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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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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將放亮,武家小院裏就鍋碗瓢盆動將起來,左右鄰居早已習以為常,閉著眼嘟囔句“矮王八這錢真不好掙”,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迎兒同武大一起起的身,不用去花家送炊餅了,就現時將剩下的大蔥與菘菜剁碎了。

如法炮制,在昨日的基礎上,再加少許鹽巴,各蒸了八十個菘菜和蔥花炊餅出來,外加五十個紅糖饅頭,就比往日多了整整二百一十個。

帶著滿懷希望,父女倆到了縣前街,顧不上與人招呼,武大又轉回家去挑擔。

迎兒才支好攤子呢,就有老主顧上門。

“丫頭,與俺包十個炊餅。”

迎兒不忙著包與她,只揭開蓋子,讓那婦人聞見噴香的豬油蔥味,吸了吸鼻子,怪道:“咋回事,俺居然聞著蔥味了……”

“嬸子好厲害的鼻子,俺家新出了蔥花炊餅,你家兩個孫子吃了,本就聰明伶俐的孩兒,定能聰明絕頂,日後考個狀元郎……”

“得得得,小丫頭,再厲害也沒你這嘴巴厲害……俺買便是。這啥蔥花炊餅怎賣的?”

“雖是費了好些豬油蔥花蒸的,但嬸子您是老主顧,便收您……三文一個罷。”說著就撿了小個出來,用紗布包著,忍著肉疼撕了小小一塊下來,給婦人嘗了嘗。

婦人被她奉承得歡喜,雖覺著貴了些,但手卻不受控制的接過炊餅,入口嘗了,果然滿口噴香。

遂爽快的買了五個。

有她開了這頭,再來的老主顧,迎兒都向他們竭力推薦自家新出的三種炊餅。

武大剛從家挑了一擔來,前頭那擔就快賣完了,他又緊趕著回去挑了一擔,待他第三擔挑來,前頭第二擔居然又售罄了……

“迎兒,咱們炊餅……炊餅……真賣完了?”

看她爹難以置信的神色,迎兒笑得露出口大白牙來,瞇縫著眼睛道:“是哩!全賣光了!紅糖炊餅還多賣去一文錢呢!”

這時代工藝水平有限,食用糖匱乏,紅糖反倒成了金貴東西,將紅糖水兌在面裏,蒸出來的炊餅色澤淡紅,光鮮圓潤,吃進嘴裏除了有原麥香味,還有股淡淡的甜味兒……家裏有小兒的,就是四文錢一個,也會買兩個家去嘗嘗。

畢竟,比糕點鋪裏的點心,那可是便宜多了!

炊餅比往日又早了半個時辰賣完,綜合今日行情,蔥花炊餅與紅糖炊餅比菘菜的更好賣,二人就繼續往菜市買了兩斤菘菜,三斤大蔥並一斤紅糖。

到家,潘金蓮依然仍未家來,父女倆將明日要用的面發上,關上門來數錢。

“這……這……迎兒這是多少?俺怕是聽錯了罷,怎會有恁多……”

“就是有一貫錢呢!”不,比一貫還多呢,整整有一千零八十文,比往日多了六百多文,因面用得少了,省下來的面錢用來買大蔥紅糖都還綽綽有餘……結果就是,刨除成本後,居然凈賺四百來文。

比以前那是翻了個倍!

父女兩個別提多歡喜了!

迎兒也從未想過,憑自己腦袋一熱想出來的主意,居然能比她爹老老實實還賺得多。

趁著母老虎不在,迎兒趕緊將多出來的錢藏好了,又囑咐她爹,不可同金蓮吐露半個字。若她從旁人處聽說新出三種炊餅之事,就只說每日多蒸二十個出去試試,切記不可對她和盤托出。

為了確定她爹記住了,她又磨著他一五一十將計劃說一遍來聽過,方才放心。

不怪迎兒不信她爹,皆因潘金蓮不是普通女人,在她面前想要打馬虎眼……她自認父女倆還沒那道行。

接下來幾日,金蓮仍然未家來,父女兩個每日半夜就起身勞作,炊餅要挑四回才算完,一個負責守著攤子,一個家來挑……就這般沒日沒夜辛勞了七八日,居然又偷偷存下四兩銀子來。

可惜,好景不長。正月二十二,金蓮終於顛著小腳家來了。

父女兩人的心情,說“如喪考妣”亦不為過。

“怎了?兩個王八羔子哭喪著臉,賊囚根子還不快給老娘煮杯茶來吃?”

迎兒見她身上又換了身妝花緞子的新衣裳,就曉得她定是去了什麽地方“野”了,潘姥姥要舍得做這等好料子與她,也就不會將她轉兩次手賣咯。

見小丫頭盯著自個兒衣裳瞧,金蓮打了她腦袋一把,罵道:“盯著老娘做甚?”

