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九真輕松的離開地洞，又進入渾濁的大河之中。

不出所料，淤泥裏的水草見有動靜，立刻伸出長海帶似的莖葉朝劉九真卷來。

劉九真吸收了焰魔和烈焰冥火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脹氣的狀態，正愁沒地方發洩，看見這些水草送上門，毫不猶豫的拔刀，催動冥火靈力，擡手便是狠狠幾刀。

水草是低階魔植，不像密林裏的荊棘那般兇殘，除了纏纏人沒什麽攻擊性，劉九真大刀揮舞，刀鋒所過之處，水草齊刷刷斷成幾段。

劉九真催動冥火，周身散發出綠色的火焰，水草稍有觸及便被燒為灰燼。

她且攻且守，水草根本無法耐何，幾息之間，周遭水草就被屠盡了一大片。

劉九真又收割了幾叢，估摸著鱟群該來了，正想著怎麽對付，就見渾濁的水中游來黑壓壓的生物。

她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終於來了。

對於這些惡心的鱟蟲，她早就想殺個精光，吃了她無數次，這次要它們通通還回來！

劉九真攤開一團冥火，往周圍水草裏一扔，仿佛幹草裏澆上燃油，火舌轟然騰空，又將水草燒死不少。

便在此時，劉九真瘋狂運轉靈力，以她為中心，在水底形成一股漩渦，呼呼作響。

趁著目盲的鱟群不清楚狀況，劉九真飛快的出刀，劈砍——

刀刃之上，火焰雄渾。用力幾揮，滾蕩的刀氣同冥火張牙舞爪的朝著鱟群橫掃而去。

浩浩蕩蕩的火焰，仿佛洩洪一般，撕扯開鱟蟲堅硬的背甲，它們引以為傲堅硬的附肢、螯鉗，在刀鋒下變的不堪一擊。

火舌怒舔，發出陣陣焦灼臭味，疼的鱟蟲們發出“吱吱”的慘叫，在水中不停打滾、逃竄。

劉九真像是堆積了數千年的火山，一朝噴發，根本不能停手。

她也不想這樣……

明明沖破阻礙逃出去就可以了，為什麽一旦殺戮就不能停止呢？

劉九真想不通，越想不通，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快。

仿佛切瓜砍菜一般的收割著鱟群的性命，水草、鱟蟲、還有別的水下魔蟲的屍體在劉九真腳下疊起厚厚一層。

劉九真踩著這些斷肢殘臂，殺紅了眼。

一只深褐色的鱟蟲趁機咬住了她的胳膊，可再咬，卻把自己的牙齒給崩掉了幾顆。

劉九真皺了皺眉，擡手便抓住鱟蟲的背甲，灌註了一團幽冥烈火進去，下一秒，那只鱟蟲仿佛炸開的一朵煙花，轉眼化為灰燼。

等那鱟蟲死後，劉九真才驚覺那是一只元嬰初期的鱟蟲，呆呆的看了眼自己的手，眼中竟是不解，繼續屠殺這些鱟群。

帶有腐蝕血液噴濺到處都是，劉九真的皮膚卻根本沒有任何損傷。

這是她一次次蛻變，一次次再生鍛造的結果。

劉九真不知在水底打鬥了多久，只感覺鱟蟲減少，四周的水草也軟趴趴的全部埋進了淤泥裏。

便在她靈氣為數不多的時候，遠遠的，一只丈許寬、渾身長滿倒刺的巨大鱟王朝劉九真緊逼。

這只鱟修為起碼在元嬰後期，比起之前所見的魔狼還要兇殘萬分。

它一直蟄伏在暗處，默默觀察劉九真，等到劉九真靈氣不足的時候，才出現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鱟王根本沒有給劉九真喘息的機會，它伸出巨大的螯鉗，朝著劉九真肋骨的地方狠狠一抓。

劉九真下意識便舉刀抵擋，驚訝的是，一刀下去，輕易的就將鱟王雙鉗斬斷。

劉九真不禁楞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鱟王竟然又急速的生長出兩只螯鉗，一左一右夾雜著巨大的靈力，趁機打落劉九真手中的九環刀。

周圍的鱟蟲似乎得到了什麽命令，以一個奇怪刁鉆的姿勢圍成一圈，劉九真隱隱約約看見鱟王身上發出微弱的光芒，顯出一個罕見的陣法。

劉九真瞬間反應過來，想要退出這群鱟的包圍，卻為時已晚！

她正處於陣法中心！

鱟王似乎料到劉九真避無可避，惡心的蟲眼裏略有喜色，它催動靈力，陣中立刻凝結了龐大的氣勢，紅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匯聚在一起，成一道光柱，頓時，紅色光柱摧枯拉朽的沖向陣法中央單薄的人影。

