，章學恩，太多人她都不知道怎麽去處理溝通，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應該發生。
說白了，章家丟不起這個臉。
“容容，現在告訴我答案，你什麽時候說出口，我什麽時候回房間。”
章學程站在另一側的窗簾出，看著她在那暗自盤算。
“哥，我們不可能的。”她忽然無比堅定，態度也強硬起來。
“你不喜歡我？”
章學程沒有多大意外，他想過她的回答無數次，這種也在意料之中。
可能因為太照顧他在爸媽爺爺面前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她只把他當哥哥，如果是第一種原因，他反而很高興，如果是後者，想到這，他不由得面上嚴肅起來。
她沒說話，只是那張小臉也顯得不怎麽好看，一雙手絞著身上的衣服不停轉，許久才擡頭答道。
“喜歡。”
聞言章學程心底松了口氣，剛想接著說話，誰知道她竟然來了一個大轉彎，讓他剛剛提起的心撲騰一聲落入谷底。
“就跟學恩喜歡你一樣。”
他的十指緊握，臉上的表情冷了又冷，終於還是溫聲給她關上窗戶，又把凳子推回桌子底下，開門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囑咐她。
“晚上冷，記得蓋好被子。”
門被關上的時候，章學容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弓著身子回到床上，因為大姨媽的緣故，她臉色現在更加不好看。
整個人蜷在床上，蓋上那條毯子之後，小腳還是露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孫姐來敲門的時候，章學容還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前半夜幾乎都是在疼痛中度過的，後半夜好些才能睡著，做了一夜的夢，看著孫姐那張笑瞇瞇的臉，她才清醒了，連忙起身。
“不急，他們爺孫兩個在書房談事情，今天早飯晚點吃，我進來叫你先換一下衣服，小王一會兒過來接你回家。”
章學容心裏忐忑不安，聯想到昨晚的事，又覺得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他現在在爺爺書房，到底在說些什麽，難道會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應該不會，自己沒答應，他不會這樣冒失。
可是如果不是這件事情，他又怎麽會一早跑到書房跟爺爺談事，就算再急，也該等到吃完早飯。
心裏冒出好幾種念頭，卻又不敢去想這一種是真的還是假的。
章建平坐在那張有些年歲的真皮軟椅上，這幾年他腰有些不好，章舜易便買了這個舒適的椅子擡到書房，據說對治療腰椎頸椎都有幫助。
章學程站在對面，他揮揮手，意思讓他坐下說話，誰知章學程固執的站在那裏，神情有些肅穆，他便不再勉強。
“學程，你有什麽事非要現在說？”他拉過前面的煙灰缸，剛要從抽屜裏拿煙，章學程上前給他收了過來，沈聲說道，“爺爺，抽煙對你身體不好，劉大夫囑咐過你，不能抽煙，這一盒我收走了，回頭給你買點魚油放上。”
章建平嘆了口氣，“老了老了，什麽也吃不了了，整天跟著孫姐各種蔬菜汁的喝，過過嘴癮都不行。”
“孫姐那是為了你好，爺爺。”
“學程，你先說說什麽事。”他兩只胳膊都放在桌子上，對於這個孫子，他向來都是喜愛有加。
如果不是章舜易非要讓他接自己的班，章建平本來是有意讓他考軍校的，這孩子骨子裏有股正氣，為人又低調不愛喧嘩，是個好材料。
“爺爺，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他頓了頓，眼下這情況，孫姐應該沒來得及跟他通風報信，否則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你一直問我跟孫夢然的關系如何，今天我想說的是，我從來不把孫夢然當自己的女朋友，也沒想過這些事情，所以以後，你也不要老給孫爺爺打電話了，我們兩家結不了親。
在我心裏，有一個喜歡的人，雖然她身世坎坷，可我喜歡她，爺爺。”
章建平不由得嘴角微微翹起，這個孫子，總算有點意思了，都研究生了，連個女朋友都沒談過，他閑著沒事，喜歡跟那些老戰友一起給他們拉紅線，這一輩的孩子裏，他最中意孫夢然。
孫爺爺是章建平的戰友，兩家住的也不遠，孫夢青孫夢然兩個人底子都不錯，哥哥現在是美院的高材生，妹妹也考到b市，雖然不是q大，可也差不了哪裏去。
本來自己這兩天打算把孫夢然請到這裏來做客的，可聽到章學程這麽一說，又覺得有些不妥。
“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跟爺爺說說，咱們這裏的適齡女孩，我基本上都有所了解，以前你爸媽還老操心你的事情，沒想到你自己卻有了主意，看來也是個不錯的孩子，說出來讓爺爺聽聽。”
章建平相信他的眼光，雖然沒選孫夢然，可照章學程的做派，想來不會差到哪裏去。
“她不是你那些戰友的孩子，爺爺。”章學程發現，這話越到嘴邊越難以說出口。
“你同學？學妹？總不能是學姐吧。”章建平開著玩笑，既然不是自己認識的，估計就是同學了。
“爺爺，是學容。”
這話一出，章建平整個人都楞住了，他那雙手本來在拿著那把紫砂壺，章舜易送給他的，說是黃龍山的老料，打開便是三分水色，十分養眼修身。
“你說什麽？”他語氣平靜，紫砂壺放到一旁。
“爺爺，是學容。”
章學程打定主意不松口，這件事情，既然做了，就沒有退後的必要。
章建平停了下，眼皮微垂，又敲敲桌子，“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們兩個說好了。”
“我自己的主意。”
“哦，你的意思是，學容現在不知道。”
“是，爺爺，跟她沒關系，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章學程看著他依舊冷靜的臉，心裏也是沒了底，章建平這一生經歷過太多事情，越是這種緊要關頭，他越能沈得住氣。
“學程，你打算怎麽辦，說給爺爺聽聽。”
他咬著嘴唇，不知道如何接話。
“爺爺給你出個主意吧，你聽聽，好不好。”章建平起身，站到窗戶前，外面的法國梧桐已經開始變黃，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開的很好，他指著樹上的葉子，回頭問道。
“學程，你看樹上的葉子，如果不是因為梧桐樹幹的作用，恐怕它早就落地碾作塵了，又怎麽會苦苦懸在半空，做無用的掙紮。
你說你喜歡學容，你想過後果沒有。
章家的兒子愛上章家的女兒，這件事情傳出去，你要我章家在a市如何立足。
