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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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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漠裏,白天的氣溫炙人,幾乎像要灼傷皮膚,但在夜裏,溫度卻急速下降,得要穿著毛皮才能禦寒暖身。

木顯榕一臉沈重的在內殿來回踱著方步。尹帕公主就要前來,還要同他們一起回大都……她得要想想怎麽應付這個刁蠻公主的脾氣。

這時原本寧靜的宮殿突然傳來大笑聲,她煩躁的腳步不由得一頓,轉而循著喧鬧聲走了過去,意外的看見宮殿下方的空地升起了一堆柴火,就在大水池的旁邊。火堆四周圍了十幾個人,她一眼便認出是保護王子安全的勇士們,而王子一點也不以為意的與他們席地而平,跟著大夥大口吃烤全羊、大口喝酒,豪邁的笑容在黑夜裏顯得亮眼。

木顯榕緩緩走下階梯,停在不遠處,目光不自覺的放柔。

在火光之中,罕伯澤臉上的爽朗神情幾乎令她移不開眼。

他隨興的解開了佩帶短劍的腰帶,原本束著黑發的帶子也拉了開,黑黑的發散在他的頰旁,看來一派輕松,正拿著一只羊腿豪邁的吃著。

一旁有兩個勇士徒手打鬥,他們精采的表現令罕伯澤不時叫好。

可是她的愉快,在看到坐在他身旁的托泰時迅速消失。

「將軍!」其中一名勇士看到她,立刻恭敬的從地上站起身。

原本打鬥的勇士也馬上停下——幾個人全都站了起來,除了段頌宇。

拿起一旁的碗,他一口將裏頭的馬奶酒飲盡,看了會勇士們的反應和她,才開口。

「放輕松點,這可不是在校場裏,沒必要這麽拘束。」

「王子說得沒錯,」木顯榕淡淡附和,「你們可以自在些,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酒,別因為我的到來而壞了興致。」她轉而看著輕松半臥到地上的男人,「王子看來心情很好。」

「當然!我喜歡這個地方。」段頌宇對她招手,要她靠近一些,「這裏寧靜得讓人的思緒都會沈澱下來,渾然不覺時光的流逝,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現代化的社會帶給人們許多便利,但也因此忙得跟陀螺一般,他常常早上在一個國家,下午又在另一個,印象中,自己總是奔波於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想要靜下心來,根本就是一種奢望。

「介意坐在地上嗎?」他愉快的問,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王子說笑了。」木顯榕眼神微斂,跟著席地而坐。「屬下有個消息要稟告。」

兩名勇士又開始繼續打鬥,段頌宇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淡淡的說:「說吧。」

「王子應該知道,你已經毋需出征了吧。」

他點點頭,「稍早你提過,亂事平定了嗎?」

「是,托泰大人親送來的奏章上寫明月牙泉之亂已經平定。」

段頌宇好奇的挑了挑眉,看向托泰,「是誰的功勞?」

「二王子——」托泰低垂眼眸,掩飾自己眼裏對主子的推崇,「罕凡昭。」

「罕凡昭?!」輕撫下巴,他緩緩重覆這個名字。

看來不論是在現代或是古代,他都擁有十分優秀的手足。想起現代的弟弟,段頌宇眼神微斂。他一向不是個好相處的兄長,總是將利益擺在最前頭,不像思恒,總以人本為出發,相較之下,他太過冷酷無情,思恒的身段就比他柔軟也較得人心。

