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到，此時自己的表情有多麽冷漠憤怒，他一眨不眨的看著臺上那兩人，幾乎同時，他們的手觸琴弓，默契的放到琴弦之上，只一個對視。

《卡農》那流暢而歡快纏綿的音符便跳躍出來，起初是輕柔的和弦，隨著節奏的遞進而漸漸加重，如同醉人的往事從那弦端汩汩而出，好似美好而令人心神向往的回憶讓人沈醉而悲傷，快樂而憂愁，多種交織在一起的愁緒從兩人極盡投入的隱約中全部鋪展開來。

幾段往覆的旋律周而覆始，一遍強似一遍，溫暖而沈重，那些逝去的時光，真的一去不覆返了。

章學程的手攥著，女孩的表情看不清楚，音響效果很好，這麽遠他都能聽得這樣清楚。

謝幕，擁抱，歡呼，喝彩，起哄。

章學程起身，伴著漆黑的夜幕，他往山下營地走去。

許久不曾抽過煙，青春懵懂的時候，因為好奇嘗試過一次，生意場上有應酬，隨身車上都會備著。

他遠遠開了車門，探進身子從儲物櫃裏掏出一盒香煙，明亮的打火機瞬間點燃，這氣味在這樣的夜裏讓人沈醉。

抽完最後一根煙，他用腳碾了碾地上的煙頭，又一個一個撿起來，放進煙盒裏，車門一直開著，他站了許久，終於點火朝著山下呼嘯而去。

只是，這車子開走沒幾分鐘的時間，卻猛然打轉方向，再次加速抵達剛才的停車位上。

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以往的表情，低頭聞聞身上的味道，他笑笑，也沒去灑香水，徑直朝著女生樓前走去。

迎新會已經散場了，男生女生零零散散的聚到一起，有護花使者專門送到樓下的，有互留聯系方式的，也有探查各種敵情的。

他看著遠處的她，身邊圍了幾個男生，那些人臉上的表情他怎麽會不懂，孫菲菲拿手攔著，章學容只是專心跟那個男生說著話，嘴角的笑自然率真，可這笑容卻深深讓章學程感到困惑。

他吸了口氣，沒再猶豫，快步朝她走過去。

伸手長臂一攬，章學容嚇了一跳，一身的煙草味，她皺了皺眉頭，轉身看到是他，心裏也是一驚，反應過來卻還帶著欣喜，他竟然記得自己軍訓結束的時間，這次過來應該也是特意來看自己的。

那幾個男生面上多少有些不好看，互相猜測了一下，王曉冰卻樂呵呵問道，“是學程哥？”

章學程心裏冷哼，面上卻溫言回道，“你是？”

“我叫王曉冰，是容容的發小。”

章學容還沒來得及介紹，王曉冰便激動地自報家門，“對，哥，這是我發小，特別好的朋友，沒想到他居然也考到了q大，而且，你知道嗎，哥，他居然跟我一個學院一個專業，你說巧不巧，世上的緣分真的沒法說。”

剛結束的迎新晚會讓章學容忍不住多說了幾句，看她一臉的神采飛揚，完全不覆往日的冷靜沈穩，章學程的心底不由得再次下沈。

容容，他竟然敢叫她容容，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誰還敢叫她容容，誰配叫她容容。

就好像自己專屬的一個寶貝，突然被公之於眾，每個人都能觸摸分享一樣，章學程難以壓制心底的那顆硬刺，紮的自己疼痛難受。

他伸出手去，客氣說道，“你好，以後容容還勞煩你們多加關照。”

那幾個男生被依次握了手，對於眼前這個哥哥，他們的感覺無比一致，強烈的壓迫感，莫名的敵視感，盡快撤退才是王道。

“那個，學容，我們明天見，下山再見。”

“也好，今天學容會跟我一起下山，我已經跟你們輔導員請好了假，等回到q大你們可以再聚。”章學容一驚，完全沒有意料，可是也沒有出言反對。

對她而言，其實更想跟同學一起紀念這個難忘的軍訓最後一夜的，只是，他這樣說了，自己又能怎麽好意思當中反駁他，也沒什麽不好的，她這樣想著，揮揮手跟幾個男同學道了別。

孫菲菲一臉花癡的圍在一邊，捧心狀看著英俊帥氣的章學程，如同一頭小鹿在心口亂撞，“啊啊啊，章學容，你哥哥太帥了。”

周圍一群翻白眼的，王小源淡定說道，“名花肯定有主，你就別覬覦了。”

“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章學容，真的嗎，真的嗎，你哥哥他有女朋友了嗎？”孫菲菲像被狗咬了一樣，兩眼瞪圓，雙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搖晃起來。

“這個，你得問我哥。”章學容低聲說道，偷偷拿眼看一旁依舊溫柔笑語的那人。

“不好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你們年輕人，該多跟年輕人走走，剛才那幾個男生我看就不錯。”章學程這話一出，孫菲菲就像霜打的茄子，肩膀跟著聳拉下來。

“好花都被早采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棗。”

