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季末被身後猛然的力氣一震, 提著衣領脖子被一卡, 差點沒站穩就摔倒了。

他回頭剛要懟回去, 可就在擡眼的瞬間, 人怔住了, 目光凝住，就滯在了那裏。

面面相覷。

面前的人，離他只有兩步遠。

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面容, 以及他的五官。

季末暗暗咽了口口水。

之前，公司就是告訴他, 因為他和L長得像, 所以才會讓他準備出道。

當時他並不覺得有什麽。

他可沒有什麽兄弟姐妹, 那樣一個陌生人, 就算和他長得像, 那能像到哪兒去。

可是今天, 他卻親眼見到了。

真真切切的在眼前。

這樣一張臉，乍一看和他就跟照鏡子似的。

......怎麽可能？

當時就連陸漉都楞住了。

他也是第一次見季末。

他同樣沒有想到, 所謂長得像，是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難怪連莞爾都問他說, 是不是有什麽親生兄弟。

就這樣，兩人相視，沈默了大概有十五秒。

――“我艹！”

兩人相視, 同時出聲。

莞爾就坐在沙發上，擡頭，同樣發楞的看著面前兩個人。

面前的狀況有些迷幻,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能保持沈默。

“小爺盛世美顏竟然會撞臉！這還真是世道不公!”

季末不屑的輕嗤一聲，面上不在意，目光卻還是時不時的在他臉上打轉。

第一眼看，實在像極了。

後來再看，雖然還是像，但是五官的差異，卻是很大的。

實在是很詭異的一種巧合。

陸漉冷哼了一聲，沒理他，提著袋子往桌上一放。

袋子裏頭裝了幾個盒子，是飯菜果蔬之類。

“好了，快吃飯。”陸漉把盒子一一打開，然後又拿了筷子，遞到莞爾手上。

莞爾擡頭看了陸漉一眼，接著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

還是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吃飯。”陸漉再次強調。

“哦、哦。”莞爾接過筷子來。

“L，你不能光顧著女朋友就忘了我。”季末見他完全不理會自己，扯著嗓子在後面嚷嚷。

“我住哪？”

“你滾吧，這兒沒有你待的地方。”陸漉頭都不回，直接冷聲拒絕。

“我倒是想走，要不是上頭再三勒令，你以為我願意嗎？”

季末攤手，一臉無可奈何。

他一個人住的好好的，為什麽非要和他擠在這個地方？

而且這人自己住著也就算了，還帶個女朋友。

真麻煩！以後指不定有多麻煩呢。

陸漉一怔，想起那天姜經理說的話。

“那你要住就住吧。”

反正，這樣的情況，也不會持續有太長的時間了。

他會盡早解決的。

“好啊，你說的。”季末點點頭，接著就拉著行李箱，往他房間裏走。

“如果你不介意我和你睡一間房的話――”

季末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莞爾，若有所思。

“不過她也住這兒嗎？”

季末一看她這樣子，就是剛起床不久。

“沒有沒有。”莞爾連忙搖頭，解釋道：“我有自己宿舍的。”

“恩。”季末淺笑著點頭，臉上意味深長，表現出一副“他懂”的樣子。

接著他轉身進了房間。

莞爾拿著筷子，低頭吃飯，動作緩慢。

她其實很想問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兒，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今天已經替你請過假了。”

陸漉出聲。

今天是星期三。

昨晚那麽晚才睡，第二天早上一定醒不過來。

於是陸漉給周浩打了電話，讓他給他和莞爾都請了假。

周浩在那邊一個勁的八卦。

陸漉也沒理他，直接掛了電話，說讓他去請假就行。

“那真是謝謝了。”莞爾擡頭，臉上笑容頓起，眼眸彎彎似月牙。

“我待會兒吃了飯就回去。”莞爾收了目光，低頭，繼續吃飯。

她的神色有些疏離。

以往的她，會笑瞇瞇的看他，會一邊吃飯一邊和他說話，甚至還會把東西湊到他面前，問他吃不吃。

可是今天，一反常態。

她雖然表面上看著沒什麽事，可是陸漉能看出來，隱藏在正常表面下的情緒。

想起昨晚的她，蹲在角落裏，抱成小小一團，哭成了那個模樣。

突然就連一句重的話都說不出。

她也不是永遠只會笑的。

她只是願意將那些好的展現在眼前。

無論自己承受了多少。

“好，我待會兒送你回去。”陸漉的聲音，比之前要柔和了不少。

莞爾聽了，手上動作一頓。

送她回去？

真不像是陸漉會說的話。

“我自己可以走。”莞爾放下筷子，搖頭：“就十分鐘的路程。”