不過換了個時空背景,他擡頭看著星鬥穹蒼。若是存有婦人之仁,他知道這對自己的生命將是一大威脅。

「王子聽到這個,」木顯榕繼續說,「應該輕松些了吧?」

他聳了聳肩,直言不諱,「我只能說,我對打打殺殺沒有太大的興趣,現在有人替我解決了件麻煩事,也沒什麽不好。」

聽到這個回答,木顯榕忍不住嘆了口氣。「你看來很失望?」

「屬下原本希望王子這次可以立下戰功。」她瞄了一旁的托泰一眼,「讓世人對王子刮目相看。」

段頌宇自然註意到了她意味深長的目光,可他只是雲淡風輕的說:「早晚會有機會的。」

「王子不怕嗎?」

他側著頭看她擔憂的雙眸,「我記得有個人曾對我說過,很多時候選擇面對,事情其實不像想像中那麽可怕,我可是時刻將這話記在心裏,不過我忘了是誰說的,你記得嗎?」

木顯榕先是I楞,最後忍不住笑開。兩人都心知肚明,這話是她訓誡他時說的話。

「你應該常笑,你的人會因為笑容而閃閃發亮。」段頌宇專註的看著她的淺笑,輕聲說。

就見她唇邊的笑花因為他的認真而迅速隱去。

「又來了!」段頌宇忍不住搖了搖頭,轉看向托泰,「你們這些當官的人非得這麽冷冰冰的嗎?木將軍是這樣,托泰大人似乎也是如此。」

托泰沒料到他會突然轉向自己,先是一楞,最後才垂首回話,「屬下只是盡忠職守罷了。」

「連講話詁的調調都一樣,」他又是一笑,可眼裏絲毫沒有半點笑意。「若是你臣服於我,我將會有個得力助手,但若是你效忠他人,可以想見我會有個可怕的敵人。所以托泰大人——是敵是友呢?.」

木顯榕因為他的話而感到錯愕。

托泰的反應也好不到哪裏去。在他的印象中,罕伯澤是個不學無術,毫無能力可言的王族,但現在,在他狀似玩笑的話語之後,他嗅到了肅殺之氣。看著他大無畏的神情,難不成困龍也有上天時;

「屬下以生命效忠茴月王。」不敢掉以輕心,他很得體的回答。

段頌宇大笑,「說得好,只是托泰大人的心目中,誰才是未來的茴月王?」

這回托泰明顯的一僵。「大王子……」

「你毋需回答我的問題,」他很快的打斷,銳利的目光直射向他,「你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他的眼神使托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難道因為有木顯青這名能將跟在身旁,罕伯澤已非當年的蠢材了?!

「總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段頌宇微微一笑,「托泰大人。」

「是!」托泰慌忙的應了一句。

「有句話,你要牢牢記在心頭。」

「是,王子請說。」

「本王子可以留情不動手,」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卻不帶一絲退讓,「但一旦動手就不留情,明不明白?」

托泰怔了一下,立刻低頭,「屬下明白!」

「看來大人應該累了,」段頌宇噙笑揮手,「若沒什麽事,你明日就帶著你的人回大都去吧,退下。」

托泰沒有遲疑,站起身,跪拜之後離開。

他一離開,段頌宇便繼續將目光投註在打鬥的勇士身上,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你——」木顯榕欲言又止。

他沒有分心看她,「說。」

「王子……」木顯榕嘆了口氣,「說錯了話。」

他這才收回目光,直視她,「說錯話?」

「王子不該當著托泰的面將話講明。」

「我是個君子,做人本該坦蕩蕩,有話當面講。」

「但以王子目前的情況來說,」木顯榕直言,「鋒芒太露可能會招禍。」

聞言,他嘆了口氣,突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實在很難討好,我若什麽事都不做,你認為我懦弱;當我做了自覺該做的事,你又認為我鋒芒太露。」他不茍同的搖搖頭,「那個叫托泰的在這裏你就一副神經緊繃的樣子,所以我叫他走,他是奴,我是主,難道連這麽一點事都無法自己做主嗎?還是你認為他當著我驍勇的勇士面前,還敢獨自一人傷我不成?」

