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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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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硯收到老頭子的飛鴿傳書, 二話不曾交代,便撇下姑蘇眾人飛騎趕往汴梁了。

偌大的皇都, 天子腳下, 官民習氣都極盡奢華糜爛,殺硯厭惡這股風氣, 入城第一日,想著給先生送個見面禮, 沒等君瑕下令, 自己便將口出惡言的瞿家公子給綁了。

不但綁了,而且綁得嚴嚴實實, 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 妖顏惑眾的殺硯, 才十四五的年歲, 濯濯如柳,眉眼均似畫。叫苦連天的瞿公子被人從麻袋裏抽出來時,被五花大綁地捆著吊在橫梁上, 見到殺硯,仍是免不得一見傾心。

他九叔一直在地下場做事,收集美貌少年,瞿唐有所耳聞, 有一回誤打誤撞闖了進去, 九叔為了堵住他的嘴,格外開恩,讓他在地下場撿一個中意的走。瞿唐見識多, 對美人眼光毒辣,不但挑臉,更挑身子瘦弱如柳,膚色雪白的“上乘貨”,玩膩了之後,便扔到外地做奴隸。

他比九叔還算是仁至義盡了,至少他不害性命,至此以後瞿唐每逢初一十五,便到九叔那兒討賞,地下場每逢月末進貨,少年們知道跟著瞿唐有活路,反倒願意被他挑走,至少不會被賣到遼國,更不會死。

但殺硯卻比瞿唐以往見的任何貨色都要美上三分,陰柔邪魅之間,有寒霜浮冰的冷,猶如冷峭的一朵紅梅,教人只窺見雪色,便不由自主對他裏面的風姿想入非非。

任是殺硯對他如何鞭打拷問,瞿唐都只當是情趣,樂呵呵全盤照收。

這人滿嘴下流話,殺硯羞怒交集,但到底不是真心狠的,擔憂將人打廢了,囑托了人給他治傷,便只身到了公主府。

論年歲,殺硯在四人之中最小,但心智卻最為成熟,辦事也比三個哥哥穩重。

趙瀲進後廚幫工了,便只留下君瑕與殺墨招待他,殺墨喜不自勝,立即給了弟弟一個熊抱,恨不得黏上去,“阿硯,快半年不見了,又長高了。”

殺硯一把將殺墨推開,別扭地紅了臉,“多大了,別摟摟抱抱的,教先生看了笑話。”

君瑕淺淺地呷著清茶,聞言輕咳了一聲,唇一揚,“不笑話。”

這四人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寄養在姑蘇他的名下罷了,以往這四只崽子還小的時候,一口一個甜糯的“叔叔”,喊得人心癢癢,如今大抵是聽不著了。

“讓你守著閣樓和水榭,怎麽跑來汴梁了?”君瑕放下茶盞,遠處的夏槐滾起一波駭浪,葉間傳來了小皇帝咯咯的笑語。

殺硯目不斜視,半跪在了君瑕跟前,“老先生寄了一封信,說不日便要回姑蘇,他若是知曉,先生你趁他不在偷跑出來,恐怕要親自殺來汴梁拿人。”

君瑕默了默,笑道:“那也好,省得我來回兩頭跑。”

殺硯倏地擡頭,“先生當真與那公主成婚了,有了肌膚之親?”

“……”臭崽子說話總是這麽直接,君瑕一時竟不知該不該回。

殺墨忙彎腰,將弟弟的額頭用食指一點,“怎麽說話呢,先生的終身大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盤問了。”

殺硯外秀而內冷,一時臉色如冰,“恕殺墨直言,那公主配不上先生。她前有兩任未婚夫,親自擇了新河瞿氏的嫡出公子,但我昨日將他拿下……為人,很是不堪。”

君瑕皺眉,倒不奇怪殺硯自作主張,“你怎麽知道,最近我想找瞿唐的麻煩?人被你弄到哪兒了?”