她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待一待。

因為這個時候看到陸漉在她面前，她就只有一種自己真的活得很失敗的感覺。

她需要等待，這再一等待，那就是兩年，甚至更久。

更有可能前路漫漫，從此再無出路。

莞爾起身，準備離開。

“你要這個樣子出去？”陸漉一把拉住了她。

莞爾一楞，眼睛轉了轉，不明所以。

陸漉回身，在鞋架上拿了莞爾昨天脫下的鞋。

順帶還拿了一塊毛巾。

“坐下。”陸漉眼神示意，讓她坐在沙發上。

莞爾沒動靜，他就直接一手拉著她，把人按了下去。

然後半蹲著身子下來。

“你是睡太久了，腦子全睡傻了時不時？”

地板這麽涼，還光著腳直接就走出來。

陸漉邊說，一邊捏起她的腳腕，拿毛巾細細的擦拭腳板。

剛剛她是光著腳走出來的，腳底難免沾了些汙垢。

陸漉給她擦幹凈了，然後把鞋遞過去。

莞爾急忙接過。

她覺得陸漉今天有些反常。

反常的讓她心裏有點惴惴不安。

就在這時候，外面門鈴聲響起。

“我來，我來。”季末從裏面鉆出一個頭，直接沖到了門口。

他以為是來給他送東西的。

門一開，阮若水就沖了進來。

“L，莞爾呢？”若水被季末堵在門口，左右進不去。

她著急了，瞪著眼睛嚇唬人。

季末這回還真不開心了。

“你睜眼看看，小爺是L嗎？我不長得比他好看啊！”

一個兩個的，都喊他是L。

不能擦亮眼睛看看嘛？

若水直接一腳踢了過去。

狠狠的踢在了他的小腳肚上。

她擔心莞爾，從昨晚開始就著急的不得了，今天中午在教室沒看見人，她還溜出來，找到這來了。

看見有人攔在她面前，當然生氣，一氣起來，絕對不管自己在做些什麽。

季末當時吃痛，硬咬著牙，才是一下沒叫出來。

阮若水就在這時候一把推開了他。

可是一進門去，看見沙發上還坐著一個L。

她有楞了一下。

但是她想起舒心和她說過那個新人的事，正因為長得像L，才會被招進來。

所以若水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莞爾飛快的穿好了鞋。

她站起身，往若水這邊走：“我沒事。”

若水一眼就看到，她眼珠上布了血絲，額頭上還開了有傷口。

微微紅腫。

“回去吧。”莞爾過去拉了若水，就往外走。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怎麽了嗎？”陸漉突然就出聲發問。

意有所指。

莞爾一楞。

她好像有些模糊的記憶。

但是記不清楚。

陸漉側過頭去，接著沒再說話。

對於莞爾來說，事情過去了，已成定局。

那麽傷心哭泣過後，就該拋之腦後。

所以回去之後，她並沒有再為此而憂心。

反倒是陸漉說的話讓她一直糾結的想著。

他問：還記得昨天晚上怎麽了嗎？

莞爾就托著下巴坐在書桌前，抿唇，從頭開始回想。

她記性不太好，有時候人迷迷糊糊的，事情就記不太清了。

昨天晚上她在練習室哭了很久。

然後看見了陸漉。

再之後呢？

莞爾思緒一點點往回探，慢慢沈入。

忽然間，手機傳來“叮咚”一聲響。

莞爾一驚，思緒猛然打開，所有的繼續湧入。

腦子裏首先閃過的畫面，就是她的唇貼上了陸漉的――

莞爾眸子一睜，又是一幅畫面閃過。

然後陸漉還按她的頭了......

