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公園旁邊有條穿城而過的河流，近些年來城中大力發展，修建成了風景觀光線，傍晚來的人格外的多，很是熱鬧。

籃球場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讓人羨慕，可是這群人中卻混入了一個老大不小的高大身影。

豆涵手上拿著姜海棠的脫下來的襯衫在旁邊站著，看著一個快三十歲的老男人在和一群中學生搶籃板，心裏腹誹真是厚臉皮，自己卻看到津津有味。

姜海棠已經很久都沒有打過籃球了，但是摸到球之後，那種身體裏早就已經無比熟悉的感覺一點一點迸發出來，有點兒想念。

幹脆利落的運球，非常有優勢的身高，靈活的技巧，在籃球落入框裏的那一瞬間，似乎像是回到了曾經的校園時光。

一群半大的小子被姜海棠的球技所感染，打的更加帶勁兒了，叫著喊著說過癮。

姜海棠將球穩穩地投入籃筐的時候下意識的朝豆涵那邊看去，結果卻瞧見豆涵身邊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女生，正和豆涵有說有笑的聊著天。

哐當——籃球落地，一聲喝彩的口哨聲響起，大家都很激動。

姜海棠已經汗水淋漓，接過那些人遞過來的一瓶水仰頭喝了，那些人纏著姜海棠還想再來一場，姜海棠擺擺手，“以後再說吧。”朝著豆涵那邊走過去。

豆涵身邊的那個女生穿著吊帶熱褲，打扮的很時尚的樣子，身材看起來也不錯，目光火熱的盯著豆涵的臉。

看到姜海棠走過來，那女生臉上露出很驚喜的神色，朝姜海棠笑了笑，不過姜海棠卻很冷淡，像是沒有接收到一樣。

姜海棠看著豆涵問道：“你朋友？”

豆涵搖搖頭，嘴角很輕的斜斜上揚，扯出一個很酷的笑，“不認識。”

姜海棠突然一楞，心裏一顫，這樣的豆涵是他所沒有見過的，有點兒陌生，讓姜海棠覺得慌張和恐懼。

那女生看著豆涵，露出調皮的笑容問道：“嗨，帥哥，加個微信唄，看我們剛才聊著這麽投緣。”

豆涵攤了攤手，“沒有微信。”小表情可愛又乖張，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叫人沒辦法生起氣來。

面對這麽懶散拙劣，卻又一本正經的拒絕借口，女生很失望，將目光投向姜海棠，“帥哥……”

姜海棠看都不看她，接過豆涵手上的襯衫，“去吃點兒東西？”

豆涵無可無不可，“唔”了一聲，兩人離開，留下女生悻悻地在原地悲傷。

涼涼的風從河面上刮過來，吹的人格外的舒服，兩人沿著街道走著。

過了一會兒姜海棠問道：“你們剛才都聊了些什麽？”捏了捏手上喝完水的礦泉水瓶，塑料瓶發出小小的聲響，姜海棠立馬又松開。

豆涵很是誠實的說：“不知道，都是她在說，我在走神。”

姜海棠一聽，卷起嘴角笑了，面前這人又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豆涵了，姜海棠將捏扁的塑料瓶扔進垃圾桶裏

豆涵走著走著，腿癢癢的厲害，也顧不上體面不體面了，直接擡腿就上手撓。

“怎麽了？”姜海棠看過去，立刻明白過來。

大約是街邊的樹叢和草坪裏的蚊蟲太多了，豆涵穿著七分褲，慘遭其害。

姜海棠蹲下去，看著豆涵白嫩嫩的細直小腿被蚊蟲叮咬的紅腫一片，都起了很多的小包，看起來特別淒慘，姜海棠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豆涵的體質他再熟悉不過了，細皮嫩肉的太招蚊蟲了，以前就是如此，現在還是這樣，一點兒都沒變。

姜海棠擡手摸了摸，豆涵的小腿瑟縮著躲了下，沒躲開，姜海棠輕輕拍了下，“去藥店吧，買瓶花露水。”

豆涵滿不在乎，“沒事，家裏有，回去再抹。”

姜海棠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找打一家藥店，非常高效率的買了瓶以前常買的對豆涵很有用的花露水。

姜海棠蹲下來，仔仔細細的給豆涵的腿噴灑著，豆涵看著男人頭頂的發璇，有點兒恍惚，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豆涵有些鼻酸，想要摸摸他的頭發，卻也只是想想而已。

“好了。”姜海棠說，“給了噴的多了點兒，可能味道有點兒沖，但是效果好點兒，不然要是又送進醫院，我……”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話語戛然而止，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

豆涵無意識的捏了捏手指，開口道：“你想吃什麽？”

姜海棠側過臉看著他，“你想吃什麽？”

豆涵想說自己還不是很餓，但是劃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冰激淩。”

姜海棠笑了笑，“你少吃點涼的，鬧肚子了怎麽辦？”

