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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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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蓮被當堂問得啞口無言, 知縣驚堂木一拍,問:“潘氏你可認罪?”

潘金蓮哪會認罪,猶自掙紮, 滿口的喊“冤枉”。她本生得嬌媚異常, 又被衙役推搡過,衣領低斜, 形容艷麗外加哭過的淚珠欲掉不掉,倒是惹人疼。李達天按捺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下頭主簿推了他一把。

李達天忙道:“既不認罪, 可是要上刑?”說著眼睛就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上下流連, 這般細皮嫩肉, 若是被打了,該多可惜啊!罷了,還是上夾棍罷……

金蓮被他看得又羞又惱, 但也知道他就是她現今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忙斜著眼兒飛了兩個媚眼,哭求道:“奴家好苦的命吶!自嫁來他武家,從未享過一日福, 當牛做馬三年卻仍被他們父女反咬一口,奴還不如一頭撞死了去!”

說著就捂了心口,往側面梁柱上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 迎兒早見識過她的裝死技能,想要逃遁過去?沒那麽容易!立時就撲過去,攔腰一把抱住她,緊緊箍住她腰肢, 頓時令她動彈不得。

迎兒一面勒緊了她,一面哭訴道:“虧俺將你當親娘待,你卻非置俺們父女於死地不可!你且摸摸良心,說什麽一日福氣未享過,你虧不虧心?鄰裏街坊哪個不知咱們賣炊餅,你可曾起身替俺們添過一把火?可曾與俺們做過一口湯?哪日裏不是俺們三更天不到就忙活,你卻睡到午食方起身?俺們身上沒件好衣裳,你卻逼著俺爹,今日杭州絲綢的帕子,明日悅容坊的茉莉花粉……”

說著說著,迎兒還真就哭了!

這可不就是上輩子的潘金蓮麼?她的所作所為,他們父女倆的淒慘下場,全拜她所賜!一時間竟哭得撕心裂肺,比金蓮還哭得真切。

圍觀的街坊一聽,都跟著點頭,可不是麼,大家一條街上的,哪個不知?這潘氏莫說做飯與他們吃了,就每日還在家嗷嗷待哺等著他們回來伺候哩!武家娶了這麽個少奶奶也是倒黴了!

李達天又拍了驚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休再啼哭!”兩人這才抽抽噎噎住了聲。

“潘氏,本縣再問一遍,你可知罪?”

潘金蓮這回不出聲了,李達天又舍不得真給她上夾棍,正想胡亂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如往常一般退堂擇日再審,再怎麽“審”那就是他說的算了。

突然,孟玉良就道:“大人,某人敢問一句,此案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何不明朗之處?”

李達天不敢得罪他,只斟酌著道:“被告不認罪,錄不下口供來……這案如何了結?”

“敢問大人可知半年前東京城頒行的五聽審訊法?”這是由新任的刑部郎中,名叫胡英豪的年輕人,提出來的審訊法子,專門對付那些嘴緊得鐵公雞似的奸詐犯人。

古往今來,眾人皆知被告者之口供乃斷案結案的重要依據,但若遇著潘金蓮這等犯人,橫豎不認罪,若再遇老弱病殘孕者,總不能上刑訊之法,傷其性命罷?那這案子總不能就這般耗下去吧?於是,這套司法審訊手段就應運而生。

“五聽之法,一曰辭聽,即所謂聽其言詞,其張口辭窮則理屈;二曰色聽,即所謂察其顏色,其面紅耳赤則理屈;三曰氣聽,即聽其氣息,其氣不順甚則以死相逼則理屈;四曰耳聽,即審其聽覺,其不知所雲不聽大人所言則理屈;五曰目聽,觀其雙目,眼神閃爍則理屈【1】。不知大人還有何疑惑?”

李達天再次瞠目結舌,這套法子他也略有耳聞,未曾想到還真有人用上了,他堂堂一縣之長總不能說“沒聽過”罷?

眾人見孟玉良眼神清明,口齒伶俐,字字珠璣將縣老爹問得說不出話來,居然都“啪啪啪”拍起掌來。

迎兒這才不得不真正佩服起孟玉良來,果然是“孟刀筆”!了不起!怪不得人家能成有名的刀筆吏呢,請他還真請對了,那錢花得不冤!

李達天見此,再無話可說,剛要拍下驚堂木,就見潘金蓮擦了淚,冷笑道:“呵,既然你們要與我兩清,那咱們就好生掰扯清楚!”