你想得挺美好，是不是還想過要讓章學容認祖歸宗，最好這幾年給她找到親生父母，各歸各位，然後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她在一起，爺爺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她的父母能不能找到，就算能找到，爺爺也不會看著你做糊塗事，圈子裏的人都認識學容，也都認定她是你的妹妹，這是既定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如果你還存有妄想，我覺得你該去清醒一下，你們兩個在一起，除非你小姑活過來！”
只有最後一句話提高了語調，章建平一直都是心平氣和的跟他講述事實。
他說的很對，章學程是動過這個念想，不止一次想給她找回自己的爸媽。
“爺爺”
“你先別叫我爺爺，等你想清楚了再說，你今天早上安排小王過來接她，也是怕我做出什麽事來，讓她難堪吧。
學程，你長這麽大，基本上沒讓我們操過心，一直都很聽話懂事，做事也有分寸，怎麽這件事情上就不懂得圓滑處理呢。
先出去吃飯吧，這些日子你就住在我這裏吧，安心想一想，別因為一時的小兒女心思，做出什麽丟人的事來。”
章建平開了門，正好看見等在餐桌旁的章學容，一張臉也慢慢舒展開來。
“學容，一會兒吃完飯你爸媽要接你回去，你準備準備，回b市的機票你也不用買了，我已經找人給你訂了，先吃飯。”
他坐在主位上，章學程也從後面走了出來，坐在桌子對面。
一頓飯吃的戰戰兢兢，章學容雖然開口調侃了兩句，還是被他們爺孫兩個齊整整的冰塊臉給懟了回去。
看著遠去的那輛綠色車子，章學程心裏像一直牽著的風箏，忽然間斷了線，不能被自己掌握的感覺，著實糟透了。
“她哪裏好？”
章建平抽了根煙，又遞給章學程一根，他接過來，沒拒絕，自從上次被她說過之後，自己從來沒有抽過煙了，而那一次，也只是因為看見她跟別的同學太過親密，自己抽風導致。
看著對面的星星火光將自己的煙頭點亮，章學程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放到嘴邊猛吸了一口，只把自己嗆得眼淚鼻涕亂流。
章建平拍拍他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章學程很是苦悶。
“爺爺，雖然你說的都對，我也懂，有時候感情這個東西，自己控制不了，我也試著不去想她，可是習慣了，爺爺，她在我身邊生活了十幾年，我已經默認她的存在，她的靠近，可惜”
“可惜什麽，人家沒看上你？”話尾微微一挑，章建平不由得冷哼一聲。
章學程垂著頭，沒有反駁，兩個人輪流在那抽著煙，雖然一直開著窗戶，房間裏還是一片烏煙瘴氣。
孫姐過來，不由分說給他倆都掐滅了扔到垃圾桶裏，“你們兩個都消停會，再抽劉大夫該來了。”
章建平笑笑，“瞧瞧，孫姐把我像犯人一樣看著，一點自由都沒有。”
“老首長，你就別打趣我了，等你出了事什麽都晚了，今天學程在這，你們兩個好好聊聊天，我給你們去榨杯蔬菜汁，都排排毒。”
聽到這話，章建平臉都綠了，這幾個月一直都是蔬菜汁，水果汁，糖分高的還不要，喝的腸子倒是清了，胃裏卻一點都不舒服。
“學程，你研究生的課題，提前結了吧，讓你爸爸去跟教授說一下，左右不過一個人情，你修的差不多了，該回來幫你爸爸的忙了。”
突然地轉折，章學程一楞，繼而踢了腳下墻上的踢腳線，兩手隨意插到褲兜裏，“爺爺，真的不行嗎？”
“不行。”沒有任何猶豫時間，章建平說完話便去客廳拿了報紙，戴上老花鏡自己讀起來。
假期過後的日子疾馳而過，越來越忙碌的專業課，忙的章學容不可開交，她基本上都是早上很早出去，晚上很晚回來，因為對新專業的不了解，她喜歡泡在實驗室裏跟電腦打交道，那裏的配置更高一些，建模渲染都不會像自己的電腦那樣卡頓。
她給自己報名了新東方晚課，每天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就背著書包往校外趕，也多虧路程近，在那上了一個月的課，加上原本初中高中的英語素養，她報名的雅思順利通過了。
王曉冰跟她一起報名的，網上看到成績的時候，兩人立刻互相通知了消息，章學容宿舍裏，只有孫菲菲沒有考，其他兩個人也都考過了。
孫菲菲從來不打算出國，對她而言，得過且過，及時行樂。
晚上想要約著一起出去慶祝，在換衣服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孫菲菲從床上拿起來給她遞過去。
“這是誰啊，怎麽備註了這麽個名字，掃把星，學容，誰是你的掃把星。”
她一手拿著薯片，嘴裏哢呲哢呲嚼個不停，一手舉著手機往衛生間遞。
“沒事，你不用理他，放床上讓他響就行。”章學容剛穿好一件，聽到那個名字，也不著急，依舊慢悠悠的換另外的衣服。
誰知道那人就跟中邪了一樣，一遍一遍的打，好像她不接，他便能打到關機為止。
孫菲菲皺著眉頭把手機又塞進去，“算了，你可饒了姐姐我吧，這聲音跟緊箍咒一樣，趕緊接個電話，什麽事說不清楚啊。”
她按了接通建，還沒說話那邊便開始大呼小叫起來，“章學容，你耳朵聾了嗎，我打了十幾遍了，讓你接個電話就這麽難啊！”
章學容把電話稍微拿離了耳朵，裏頭那人沒聽到回音，自己也消停下來。
“餵？餵？章學容？”
“我在，有什麽事嗎？”
“沒有事不能找你嗎，你可真矯情。”
陳少鐸說話一慣自以為是，她有點後悔沒有直接關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老人家抽空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當然有，章學容，你可真不夠意思，加我口口，咱們在上面聊。”
“我沒有口口。”章學容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餵，章學容，你敢掛我電話試試？！”
接著便是長長的嘟嘟聲，陳少鐸氣急敗壞的把手機往床上一扔，這可好，直接從床上彈到了地上，連電池都飛了出來。
舍友給他撿了起來，拍著肩膀語重心長道，“追女生就是這樣的，不怕臉皮厚，越厚越好，總有金石為開的一天，加油，兄弟，看好你哦。”
“給老子滾一邊去！”
伴隨著一陣嬉笑，陳少鐸直接把手機扔回桌子上，氣勢沖沖的就出了門去。
章學容正在對著鏡子紮馬尾，樓下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每一句都是她的名字。
孫菲菲看熱鬧的趴在圍欄上，“吆，學容，你可真是熱門，要不是咱倆一個宿舍，我可能真會跟貼吧裏那些人一樣，帶著有色眼鏡看你。”
一提到貼吧，章學容不由得臉色一變，連忙跟著她探下頭去，正好看見一臉怒氣的陳少鐸，他可真是不要臉不要皮了。
梗著脖子在那大呼小叫，章學容收回視線，懶懶的說了句，“等他喊夠就不喊了。”
陳少鐸不是曹德興，不會做那種風雅之事，所以不必擔心他會不會從山上摔下來。
