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安沒想到路明還有這樣的經歷,“原來你年少時就接觸過毒販！警察不會把你當做一夥了吧。”

路明苦笑：“是啊，不過我很快反應過來，那兩位警察都是退伍軍人,而我接觸最多的就是軍人,從他們拔槍的動作跟行進時的配合就能看出來，所以我馬上停了下來。”

“那就是有驚無險了？”雖然他就在眼前,但想想當時的情況,於心安還是替他擔心,他背的包裏可能有毒品，萬一誤傷了,怎麽辦？

路明眼神哀傷：“那人沒抵抗,還把手舉過頭頂,嘴裏喊著別開槍,他沒武器也不會跑。那兩位警察並沒有放松,其中一個警察想繞到他身後去，可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土|雷朝警察扔了過去,轟隆一聲響,那兩人都被炸傷了！”

於心安心裏一緊，毒販果真是亡命之徒啊！還好只是炸傷！總是有驚無險吧！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路明,急著聽結果。

路明長嘆一聲：“正對著他的警察受傷很重,臉都炸開了花，當時就暈了過去！受傷輕的那位倒地時開了一槍，但因為姿勢原因，沒能打中他！槍掉到了地上。他特別得意,笑著跑上前撿起那把槍,就要朝警察開槍！”

臉炸開了花？於心安突然想起在水牢裏被割舌頭的卓城！緝毒警的犧牲太令人心酸了！

“然後呢？你爺爺派來找你的人來了？救了你們？”於心安問。

路明搖頭,“沒有，我沖上去從暈倒的警官手裏奪過槍，把他擊斃了！”

他語氣平淡，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於心安卻聽得心驚肉跳，擊斃？

那人死了！他十幾歲就殺過人！原來他想跟她說的是這件事！

於心安馬上道：“做得好！他是毒販，人人得而誅之！你救了那兩位警官，也救了很多人，包裏的毒品要是全都銷售出去，肯定會害很多人！這事跟你沒關系啊，就算你沒在那裏，兩位警官也可能會受傷，那就是個亡命徒！”

“嗯，沒有人怪我！所有人都說我做得好，我也從沒後悔過開那一槍！但怎麽說呢，畢竟跟那人同行了一段時間，在警察出現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很好很熱情的中年人，後來明知道他是在利用我，可心理上還是受到沖擊！不過更讓我無法安眠的是那兩位警官的遭遇，僥幸活下來的那位生活也不能處理，人生全毀了。我做過很長時間惡夢。”

路明說得很坦然，他盯著於心安的眼睛：“你看，不只你有心理問題，誰沒有呢？”

於心安苦笑：“所以你今天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她看過來，路明卻又回避著她的眼神，淡然道：“只是想告訴你我的過往！”

於心安皺眉，想說什麽，又覺得不合適，只道：“你現在好好的，看來是沒受影響。我很關心那兩位警官，他們都沒事吧！”

“一死一重傷！”

於心安心情沈重，“是啊，臉都炸開花了，怎麽還能沒事，只是我太希望他們沒事了！所以你從那以後就立志當緝毒警？”

“嗯，我當時想當刑警，想像他們一樣去抓壞人！我爺爺雖然不高興，但也很支持！我上了警校，總是申請去做最危險的任務！臥底時我也在危急時刻殺過人，匯報過，受過處罰。”

他說得很平淡，於心安卻聽得心驚肉跳，還有些不滿，臥底隱姓埋名，出生入死犧牲已經很大了，這種事誰都不想的，任務完成還要受處罰？

“那人也是毒販吧，既然是危機時刻，為什麽還要受處罰？”

路明苦笑：“如果給了臥底殺人的權力，萬一有人亂殺怎麽辦？有了殺人的權力，能留活口的也許也會不小心殺掉，再正義的人長期處在混亂的環境裏，心裏的惡念也會慢慢叢生！唯有公正的秩序才能束縛！”

於心安緩緩點頭，表示能理解，“嗯，所以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食堂裏只剩下他們兩個，路明低聲道：“安安，我殺過人！”

“嗯，我知道了！然後呢？”

路明盯著她，好像不確定她是不是聽懂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安安，就算不再去做臥底，我也不確定能不能回歸到正常生活，我習慣了偽裝，習慣了戒備，習慣了懷疑所有靠近我的人！”

於心安的心慢慢靜了下來，她認真看著眼前的人，思索著他的話，緩緩問道：“嗯，我知道了，然後呢？”

路明嘆口氣：“安安，你讓我為難，我不知道該怎麽選！我也不知道我們真在一起，能不能長久！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真實的我，並不是你想要的，也許有一天，你會厭惡我！”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於心安固執地問下去。

路明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安安，我不想對你有絲毫隱瞞，我的過去我的家庭，我曾經的心魔，都擺在你面前，跟我在一起可能會麻煩不斷，你還會選我嗎？”