「他是二王子的人。」

「管他是誰的人,」他的口氣意興闌珊,「總之不是我的人。」

「你!」

他看著她,將自己的打算說出口,「我只是打算藉他的口,傳我的話,所以他的主子是誰與我無關,但是他的主子一旦犯我,管他是誰,我一律不留情。」

此話一出,木顯榕不由得沈默,許久之後,才幽幽道:「你真的變了。」

「這個口氣——」他不顧自己的勇士在一旁,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是好還是壞?」

「你!」

在她想開口罵人前,他聰明的先一步放開她,用短刀從全羊身上割下一塊羊肉,遞到她的嘴邊。

木顯榕先是給了他一記狠瞪,才沒好氣的伸出手,但是他竟堅持要她張開嘴。

「王子想看屬下不自在嗎?」

「或許。」他對一臉怒容的她輕揚了下眉,重申,「張開你的嘴!」他的態度令她無所適從,甚至無法探清他真實的想法,木顯榕只能不情願的張開口,讓他將羊肉送進她的嘴裏。

「除了二王子和托泰之外,」為了壓下自己心頭的紛亂,她強迫自己開口,「還有一事。」

「還有?」段頌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又皺起眉頭,「一次說完,說完之後就丟到腦後去。縱使能力再好,你也只是一個凡人,不必欖一堆事擱在心頭。」

「這是屬下的職責——」

「夠了、夠了!每次聽到你這麽說,我就頭皮發麻。」他擡起手做投降狀,又割了一塊羊肉送到她面前。

木顯榕輕搖了下頭。

見狀,他也沒有勉強,逕自送進自己的嘴裏。「你總是這麽一板一眼,有話快說。」

「公主近幾日便會到達。」

公主?嚼著多汁的羊肉,他思索了一會兒。這又是哪一號人物?等等,他是王子,而公主——不是他的姊姊就是妹妹,看木顯青的神情,他一定得認識這個人,所以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說下去。」

「公主代替國王到科爾沁去給親王拜壽,回程順道來咱們這兒,據公主那裏傳來的消息,似乎是打算跟我們回大都。」

他發現她眉心緊蹙,便問:「不過就是跟我們一起回去罷了,你在擔心什麽?」

木顯榕沒料到他竟然看得出她的煩惱。

「別這麽驚訝的神情,雖然我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他喝了一口酒,口氣自嘲,「但聽人說話、看人眼神轉變的那麽一丁點能耐應該還有,還是你真以為我的腦子裏,只有倒出來也淹不死一只螞蟻的腦漿?」

木顯榕一楞。這……這是什麽形容?!

「王子說笑了。」她想笑,嘴角還真的揚起了一個弧度。

「笑了?這樣好多了。」他微笑著將手中的碗遞給她。

木顯榕看了一眼,猶豫著。

「喝啊!」他催促,「今天晚上暫且不要理會什麽君君臣臣,我們輕松一下。」

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雖然她可以如同男子一般馳騁沙場,但是酒卻是木顯榕的一大罩門,所以每次有任何節慶時,她總是以戒備中必須滴酒不沾為由來躲避喝酒。

「怎麽,」段頌宇目光直視著她,擺明不接受拒絕。「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你要拒絕本王嗎?.」

聞言,她只得接過酒碗,「不敢。」語畢,一口將碗裏的酒給喝光。只是一杯馬奶酒,還難不倒她。

「好酒量!」他稱讚,又替她斟滿。

「王子——」拒絕的話語因為看到他滿意的神情而隱去,只能在心中嘆

懂自己怎麽在不知不覺中被一向軟弱的他左右。「把你心中的煩憂說出來吧。」

「這次公主前來,」她淡淡的開口,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又喝了杯酒,才繼續說,「特地從科爾沁帶回數十美女,若是王子喜歡,可以從中挑選一、兩名。」這女人在顧左右而言他!段頌宇瞄了她一眼。他問的明明不是這個,她竟然跟他談些風花雪月。他不以為然的回道:「好吧,我會考慮。」

他的回答令木顯榕相當意外,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安排過美人、女奴侍寢,但是罕伯澤總是興致缺缺,孩子心性重的他,對於男女之間的愛欲交流沒有太大的興趣,他總是比較喜歡跟街頭賣藝人相處在一起。「王子願意考慮?」

「是啊,這不是你的希望嗎?」他似笑非笑的反問,又替她斟了杯酒,「我還以為當個王子,擁有無數佳麗是理所當然之事。」

偏偏現在他的心思卻只繞在她身上,雖然,有時她的強悍和勇氣也令他懷疑她或許不是女人,但是管他的,他怎樣都要她,所以她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木顯榕靜思片刻,看著他神采奕奕的臉龐,心中竟然奇特的交織著覆雜的情緒,她心頭一震,自覺失態,輕點下頭,附和的低語,「是,王子所言甚是……」