來往的人很多，因為是傍晚時分，大家都上完課，有的是剛從外邊散步回來，有的則是剛吃過飯出去溜達，大家都順著陳少鐸的目光往上看，這棟樓的女生有的也跟著起哄。
陳少鐸長得眉清目秀，標準的紈絝子弟模樣，從入學以後就聽到不少關於他的傳言，每次都是誰誰誰跟他表白被拒，某某某與他共同上自習被拍，哪次考試他又得了第一名，諸如此類的話題比比皆是。
正好她手機又響了起來，看見來電提示，她連忙接起來，是王曉冰。
“曉冰，趕緊來我們樓下，對對，你們男生也太墨跡了吧，我們都準備好了，不就是出去吃頓飯嗎，快一點，晚了我們就走了。”
晚上約好幾個人一起吃飯慶祝，他們班裏考過雅思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平時成績好些，有著出國準備的。
幾個女生下去的時候，正好看見王曉冰帶了三個男生過來，旁邊樹下站著陳少鐸，他穿了一件青白色外套，領口開的很大，冷風灌進去他也不帶縮頭的。
章學容不知為何，這個時候竟然有點心虛，她走在最外側，遠離那個人憤憤的目光，徑直來到王曉冰身邊，連頭也沒敢回，生怕他一個發瘋鬧起來。
“你們女生不是喜歡打扮兩個小時才出門嗎，怎麽今天這麽快。”
杜瑞看著穿了一條呢子長裙的孫菲菲，伸手給她把腦袋後面的帽子戴上，“外面冷，孫菲菲，你少臭美了。”
“杜瑞，你管的也太寬了，別動手動腳。”孫菲菲眉毛立馬豎了起來，感覺隨時都在備戰準備。
“得了，誰稀罕。”
兩人逗了兩句嘴，跟在其他人後面往前走去，章學容到底沒敢回頭，那人站在樹底下，也沒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就像要把她紮出兩個窟窿來一樣。
就連到了吃飯的地方，章學容也是先四處看了看，知道他沒跟來，這才松了口氣。
“你找誰呢，容容？”王曉冰把菜單遞給她，又幫其他幾個女生燙了燙杯子，這是學校附近的店，平時都是靠學生黨照顧生意，菜價合適而且好吃，一般有什麽聚會或者慶祝都會找這裏的老板娘。
“曉冰，我說你進度也夠慢的，都開學大半年了，你跟章學容怎麽還沒點動靜，咱們專業第一對我還等著你們呢，可別等我孩子打醬油了，你們還在這慢條斯理談心情。”
“你跟誰生孩子，杜瑞？”
孫菲菲八卦的熱情立馬燃起，敲著桌上的杯子嘻嘻哈哈歪頭看向杜瑞。
“跟你。”杜瑞半開玩笑，沒好氣的說。
“去死吧你。”孫菲菲翻了個白眼，臉上卻是帶著笑。
“吆，本來還想王曉冰他們湊成第一對，看現在這情況，杜瑞你要捷足先登了啊，快快快，趕緊招了，你倆什麽時候暗度陳倉的？”
馬天明一眼看出門道，他這一嚷嚷，滿桌子人都把視線投向了杜瑞和孫菲菲，兩個人本來就挨著坐，毫不避嫌。
杜瑞故作誇張，突然單膝跪地，兩手握住孫菲菲的手，深情滿滿說道，“菲菲，請你接受我的愛意吧。”
“杜瑞你這狗命還要不要了，好好說話。”孫菲菲的語氣中帶了女孩的嬌嗔和豪爽。
“菲菲，咱倆在一起吧，以後你的熱水我替你打，你的飯我給你買，你的圖書我幫你借，幫你還，你的街我陪你逛，你的課，我陪你上，咱們在一起吧！”
突然變得很正經的杜瑞讓孫菲菲面上一紅，手卻依舊被他緊緊握著，“死鬼！”
此話一出，滿桌子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菲菲，你這藏得也太深了吧。”章學容有些張口結舌，她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兩個人早就眉來眼去了呢。
“對啊，孫菲菲同學，一個宿舍的戰友，你竟然隱瞞不報，該當何罪。”王小源拿起一次性筷子，當做話筒一樣塞到那兩人面前。
“咳咳，大家夥聽我說，其實，我跟他真的沒什麽，要不是今天他突然來這麽一套，我倆還是平行線，對吧。”
杜瑞連連點頭，雖然已經起身坐到了位子上，那兩只手還拉得緊緊的。
“一會兒你倆吃飯的時候那雙手也別松開哈，握緊了，這狗糧我幹了，你們隨意。”
王曉冰笑嘻嘻喝了一杯白開水，其他幾個人也跟著起哄喝起來。
老板娘認識孫菲菲，她是常客，所以上來的糖醋小排比別人的多了好幾塊，一口一個菲菲，叫的跟自己的女兒一樣親切。
除了糖醋小排，還有西紅柿燉牛腩，秋葵炒蝦仁，西蘭花木耳炒山藥，九轉大腸，特色紅燒肉等，幾個人就著那圓圓的桌子，因為年輕，所以無拘無束，多年以後，這其中的很多人，都仍然記得那個美好的夜色。
考過雅思的幾個人，大多是準備出國的，孫菲菲不想出去，杜瑞雖然考過了，可是這個時候沈浸於兒女情長，自然是想跟孫菲菲你儂我儂，緊密相依的。
他們幾個人吃完飯就去了學校附近的ktv，每個大學生似乎都有這麽一段經歷，無論是和舍友，和同學朋友，都會玩著玩著去那裏唱歌消遣了。
章學容有些擔心的看著手機，那電話還在持續響著，她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猶豫了許久，直到王曉冰坐到她身旁問她要點什麽歌時，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手拉住王曉冰的胳膊，一手按了接聽鍵。
旁邊那人有些吃驚，雖然兩人比較熟，可還沒熟到這個地步，王曉冰僵硬的坐在她身邊，點歌的手也不敢往前伸了，章學容的手指溫潤光滑，就如她這個人一樣讓人舒服。
“餵，恩，哥。
沒有，我沒在學校，恩，我跟同學在外面呢，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哦，對，我們在外面唱歌。
名字，我不記得了，跟著孫菲菲他們一起來的，放心好了，我們唱一會兒就回學校了。
好，那我掛了，拜拜。”
章學程焦躁的站在車前，不知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這次章舜易把b市的項目負責人介紹給他來跟，帶了個公關經理，前期跟政府也是取得了各項規劃手續，只差一些細節問題。
他白天緊趕慢趕把手裏的東西做完，晚上不顧幾十公裏的距離，自己開著車來到q大，問了宿管，卻被告知他們宿舍沒人，心裏愈發著急沒把握。
這才想起給她打電話，自從國慶假期結束之後，他跟她的聯系便心照不宣的少了很多，沒有人主動提起那晚的事情，也沒人問為什麽兩個人突然就疏遠起來。
章學容這個人，本身就慢熱，她如果肯跟別人一起出去，那一定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就像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他聽見他的話筒裏傳來熟悉的男聲。
就是那個所謂的發小，王曉冰。
這讓他更加惱火，卻不知道怎麽跟她發出來，畢竟那晚她跟自己說的很明白，喜歡，也只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
