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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浮力森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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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家之犬,過街老鼠, 是什麽滋味, 傑克曾在少年時期品嘗過一回。

見習騎士期間,他陪同領主之子外出狩獵,對方不聽勸偏要獵殺野熊, 他拼死護衛, 才逃過一死。

但領主之子卻不幸受傷, 領主得知大發雷霆, 罰他當眾受鞭刑以示懲戒。

他不服,明明不是自己的錯。

兒子無辜遭牽連,父親欲找領主理論,結果領主以以下犯上的理由判了父子兩一個流放之罪,先毒打一頓再命人把他們釘在棺材裏扔入水中。

血統高貴就能為所欲為嗎?有權有勢就能不講道理嗎?

這究竟是什麽世道啊。

他好恨,他好不甘心。

所幸上天垂憐遇到了救星,他們不僅活下來了,還登上了傳說中的島嶼——浮力森林。

那兒的景色美得不像話, 那兒的人也特別漂亮, 除了極個別人是黑發黑眸,其餘皆為白發紫眸, 紫水晶一樣的眼睛,他只在油畫中見過。

島上,民風淳樸,夜不閉戶,待客如賓, 人人平等,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和父親都很喜歡這裏,喜歡到想定居於此,可族長卻說,他們不是一類人,傷好後便讓他們離開,並不許他們透露半點消息。

乘一艘小船在海上孤零零飄蕩,不知何處是盡頭。

父子兩相依為命,天高海闊,唯獨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食物吃完,遭遇海獸,便會喪命於此。

上帝可真會跟他們開玩笑,絕望希望,希望絕望,他受夠了,於其提心吊膽等死,還不如跳海一了百了。

站在船頭,展開雙臂,閉上眼睛,俯身倒下,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卻猶豫了很久。

他不敢,他害怕,他的內心深處還在期盼奇跡的發生。

掙紮之際,奇跡真的發生了,父親指著前方大喊一聲,有船。

他們再一次獲救了,上了船,好心的船長賞了一碗熱湯,兩父子捧著碗縮在角落,看著浮在油上面的肉末,二人不禁淚流滿面。

經過幾日的航行,船停靠在星河帝國的王城雷克雅可,下了船碼頭上都在討論咒者屠殺令的事,父親靈機一動,翻身的機會來了。

身份卑低賤那就不擇手段向上爬,無權無勢那就去搶去爭去奪去謀,出賣一切能出賣的東西,哪怕對方曾經有恩於自己。

以良知換成功,以性命博未來,以鮮血築城池,以榮譽為誘餌引某些愚蠢的人上當,多麽冒險,多麽刺激的計劃啊。

自告奮勇當臥底,借咒者之手幹掉領主,借黑暗騎士團之力鏟除紫血一族,一箭雙雕,多麽完美的計劃啊。

父親接受國王嘉獎,登上領主之位的那一刻,他覺得全世界都被自己踩在了腳下,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可是,該死的布拉德一族居然沒有死絕!

宿命輪回,他又一次從天堂掉到了地獄,過去出門前呼後擁,所有城民見到他都得伏地行禮,現在他們膽敢追殺自己。

項圈鐐銬,這些該死的東西怎麽那麽重,他邁不開步子,他喘不過氣,但他堅信自己是天選之子,奇跡一定還會降臨。

逃無可逃,退無可退時,騎士團出現了!

他又一次得救了!

那一刀,大概要了父親的命,父親卻不忍將他交出去,否則裏維一族的血脈就斷了,這座城的主人依舊是他。

他命令騎士團殺光那些對他不敬的城民,既然那麽崇拜父親,就去地獄跟隨他吧。

兩方激鬥,鮮血飛濺,屍積如山,慘叫聲不絕於耳。

地上殺戮不斷,漆黑的天空,綴滿星辰,極靜極美。

地獄天堂,大家都和他一樣了,他忍不住仰天長笑。

笑到忘我,笑到失神,一抹黑影突然從天而降,黑色的鬥篷,褐色的眼眸,褐色的波浪卷發,那身姿那模樣像極了母親。

是母親從天堂下來看他了嗎?

他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夢到母親了,他好想她。

思念蔓延,他展開臂彎迎接,以後這座城由他說了算,他會找最好的醫生給母親治病,那樣,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渴望……等待……

等待……渴望……

人靠近,他才認清,她是希恩,那個背叛了他的藥劑師。

可他一步也走不動了。

不,是他不想走,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從第一次遇見她時,他便有隱隱有一種預感,遲早有一天,會栽在她手裏。

看吧,果然應驗了。

傍晚時分,馬車挺穩,車門開啟,陣陣霧氣撲面而來。

路上,艾可只顧著和緹奇說話,沒註意周遭環境,下了車,她發現馬兒正低著頭飲水,前方是一處湖泊,濕氣很重,濃霧環繞,視野有限。

呼——呼——呼——

一股妖風刮過,嘩啦嘩啦,耳畔傳來鎖鏈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響。

“在這等著。”緹奇牽上艾可的手,吩咐倚在馬車門邊抽雪茄的凱樂。

“遵命,團長。”凱樂叼著雪茄朝緹奇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上車前,“長”字硬生生被凱樂憋了回去,過了幾個小時,那家夥連裝也懶得裝了,莫非他聽到了什麽?