「喝吧。」

鎮定了下心神,她仰起頭,又喝了一大碗,但是這回立刻被嗆到。

「咳、咳!」她咳得滿臉通紅,「這……這是什麽……」捂著胸口,她只覺濃郁的酒氣在自己口中及胸腹間迅速蔓延開來。

她的反應引來周遭一連串的大笑。

「我也不知道。」段頌宇一臉無辜,不過臉上有著惡作劇得逞的笑意,「這是勇士們給我的,說是西域的烈酒,你沒喝過嗎?.」

她當然喝過,不過當時只是淺酌一小口,畢竟這酒很烈,就算是西域的勇士們都很少有人可以喝超過一杯,而現在光是被入喉的酒氣一醺,她的臉就扭曲了起來。

「再來!」他說。

她立刻舉起雙手拒絕,「謝王子好意!不了,再喝下去,屬下就要醉了!」

難得看到她慌張的樣子,段頌宇忍不住拍腿大笑,爽朗的笑聲傳進木顯榕的耳裏。他在捉弄她,她理應生氣,雖然整個胃熱辣辣的,但是嘴角還是勾動了一下。

「有時候醉了反而比清醒更好。」他伸出手,輕揉了揉她的頭頂,「至少可以卸下心防,不再偽裝,否則這麽多年了,難道不累嗎?」

他的低語觸及她內心深處的某根弦,令她的心一暖,莫名的酸楚梗在喉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連忙移開視線,極力的控制情緒。或許是因為喝酒太猛,也或許是因為突然吹起的寒風,她竟察覺自己的眼中有淚。

「將軍,你怎麽了?」段頌宇沒錯過她的深幽眸中閃耀著異樣的水光。

木顯榕急忙斂下眼,她從不軟弱也不應該軟弱,尤其是在他面前。

「沒有,」她腳步有些不穩的站起身,「只是突然有些不適,請容屬下先行告退。」

「等等!」段頌宇跟著起身,「我也累了,一起走。」他的大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臂。

「王子,屬下要回府。」木顯榕無奈的提醒,「怎麽一起?」

「可是你醉了。」

「無妨,派人找來屬下的侍女便成。」才不過一下子的光景,木顯榕的目光已開始渙散,腦袋也暈眩起來。

她或許真的無法騎馬回府了。她迅速交代一旁的士兵回府中叫人來接她,但是腳步卻明顯的不穩。

「跟我還見外什麽。」段頌宇堅持的站在她身旁,溫柔擁她入懷,「你可是我最忠心的臣子,別說送你回去,就算是讓你留宿在我的寢宮,與我共枕而眠也無妨。」

聽到這話,木顯榕發脹的腦袋更是轟了一聲,臉上紅潮已分不清是酒氣或是羞意所致,發現自己與他太過接近,她試圖拉開距離,「謝王子,但是——」

「走吧,你連路都走不穩。」他堅持不放手,「不過幾杯酒罷了,看來你的酒量太差。」

她怨慰的瞄了他一眼。那烈酒就連勇士可能都咽不下三口,但是她卻狠狠的喝下一大碗,他竟然還說她酒量差!

「我現在沒精神同你說!」她的口氣略顯不遜的回嘴。

看到她酡紅的面頰、不穩的腳步,段頌宇索性伸出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她一大跳。

「噓,」段頌宇.」鼻問盡是她身似無的淡香及醉人酒氣,勾引得他心旌搖曳,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沙啞,「別掙紮,大家都以為你醉了,我只是送你回去而已,若你動個不停,他們反而會覺得奇怪。」

他的話令她無法反擊,只能靜靜待在他懷裏,臉因為酒,也因為靠著他的胸膛而像是著了火似的熱燙。

段頌宇神色自若的抱著她,登上通往宮殿的階梯。

「我要回去!」一離開他人的聽力範圍,木顯榕也顧不得什麽君臣之稱了,立刻凈紮起來。「我要你立刻放我下來——」

「在這裏睡一夜,不至於委屈你吧?」

「是委屈了王子!」她動得更厲害。

「不委屈,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他暧昧的回道,手微用力,發現她雖然醉了,但撒起潑來還挺有力量的。「你別亂動,真的要掉下去了!」