他從車上彎腰拿出一盒香煙，剛抽出一根準備放到嘴裏，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迅速的裝進裏面，又扔到了收納盒裏。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熟練地撥出一個號碼。
“餵，對，浩子，是我，有事麻煩你。
你在q大附近有幾家ktv，對，全部，哪幾家消費層次是面對學生的，對，幫我查一下，有沒有一家預定人是叫王曉冰的，好。”
等了一會兒他突然又補充道，“還有，預訂人是叫王曉冰或者孫菲菲，對，兩個都幫我查一下，要快。”
他掛了電話，松了松襯衣領子，這才覺得外面有些涼，剛才直接從車裏出來，只穿了薄薄的襯衣，外套都沒來得及披上，他揉揉發酸的鼻子，俯身從車裏拿出一件長款大衣，披在身上，手裏電話一直沒響，他進了車，迅速開到校門口，開了雙閃在那盯著手機屏幕。
不一會兒，鈴聲響起，他幾乎立刻便接了電話，客氣了幾句之後，章學程跟那個叫浩子的人約定。
“好，等你下次回來，咱們再聚，對，我找妹妹呢，我媽讓我給她送點東西，明天我就回a市了，這幾天時間有些緊，這次多虧你了浩子。
好，回頭請你吃飯，再見。”
那家叫青春不老的ktv，他進去的時候那些服務生都很熱情的招呼，看穿著打扮跟附近的學生不一樣，消費層次自然也不可相提並論。
章學程溫言問那個紮著丸子頭的女生，“你好，請問一下508包間在哪？”
那女生看見這麽一個好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先是兩手捧住臉蛋，接著從後臺出來，“你好，先生，跟我來就好，你是找人？”
章學程禮貌的點點頭，不再多言。
“這裏來唱歌的都是學生，你們是什麽關系，找女朋友？找妹妹？”那女生鍥而不舍，章學程挺在那裏伸手指指門口，偌大的508三個字懸在門上面，那女生咂咂舌，扮了個鬼臉跑開了。
門上方有塊玻璃，裏面黑咕隆咚一片，他推開門，從一邊走了進去，那些人唱的專心，竟然沒有留意到他的到來。
孫菲菲正抱著一個男生喝著度數不高的啤酒，兩人格外親近，他不禁皺了皺眉頭，繼續往前看，似乎是她的其他兩個舍友，正坐在中間唱那首莫文蔚的老歌，徐徐緩緩，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音樂，又是這樣一群年少無知的學生，如果他沒有趕來，想必是能發生一些不可預知的事情。
可是他來了，他剛一轉頭，正好看見那熟悉的身影，突然一頭紮向對面那人的懷裏，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那男生似乎有些吃驚。
章學程瞇了瞇眼，似乎有股怒火正從胸腔噴湧而出，燒的他五內俱焚，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立刻爆發，他籲了口氣，淡定的走過去。
隔了那兩人一段距離，喊了聲，“容容。”
那人卻不回頭，倒是王曉冰沈不住氣了，兩手推推章學容，不自在的說了句，“容容，學程哥過來了。”
章學容這才松開手，理了理頭發，轉過頭來，一臉的天真無邪。
她仰著頭，好似沒有看見他眼裏的陰霾不快，輕聲說道。
“哥，你怎麽找來了？”
章學程伸手剛想揉揉她的頭發，卻被她輕巧的避開了，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他垂下眼簾。
“容容，我到b市出差，正好晚上有些時間，爸媽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在車上，你跟著我出來拿一下吧。”
王曉冰起身想要騰地方，卻被章學容偷偷按住了手，他有些納悶，卻不敢在此時問出來，只好夾在兩人中間，看他倆你一言我一語。
“哦，哥，要不然讓王曉冰跟你出去拿過來東西吧，我們還得唱一會呢，你先回酒店吧，等唱完我們就回學校了，放心。”
“q大的門禁什麽時候延時了？”
章學程依舊問得平平淡淡，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急迫擔心。
章學容面上一熱，知道自己說了謊，可是在這裏被拆穿，她也有些惱火，於是硬著頭皮繼續跟他頂嘴。
“那也沒事，我們宿舍的都在一起呢，不會有事。”
“你什麽時候這麽大膽了，章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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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學容緊張的縮了回來，連忙起身，卻被他一把按住，眼神中是她沒有見過的堅定和不容拒絕。
剛才在床上吻她的時候，聽到了門被掩上的聲音，他知道，肯定是孫姐看見了。
按照孫姐的脾氣，章建平明天一早應該也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心思了，與其被動，不如主動。
主動之前，他必須先告訴章學容自己的心意，省的到時候嚇到她。
當年章建平雖然主張把小姑的孩子接過來，但是不表示他縱容原諒小姑和毛思路的作為，身為章家子女，他最看重自律和名聲，所以才會在小姑拋棄章家之後選擇對她置之不理。
後來小姑和毛思路意外身亡，章建平忍著喪女之痛，還是把毛容容接了過來，誰知道他每次看到容容是懷了什麽樣的心情，沒人敢去問，因為沒人願意去碰這個雷。
章學程右手貼在她的後背上，滑滑的柔柔的，就像一塊上好的緞子，讓他忍不住再三流連。
那人卻有些坐不住了，緊張的想要站起來，卻都被他用力按住，他擡臉看著她微翹的下巴，一雙眼睛無助的四處打量，唯獨不敢看自己。
手漸漸往上掰住她的腦袋，輕輕往下一壓，她那張慌亂無措的臉立刻呈現在自己面前，章學程穩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東張西望，他湊上前去，用鼻子微微觸碰她的小巧，呼出的氣息彼此縈繞，好像有人嘆了口氣。
“容容，現在這種情況，我不能跟你說對不起。老實來說，從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你，那時候的喜歡跟現在不一樣，只是哥哥對妹妹的袒護，就像我對學恩一樣，也不一樣，她基本上不需要我的保護。
可是隨著時間的積累，這種感情慢慢有了轉變，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你存了不該有的想法，總之，我喜歡你。
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卻讓章學容心跳如雷，好像在做夢一般，她先是搖頭，接著又點點頭，繼而準備起身搖頭，手掌也忍不住握起又打開。
“哥，你讓我想想。”
