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神樹搖擺枝條，抖落繁花。

神宮門檻上的玄武朱雀正聚精會神的盯著窺天鏡裏的狀況，不禁大聲讚嘆：“神尊的老婆好厲害啊！”

“這一刀可真漂亮，有鳳元上神的精髓。”朱雀也連連點頭，“要不是修為不夠，估計真仙界也沒人是她對手。”

玄武又問：“這些妖獸看著好眼熟，有點像……有點像白虎那家夥生的。”

白虎經常在下界亂搞男女關系，生的各種崽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些幼獸又開始繁衍，生生不息，估計這群飛禽妖獸也是白虎的後代。

說到此處兩人就開始嘿嘿的偷笑，卻不料白虎和青龍早來了一會兒了，聽見這事兒，白虎離開跳出來彈了兩人腦門兒，“胡說八道什麽，我是那樣的神嗎？”

朱雀和玄武一個一個白眼給他，“你難道不是？”

三人正要吵成一團，到底是青龍穩重一點，正要呵斥他們，卻聽神宮寢殿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四人楞了楞，立刻欣喜不已的沖入。

燃著檀香的寢殿中，一名男子長身玉立在床榻邊，渾身籠罩著一層恍惚的聖光，眉眼如玉，神情淡淡。

“神尊！”青龍快步走到他身邊，欣喜至極，“你可總算醒了。”

商冰還在恍惚中，聽到他這句話，登時腦海湧入大量記憶碎片，瞬間被填塞滿當。

他回過神來，一把扯著青龍的衣襟，問：“她呢？”

青龍一楞：“什麽？鳳元上神正在趕來，他……”

“我問她呢！”商冰眼睛微微發紅，抑制住體內的激動。

見狀，玄武和朱雀立刻狗腿般的報上情況：“神尊是說劉姑娘吧？她可厲害啦，你聽我慢慢給你道來……”

幾人穩住商冰，開始七嘴八舌的給匯報劉九真的消息，將她誇讚的天上有地上無。

“她從真魔地獄出來後，直接將害你的人全都殺了個精光。”

“那什麽晁韶晁花容，死的極其難看。”

“她在浮世界已經天下無敵，還當了新一任的魔尊。”

“她為了你滅掉了蒼羽劍宗。”

“我和朱雀給她扔了不少神器傍身，你放心她肯定沒事。”

“現在好像被困在了真仙界的試煉之地……”

商冰聽到最後，心頭又痛又喜。

喜的是劉九真還活著，還變的越來越強大，痛的是她受了太多苦，這麽多年背負著仇恨已經漸漸淡忘了她的天真善良。

是自己的死將她變成那樣，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自責。

昏迷了千年之久，他反反覆覆都在做冗長的夢，夢裏有梅林，有九真的笑容，然而自己怎麽都觸碰不到。好在他現在蘇醒了，誰也不能再阻止他的想法。

“窺天鏡在哪？”商冰即使已經瀕臨情緒破潰的邊緣，但依然冷靜的詢問。

白虎迅速將窺天鏡搬到寢殿。

商冰一擡手，窺天鏡上便浮現出劉九真和應詩酒並肩作戰的畫面。

一刀一劍十分默契，任何一只飛禽觸碰到二人都化為青煙。應詩酒處理掉身側的妖獸，又去幫劉九真，隨即還朝她微微一笑，陽光燦爛，劉九真的眸子裏也隱隱有了笑意……

但見這幕，商冰一點都沒有覺得高興，反而心沈入了谷底。

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臟的位置炸開，嘴裏都是苦澀，這麽多年過去了，九真她，還會愛他嗎？愛的還是他嗎？

“這男人是誰？”商冰低聲說道，他覺得自己已經隱藏了情緒。

然而青龍幾人都不敢接話，過得片刻，只有玄武戰戰兢兢的回答，“是劉姑娘在凡人界認識的劍修，兩人只是並肩作戰拯救凡人界，沒、沒什麽多餘的話。”

朱雀想了想，也說：“是的，而且劉姑娘並不喜歡此人，絕對絕對沒有好感。”

“她心裏只有神尊你。”

商冰卻有些頹然，“是麽？”

他失落了幾息，然，立刻就蹙緊了長眉。

不管劉九真心裏還有沒有他，他也不會讓別人趁虛而入！誰敢打劉九真的註意，他將其殺了便是！

“我要去下界一趟。”

青龍大驚：“神尊，不可！”

商冰不悅的問：“為何？這點傷勢早已大好了，難道還不能讓我去找她！”

“你大病初愈，還是多多休息一會兒啊。找人也不急在這一時，而且……”青龍看了看神宮之外，嘆了口氣，“而且鳳元上神並不允許你和劉姑娘在一起。”

商冰仿若不聞，正要擡腳跨過門檻，就被一只布滿皺紋枯瘦的手攔住去路。

鳳元上神滄桑的眼在他身上轉了一圈，“你還真當自己長大了，竟然連我的話也不聽。”