「與其跟你睡在一起,我情願掉下去!」

說這話實在太傷人了吧!段頌宇瞪著她,最後沒轍的在通往寢宮的回廊上將掙紮不停的她放開。

雙腳一著地,木顯榕立刻轉身想走。

但是段頌宇卻比她的動作更快,一把將她拉住,用力一扯,讓她撞進他懷裏。震驚於他膽大妄為的舉止,她擡頭怒視著他。

「我實在應該因為你對待我的態度而好好教訓你一頓。」他低聲說,看著她的目光卻有著無比脆異的熱切。

這個姿勢使她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呼吸間,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吐息,喉嚨和心皆是一緊。

她的心跳得飛快,知道有事情不對勁,但偏偏現在腦子一片混沌,只能傻傻看著他看著她的臉,想躲開,但是雙腳卻無法移動分毫。「你……」

「怕嗎?」

木顯榕無法言語。她是害怕,他突如其來的靠近令她心悸,不過她認定這是因為酒力發效的緣故。

但他呢?難道他今晚也喝了許多酒,否則看著她的眼神為何那麽狂熱?!雖然她是個女人,但是這些年來,她都以男裝示人,自認自己的偽裝相當完美,可若是如此,罕伯澤現在的舉動又代表什麽?

突然一個念頭突如其來的劃過她的心頭,可她卻打心裏不想相信這個孩子氣的男人喜好非比尋常,因為這樣的結果,可能會導致天大的災禍。

「立刻放開我!」她沈下臉。

「若我不放,」他猛然將她拉入懷中,「你能奈我何?」

心因兩人的緊貼而瘋狂的跳動著,不論木顯榕怎麽努力深呼吸,就是定不下來。

空出一只手,段頌宇拉下她頭上的軟帽,解開她的頭發。

她激動的揚起手,但是他很快阻止了她的動作,「你曾經打過我一次,我不打算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她的眼中閃過驚惶,雙唇微啟,不由自主的打顫,在月光照射下,她披散一頭柔順的黑發,楚楚動人的樣子,絕對能激起男人的獨占欲。

他的唇驀地覆住她的,封住她欲出。的不遜話語,強迫她仰起頭。他鹹§覺到她倒抽了口氣,但是他沒有打算要放開她,而是將手伸向她的後背,將她更壓向自己,霸道的在她身上留下屬於他的烙印。

「天啊!」當他結束這短暫的吻,木顯榕立刻驚呼出聲,心跳得飛快,怒火也熊熊在體內燃起,「你怎麽敢?!」

他的笑容是立即的,「這世上沒什麽是我不敢的。」

當他的手再度貼上她的背時,她下意識的想躲開。

白克力拿著主子遺留在營火旁的佩劍,原本想要拿到寢殿放下便走,沒料到人還沒走到,就撞見眼前這一幕,一口氣被嚇得梗在喉間。

就算他再怎麽沒腦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王子跟木將軍……他頭皮發麻,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進退兩難的時候,又看見木將軍不留情的揚起手,一個清脆的巴掌聲瞬間穿過了他的思緒。

他驚得瞪大了眼,退了一步,試圖掩藏自己高壯的身軀。

第二次——臉上熱辣的感覺令段頌宇有半刻失神,沒料到自己竟會被同一個人摑兩次耳光。

他該生氣的,但是想到那唇的性感溫度還留在他唇上,他就實在很難對她發怒。

「該死!」木顯榕因怒氣翻湧,連帶著體內的酒力也加速運作,只覺得天旋地轉,但仍強撐著罵道:「賞你一巴掌算便宜你了,我該狠狠的鞭打你一頓。」

「好啊。」他帶著淺笑,「我可以準備鞭子給你。」

「你——」她氣憤的瞪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咬牙道:「王子,你該明白你得留下子嗣。」