章學程一楞，她趁他這楞神的功夫，連忙起身整理了衣服，一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跟他站遠了距離。
“你不喜歡我？”他不確定，想上前問清楚。
章學容連忙擺手，腳底不由得跟著又退了幾步，身子已經挨到了墻根。
“哥，你讓我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太突然了，要不然你先回房，過幾天我給你答覆。”
“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容容，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從來沒見過咄咄逼人的章學程，她更加慌亂，情急之下竟然猛地擺頭，旁邊便是內開的窗戶，那尖尖的一角眼看就要戳到她的額頭，章學程兩步上前，用手擋在她前面，手被撞得砸到窗戶角上，立刻就腫了。
他嘶叫了一聲，接著便捂住自己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章學容渾身冷汗，這一晚，讓她覺得很意外，很緊張，非常的不知所措。
章建平為人謹慎，更希望自己的子女也繼承他的優點，這種家門大事，章學程一個人又怎麽能做得了主，不說章舜易陳渺，單一個章學恩就能吵得沸沸揚揚，不得安生。
更何況，章建平當年有多寵愛自己的小女兒章舜芝，可是在得知她竟然跟著毛思路私奔之後，毅然決然的跟她劃清界限，幾年不曾往來。
饒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都能狠心不理，別說章學容這個跟他們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女了。
他對這個孫女到底心裏盤算如何，沒人能猜透。
還好章學容自己上進，學習好，做人低調謙虛，性格跟哥哥章學程有些相像，都不屬於愛張揚的那種人。
章學容心裏湧出許多種想法，每一種都讓她覺得心驚膽戰，從前覺得兩人默契的私密就很好，可是現在硬生生被放到明面上，她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不光是無法面對章舜易夫婦，還有二叔二嬸，爺爺孫姐，琴姐，章學恩，太多人她都不知道怎麽去處理溝通，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應該發生。
說白了，章家丟不起這個臉。
“容容，現在告訴我答案，你什麽時候說出口，我什麽時候回房間。”
章學程站在另一側的窗簾出，看著她在那暗自盤算。
“哥，我們不可能的。”她忽然無比堅定，態度也強硬起來。
“你不喜歡我？”
章學程沒有多大意外，他想過她的回答無數次，這種也在意料之中。
可能因為太照顧他在爸媽爺爺面前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她只把他當哥哥，如果是第一種原因，他反而很高興，如果是後者，想到這，他不由得面上嚴肅起來。
她沒說話，只是那張小臉也顯得不怎麽好看，一雙手絞著身上的衣服不停轉，許久才擡頭答道。
“喜歡。”
聞言章學程心底松了口氣，剛想接著說話，誰知道她竟然來了一個大轉彎，讓他剛剛提起的心撲騰一聲落入谷底。
“就跟學恩喜歡你一樣。”
他的十指緊握，臉上的表情冷了又冷，終於還是溫聲給她關上窗戶，又把凳子推回桌子底下，開門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囑咐她。
“晚上冷，記得蓋好被子。”
門被關上的時候，章學容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弓著身子回到床上，因為大姨媽的緣故，她臉色現在更加不好看。
整個人蜷在床上，蓋上那條毯子之後，小腳還是露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孫姐來敲門的時候，章學容還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前半夜幾乎都是在疼痛中度過的，後半夜好些才能睡著，做了一夜的夢，看著孫姐那張笑瞇瞇的臉，她才清醒了，連忙起身。
“不急，他們爺孫兩個在書房談事情，今天早飯晚點吃，我進來叫你先換一下衣服，小王一會兒過來接你回家。”
章學容心裏忐忑不安，聯想到昨晚的事，又覺得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他現在在爺爺書房，到底在說些什麽，難道會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應該不會，自己沒答應，他不會這樣冒失。
可是如果不是這件事情，他又怎麽會一早跑到書房跟爺爺談事，就算再急，也該等到吃完早飯。
心裏冒出好幾種念頭，卻又不敢去想這一種是真的還是假的。
章建平坐在那張有些年歲的真皮軟椅上，這幾年他腰有些不好，章舜易便買了這個舒適的椅子擡到書房，據說對治療腰椎頸椎都有幫助。
章學程站在對面，他揮揮手，意思讓他坐下說話，誰知章學程固執的站在那裏，神情有些肅穆，他便不再勉強。
“學程，你有什麽事非要現在說？”他拉過前面的煙灰缸，剛要從抽屜裏拿煙，章學程上前給他收了過來，沈聲說道，“爺爺，抽煙對你身體不好，劉大夫囑咐過你，不能抽煙，這一盒我收走了，回頭給你買點魚油放上。”
章建平嘆了口氣，“老了老了，什麽也吃不了了，整天跟著孫姐各種蔬菜汁的喝，過過嘴癮都不行。”
“孫姐那是為了你好，爺爺。”
“學程，你先說說什麽事。”他兩只胳膊都放在桌子上，對於這個孫子，他向來都是喜愛有加。
如果不是章舜易非要讓他接自己的班，章建平本來是有意讓他考軍校的，這孩子骨子裏有股正氣，為人又低調不愛喧嘩，是個好材料。
“爺爺，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他頓了頓，眼下這情況，孫姐應該沒來得及跟他通風報信，否則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你一直問我跟孫夢然的關系如何，今天我想說的是，我從來不把孫夢然當自己的女朋友，也沒想過這些事情，所以以後，你也不要老給孫爺爺打電話了，我們兩家結不了親。
在我心裏，有一個喜歡的人，雖然她身世坎坷，可我喜歡她，爺爺。”
章建平不由得嘴角微微翹起，這個孫子，總算有點意思了，都研究生了，連個女朋友都沒談過，他閑著沒事，喜歡跟那些老戰友一起給他們拉紅線，這一輩的孩子裏，他最中意孫夢然。
孫爺爺是章建平的戰友，兩家住的也不遠，孫夢青孫夢然兩個人底子都不錯，哥哥現在是美院的高材生，妹妹也考到b市，雖然不是q大，可也差不了哪裏去。