章學容其實心裏也漏跳了一拍，在聽到他說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年輕人跟年輕人，他是指讓自己跟這些男生好好相處嗎。

這個時刻，她放棄了跟他走的計劃，幾乎是平靜的跟他一字一句回道，“哥，我突然不想下山了，我想跟舍友一起，明天我們一起坐大巴回去，不好意思。”

章學程嚴肅的看著她，從沒被拒絕，她從來都是很好商量的，怎麽今天這樣反常。

“媽也來了，她在山下等你。”破天荒，他居然臉不紅心不跳撒了個謊，還一本正經的以質問的語氣詢問她。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即使章學容再不樂意，還是上樓收拾了東西，跟他乖乖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相顧無語，第一次以沈默相對。

章學容的臉側著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明亮玻璃上反射出她秀氣的小臉，章學程忍不住偷偷看了幾眼，最終忍不住澄清。

“其實，媽沒來。”

“你騙我！”幾乎不帶半點猶豫，章學容立馬坐正身子，“學程哥，你什麽時候學會騙人了。”

章學程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巴，輕輕打了方向往山下一條好走的路上開去。

“誰讓你也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你了，哥，你今天有點耍賴。”章學容心裏有氣，卻不是氣他這個，那句我有喜歡的人了，讓她如坐針氈，好不自在。

“你從沒告訴過我，你會小提琴。”章學程面不改色，好像做錯事情的人，就只是眼前這個一臉憋悶的小姑娘。

章學容有些洩氣的聳聳肩膀，再次凝視窗外。

樹木猶如一個個人影從眼前急速劃過，她頓了頓，決定把多年前的一些事情告訴他。

在說了跟王曉冰的關系和事跡之後，那人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就這些啊。

對啊，要不然還有什麽，章學容攤開手，隨意翻看儲物櫃的東西，找出他一個偏光鏡，戴到臉上，這下更黑了。

“大晚上的，你帶偏光鏡幹什麽。”

“不想看見你。”章學容憤憤道，今晚的章學程讓她陌生而且難過。

“為什麽？”那人卻像來了興趣一般，眼睛專註的看著前方，嘴裏卻還是饒有興趣的跟她說著話。

“我不喜歡你抽煙，你今天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要不是當著同學的面，我早一把推開你了。”她捏著鼻子，執意不肯摘下那偏光鏡。

“那我以後都不抽煙了，聽容容的。”

看不清她眼睛，只覺得她嘴角翹了翹，又沈下氣來。

“還有，不能騙人，尤其是我。”她有些賭氣，說話的空檔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忙乎了這幾天，坐到車上居然泛起困來。

“再也不騙容容。”

“哥，爺爺不喜歡我拉小提琴，從我一進章家大門就知道了，他們都不喜歡我，除了你，只有你讓我覺得，這個世上有人在愛著我。”說了這些又覺得有些不妥，所以後面又加了一句，“像家人一樣。”

本來眼角已經笑出紋路的章學程，聽到這句話後就黯然冷靜下來，“爺爺那是想著小姑的事情，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所以我跟不敢去提小提琴的事情，我怕因為不喜歡我爸爸，不喜歡小提琴，連帶著就不喜歡我了。”說到後來，她聲音漸漸小了，一會兒的功夫，人已經漸漸靠著車窗那個方向軟了下去。

小孩心性，章學程整個人輕松了不少，在聽到她跟他解釋，不，訴說陳年往事的時候，王曉冰只是個好朋友，低頭嗅嗅自己的身上，不禁眉頭深鎖，以後再也不抽這些傷人害命的東西了。

到酒店地下停車場的時候，雖然熄了火，他去並沒有著急叫她起來。

幾乎沒有看見過她睡著的樣子，尤其是帶著一副遮了半張臉的偏光鏡，更加顯得那臉小的可憐，嘴角微微嘟起，像剛洗了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嘬上一口。

下巴幾乎抵在鎖骨上，白皙誘人，微卷的長發有些淩亂，還有幾根不懂事的纏在她的臉頰，硌出印來。

從來都是直發示人，還真是頭一次看她燙了卷發，雖然技術拙劣，可還是讓人喜歡這懵懂而迷離的誘惑。

他像被一根繩子牽引著一般，慢慢向前探過身子，他的臉離她只有一個手掌那麽遠，呼出的氣幾乎能噴到她熟睡的臉上，她身上有股沐浴露的味道，是水果味道的，歐舒丹，她很專一，自從用過一次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歐舒丹，清新迷人的水果味，鮮花味道，絲毫不刺鼻。

還真是好聞，章學程忍不住跟著深吸了口氣，下面有個東西在蠢蠢欲動，他的臉近乎憋紅，隨手從後面扯了個毯子蓋在上面。

那張小嘴果然如同想象的一樣甜美，只是輕輕啄了一下，章學程快速離開，另一只手閑不著的動作了幾下，隨後便是壓抑的長嘆一聲。

這種偷偷摸摸卻又甜蜜無常的感覺，讓他覺得又刺激又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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