可是在經過哈根達斯的時候卻還是進去買了一盒，臉上很是無奈。

濃郁的奶香味在嘴裏蔓延，豆涵滿足的瞇起了眼睛，像是蜷縮在太陽底下打盹兒的貓咪，讓人想要抱在懷裏揉一揉。

兩人最後在一家店坐下，香噴噴的海鮮炒飯端上來的時候，豆涵覺得自己本來不餓的肚子好像叫了兩聲。

“快吃吧。”姜海棠笑著說。

店裏的音樂輕快歡樂，店面裝飾的非常有情趣，時尚而又創意十足，隔壁桌的小情侶卿卿我我的在互相餵著吃飯，膩歪的人掉了一層雞皮疙瘩，豆涵目不斜視，當作沒看到。

“你什麽時候離的婚？”豆涵問道，很輕飄飄又隨意的一句話。

問出口的瞬間，豆涵覺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有點兒飄，腦袋被蚊蟲也叮了嗎？

但是這的確是豆涵最想問的話，他想問很多很多的話，但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問，或者說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時機，怎樣的身份去問。

童樂女士那天說的很多，既然放不下就去弄清楚，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抓緊享受生活才是最關鍵的。

豆涵曾經恨過姜海棠，在姜海棠突然消失不見的時候，在聽到姜海棠結婚而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在自己因為抑郁癥一蹶不振的時候……

可是恨過之後卻覺得疼，心裏像是被剜了一刀一樣。

愛的那麽深，越挖越痛，痛的渾身難受，像打滾兒求饒。

可是還是愛的，還是喜歡著的，無法控制，也控制不了，他像是槲寄生一樣，只有寄宿在姜海棠這個寄主身上的時候，他才是真正快樂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可是他也怕，怕失望，怕疼。

姜海棠慌張又不安的看著豆涵，可是豆涵沒有看他，豆涵還在一勺一勺認真的吃著他最喜歡的海鮮炒飯。

“……去年。”姜海棠聲音艱澀。

繼而是沈默，好像沈默了很久，好像又只不過是幾勺飯的功夫，姜海棠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失聰了，周圍怎麽都一片寂靜無聲。

“哦。”豆涵說了句。

姜海棠坐的筆直端正，像是接受審問一樣，看著對面的人一勺一勺吃著飯，等待著被拷問。

可是卻沒有了下文。

豆涵納悶的擡起頭，“你怎麽不吃啊？我覺得挺好吃的。”

姜海棠一楞，慌忙的拿起勺子，“……啊？”因為聲帶過度緊張而導致聲音都有些嘶啞，聽的豆涵想樂。

姜海棠埋頭吃飯，“好吃好吃。”

豆涵給他盛了一碗湯，遞過去，“慢點吃。”

姜海棠喝了口湯，看著豆涵笑了，有點兒傻氣。

其實豆涵還想問點其他的，可是他看到姜海棠剛才緊張的樣子，又有點兒問不出口，可是姜海棠卻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他想的都能猜出來。

“你要是有什麽想問的，都可以問，”姜海棠看著他說，“但是，你能不能盡量不要生氣。”

豆涵啞然，嘴角扯出酷酷的笑，“這個不能保證。”

姜海棠立刻不安起來，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姜海棠以為豆涵會問他很多問題，可是豆涵之後卻什麽都沒問，豆涵好像變了，不是他熟悉的豆涵，可是卻又好像沒變。

不是豆涵不想問，而是他怕自己聽到答案後會難受，會鉆死胡同，會出不來，會破壞那個自己一直喜歡著的人。

你當初為什麽結婚？是因為喜歡上那個女人了是嗎？那我們曾經又算什麽？

你當初為什麽不聯系我？怕我去找你，怕我會阻止你，怕我會鬧你的婚禮嗎？

你當初為什麽一聲不吭就走掉？為什麽不告訴我原因？

……

豆涵想問很多很多，關於那些無疾而終的過去，關於這幾年來的事情，關於很多很多他們的事情。

可是他不敢，只敢一點一點試探，像是一只拖著沈重保護殼的蝸牛，往安全線的外面挪一點等安全了再挪一點。

現在這樣的狀態就挺好，你離婚了，我可以假裝不知那些過去，至於之後要怎麽辦，一步一步慢慢來吧，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姜海棠回到家，一把脫下因為打球汗水洇濕而粘膩膩的衣服，然後走進浴室。

嘩嘩的水花順著身體往下，將一身的疲憊和粘膩都沖掉了，姜海棠想起豆涵問他的話。

離婚。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一段婚姻，那是鐐銬，是枷鎖。

他自始至終心裏都只有那一個人，那個讓他無數次夢中夢到，讓他高興，讓他心疼，讓他的情緒翻湧，讓他的目光一直為他停留的人。

那個從開始叫他學長，就在他心裏埋下根的小孩兒，後來根越來越粗壯繁盛，再也拔不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