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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滿紙題秋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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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好、好!有道是千金難買酒中意,醉至深處方自知。你懂酒、便不是壞人!來,幹了它!”

這說話之人的邏輯教莫方聞哭笑不得,焉能說懂酒之人便不是壞人?莫婉溪聽著微微展顏,豈料這時橋下“嘩啦”一聲水響,水花四濺下、一人影便從這水花中側翻而來,舒然躍上了橋頭,而他手中酒壇也已飛速撞來。

當莫方聞堪堪接住這酒壇時,那人影早已是背靠一把一尺來寬的巨劍,正傻呵呵地笑看二人,瞧其模樣似已醉得不輕。而令莫方聞更為驚奇的是這人明明從橋下躍上橋頭,可身上那糟蹋的道衣卻是滴水不沾,只有背後那柄巨劍似微有水漬,經陽光一照劍體竟通透閃爍,隱泛藍芒。

“難道這人方才就依靠這方巨劍浮於水面,這才讓我和師妹不曾瞧見?這位高人又是誰?”

有此疑問的不僅僅是莫方聞,就連身旁莫婉溪也不認得。不過待她細觀此人樣貌和舉止,又不由猛然想到:“這人不就是正一師尊下的關門弟子即醉,昆侖七子中排行最末的七師叔麽。”

莫婉溪越瞧越像,當即上前作揖道:“晚輩氣虛拜見七師叔。”

誰知這一語過罷,猶如石沈大海,那即醉非但充耳不聞,甚至看都沒看莫婉溪一眼,反是不耐煩地催促道:“小兄弟!我說你喝不喝,莫要光用鼻子嗅啊,難道你要用鼻子喝不成?”

莫方聞笑著恭敬回道:“回前輩,這酒中應當有當歸、三七,仙鶴草這樣的活血化瘀的藥材,更有朱果,雪參,黃芪這些固本培元的藥味在,說明前輩身上帶著不輕的內傷,晚輩豈能不顧前輩傷勢獨飲這壺花費心思調制出來的藥酒。”

即醉訝然道:“難怪小兄弟擱老遠能聞到藥味兒,原來又是位學醫的啊?難怪迂腐。”

莫方聞不知這迂腐和學岐黃之術又有何關聯,不過亦不想往臉上貼金,故此坦言道:“不然、晚輩的師弟曾和一位有名的前輩學習醫術多年,晚輩亦是跟著耳濡目染了些,所以能嗅出其中較為常用的藥材。”

即醉聞言一臉不快道:“無趣,無趣,不喝就放那吧,該去哪去哪。”

這即醉言下之意便是要趕人了,莫方聞笑了笑也不知哪裏得罪了這位莫婉溪口中的七師叔,只得雙手揖了揖以示賠罪。莫婉溪見著七師叔這般古怪也是輕輕蹙眉不語,悶頭匆匆去解那輕舟纜繩,可豈料當她經過棧橋時,即醉卻是仰頭望天,醉意十足道了句:“財仁金銀閣,嗝!好酒,好酒!”

這寥寥幾字對二人來說竟是天差地別之意,那莫方聞聽來只道是這即醉是酒後胡言亂語,可莫婉溪卻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忽感全身冰冷,如墜冰窟,下意識竟是嬌軀一陣哆嗦,後方莫方聞見著,不由關切道:“怎麽,小師妹。”

莫婉溪心不在焉道:“沒什麽,我突然忘記了還有事跟天機長老說,師兄先去金銀閣等著。”

莫婉溪說著,已快步回頭也不去管莫方聞會不會撐船,認不認得路。莫方聞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濃眉一皺,不放心道:“還是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一個人能行,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的?”

“嗯!”

見莫婉溪一副篤定的神色,莫方聞想了想依舊不放心,剛想再言卻見一旁即醉忽道:“嗳嗳嗳,我說有完沒完,人家丫頭都這般說了,你一個大男人還這般婆婆媽媽,磨磨唧唧作甚?難道還怕你這師妹能在昆侖派走丟咯?”

“這……”

莫方聞一陣遲疑,卻聽即醉又道:“別這個那個,你看師妹有事,做師兄的就不能當絆腳石,至於你,本道人今天就行個善心,送你一程。”

莫婉溪趁機道:“是啊,那就有勞七師叔了。大師兄你先過去吧。”

莫方聞看了看二人靜默一陣,終是道:“也好,那師妹你小心些。”

“好。”

“這才對嘛,上來、咱們走著。”

這莫方聞剛一踏上輕舟,只見即醉一並跳上輕舟,也不去管那放在橋上的酒壺便用手中「巨闕」劍體在棧橋邊緣一懟,整座輕舟便飛速離岸而去。

莫婉溪見二人走遠,當即抽身回頭。她雖不知此刻要去向哪裏,卻知有方少奇在的金銀閣是無論如何不能去了。不僅是這金銀閣不能去,連這昆侖也要離得遠遠兒的!