殺硯道:“捆了,在香藥鋪後院的柴房裏。”

君瑕色澤如玉的俊臉漫過一縷微笑,從容曠逸,如月華洗練過後般的澄明。

他扶著石桌起身,“坐久了人便有幾分懶,趁公主的雞湯還沒做好,我去瞅瞅人。”

殺硯來不及擡頭,忽見君瑕垂眸含笑,“小四,從姑蘇來一趟,帶了特產沒有?若是帶了便留些給公主。”

少年癟嘴。他行事周全,那點小心思,從來逃不過先生的眼睛。

汴梁,似乎無論做甚麽生意,只要貨物品相好,絕不會餓著店主。君瑕這間香藥鋪一直被太後的人盯著,若不是她近來瑣事煩雜,殺硯不一定能逃過太後法眼。

香藥鋪規模不大,前堂是賬房先生,後頭兩幾個打掃清貨的下人而已。柴房更是逼仄,推開門,蛛網撲落積灰,陳朽的粱木被蛀蝕,風雨相侵,頭頂的瓦礫也破損不堪。瞿唐被吊了一整日,勳貴子弟,身嬌肉貴,早不堪折磨暈了過去。

殺硯讓人給他潑了捅水,瞿唐悠悠醒轉過來,雙手仍被繩子吊在梁上,勒得手腕紅腫,他卻在見到殺硯第一眼,驚喜交加:“是你?你回來了!”

惡心得殺硯扭頭就沖出了門,被二哥還好一陣笑話,殺墨只得跟著去,忍著笑給小弟順毛。

柴門大開,薄薄一縷夕暉漸染上眼前人如月似雪的白裳,抹勻了,風華宛如彩霞般灼灼。要是瞿唐的手沒有被綁,他恐怕要揉揉眼睛,才能直視眼前之人,不由得以為自慚形穢而無比惱火,“你是她的姘頭?”

如此美色——那賤婦雖然蠻橫淫.蕩,眼光卻絲毫不差。瞿唐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君瑕笑吟吟地將殺硯給的皮鞭亮了出來,朝積灰甚重的石磚上甩了一記,瞿唐被揚起的泥灰嗆了一鼻一嘴,咳嗽起來,君瑕踩著滿地夕陽徐徐而近,將皮鞭折好壓在掌心,“看來瞿公子仍對公主懷恨在心。”

瞿唐扭頭不理。

君瑕笑道:“瞿公子記恨公主,她折你顏面,辱你聲名,故此,你要找人給她下藥,在游園之外埋伏人手,侮辱她?”

瞿唐一怔,這樁是大罪,說什麽也不能認得的,“胡說八道。”他歪過了頭,心裏卻在打鼓,七上八下的。

君瑕將手裏的軟鞭又放了一截垂地,看得瞿唐心驚肉跳,他的鞭子是蘸了鹽水的,打在身上火辣辣地蟄痛。

“你……”

君瑕揉了揉手腕,“瞿家在汴梁並不是一手遮天的。游園會是賀小姐讓人籌備的,賀家是皇商,且瞿賀兩家有姻親之系,這是眾所皆知的。恐怕你一早與賀心秋有所商量,故意欲賺公主到無人無處,給她下藥?”

“不是……”

瞿唐有點兒膽戰心驚,無論君瑕有沒有證據,他只要想辦法把這番話說到太後耳中,瞿唐便徹底栽了,新河瞿氏也保不住他。

他是厭憎那個賤婦,她既喜好男人,瞿唐便給她找了十幾個人,那日原該得手的,豈料半路殺出來一個程咬金,硬是將公主給救了,她沒中毒,憑她那武藝,瞿唐找的烏合之眾壓根對付不了她。

這也就是那日趙瀲沿著堤岸飛奔時,聽到的林中窸窣之聲。

君瑕輕笑,“我不是來審問你的,你否認也無用。”

他這笑容教瞿唐毛骨悚然,“你、你要做甚麽……我警告你,我乃瞿家的嫡出,你敢對我動手……你膽敢……”

“我不敢。”君瑕極溫柔極溫柔地微笑,如綿軟春水,瞿唐雖惡心這人,但又忍不住為美色所誘惑,一時再不敢吐出半句汙言穢語,唯恐侮辱了美人,君瑕收攏了皮鞭,“記得攝政王麽?”

