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見有警察值守,給他們在樓道裏安排了兩張陪護床，和善警察讓於心安盡管睡，有他盯著呢。

於心安拒絕了,說要一起守著,可到底抵不住困意，淩晨時分歪在床上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她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吵醒,一睜眼就看到那位和善警察正在打電話。於心安看他眉頭緊鎖,應該是在說案子的事，就等在一旁。

果然和善警察掛了電話就跟她說：“暫時沒查到什麽,燃氣管和安眠藥瓶上只有你媽的指紋,安眠藥也是她自己開的。”

於心安詫異道：“怎麽可能,醫生根本不會給她開那麽多啊！”

“這半年她神經衰弱還有睡眠障礙,應該是她自己攢下來的！”

和善警察說完猶豫片刻又道：“我同事昨天熬夜翻了案卷,你小時候是不是也曾經說過你父親要害死於錦雪的話。”

於心安心裏咯噔一下，馬上道：“我確實說過,但當時我還小,是我媽教我那麽說的，跟這次不一樣啊！再說你不是也發現不對勁了嗎？”

和善警察沈聲道：“你媽不工作，一切家用都是周應靜開支,他每月還要支付給你媽一筆錢,你媽把這筆錢分成兩份存起來，應該是給你和你弟弟存的。這種情況下，正常離婚的話，你媽分不走他一半財產,但她還是提出要分一半。這是周應靜助理說的,他幫周應靜起草的離婚協議上給了你媽兩處房產還有兩處門面房,你弟弟的生活教育費用也都寫得清楚明了，但你媽不滿意，這才開始鬧自殺寫遺囑。她好幾次鬧自殺，鄰居跟周應靜的助理還有律師全都知道。”

於心安無奈道：“我知道她也有不對，但她鬧自殺，周應靜沒法順利擺脫她，這就是動機啊。”

和善警察嘆口氣：“可我們不能僅憑動機斷案吧，現在什麽證據都沒有，沒法轉為刑案，你的話也很難取信於人，只能等你媽醒過來再查了。”

兩人正說著，周應靜匆匆趕來：“安安，你媽醒了嗎？”

和善警察手機又響了，他跟於心安打聲招呼，去一邊接電話了。

於心安一臉覆雜地看著周應靜，“還沒有！”

周應靜卻像是個關心妻子跟繼女的好男人一樣，關切地問她：“對了，安安，你沒事吧，我早上才知道你跟你媽的事鬧到網上去了，這些人什麽都不知道亂說一氣，我已經請公司的公關部處理，你別急。”

於心安皺眉，難不成找人控評的是周應靜？現在大家都知道於錦雪十幾年前就轟轟烈烈地自殺過，自然沒人懷疑她丈夫意圖殺人，昨天甚至還有人在評論裏同情他，說他太倒黴，眼瞎找了這樣的妻子。

她尋思著，語氣淡然：“放心，網上的言論傷不了我。”

見於心安語氣沈穩，周應靜楞了下，就笑起來：“那就好，我就怕你會受影響，沒事就好，放心吧，你媽一定會醒的。”

於心安挑眉：“那等她醒了，你有什麽打算呢？”

周應靜苦笑：“都鬧到這種地步了，還怎麽過下去，總要離的。不過你放心我會照顧你媽情緒，她要是醒了還要死要活的，我會先哄她，但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安安，你可別怪我。”

“你們的事跟我沒關系，我怎麽也怪不到你頭上，不過以她的性子確實沒那麽容易放棄，其實要是這次她死了你就解脫了。”

“安安！你怎麽能這麽說話！那是你媽。”

於心安冷著臉說：“她曾經把我推下樓，我沒這樣的媽！她死了，我也正好解脫了。周叔叔，你說她在給我存錢，其實我也在給她存錢，我十八歲那年，她說過給她一百萬就跟我斷絕關系，我記到如今，一直在努力存錢。”

“你媽怎麽可能故意推你下去，她總愛說胡話，你聽過就算了，安安，網上那些人的話是不是影響到你了？”

於心安努力讓自己裝出冷血無情的表情，“我怎麽下去的，我自己清楚，用得著你說嗎？你放心，誰也影響不了我，昨天的熱搜只是讓我記起了小時候的事。”

周應靜一臉擔心：“安安！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跟你媽鬧離婚也不會刺激到你！你別走極端，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媽是愛你的。”

“感受不到的愛也叫愛嗎？周叔叔，你不用替她辯解，我在這裏等她醒來，只是因為欠她的還沒還完而已，其實我內心深處跟你一樣，盼著她永遠不要醒了，這樣對你好，對我好，對小軒也好。她就是個瘋子，沒了她，大家省心。”

周應靜一時還真分辨不出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不由嘆了一聲，“傻孩子，千萬別亂說話，母子親情哪是說斷就斷的？你媽一定會醒，到時候你們好好談談，把誤會解開，小軒還小，以後你媽還得靠你呢。”