打定主意的她走得極其匆忙,神色慌慌張張,過了碎石灘又重回紫葉楓林的小徑上。

小徑蜿蜒向前,密匝匝的楓樹晃眼即過,莫婉溪為求盡快離開,甚至已用上了輕功,可不知為何平日間頗為熟稔的捷徑,此刻卻顯得極為漫長而陌生。甚至,那滿眼紫色的楓葉看起來竟是有些陰森可怖。

“哢嚓!”

突然,靜謐的楓樹林中陡然傳來一聲枯枝折斷聲,而這絲細細聲響,對於此時的莫婉溪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

“誰在那!”

莫婉溪嬌喝出聲,花容驚變之下猛地頓住身形,幾乎下意識地拔出“青鋒”逡巡不前。她走得匆忙並不曾聽見聲音是從何處傳來,可卻也能斷定那絲枯枝折斷聲絕不是幻聽。到底是誰踩斷了枯枝?是走獸,還是人?

一想到可能是某人,莫婉溪沒來由的開始著慌,一顆心肝“突突”直跳仿佛要逃出胸腔。

而隨之身後響起了陣陣“沙沙”聲更是令她嬌軀大震。這分明就是一人踩在楓葉上的聲音正由遠及近,就在莫婉溪猶豫該不該回頭時便聽那身後之人以一種近乎哀求的嗓音慢道:“小師妹、別怕,是我。”

莫婉溪聽到這熟悉且令人厭惡的聲音不知為何反倒立刻平靜了下來。她甚至深吸一口氣,霍然回頭,以劍指喝道:“你還有臉來見我!”

此刻,莫婉溪柳眉踢豎,杏眼圓睜,濃濃的憎惡之情積郁在面上,令她瞧起來猶如一頭快要炸毛的貓兒。

而一丈之外的方少奇卻是雙眼無神,面如死灰,哪裏有平日半分模樣。而那纏著厚厚繃帶,顯然比常人要短上一截的右腕更令莫婉溪眼皮子微微一跳,不由驚忖道:“他的手斷了?難道是二師兄他們幹的?”

莫婉溪自然記得被二師兄點完睡穴前的事情,但是之後醒來卻再也沒問方少奇去哪裏,二師兄莫少英亦是很默契的未曾提及,所以自是不知方少奇遭莫少英斷腕之事。而現在看著方少奇這等慘狀,不免心生怪異,可面上仍是冷若冰霜。

方少奇笑容愈發苦澀,微微張口道:“小師妹沒事就好,我只是…來看看。”

“站住!你再往前半步我便殺了你!”

莫婉溪見方少奇邊說邊挪步,心下一驚當即喝阻道。方少奇一怔,退了好一大步,緊張道:“好,我不過去就是,但師妹請聽我解釋……”

“住口!我不想聽,你給我走!趁我沒改變主意前!”

莫婉溪此時自然聽不進一言半句,那方少奇見對方這般忌恨自己,自是有苦難言,胸中無比憂憤道:“小師妹,那夜我也被下了迷藥,你信我!”

莫婉溪聽他不但舊事重提,還欲強行狡辯,一張俏臉上羞得殷紅欲滴,恨不得此刻上前將在其身上刺傷幾個窟窿方才解恨,可旋即望著對方這副狼狽的模樣,終是強忍內中恨意,疾言厲色:“信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聽你說一句話,滾!”

方少奇身子猛地一晃,好一會兒才勉強站住,道:“好,我滾,但是在我滾之前,你必須聽我一言,那雲廣絕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不要再跟他有所來往!而你那二師兄…”

“滾——!”

莫婉溪這一“滾”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方少奇聽在耳力面如死灰,踉蹌半步,勉強穩住心神道:“好、好,是我活該、我這就滾……”言罷,只瞧他緩緩扭頭,艱難地邁動雙足一步三晃地離開了紫葉楓林。

莫婉溪望著他離去,直到整個人消失在密匝匝的楓林中,緊繃的神經才得以稍稍松懈。

她茫然收劍回鞘,神情似有些落寞,轉頭欲走之際卻不料耳旁忽又傳來人語道:“唉,真情假意世人難辨,弄巧成拙盡成怨偶,不如快活喝酒!”

莫婉溪腳步一頓,冷冷瞥上樹梢,見即醉不知何時已安然躺在一株楓葉樹杈上一邊手提「巨闕」高蹺二郎腿,一邊兀自舉壺牛飲,看模樣倒是清醒得很,哪裏有方才橋頭上的半分醉意。莫婉溪見著略一思量,便知其中究竟,是以有些憤憤不平道:“七師叔為何要這般幫他?”

即醉笑了笑,翻身下樹來到莫婉溪身旁,將酒壺朝前一送道:“喝口消消氣?”

“不喝!”

莫婉溪聞著即醉身上的酒氣,微微一皺鼻子,即醉見著笑了笑,道:“好酒無人知,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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