所以......是誰先動的手？

好像是她。

莞爾正訝異著，手機又是一聲“叮咚”響起。

於是她沒再接著想了，擡手去拿了手機過來。

是盛夏給她發來的微信。

問她為什麽沒來上課。

莞爾想了想，直接回過去：睡過頭了。

盛夏回了個白眼。

“不過陸漉今天也沒來誒，難道你們是約好的？”盛夏在那邊問。

莞爾回：可能是吧！

盛夏對林莞爾這種打哈哈式的回答已經習以為常。

她每次說話，總是沒有正經。

盛夏不理會，繼續往下說：今天在學校看見一個小哥哥，真的好帥！

盛夏補充：帥炸了！

對於她這種日常犯花癡的行為，莞爾不予理會。

盛夏繼續：感覺還有點眼熟。

莞爾敷衍的回了一句：可能帥的人都長一個樣吧。

盛夏在那邊還想再說。

沈默許久之後――“老秦來了，我先撤了。”

然後微信頁面就安靜了下來。

莞爾正準備關上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好友添加請求。

莞爾狐疑的點進去。

名字是十分簡單的一個L，頭像就是一束燈光。

莞爾眼睛一亮。

是陸漉！

之前還騙她說沒有微信，就知道是唬人的。

莞爾剛要點下確認，但是想起什麽，手又收了回來。

不行.....現在還不行......

她現在還沒想通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是生氣責怪，還是其它什麽？

等明天看看再說。

（二）

第二天，榆中傳開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高二年級轉來了一個新生，叫做季末，簡直是帥的一塌糊塗。

是屬於藝人級別的那種好看。

像榆中這樣的高中，一直都壓在沈悶的學習範圍裏，一大群戴眼鏡穿校服的書呆子，哪怕是能有一個長得白凈俊秀的，那也是足夠引起風波。

比如高二的何一遇。

學習好，長相清秀，已經算是讓眾人津津樂道的一棵好苗子。

可是季末一來，完全就將他的風頭壓了下去。

這完全不在一個層次面上。

身高183，五官精致，進學校的第一天，沒穿校服，反而是一件藍色夾克，內襯白色T恤。

帥氣的渾身都在散發光芒。

一進門，幾乎吸引了所有女生的目光。

偏偏季末一邊笑著，還一邊朝旁邊的人眨眼。

差點引得尖叫連連。

陸漉站在二樓的過道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圍繞的季末。

眉頭微不可聞的皺起。

這個人可真是個大麻煩。

昨天晚上，讓他去睡沙發，可他非要在他的床上睡，說什麽自己只有睡床才能睡得著。

陸漉完全不想和他有過多交流。

於是就把床讓給了他，自己去睡沙發了。

第二天早上，他也沒理他，自己先就來了學校。

果然不出他所料。

這個人，一進學校就惹風波，他這一身行頭，怕是想翻天。

就那麽一張臉，能有多好看。

陸漉冷哼了一聲。

“他沒有你好看！”莞爾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她身子一側，一手搭在過道的扶手上，往下面看了一眼，聲音輕快，卻是說的斬釘截鐵。

這可是大實話。

雖然兩人的面容有如出一轍的相似，但是真要細究起來，陸漉的臉，更加精致。

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陸漉聽見聲音，轉過了身來。

“拿手機了嗎？”

莞爾沒反應過來，聽著只是楞楞的點頭。

陸漉伸手：“給我。”

學校裏是禁止拿手機的，如果看到就要被沒收。

這點莞爾知道，她一向也不需要用手機，大多時間都是不帶的。

但是昨天她把手機放在口袋裏，忘記拿出來，今天就正好帶來了。

她不明白陸漉的意思，疑惑的拿了出來。

“開鎖。”

於是莞爾就開了鎖。

手機屏幕上的圖片是林莞爾自己。

一張寫真照。

陸漉直接點了微信進去。

好友請求那裏，還有一條狀態是等待接受。

陸漉直接按了接受。

然後他把手機遞還給林莞爾。

莞爾剛才註意到他的動作了，一時心驚膽戰，不明白他的意圖。

“要是有急事找我，就聯系我，微信號碼，也是電話號碼。”

這是之前莞爾對陸漉說過的話。

他本來，是不想讓自己的生活與她牽扯太多，所以，才不告訴她這些。

可是這次的事情後，陸漉卻在想。

或許，應該讓她隨時能找到他。

莞爾就直直的盯著他看，目光一動不動，而後才意識到了什麽。

她把手機屏幕按開，亮出鎖屏，然後，伸著手拿著給陸漉看。

“鎖屏和壁紙是不是很配？”