本來自己這兩天打算把孫夢然請到這裏來做客的，可聽到章學程這麽一說，又覺得有些不妥。
“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跟爺爺說說，咱們這裏的適齡女孩，我基本上都有所了解，以前你爸媽還老操心你的事情，沒想到你自己卻有了主意，看來也是個不錯的孩子，說出來讓爺爺聽聽。”
章建平相信他的眼光，雖然沒選孫夢然，可照章學程的做派，想來不會差到哪裏去。
“她不是你那些戰友的孩子，爺爺。”章學程發現，這話越到嘴邊越難以說出口。
“你同學？學妹？總不能是學姐吧。”章建平開著玩笑，既然不是自己認識的，估計就是同學了。
“爺爺，是學容。”
這話一出，章建平整個人都楞住了，他那雙手本來在拿著那把紫砂壺，章舜易送給他的，說是黃龍山的老料，打開便是三分水色，十分養眼修身。
“你說什麽？”他語氣平靜，紫砂壺放到一旁。
“爺爺，是學容。”
章學程打定主意不松口，這件事情，既然做了，就沒有退後的必要。
章建平停了下，眼皮微垂，又敲敲桌子，“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們兩個說好了。”
“我自己的主意。”
“哦，你的意思是，學容現在不知道。”
“是，爺爺，跟她沒關系，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章學程看著他依舊冷靜的臉，心裏也是沒了底，章建平這一生經歷過太多事情，越是這種緊要關頭，他越能沈得住氣。
“學程，你打算怎麽辦，說給爺爺聽聽。”
他咬著嘴唇，不知道如何接話。
“爺爺給你出個主意吧，你聽聽，好不好。”章建平起身，站到窗戶前，外面的法國梧桐已經開始變黃，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開的很好，他指著樹上的葉子，回頭問道。
“學程，你看樹上的葉子，如果不是因為梧桐樹幹的作用，恐怕它早就落地碾作塵了，又怎麽會苦苦懸在半空，做無用的掙紮。
你說你喜歡學容，你想過後果沒有。
章家的兒子愛上章家的女兒，這件事情傳出去，你要我章家在a市如何立足。
你想得挺美好，是不是還想過要讓章學容認祖歸宗，最好這幾年給她找到親生父母，各歸各位，然後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她在一起，爺爺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她的父母能不能找到，就算能找到，爺爺也不會看著你做糊塗事，圈子裏的人都認識學容，也都認定她是你的妹妹，這是既定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如果你還存有妄想，我覺得你該去清醒一下，你們兩個在一起，除非你小姑活過來！”
只有最後一句話提高了語調，章建平一直都是心平氣和的跟他講述事實。
他說的很對，章學程是動過這個念想，不止一次想給她找回自己的爸媽。
“爺爺”
“你先別叫我爺爺，等你想清楚了再說，你今天早上安排小王過來接她，也是怕我做出什麽事來，讓她難堪吧。
學程，你長這麽大，基本上沒讓我們操過心，一直都很聽話懂事，做事也有分寸，怎麽這件事情上就不懂得圓滑處理呢。
先出去吃飯吧，這些日子你就住在我這裏吧，安心想一想，別因為一時的小兒女心思，做出什麽丟人的事來。”
章建平開了門，正好看見等在餐桌旁的章學容，一張臉也慢慢舒展開來。
“學容，一會兒吃完飯你爸媽要接你回去，你準備準備，回b市的機票你也不用買了，我已經找人給你訂了，先吃飯。”
他坐在主位上，章學程也從後面走了出來，坐在桌子對面。
一頓飯吃的戰戰兢兢，章學容雖然開口調侃了兩句，還是被他們爺孫兩個齊整整的冰塊臉給懟了回去。
看著遠去的那輛綠色車子，章學程心裏像一直牽著的風箏，忽然間斷了線，不能被自己掌握的感覺，著實糟透了。
“她哪裏好？”
章建平抽了根煙，又遞給章學程一根，他接過來，沒拒絕，自從上次被她說過之後，自己從來沒有抽過煙了，而那一次，也只是因為看見她跟別的同學太過親密，自己抽風導致。
看著對面的星星火光將自己的煙頭點亮，章學程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放到嘴邊猛吸了一口，只把自己嗆得眼淚鼻涕亂流。
章建平拍拍他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章學程很是苦悶。
“爺爺，雖然你說的都對，我也懂，有時候感情這個東西，自己控制不了，我也試著不去想她，可是習慣了，爺爺，她在我身邊生活了十幾年，我已經默認她的存在，她的靠近，可惜”
“可惜什麽，人家沒看上你？”話尾微微一挑，章建平不由得冷哼一聲。
章學程垂著頭，沒有反駁，兩個人輪流在那抽著煙，雖然一直開著窗戶，房間裏還是一片烏煙瘴氣。
孫姐過來，不由分說給他倆都掐滅了扔到垃圾桶裏，“你們兩個都消停會，再抽劉大夫該來了。”
章建平笑笑，“瞧瞧，孫姐把我像犯人一樣看著，一點自由都沒有。”
“老首長，你就別打趣我了，等你出了事什麽都晚了，今天學程在這，你們兩個好好聊聊天，我給你們去榨杯蔬菜汁，都排排毒。”
聽到這話，章建平臉都綠了，這幾個月一直都是蔬菜汁，水果汁，糖分高的還不要，喝的腸子倒是清了，胃裏卻一點都不舒服。
“學程，你研究生的課題，提前結了吧，讓你爸爸去跟教授說一下，左右不過一個人情，你修的差不多了，該回來幫你爸爸的忙了。”
突然地轉折，章學程一楞，繼而踢了腳下墻上的踢腳線，兩手隨意插到褲兜裏，“爺爺，真的不行嗎？”
“不行。”沒有任何猶豫時間，章建平說完話便去客廳拿了報紙，戴上老花鏡自己讀起來。
假期過後的日子疾馳而過，越來越忙碌的專業課，忙的章學容不可開交，她基本上都是早上很早出去，晚上很晚回來，因為對新專業的不了解，她喜歡泡在實驗室裏跟電腦打交道，那裏的配置更高一些，建模渲染都不會像自己的電腦那樣卡頓。
她給自己報名了新東方晚課，每天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就背著書包往校外趕，也多虧路程近，在那上了一個月的課，加上原本初中高中的英語素養，她報名的雅思順利通過了。
王曉冰跟她一起報名的，網上看到成績的時候，兩人立刻互相通知了消息，章學容宿舍裏，只有孫菲菲沒有考，其他兩個人也都考過了。
孫菲菲從來不打算出國，對她而言，得過且過，及時行樂。
晚上想要約著一起出去慶祝，在換衣服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孫菲菲從床上拿起來給她遞過去。
“這是誰啊，怎麽備註了這麽個名字，掃把星，學容，誰是你的掃把星。”
她一手拿著薯片，嘴裏哢呲哢呲嚼個不停，一手舉著手機往衛生間遞。