段頌宇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子嗣?!」

「沒錯!王子可以喜歡男人,但是男人並不能為王子留下子嗣!」

「等一下,你現在的意思是,我有斷袖之癖,你怕我們之間發展出不正常的關系嗎?」

他話講得坦白,讓木顯榕的臉微紅了一下,但她沒有反駁,算是默認。「在我的年代,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都可以,甚至結婚也可以是合法的,所以我並不介意男男戀或是女女戀。」

她聽不太明白這話,「什麽你的年代?什麽男男女女?」

「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他很快聳了聳肩,「總之,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我只知道,我要你,要定了。」

這番宣言更是讓白克力嚇得將劍給掉在地上。

聽到聲音,段頌宇立刻轉身,嚴厲的視線直視著他。「王子……」白克力被這麽一瞪,只差沒有腿軟的跪下去。

跟在王子身邊這麽多年,他從來就沒有發現原來王子有這種特殊喜好,而對象還是木將軍……就算木將軍長得美過女人,但終究還是個男人啊!

「該死!」木顯榕一張俊俏的臉一片慘白。這下子什麽威信全都沒了!她用力一推,要罕伯澤放手。

但段頌宇壓根不如她的願,拉著她的手,「放心吧,我處理。」

「你能怎麽處理?!」木顯榕低斥,「你毀了一切!」

「我可不認為。」拉著她,他們一起面對白克力,段頌宇魄力十足的問:「你看到了什麽?」

他困難的吞了口口水,「屬下看到王子跟木將軍——」

「我的第一勇士,」段頌宇打斷他的話,沈聲又問了一次。「你——看到了什麽?」

「屬下就是看到——」看到主子的神情,白克力驀然頓悟,「王子是要屬下說什麽都沒看到嗎?」

這個沒有腦子的大塊頭!段頌宇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你可以以斟酌一番再回答。」

那還用說嗎?白克力這才松了一大口氣,「屬下什麽都沒看到!」他會說服自己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很好,記住你的話。」他相信白克力的忠心,他絕對不會將這件事給說出去。

白克力只能苦著一張臉。早知道就別急著把佩劍送回來,這樣也不會撞見這麽令人想入非非的一幕。要他承認兩個他最敬重的男人竟然是一對,這個震撼實在也太大了一點。

「這樣可以了嗎?」段頌宇低頭看向木顯青。

她雙手緊握,氣得咬牙切齒。「這就是你處理態度的方式?!」

「難道你不相信他的忠心嗎?」

木顯榕不由得語塞,只能趁著他不註意,用力一推,藉此發洩怒氣。「今夜就當屬下和王子都喝多了。」

「你或許喝多了,」他專註的看著她,「但是我卻再清醒不過。」

木顯榕欲離去的腳步一頓,「罕伯澤,別逼我!」

看到她嚴肅的神情,段頌宇不禁沈默。狗急會跳墻這個道理他很明白,他想得到她,從沒想過要逼走她。

「我說過我會給你機會,」好半晌他才重新開口,「你到底是男是女,自己絕對比我更清楚。」

木顯榕一震,看著他陰郁的神情,心中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他知道了!他知道多少?猜到多少?!

想起了木家十餘□人可能因為她的身份暴露而喪命,她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段頌宇緩緩走向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

幾乎是反射性的,她驚恐的反手拉回自己的手,但腳步一個不穩,竟整個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段頌宇根本無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跌下樓,心臟差點停止。

看她落到樓梯底端,他才倏地回神,急奔到她身旁,臉色蒼白的單膝跪在她身旁。

「不勞……王子費心。」強忍著痛,她推開他伸來的手,只覺一陣溫熱的液體從臉頰上滑落。「屬下的奴婢——」

「該死!你到底還要倔強到什麽時候?!」她臉上的鮮紅看來觸目驚心,段頌宇又氣又驚的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小——」正好要來接人的阿依遠遠目睹主子墜樓,立刻沖了過來,待看清罕伯澤後-不禁一楞,「王子?」

「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段頌宇瞪著四周的人,「還不找醫生!」

「醫生?!」

「大夫、藥師還是——隨便!」他看向白克力,「立刻找個能處理她傷的人過來!」話落,他立刻抱著懷中人往寢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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