“攝、攝政王?”瞿唐一怔。目光灼灼,難以置信,“他死了十年了!跟、跟我有什麽關系!”

君瑕道:“當年北方兵連禍結,黃河改道,瞿家大半家業被填埋入河,當年北地已淪陷遼國,瞿家這一大家子人,若無當年徐州刺史趙蛟從中斡旋——證據已在皇帝案頭,你信是不信?”

勾結攝政王罪加一等。

當年瞿家南遷,為了過關途中曾與遼人一個異姓王訂下盟約。那遼人大王一定要每月都有美少年進貢,否則便將盟約呈遞太後。網羅美貌漢人少年,對瞿家而言並不算什麽難事。這麽多年瞿家一直兢兢業業在搜羅美少年,一邊又巴結攝政王,巴結太後。但,一旦事情敗露,這也是滔天的禍端。

早在攝政王執政,黨派林立時,老臣舊部唯謝笈馬首是瞻,收集了不少證據給他了,幸得瞿家與攝政王聯手,搶先一步滅了謝家。否則早沒有瞿家今日。

這些舊事也是前不久老族長親口告訴他的,若他不是嫡子,還沒有資格知曉這段秘辛。

瞿唐猛地擡起頭,“你胡說八道!就憑你也想誣賴瞿家!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幾斤幾兩,你以為傍上那賤婦你就——”

“啪”一聲響,瞿唐被扇得眼冒金星,臉頰紅腫。

君瑕冷淡地嗤了一聲,“再罵她一句你試試。”

“……”這一巴掌扇得一點不留情,瞿唐吃硬不吃軟,將脖頸子往裏縮了一下。

君瑕乜斜著瞿唐,“我抓你來,是讓你做餌,不是為了要你承認什麽,嚴刑拷問,屈打成招這種事不像是我會做的,不過,看來我所言也不假。”

瞿唐大驚失色。

直覺告訴他,君瑕此人,他什麽都知道。包括知道地下場主事兒的人是他九叔,一旦他身陷囹圄,九叔不知是來滅口,還是要來營救他。但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一定會露面,屆時……

難道君瑕跟巡禦司的人勾結?

瞿唐慘叫一聲,像失去風力的一只紙鳶,脫力地栽倒下來。

君瑕回公主府已是夜裏。

趙瀲四處找不到人,差點沒急瘋了,這人說好了不露面,結果還是一扭頭就不見了蹤影。裏裏外外盤問了個遍,都說沒人見到君瑕出門……

就同前兩次一模一樣,趙瀲知道他輕功好,心說皇弟說得沒錯,那拂春居的矮墻根是該仔細修葺一番了。

天色已晚,君瑕自如地推開趙瀲的寢房,腳步一頓。

水霧繚繞的寢房裏,趙瀲正從浴桶之中起身,欲拿搭在木架上的褻衣,身姿修長,光滑如玉,白嫩嬌軟的肌膚在紅燭蜜蠟的柔光裏,宛似淌著一層蜂蜜,盡數盛開在他眼前。

四目相對,趙瀲怔了一瞬,立時臉色慘紅,差點沒喊出來,君瑕快她一步背過了身,將門掩上了。

“君瑕!”

他亦是心跳比往常快了一些,手指扶著門,聽到趙瀲這氣急敗壞的聲音,又覺得有幾分好笑,薄唇往上緩緩勾起。“莞莞,我們不是,同床共枕的關系麽。”

趙瀲飛快地將褻衣穿上,搭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素紅淺紗,聞言撇嘴哼了一聲。

倒還好意思說,趙瀲不會主動,這人也不會撲上來,簡直正人君子到可恨。趙瀲發誓,等送皇弟回宮之後,當晚就把人睡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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