“沒事，你不用理他，放床上讓他響就行。”章學容剛穿好一件，聽到那個名字，也不著急，依舊慢悠悠的換另外的衣服。
誰知道那人就跟中邪了一樣，一遍一遍的打，好像她不接，他便能打到關機為止。
孫菲菲皺著眉頭把手機又塞進去，“算了，你可饒了姐姐我吧，這聲音跟緊箍咒一樣，趕緊接個電話，什麽事說不清楚啊。”
她按了接通建，還沒說話那邊便開始大呼小叫起來，“章學容，你耳朵聾了嗎，我打了十幾遍了，讓你接個電話就這麽難啊！”
章學容把電話稍微拿離了耳朵，裏頭那人沒聽到回音，自己也消停下來。
“餵？餵？章學容？”
“我在，有什麽事嗎？”
“沒有事不能找你嗎，你可真矯情。”
陳少鐸說話一慣自以為是，她有點後悔沒有直接關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老人家抽空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當然有，章學容，你可真不夠意思，加我口口，咱們在上面聊。”
“我沒有口口。”章學容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餵，章學容，你敢掛我電話試試？！”
接著便是長長的嘟嘟聲，陳少鐸氣急敗壞的把手機往床上一扔，這可好，直接從床上彈到了地上，連電池都飛了出來。
舍友給他撿了起來，拍著肩膀語重心長道，“追女生就是這樣的，不怕臉皮厚，越厚越好，總有金石為開的一天，加油，兄弟，看好你哦。”
“給老子滾一邊去！”
伴隨著一陣嬉笑，陳少鐸直接把手機扔回桌子上，氣勢沖沖的就出了門去。
章學容正在對著鏡子紮馬尾，樓下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每一句都是她的名字。
孫菲菲看熱鬧的趴在圍欄上，“吆，學容，你可真是熱門，要不是咱倆一個宿舍，我可能真會跟貼吧裏那些人一樣，帶著有色眼鏡看你。”
一提到貼吧，章學容不由得臉色一變，連忙跟著她探下頭去，正好看見一臉怒氣的陳少鐸，他可真是不要臉不要皮了。
梗著脖子在那大呼小叫，章學容收回視線，懶懶的說了句，“等他喊夠就不喊了。”
陳少鐸不是曹德興，不會做那種風雅之事，所以不必擔心他會不會從山上摔下來。
來往的人很多，因為是傍晚時分，大家都上完課，有的是剛從外邊散步回來，有的則是剛吃過飯出去溜達，大家都順著陳少鐸的目光往上看，這棟樓的女生有的也跟著起哄。
陳少鐸長得眉清目秀，標準的紈絝子弟模樣，從入學以後就聽到不少關於他的傳言，每次都是誰誰誰跟他表白被拒，某某某與他共同上自習被拍，哪次考試他又得了第一名，諸如此類的話題比比皆是。
正好她手機又響了起來，看見來電提示，她連忙接起來，是王曉冰。
“曉冰，趕緊來我們樓下，對對，你們男生也太墨跡了吧，我們都準備好了，不就是出去吃頓飯嗎，快一點，晚了我們就走了。”
晚上約好幾個人一起吃飯慶祝，他們班裏考過雅思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平時成績好些，有著出國準備的。
幾個女生下去的時候，正好看見王曉冰帶了三個男生過來，旁邊樹下站著陳少鐸，他穿了一件青白色外套，領口開的很大，冷風灌進去他也不帶縮頭的。
章學容不知為何，這個時候竟然有點心虛，她走在最外側，遠離那個人憤憤的目光，徑直來到王曉冰身邊，連頭也沒敢回，生怕他一個發瘋鬧起來。
“你們女生不是喜歡打扮兩個小時才出門嗎，怎麽今天這麽快。”
杜瑞看著穿了一條呢子長裙的孫菲菲，伸手給她把腦袋後面的帽子戴上，“外面冷，孫菲菲，你少臭美了。”
“杜瑞，你管的也太寬了，別動手動腳。”孫菲菲眉毛立馬豎了起來，感覺隨時都在備戰準備。
“得了，誰稀罕。”
兩人逗了兩句嘴，跟在其他人後面往前走去，章學容到底沒敢回頭，那人站在樹底下，也沒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就像要把她紮出兩個窟窿來一樣。
就連到了吃飯的地方，章學容也是先四處看了看，知道他沒跟來，這才松了口氣。
“你找誰呢，容容？”王曉冰把菜單遞給她，又幫其他幾個女生燙了燙杯子，這是學校附近的店，平時都是靠學生黨照顧生意，菜價合適而且好吃，一般有什麽聚會或者慶祝都會找這裏的老板娘。
“曉冰，我說你進度也夠慢的，都開學大半年了，你跟章學容怎麽還沒點動靜，咱們專業第一對我還等著你們呢，可別等我孩子打醬油了，你們還在這慢條斯理談心情。”
“你跟誰生孩子，杜瑞？”
孫菲菲八卦的熱情立馬燃起，敲著桌上的杯子嘻嘻哈哈歪頭看向杜瑞。
“跟你。”杜瑞半開玩笑，沒好氣的說。
“去死吧你。”孫菲菲翻了個白眼，臉上卻是帶著笑。
“吆，本來還想王曉冰他們湊成第一對，看現在這情況，杜瑞你要捷足先登了啊，快快快，趕緊招了，你倆什麽時候暗度陳倉的？”
馬天明一眼看出門道，他這一嚷嚷，滿桌子人都把視線投向了杜瑞和孫菲菲，兩個人本來就挨著坐，毫不避嫌。
杜瑞故作誇張，突然單膝跪地，兩手握住孫菲菲的手，深情滿滿說道，“菲菲，請你接受我的愛意吧。”
“杜瑞你這狗命還要不要了，好好說話。”孫菲菲的語氣中帶了女孩的嬌嗔和豪爽。
“菲菲，咱倆在一起吧，以後你的熱水我替你打，你的飯我給你買，你的圖書我幫你借，幫你還，你的街我陪你逛，你的課，我陪你上，咱們在一起吧！”
突然變得很正經的杜瑞讓孫菲菲面上一紅，手卻依舊被他緊緊握著，“死鬼！”
此話一出，滿桌子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菲菲，你這藏得也太深了吧。”章學容有些張口結舌，她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兩個人早就眉來眼去了呢。
“對啊，孫菲菲同學，一個宿舍的戰友，你竟然隱瞞不報，該當何罪。”王小源拿起一次性筷子，當做話筒一樣塞到那兩人面前。
“咳咳，大家夥聽我說，其實，我跟他真的沒什麽，要不是今天他突然來這麽一套，我倆還是平行線，對吧。”
杜瑞連連點頭，雖然已經起身坐到了位子上，那兩只手還拉得緊緊的。
“一會兒你倆吃飯的時候那雙手也別松開哈，握緊了，這狗糧我幹了，你們隨意。”
王曉冰笑嘻嘻喝了一杯白開水，其他幾個人也跟著起哄喝起來。
老板娘認識孫菲菲，她是常客，所以上來的糖醋小排比別人的多了好幾塊，一口一個菲菲，叫的跟自己的女兒一樣親切。
除了糖醋小排，還有西紅柿燉牛腩，秋葵炒蝦仁，西蘭花木耳炒山藥，九轉大腸，特色紅燒肉等，幾個人就著那圓圓的桌子，因為年輕，所以無拘無束，多年以後，這其中的很多人，都仍然記得那個美好的夜色。
考過雅思的幾個人，大多是準備出國的，孫菲菲不想出去，杜瑞雖然考過了，可是這個時候沈浸於兒女情長，自然是想跟孫菲菲你儂我儂，緊密相依的。
他們幾個人吃完飯就去了學校附近的ktv，每個大學生似乎都有這麽一段經歷，無論是和舍友，和同學朋友，都會玩著玩著去那裏唱歌消遣了。