商冰也不看他：“我喜歡誰，好像也不是鳳元上神你能管的。”

鳳元瞇了瞇眼，說：“是，先神將你囑托給我，只讓我教你基本，並沒有讓我管你，可你試想，若是先神們尚存活於世，會同意你跟一個低劣的修士結合嗎？”

“她並不低劣。”

“是，她在下界的確不算低劣，但同你——盤古神族的後人，便是雲泥之別！”

鳳元上神說到此處，心中也不免波動，“盤古神族於日月同生，到了先神那一代，逐漸式微。你應該知道，天下萬物都有消亡的那一天，我們神，也絕對不是不死不亡的。即便天下人追求長生而踏入修真途，也不過是獲得更多的壽命，永遠不可能一直存活。”

“我們神的壽命比起他們那更是長久，倘若你真的和那修士結合，你就會看見她逐漸走向死亡，然而卻沒有任何辦法，這樣的結果是你想看到的嗎？”

鳳元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幾人都有些啞口無言。

倒是商冰沈思了一會兒，擡頭說：“縱然她比我先去，但至少餘生只有我一人痛苦思念，她卻是心滿意足的。比起現下我們兩個人都難過，倒不如珍惜當下，能在一起便在一起。”

“我人老了，說不過你。”鳳元嘆氣，突然抓住商冰的手腕，將他拖向神宮之後的祠堂，那裏供奉著所有盤古神族的塑像，每一尊塑像裏都有神人的一縷殘魂。

陰暗的祠堂，鳳元讓商冰跪在蒲團上。

“你自己在此好好反思。”說罷，鳳元上神便轉身離去。

商冰不明白鳳元的意思，他只是喜歡一個人，難道也有錯麽？

他雖然是神，但也有七情六欲，並不是斷情絕愛就能走向巔峰。正如自己的父母，一直伉儷情深，在神族是一段佳話。

商冰奢求的也不過如此。

天下動蕩開始，他也肩負重任，作為盤古神族，是不能和魔神一族直接對抗，這是天道的規則，是一個無法打破的平衡。

即便是神，也不可能完全消滅魔，在盤古初生的時候，魔便已經在了。任何有智慧的生物，只要有負面情緒，魔就會得到滋養，不會消失。

要求三千界所有地方都是一片凈土，一片善良，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商冰也沒想過除掉魔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魔神的壽命也接近死亡，於是他將自己凍結封印，祈求得到壽元的凝滯和恢覆。

但由於種種原因，真魔界的魔修們無意間得到了魔神的傳承，並準備用盡辦法將魔神覆蘇，企圖帶來一場天地的浩劫，徹底破壞神魔兩界的平衡，讓魔修獨大。

商冰自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作為神族，他們不能和魔神直接對抗，天道規則之下，只有從修仙界扶持一名魔修來對抗魔神，讓這名魔修成為新一任的魔神，這樣黑白善惡又會趨於平衡，三千世界也才不會崩潰。

同樣的道理，魔神也不能直接對抗神族，百萬年前，魔神用盡了千方百計策反了一位神族，才使得盤古神族現在逐漸沒落，神魔之間不能接觸，但必須要生死相對。

天道的旨意，即便強大如神如魔，也無法違背。

“先神，我亦有我自己的打算，即便是錯，我也不會回頭。”商冰思襯了一會兒，這樣說道。

他跪在蒲團上恭敬磕了幾個頭，便轉身離開。

從神界到真仙界，也是一件麻煩事啊……可能短時間，還不能與九真相聚。

***

凡人界已然恢覆生機。

隨著裂隙的關閉，以及劉九真和應詩酒的屠戮，凡人界已然再也找不到一只妖獸。凡人們對於兩人更是推崇備至，村民們籌款為兩人塑像做廟供奉，那都是後話了。

應詩酒也告訴劉九真，凡人界本是他一個人尋找到了歷練之地，其實他們一直都在真仙界的試煉谷，估計妖獸突襲便是此次的試煉，如果他沒有猜錯，不出一個時辰，二人就會離開此地，被傳送到試煉谷外。

劉九真也不得不信，她臨走時又給了福生母子很多金銀，雖然這是她的一場試煉，可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

她很感謝他們再次教會自己善良，讓自己發現本心還沒有完全墮入深淵。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了，劉九真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便置身於一處鳥語花香的山谷，她還未反應過來，身側又是幾道白光，出現幾名真仙界的仙人。

應詩酒在她之後出現，看見劉九真，遠遠就揮手，“劉姑娘，這次試煉還真多虧你了。”

劉九真感覺到修為的提高，難得的對他好臉色，“不客氣。”

劉九真正準備離開，好好琢磨琢磨這真仙界，應詩酒又跟上她，說：“看你樣子似乎是散仙？要不去我們門派看看，你這般厲害，一定會被我們門派器重。”

劉九真冷笑：“你門派算什麽？我還看不上。”

應詩酒難得的板起臉，沈聲說：“蒼羽劍宗在真仙界，也不是浪得虛名。”

劉九真臉色一變，渾身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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