於心安哼了一聲：“那我更不想讓她醒了，你要真跟她離了婚，她會不會來跟我住，我會崩潰的，我看她還是別醒了吧。”

“安安，你在說什麽！”身後突然傳來嚴厲的斥責聲，把於心安嚇了一跳，她轉頭一看居然是老爸康耀輝來了。

“爸，你不是出差了嗎？”

康耀輝年近五十，國字臉，人到中年肚子挺起來了，可能走得有點急，額頭冒汗，還有點氣喘。

他看了周應靜一眼，拉起於心安的手：“我找人幫你在這裏守著，你先跟我回家吧。”

於心安知道他擔心自己已經受了刺激，但有些話不能當著周應靜的面說，她甩開他的手：“爸，你既然來了，那我幫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媽的現任丈夫周應靜先生，你們兩個可以交流一下我媽到底是怎麽把你們都逼到出軌的，你也可以給他傳授一下你是怎麽順利離婚的。”

康耀輝臉色瞬間尷尬起來，看來安安受刺激不小，又成了刺猬。

周應靜也有些尷尬，無奈笑道：“安安啊，聽你爸的話，先回去休息吧，等你媽醒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位和善警察打完電話一直在旁邊聽著，正想過來打個圓場，就見醫生過來說：“病人醒了，但不太樂觀。”

於心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醒了就好，是殘了還是傻了，跟我也沒關系，她丈夫還在這兒呢，他是第一責任人。”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康耀輝攔住她：“安安，進去看一眼再走，該出錢我幫你出，不用你管，但她畢竟是你媽。”

於心安不情不願地被老爸拉進病房，周應靜臉色沈沈地跟在後邊。

醫生邊走邊說：“腦神經受損確實有可能會導致癡呆，一般來說物理受損很難恢覆，但藥物受損不太好判斷，一會兒做完腦部CT後，我們會評估一下，制定治療方案。”

“癡呆？”周應靜皺眉，擔心地問：“醫生，您的意思到底是說治不好還是不好治？”

醫生苦笑，“腦部很覆雜也很脆弱，她這個情況還不太好估量，當然了，你們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找其他醫生，我也可以給你們推薦幾個腦外專家。”

於心安一聽就知道於錦雪的問題很嚴重，不好治！

周應靜見人家已經開始往外推了，自然也明白什麽意思。

康耀輝緊緊拉著於心安的手，觀察著她的臉色，像是怕她受刺激。

病床上的於錦雪眼神呆呆的，誰也不認識，在醫生指引下鸚鵡學舌一樣重覆了幾句話，嘴角就開始流口水，有點像腦癱患者。

於心安跟她再不親，那也是親媽。她心裏焦躁心疼，卻不想讓自己表現出來。

康耀輝看著她的反應，趕緊拉她出來：“安安，你媽不是壞人，她只是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當初的事是我有錯在先，你怪我們沒錯，但你不能太極端，你可以恨她，但不能盼她死啊，剛才你跟你繼父說的那些話可不能再提了，萬一讓他傳出去，別人只會罵你心狠。”

於心安一聽，馬上知道他也看了熱搜上那些言論，她拉了拉老爸的手：“我真沒事，不恨她了也不恨你了，剛才是我裝出來的，為什麽要裝我現在也沒法解釋，總之你不用擔心我，去忙你的吧。”

康耀輝哪裏肯信，還要說什麽，於心安挎起他的胳膊晃了晃：“爸！你總覺得我有問題，那我就永遠都康覆不了，我早就沒事了，請你相信我好嗎？我剛才那些話以後會跟你解釋，現在你在這裏只會添亂，求你了，趕緊走好嗎？”

康耀輝詫異地看著女兒，她撅著嘴，語氣親昵，眼神裏帶著哀求，就像在跟他撒嬌！他那個嬌俏調皮的女兒又回來了？

他想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在這裏會添亂，他只是於錦雪的前夫，來這裏是擔心自己女兒，能添什麽亂？

可於心安卻推著他往外走：“爸，你快走吧，要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康耀輝忙問：“你確定你沒事，要不我叫孟老師過來陪著你，她昨天給我打了電話，你跟她也算朋友了。”

“不用不用，你快走吧，等我忙完了就打電話給你，請你吃飯，也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康耀輝一時受寵若驚，連聲道：“好，好，爸這就走，你照顧好自己啊。”

他匆匆來又匆匆走，生怕走慢了，女兒收回邀請。

於心安剛想回病房，曲小雅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安安，聽說你媽醒了，我來看看她，昨天我一晚沒睡，生怕她跟我媽一樣拋下你走了。”

於心安看著她的黑眼圈，一時無法反駁，難不成曲小雅真因為兩人相似的遭遇同情她，想跟她做朋友？

還不等她想辦法拒絕，磊子推著路明也過來了：“安安，你媽醒了對嗎？太好了！醫生怎麽說？”

於心安無奈道：“你們一個個消息挺靈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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