鎖屏上的，是站在舞臺上的少年，光芒耀眼。

那是莞爾從視頻裏截的圖。

陸漉的考試視頻，她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陸漉輕嗤一聲，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代表你也同意。”

莞爾低聲說著，目光回轉間，朝著陸漉這邊飄。

他就是死鴨子嘴硬，明明是關心她，大晚上的那麽著急找出來，結果到了跟前又什麽話都不說。

“其實你不用擔心我。”莞爾直著身子，笑臉盈盈，張著手在他面前轉了個圈。

“我想通了。”莞爾聲音輕快，音色純粹。

那是已經拋掉了所有陰晦的模樣。

“現在的我還不夠好，不夠資格，所以失敗了沒什麽，我會努力變成更好的自己。”

就算她追不上陸漉的腳步，那就追不上吧，努力拉近就好了。

雖然會有點失落，但是想想，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樣......然後也就沒那麽難過了。

她想，他是覺得她可憐，所以才會對她心生了那麽一點兒的憐憫吧。

因為憐憫，所以對她好了那麽一點兒。

這時候，上課鈴聲響起。

莞爾湊在陸漉耳邊，小聲說道：“其實那天晚上的事，我都想起來了哦！”

說完，沒給他反應的機會，莞爾轉身，跑進了教室。

臉紅心跳，不過就是瞬間的事。

她喜歡他，那像是世間最純粹的事情。

可是已經習慣了去追逐，當有一天有一點兒變得不一樣的時候，就會手足無措。

她弄不清楚陸漉的意思。

同樣，看不清未來。

季末整整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才從過道裏走到教室。

外面細細碎碎的討論聲不絕於耳。

他大大咧咧的站在講臺上，朝著底下的人鞠躬，然後微笑。

一排大白牙，燦爛的能迷死一群人。

“大家好，我是新轉來的，我叫季末，季節的季，末日的末。”

底下的女生，一個個都捧著臉，睜著眼睛，目光凝在講臺上頭一動不動。

要不是顧著老師在，恐怕就要當場叫出來了。

教室裏只剩下一個空位了。

老師擺擺手，讓季末過去坐下。

他大跨了兩步過去，把書包直接一扔，坐下了。

他前邊的位置卻是一直空著的。

下課後，季末懶洋洋的，剛要站起來，一個身影卻飛快的竄過來，差點和季末撞上。

那人毫不留情，過來的時候，直接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下。

然後往前一跨，在他前面的位置上坐下了。

黑色的緊身衣，一字開領，露出雪白的肩膀來，坐下之後，她直接從課桌裏扯了校服穿上。

一頭黑色長發，利索的紮了馬尾。

“同學，對不起啊！”輕飄飄的一句，卻是連頭都沒回。

季末疼得齜牙咧嘴，緩過來，去拍她的肩：“你――”

那人回頭。

對上一張冷漠淡然的臉。

季末認得她，昨天踢了他一腳，今天又踩他。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是阮若水。

她擡頭，看了季末一眼，然後又看向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放開。”

阮若水吐出兩個字，聲音冷冽。

阮若水脾氣一向暴躁，同陌生人說話也是冷言冷語，這個學校，向來只有她向別人動手的份。

“我就不放怎麽了？”季末聽她這囂張的語氣，頓時來氣了。

說話語氣也是十分不善。

“這是你能對我說話的語氣嗎？”

阮若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兩指間，力氣極大。

然後一邊看著他，笑意燦爛，一邊手上力氣加大，猛然下去――

差點沒把季末骨頭給折了。

若水可是學過武術的人，平常就是解決一個大壯漢子也不成問題，更何況是季末。

她本來就很看不上他。

一個剛進公司，沒有任何實力的新人，因為一張臉就得到了出道的機會，這無論怎麽說都是不公平的。

而阮若水厭惡這種不公平。

所以她將這種厭惡加倍的還在了季末身上。

那一瞬間，季末有一種骨頭錯位的感覺。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看著瘦瘦小小的一個人，手勁這麽大，完全是把人往死裏折騰。

“我告訴你，以後最好都不要在我跟前晃！”若水瞪了他一眼，放開他的手。

然後回過頭去，沒再理他。

阮若水昨天跟著公司前輩去參加公演，一直到淩晨兩點才回到宿舍。

早上雖然定了鬧鐘，莞爾也叫她了，但沒辦法，還是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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