於心安怔怔看著他，半晌沒說話，路明緊張得額頭冒汗，緊緊盯著她，似乎在等待死刑的判決！

於心安擡頭，輕聲道：“我什麽時候說過會選你了？路明，不要太自作多情，上次在車上，我只是好奇你以後的安排，才會問東問西！我什麽時候說過想跟你在一起了？我幹什麽要選你！”

路明再次嘗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看來她已經做了決定。

“好，我知道了，安安，確實是我自作多情，抱歉，打擾你了！”

他說完，起身就走。

於心安見他如此決絕，差點氣笑了，可眼淚又不爭氣地在眼圈裏轉來轉去！

她起身攔在他面前，“路明，你跟我說了那麽多，不想聽聽我的過往嗎？”

路明楞住！

於心安冷笑：“我的過往你都在檔案裏看過，你們都看過對不對？那只是記錄下來的，看得見的！你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嗎？”

路明看她眼圈都紅了，就知道自己傷到了她，可又不知該如何挽回，更不知自己錯在哪裏，她不是已經拒絕他了嗎？

他無措地站在那裏，束著雙手：“安安，對不起，我沒想傷害你，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你知道這四個字什麽意思嗎？你冷靜地把你的過往跟我講了，你考慮了我的接受能力，擔心我們以後的相處！這叫審時度勢，這叫斟酌再三，真情不自禁的話你根本不會考慮這些，你會想盡一切辦法消除我們之間的阻礙！”

“安安，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不顧一切！”

於心安無奈道：“路明，我不是叫你不顧一切，我沒有幼稚到視愛情高於一切，更不會為了愛不顧工作和家庭，可我不能忍受一個男人把一切利弊擺在我面前，然後讓我選！你沒有選擇我！你讓我決定選不選你！我對你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對嗎？”

“安安！不是這樣的！”路明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想，“你當然不是可有可無！我們之間……”

他想說每一次親吻每一次心動都是真的，可於心安已經不想聽了。

她冷漠地擺手道：“你說了你的過往，禮尚往來，那我也說說我的過往！我爸媽離婚鬧了半年，鬧出來的大事都記錄在警局的檔案上，你知道的。我說說一些小事吧。我爸準備離婚前就問過我，是跟他還是跟我媽，他說他可能會再婚，但絕對不會委屈我。我媽瘋了一樣遷怒我，冷靜下來時也會問我，是跟她還是跟我爸，她一會兒說她絕對不會把我讓給我爸，一會兒又說我就是個倒黴鬼，會給她帶來黴運，還是跟我爸吧。她還教我跟了我爸以後，要機靈點。最好把我爸以後找的對象給攪黃了，我爸的錢才能都留給我，你看她其實以前就開始惦記我爸的錢了。哦，對了，還有我奶奶跟我說女孩子還是跟著媽媽比較好，她又說不過你媽媽太情緒化，要不就跟著他們！”

路明心疼地看著她：“安安，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好像每個人都想要我，每個人又都不想要我！他們把利弊擺在我面前，叫我自己選！那時候我才十歲，我當時一直想，為什麽那把刀掉下來沒插到我胸口呢？所以孟醫生診斷我有自毀傾向，也許是對的。不過我現在不想自毀了，不管有沒有人選我，我選我自己，我為我自己而活！”

於心安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她的笑容難得如此輕松自如，像是冬日的暖陽，不熱烈卻溫柔，散發著淡淡的暖意，讓人如沐春風。

路明從沒見過她如此溫暖的笑容，她的笑總是收斂的。

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了解她，她已經不是警方檔案裏描述的倒黴孩子，也不是孟醫生檔案裏有心理障礙的病人。

她看似無關緊要，總被推著走，其實一直在他身邊協助，她能瞅準時機把白羽推下地道，能發現白羽身後另有其人。她見過惡魔，經過生死，卻從未退縮。

不知不覺間她像是涅槃重生了，不再是他印象中那個有心理問題的小可憐。

也或許，大家從沒真正了解過她，包括孟醫生！

“安安，對不起，是我的錯。”路明想要彌補，急切地道，“其實在火場我把你拋下去救卓城時，就已經決定遠離你，我知道……”

於心安輕笑：“路明，當時我為你驕傲！如果讓我選，我也會去救他！可現在我鄙視你！你連選擇我的勇氣都沒有，只敢把問題拋給我！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會努力適應生活，適應我，我也會去適應你。車都有磨合期，何況是人呢。而你呢？還沒在一起，你就開始推卸責任。如果我選了你，以後有了矛盾，你會不會說，你早就說過！所以你說得確實沒錯，你的確不適合結婚，那幹嘛還來問我選不選你？這是你施舍給我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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