天哪,他們說了那麽多暧昧羞恥的話,艾可單手扶額,她好想打個底洞鉆進去。

“禁煙一周,從現在開始。”十指相扣,指尖變涼,察覺到艾可心理變化的緹奇以命令的口吻對凱樂說,“立正站好,擡頭挺胸,我們回來前不許挪動半步。”

話音未落,凱樂立即行動起來,掐煙、擺姿勢,一秒搞定。

“走吧。”緹奇拎著一盞提燈,笑盈盈地拉著艾可往前去。

艾可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罰站的凱樂像座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地杵在那,面無表情,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變成團長的他,好威嚴,好冷酷。

轉過身,她癡癡地看著緹奇的側臉,表情溫柔,和對待外人時完全不一樣,他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大概只會展現給自己看吧。

哥哥終於屬於她一個人了,她對哥哥而言也是最特別的存在,艾可心滿意足地抱住緹奇的手臂,往他身上靠了靠。

“路難走,當心腳下。”緹奇小聲提醒。

“跟著哥哥走,去哪都不怕。”艾可目光不離緹奇,壓根沒有看路的打算。

“還叫我哥哥?”緹奇擰眉駐足,不滿地看著身邊人。

“呃……”艾可吐吐舌頭,叫習慣了,短時間恐怕很難改掉。

“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緹奇湊到艾可面前,特別期待地說道。

“緹……緹……緹……”他拒不承認時,艾可叫起來毫無壓力,現在知道了,反倒舌頭打起了結,她明明很喜歡他的名字,小時候也在心裏偷偷喊過無數次。

“不著急,我很有耐心的。”緹奇拉起艾可的手晃了晃。

“嗯。”艾可窘迫的低下頭,手不斷拍打自己的嘴巴,心裏直罵自己沒用。

“哈哈……”可愛的舉動,把緹奇逗笑了。

“笑什麽笑,快走啦。”艾可鼓起腮幫,埋頭向前沖,緹奇被他拉著走,笑聲不斷。

穿過霧瘴,便見一望無際的湖水,涼風掠過,靜謐的湖面泛起魚鱗般的漣漪,擴散的水紋還未消失就被撞了回來,湖中心鎖著一座島嶼,八條比手臂還粗的鐵鏈橫跨其上,看起來像橋,實際起到的卻是牽引作用。

“那就是浮力森林?”艾可站在橋頭問道。

“嗯。”緹奇輕輕點頭。

“島上一片狼藉,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還要困住它?”昔日的勝地變成焦土,艾可不由得心疼。

“這可是伯格的勳章,既可安民心,又能起到警告作用,若是處死了其他咒者,連墓地也省了。”緹奇將提燈舉高了一些,散落在鐵鏈上的木板,破的破,壞的壞,很難下腳。

“等一下。”艾可五指勾動,她放出頭發將木板串了起來。

“以後別為這種小事浪費能力。”路變平整,緹奇率先踏了上去。

“行,但你也不要再說用血給我變兔子之類的話了。”艾可明白緹奇的意思。

“好。”緹奇滿口答應。

“你的父母和族人都葬在這裏嗎?”行至橋中央,島的輪廓象越來越清楚,艾可看見廢墟上插了很多十字架,像墳墓。

“那是空墳冢,雙親和族人的屍體全被伯格運回了城,身首分離,懸掛在城墻示眾,最後淒慘地淪為了烏鴉爭搶的食物。”緹奇悲傷地說道。

“太沒有人性了,如此看來,厄爾斯城的領主對待青絲一族還算仁慈,就地焚燒,毀屍滅跡,好歹留了一具全屍。”親族的下場,艾可還是加入調查團後才查清楚的。

“仁慈?你是在罵我嗎?”

“我不也一樣?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下手,可厄爾斯城的領主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那要不要那把他也殺了?”

“殺了誰,我們的親人都不回來了。”覆仇遠沒有找哥哥重要,如今找到了,也是時候換個新目標了,於是艾可話鋒一轉,“但是,如果你想殺,我會陪你一起殺。”

“區區幾個領主,他們的狗命,我根本沒放在眼裏。”

“那你的目標是?”艾可想起了緹奇在撒汀城說過的話,以及他與威廉王子之間的關系。

“等你跟我去藍島帝國,正式加入亡靈,我再告訴你。”

“我會盡快提交辭職報告。”

“你是團長親自推薦的,你最好的朋友是團長的女兒,他們會同意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明晚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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