迎兒心道:都這地步了,還有啥不好掰扯的?這三年來,只有她欠俺們家的,就不信她還能扯出什麽花樣來。

“啟稟大人,要休妻也罷,和離也罷,我與武大郎財物可得一是一,二是二的分割清楚。”說著就見她從懷裏拽出根紅線來,下頭墜了個寶葫蘆樣式的墜子。

葫蘆口一拔開,從裏頭拿出個小紙條來……突然,“躺著”的武大郎就面色一變,險些激動得翻身起來。

只見她展開紙條,巴掌大一張薄紙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家皆奇怪,她這般神秘兮兮的舉動,莫非是個什麽重要東西?迎兒心口突然就砰砰跳起來,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是當日武大同我娘借錢的借票,還請大人過目。”

有皂隸呈上,主簿接過去,瞇縫著眼念道:“立借票人武植,系陽谷縣人,為因生意周轉,無錢維續,憑保人潘氏六姐兒,借到岳母潘楊氏名下白銀一百兩,月利三分,以單利計,入手用度。約至次年,本利交還,不致少欠。恐後無憑,立此借票存照。”【2】

迎兒腦內“轟”一聲,險些暈過去!

一百兩三分利的債啊!她爹是什麽時候借的?迎兒下意識回頭,見武大亦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看來是真的了。

孟玉良接過借票,仔細看了,對她點點頭。

迎兒深呼吸一口,忍住胸間氣怒,沈聲問:“爹這是怎麽回事?”

武大郎羞紅了臉,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俺……年前買房子不是沒錢麼……俺就……”可當日的房子明明只花了四十五兩啊!她記得當時不夠著二十五兩,潘金蓮還說要賣了她呢……

“既現今要休棄我,那我也不再作這保人,欠著我娘的也該還了。”潘金蓮說著,轉向主簿,道:“還請大人明察秋毫。”

主簿拿出算盤,問清是臘月間借的債,那至今便是七個月,按單利算,光利息二十一兩,本利合計則一百二十一兩。

眾人大驚,想不到武大郎還同潘姥姥借過錢啊,借了恁大筆銀子不說,收的利錢……也挺重的,若非親眼所見,不敢相信會有這般厲害的岳母。

迎兒大怒,好好的她爹偏出這叉子,若非在人前,不然非得好好說說他了,做什麽事之前能不能先同她商量商量?通個氣兒也是好的,非得到緊要關頭打她個措手不及,他到底還是不是她親爹了?

旁人就欺負他老實人沒腦子了!

知縣忙道:“既如此,你二人做不了夫妻,錢財自要交割清楚,兩相抵消後,武大需再付十四兩與潘氏。”

接下來的事,迎兒終其一生不想再回想。

最終,眾望所歸的,武家官司贏了。按其狀紙上的合理訴求,倒賠了十四兩出去,主簿當面銷毀了借票,繼室潘氏被休棄,且按律再判三年徒刑。當場收押大牢,擇日流徒。

一行人簇擁著武大郎父女離開衙門,從今日起,他們終於擺脫潘金蓮了!本來還能額外的薅一把羊毛回來的,皆因那借票的叉子,迎兒本應該歡喜異常的心情,也低落不少。

眼見著出了門,迎兒嘆口氣,強打起精神來,招呼道:“諸位叔嬸哥哥,今日多虧了你們幫襯,迎兒感激不盡,特在迎客樓略設薄酒,感謝各位!”眾人紛紛應好,跟著她去了酒樓。

這迎客路是半年前才開起來的,據說其東家十分了得,是東京城的什麽大官兒,能同官家說得上話的那種官兒,就是本地潑皮無賴也不敢上去招惹的。不止不敢有人招惹,就是價格也要比尋常館子貴些。

半年生意本也就只存下九十來兩,損失了十五兩不說,又賠出去十四兩,這一場官司攏共損失了三十兩!還不算請訟師與吃藥的……

迎兒心疼不已,但別人幫了她家忙,該花的錢得花,該還的人情還是得還,遂咬咬牙,也不摳門,大家想吃啥吃啥,桌上又代她父親挨桌的敬酒感謝,好聽話說了一籮筐,眾人直吃到天黑方罷。

街坊感慨:“武大叔這回可揚眉吐氣了,不是俺說,那潘氏俺早就看不過眼了,大叔恁好一人,反被她拖累了名聲,如今沒了她,咱們可得好生走動了!”

武大郎一聽,曉得他先前是真想錯了,同那婦人做夫妻,他一個男人,一位父親的面子裏子全丟盡了……興頭上也喝了好幾盅酒,被迎兒扶著家去。

姚二叔幾人送他們至門口,忽聽“劈裏啪啦”一陣炮仗聲,原是狗兒那小機靈買了炮仗哩!

隨著那炮仗聲,武家半輩子……哦,不,兩輩子的黴氣都一掃而空!狗兒與翠蓮還用艾葉在樓上樓下的熏過一回。

眾人圍坐一處,說了不少好話,都勸他們:“如今樣樣順了,好生將日子過起來,生意做起來,今後給迎兒找個好婆家,大兄弟你也就萬事不愁了!”

迎兒假裝羞臊,一個人去廚房發了面——多耽擱一日,就得多出一日的虧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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