周圍空間全部被這股氣勢波及，河水不再流動，鱟王志得意滿的等待紅柱撞上劉九真，將她直接轟成齏米分，魂滅道消。

但事與願違。

當紅色光柱沖向劉九真的一剎那……陣法中的人影憑空消失了。

鱟王驚的揮動螯鉗，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發生了什麽，突然察覺身後有靈氣波動，下一秒，堅硬無比的背甲似乎被什麽重物狠狠的砍斷，露出內裏的皮肉。

“去死吧——”劉九真趁鱟王空門大露，將九環刀抽出，左手運出所有冥火，都從背甲上裂開的縫隙裏逼入。

鱟王想要嘶吼，可它卻發不出聲音，綠色的火焰在它體內胡亂沖撞，附肢、尾刺迸射出綠色的火星，隨即引燃它全身。

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在灼燒和不甘中，鱟王絕望的死去。

剩下的鱟蟲想要逃跑，劉九真忙舉刀一揮：“哪裏跑！”

一連串刀刃斬入肉骨中的聲響，劉九真像是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直接沖破鱟蟲潰散的陣型，無數鱟蟲直接被刀風斬得米分碎！

劉九真擁有強悍的身體，狂暴的靈力，加上能焚燒一切的幽冥烈火，殺戮鱟蟲猶如切瓜砍菜一般，血肉四濺，斷肢橫飛，她沈默地殺戮，機械地收割這些鱟蟲的生命，直到靈氣耗盡，再無鱟蟲可殺，劉九真血紅的雙眼才漸漸褪去，恢覆原本的黑色瞳孔。

回過神來，劉九真看了眼手中九環黑刀，默然無語。

這是修煉魔功必然的結果，因殺伐而強大，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劉九真收起黑刀，一點腳尖，準備浮出水面。淤泥中的水草有幾叢還想過來纏住她腳腕，劉九真回頭冷漠的盯了一眼，水草們便又怯弱地縮了回去。

“真無用。”

說完，她不由一怔。

似乎從前也有人這樣說過她，但是誰說過來著？

她已然不記得了。

劉九真上了岸，心中的悵然卻無計消除，幹脆就坐在河邊，望著渾濁的河面沈思。

發了會兒呆，劉九真從儲物鐲裏取出那沓傀儡紙人兒，她催動了一絲靈力進去，卻沒掌控好冥火，直接將其燒成了灰；隨後又試了幾次，要麽軟趴趴的立不起來，要麽直接“嗖”的一下爛掉。

果然，很難啊……

好在這沓傀儡紙人怎麽用都不減少，始終維持在一個穩定的數量，不然早就被劉九真玩沒了。

劉九真打起精神，這次仔細的將靈力灌註進去，傀儡紙人立刻站直了，大聲說：“我是劉九真，文刀劉，七八.九，真善美；我是劉九真，文刀劉，七八.九，真善美……”

它就這樣聒噪的報著劉九真的名字，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劉九真看著掌心的小人兒，心下一動，微笑道說：“不管經後成魔還是成仙，望我永記初心，方得始終。”

她修煉魔功似乎性情一直在變，也不知道變到後來，會成什麽樣子。

可為了報仇，她不能停。

劉九真靜靜地看著傀儡人聒噪，空洞的眼神透過它看向遠方。

白嫵煙曾經最愛說她心慈手軟，懦弱無能，一輩子都成不了魔，修為不會再有精進。然而誰知道只是她心底不願意罷了，她舍不下人間情，人間義，更舍不得花花世界的喜怒哀樂。《泛海奇錄》的開篇便說，斷六欲之七情，悟天地之奇玄，方能淩駕大道。劉九真自認一個普通人，她不想問鼎天下，也不想長生不老，只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平安幸福的在一起。

然而這點小小的願望也不能實現，逼的她別無選擇。

“我是劉九真，文刀劉，七八.九，真善美……”

吵鬧的紙人兒拉回劉九真的思緒，莫名其妙，劉九真心底舍不得這張傀儡紙人倒下，於是又封了許多靈氣進去，小心的存放，確保能一直活著。

也不知道商冰是怎麽將傀儡人化為人形操縱的，這裏面還大有學問，若今後能將其鉆研通透，閑時用來打發時間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劉九真抱著膝蓋，望著滔滔河水，也不知這河的源頭是哪裏，盡頭又是哪裏。

她在日覆一日的和真魔地獄裏的魔植、魔獸爭鬥，看似時間很快，但每一次死亡昏迷都是一段漫長的恢覆。

劉九真不清楚自己在此地待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出去，或許是萬年，或許是明天。

看著大河對岸，那裏又是一片密林，不知藏著什麽。

劉九真心裏有千千萬萬個疑惑，卻再無人給她解答，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尋求答案。這個過程興許很艱難，但想到其中一個個挑戰，劉九真竟不由生出幾分躍躍欲試的心情。

曾幾何時，她最怕未知的事物，但現下卻不怕了。

劉九真嘆了口氣，站起身，抖抖裙擺的灰塵，朝著大河對岸，去也孤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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