章學容有些擔心的看著手機，那電話還在持續響著，她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猶豫了許久，直到王曉冰坐到她身旁問她要點什麽歌時，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手拉住王曉冰的胳膊，一手按了接聽鍵。
旁邊那人有些吃驚，雖然兩人比較熟，可還沒熟到這個地步，王曉冰僵硬的坐在她身邊，點歌的手也不敢往前伸了，章學容的手指溫潤光滑，就如她這個人一樣讓人舒服。
“餵，恩，哥。
沒有，我沒在學校，恩，我跟同學在外面呢，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哦，對，我們在外面唱歌。
名字，我不記得了，跟著孫菲菲他們一起來的，放心好了，我們唱一會兒就回學校了。
好，那我掛了，拜拜。”
章學程焦躁的站在車前，不知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這次章舜易把b市的項目負責人介紹給他來跟，帶了個公關經理，前期跟政府也是取得了各項規劃手續，只差一些細節問題。
他白天緊趕慢趕把手裏的東西做完，晚上不顧幾十公裏的距離，自己開著車來到q大，問了宿管，卻被告知他們宿舍沒人，心裏愈發著急沒把握。
這才想起給她打電話，自從國慶假期結束之後，他跟她的聯系便心照不宣的少了很多，沒有人主動提起那晚的事情，也沒人問為什麽兩個人突然就疏遠起來。
章學容這個人，本身就慢熱，她如果肯跟別人一起出去，那一定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就像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他聽見他的話筒裏傳來熟悉的男聲。
就是那個所謂的發小，王曉冰。
這讓他更加惱火，卻不知道怎麽跟她發出來，畢竟那晚她跟自己說的很明白，喜歡，也只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
他從車上彎腰拿出一盒香煙，剛抽出一根準備放到嘴裏，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迅速的裝進裏面，又扔到了收納盒裏。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熟練地撥出一個號碼。
“餵，對，浩子，是我，有事麻煩你。
你在q大附近有幾家ktv，對，全部，哪幾家消費層次是面對學生的，對，幫我查一下，有沒有一家預定人是叫王曉冰的，好。”
等了一會兒他突然又補充道，“還有，預訂人是叫王曉冰或者孫菲菲，對，兩個都幫我查一下，要快。”
他掛了電話，松了松襯衣領子，這才覺得外面有些涼，剛才直接從車裏出來，只穿了薄薄的襯衣，外套都沒來得及披上，他揉揉發酸的鼻子，俯身從車裏拿出一件長款大衣，披在身上，手裏電話一直沒響，他進了車，迅速開到校門口，開了雙閃在那盯著手機屏幕。
不一會兒，鈴聲響起，他幾乎立刻便接了電話，客氣了幾句之後，章學程跟那個叫浩子的人約定。
“好，等你下次回來，咱們再聚，對，我找妹妹呢，我媽讓我給她送點東西，明天我就回a市了，這幾天時間有些緊，這次多虧你了浩子。
好，回頭請你吃飯，再見。”
那家叫青春不老的ktv，他進去的時候那些服務生都很熱情的招呼，看穿著打扮跟附近的學生不一樣，消費層次自然也不可相提並論。
章學程溫言問那個紮著丸子頭的女生，“你好，請問一下508包間在哪？”
那女生看見這麽一個好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先是兩手捧住臉蛋，接著從後臺出來，“你好，先生，跟我來就好，你是找人？”
章學程禮貌的點點頭，不再多言。
“這裏來唱歌的都是學生，你們是什麽關系，找女朋友？找妹妹？”那女生鍥而不舍，章學程挺在那裏伸手指指門口，偌大的508三個字懸在門上面，那女生咂咂舌，扮了個鬼臉跑開了。
門上方有塊玻璃，裏面黑咕隆咚一片，他推開門，從一邊走了進去，那些人唱的專心，竟然沒有留意到他的到來。
孫菲菲正抱著一個男生喝著度數不高的啤酒，兩人格外親近，他不禁皺了皺眉頭，繼續往前看，似乎是她的其他兩個舍友，正坐在中間唱那首莫文蔚的老歌，徐徐緩緩，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音樂，又是這樣一群年少無知的學生，如果他沒有趕來，想必是能發生一些不可預知的事情。
可是他來了，他剛一轉頭，正好看見那熟悉的身影，突然一頭紮向對面那人的懷裏，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那男生似乎有些吃驚。
章學程瞇了瞇眼，似乎有股怒火正從胸腔噴湧而出，燒的他五內俱焚，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立刻爆發，他籲了口氣，淡定的走過去。
隔了那兩人一段距離，喊了聲，“容容。”
那人卻不回頭，倒是王曉冰沈不住氣了，兩手推推章學容，不自在的說了句，“容容，學程哥過來了。”
章學容這才松開手，理了理頭發，轉過頭來，一臉的天真無邪。
她仰著頭，好似沒有看見他眼裏的陰霾不快，輕聲說道。
“哥，你怎麽找來了？”
章學程伸手剛想揉揉她的頭發，卻被她輕巧的避開了，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他垂下眼簾。
“容容，我到b市出差，正好晚上有些時間，爸媽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在車上，你跟著我出來拿一下吧。”
王曉冰起身想要騰地方，卻被章學容偷偷按住了手，他有些納悶，卻不敢在此時問出來，只好夾在兩人中間，看他倆你一言我一語。
“哦，哥，要不然讓王曉冰跟你出去拿過來東西吧，我們還得唱一會呢，你先回酒店吧，等唱完我們就回學校了，放心。”
“q大的門禁什麽時候延時了？”
章學程依舊問得平平淡淡，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急迫擔心。
章學容面上一熱，知道自己說了謊，可是在這裏被拆穿，她也有些惱火，於是硬著頭皮繼續跟他頂嘴。
“那也沒事，我們宿舍的都在一起呢，不會有事。”
“你什麽時候這麽大膽了，章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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