迎兒心內剛想暗戳戳罵她,但下意識想到那緊箍咒一般的頭疼來,就換了個方式,違著心誇道:“娘這身衣裳真好看,將人襯得仙女一般模樣!”可惜心是黑的。

金蓮本想打她的手,就不受控制的收住,心內又氣又歡喜。氣的是死丫頭居然敢擡頭盯著她瞧,但歡喜是如何來的,她就拿不準,也沒功夫多想了……面上神色扭曲極了。

內心想要打罵她的,但手和嘴卻是不聽使喚,硬生生擠出一副古怪的笑臉來。

迎兒見她神色古怪,不再多想,乖乖進廚房煮茶去了。

果然,待她煮了茶出來,自己房裏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為數不多的兩件衣裳被丟地上,床上鋪蓋也被一層層撩起翻了個身,更別說那個小小的妝臺了。

迎兒忍著心內氣憤,裝出害怕樣子:“娘啊,可是什麽物件兒不見了?可打緊,要不俺跑腿兒去報官兒?”不然怎把我屋裏翻成這樣。

潘金蓮面上些微不自在,剛吃進嘴的一口茶,也不咽下去了,見她那鵪鶉樣子,突然生出一股惡趣味來。

和顏悅色,招手將迎兒喚到跟前來,挑起她下巴,對著她怯生生的小臉“呸”一口,想要將茶水沁她面上。

迎兒自那回被她用瓜子兒打了一把後,就提防著這陰晴不定的母老虎。她才喚,自己就豎起了汗毛,果然,她剛要吐,迎兒就輕輕退了一步,輕易避開了去。

於是,地上那灘黃漾漾的茶水,就似個張牙舞爪的小醜,嘲笑著潘金蓮。

金蓮面上肌肉抖動,連帶著半個子兒也未搜到的“遺憾”,擡起手來就想要打迎兒。

武大在旁,一把拽住她袖子,鼓著眼睛道:“她不是你買來的丫頭,非打即罵,差不多些也就得了。”

母女二人楞住,這是……武大郎有史以來第一次明著維護閨女,還語氣堅決。

迎兒眼眶微熱,她爹果然是在乎她的,她不是上輩子那個無人在意的小可憐了。

潘金蓮睜大了眼,見漢子還拉著自己袖子,故意瞪了他一眼,見他雖有瑟縮,手卻未放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字一頓道:“放開,老娘今日還就非打她不可了。”

武大郎迫於她淫威,嘴角蠕動幾下,仍是拽緊了她袖子。

金蓮不看還好,一看,這真是勃然大怒!

突然就一把掀開炕上小桌,伸手猛推了武大一把,直將毫無防備的他推得仰倒炕上。

這還不算,她又一屁股坐到武大腰間,死死壓住他,脫了自己腳上厚底繡鞋,鞋底調轉過來,照著漢子紫黑色的臉頰上“啪啪啪”連抽了幾下。

武大本就身形矮小,又被她壓得死死的,居然被她扇得毫無還手之力。

迎兒眼內淚水,突然就漱漱滾落,那“啪啪啪”的幾聲,不止抽在她爹臉上,還抽在了她心尖。

她可憐的爹啊!

“啊!”

迎兒哀嚎一聲,似個無依無靠的小獸,拼死一搏。

只見她一個箭步跳上炕去,從金蓮背後給了她吃奶的一腳,踹得她尖叫一聲,撲到武大身上去。迎兒不待她反應,只覺那“啪啪啪”一聲聲還抽在心尖尖上,抽得她氣紅了眼,一把揪住金蓮束得高高翹翹的發髻。

古往今來,頭發都是每一個女子上“戰場”的最大短板。只消頭發落入了“敵人”魔爪,那基本也就無力回天了。

尤其潘金蓮,舍不得她那頭引以為傲的烏鴉鴉的青絲,可不就是只能被迎兒死死拽住,扯著仰倒炕上去。

“爹啊娘啊!死囚根子,還不快放手,待老娘……啊!放……放……放手!”

迎兒充耳不聞,死死拽住她頭發,將她在炕上拖了三四步的距離,讓她爹能爬起身了,這才放開她頭發。

潘金蓮剛有喘口氣的功夫,顧不上罵娘,突然,肚腹一痛,她“啊”痛呼一聲,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少女。

少女正居高臨下看著她,見她擡頭看了自己,突然就“陰慘慘”一笑,似魔鬼般,運足了力,對著她肚子又是一腳。

“啊!”

這回金蓮是真要哭了。

少女那一腳,不知是跟那晚圓社少年學的,還是無師自通的,直將金蓮五臟六腑踹得移了位。

“魔鬼少女”此時可不會因她哭求告饒就停下來。

只見她“魔鬼一腳”,從婦人腹間提起,在小腹,胸前,脖子,臉面上方逡巡一遍,似在猶豫著到底踹她哪個部位好。

金蓮害怕得眼睛大睜,帶了哭音,顫聲道:“你……你……咱們有事好商量,別……啊!殺千刀的!”

她引以為傲的胸前四兩肉被迎兒重重踹了一腳。

迎兒也不與她浪費口舌,什麽“好商量”,她重活一輩子,可不是來同她商量的,她與毒婦,本就不共戴天。

不是她武迎兒死,就是她潘金蓮死!

想著就咬緊牙關,將全身重量壓在雙腳下,對著她肚子一陣猛踢。

武大郎在旁倒是想勸,但“殺”紅了眼的迎兒,哪裏聽得進去,不消多大會兒功夫,金蓮哭爹喊娘的聲氣兒就漸漸弱了,到後頭,僅能“嗯”的呻~吟一聲,顯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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