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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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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謊言

天氣轉暖,京城裏熱得燥人。梧竹幽居之內,城澄與裴啟旬坐於涼席之上,榮王正看著她寫字。都因城澄只著一件薄薄的紗衣還一直嚷著熱,鬧著要叫婢子多端幾盆冰山到房內。裴啟旬怕她受涼,不肯依她,便看著她寫字。

城澄打入府起就開始練字,到如今也有好幾年了,一手行書寫得嫵媚風流,只是做不到橫平豎直,和她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就是兩個字——懶散。他無數次試圖糾正她,最後都不得不放棄,只得由她去了。

不過叫城澄意外的是,臨宴特別喜歡她的字,還求她寫了幾幅扇面,據說在紅袖招一露面就大受好評,甚至有客人想要出價購買。城澄聽了,就當笑話說給裴啟旬聽:“要是以後咱們沒錢了,我還可以賣字養家。”

榮王聽說她要養家,不由好笑道:“偌大的榮王府,若是要靠你的字來養,只怕這麽嬌弱的腕子就要累得斷掉了。”

她輕輕白他一眼,嬌嗔道:“你傻呀,都到了需要我出馬才能維持生計的時候,還要什麽王府,什麽下人啊?就咱們兩個,找處地方種地去吧!”

他被她噎得一楞,忽然想到什麽,一時竟有幾分緊張:“城澄,你……”

“嗯?”

“你有沒有想過,本王舉事之後的日子?”他問得小心翼翼。

城澄垂眸,似乎在沈思,但實則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有沒有想過,當然想過了,這麽大的事情……只是該怎麽同他說呢?

她手中的羊毫,已經無意識地畫起了圈。榮王看破不說破,只是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其實很簡單,不過成,與敗。”

裴啟旬追問道:“成若如何,敗若如何?”

“這要先問你——王爺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周圍沒有旁人,城澄放心地問他,“阿旬,你想做皇帝麽?”

他似是微微一怔,這個問題,從沒有人當面問過他。

想做皇帝麽?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城澄……他記得城澄說過,她沒有想要殺裴啟紹。如果裴啟紹不死,他又如何做皇帝呢。

“年底即將舉事,王爺還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麽?”她溫和地笑著,語氣溫柔,話語卻顯得有幾分咄咄逼人,“還是,王爺想瞞著我?”

“當然不會。”他攥住她的手,沈聲道:“本王不敢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但本王……”他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城澄盯著他的眼睛,緩緩掰開他的手指。

裴啟旬心中一沈,正要說話,卻見城澄將自己手中的毛筆放下之後,卻又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阿旬,你知道麽,其實我很想讓事情按照我的期望發展,但我知道我不能這樣自私……你答應我,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都不要受我的影響,好麽?”

“可本王記得你說過,只是想奪回昭祉,並不想傷害三弟。”

城澄微微一笑:“那麽現在,王爺盡可以告訴我,你想要裴啟紹的命麽?無關城澄,只問王爺自己。”

榮王沈默。

城澄澀然一笑,本以為已經得到了他的答案,誰知裴啟旬卻說:“應該不會。”

“嗯?”她支著下巴看他,“我已經搞不懂了,阿旬……你忙活了這麽久,到底是想要什麽啊。”

他摸摸她的頭發,笑道:“不瞞你說,起初得知三弟繼位之時,我的確想殺了他。但現在,本王想出了更好的辦法?”

“什麽辦法?”

“三弟繼位,已有七年,除去早夭的大皇子,膝下還有三個皇子,皆為年幼。”

城澄會意,欣喜地看著他。如此自然是最好的,沒有人會死,而她能得到女兒,他能得到實權。

只是事情真的可以這樣順利麽?她略為狐疑地看著他:“若真的到了那一日,唾手可得的龍椅,王爺不要?”

“當皇帝,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榮王長嘆一聲,“你看看三弟,這幾年被折磨成什麽樣子。天災,*,都要罪己。整日要防敵人,防親人,與不愛的女人同床共枕。與之相比——”他摸摸城澄的臉頰,無限憐惜,“本王只要你。”

他這樣說,她自是感動,只是這並不是城澄想要的回答:“我就怕你是因為我……”

“怎麽?”

她伸手抓住他握在自己臉上的手,低聲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等過幾年,城澄老了,王爺就會後悔今日所做的決定,也會遷怒於城澄吧……”

“傻姑娘。”他捏捏她的臉,“並不全都是為了你。本王方才說過,三弟膝下已有三名皇嗣。若是他無子也就罷了,既然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皇位又如何輪到本王來坐?除非本王狠下心,把那三個侄兒都給殺了。”

他在她面前攤開自己的手掌,幹幹凈凈,修長勻稱。裴啟旬看著自己的手心,略略出神地說:“死在本王手下的人已經夠多了。就算是為了咱們的孩子積一點福氣吧。女人,孩子,本王不想動。”

“嗯……”她也盯著他的手看,那樣漂亮的一只手,根本看不出半點血腥氣。

“或許是年紀大了吧,”他收回手,看向窗外的景色,“突然之間,也想在史書上留一點好名聲。弒君篡位,好聽麽?”

他說這話之時,莊征自門口出現,遙遙出聲:“殿下。”

裴啟旬看城澄一眼,見她點頭,便叫莊征進來說話。

“交代的事如何了?”

莊征的性子慎之又慎,斷乎不敢有錯:“奴才不敢疏忽,已盡數辦妥。”

裴啟旬點了點頭,讓他下去候著,喝杯茶消消暑。

新來的婢子一直在外頭候著,想要進屋更換茶水,卻被忍冬攔在外頭。最後還是忍冬親自端了進來。

榮王接過茶,輕抿數口後,忽然擡眼看向忍冬:“谷雨的事情,本王不希望再有。”

忍冬立馬跪倒在地,慌忙道:“殿下放心,奴婢對殿下對王妃忠心耿耿,定不會……”

裴啟旬擡手制止她:“本王不需要聽你說,而是要看你如何做。下去吧。”

“是……”忍冬強忍住發抖的沖動,盡量鎮定地退了出去。

“谷雨竟然,真的是皇帝的人。”城澄嘆息,“他到底想怎麽樣呢?”

裴啟旬輕輕一笑:“先讓谷雨挑撥你與解憂,再讓谷雨挑撥本王與莊征,無非是離間之計罷了。想不到三弟為頭疾所擾,還有這樣的閑心。只可惜讓榮親王府分崩離析,沒那麽容易。”

“那咱們動了谷雨,皇帝那邊會不會察覺到什麽?”

“莊征辦事,你且放心。”裴啟旬起身拍拍她的手,“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些再來看你。”

城澄點頭應下,目送他出門。

裴啟旬一路目不斜視,徑直往書房走去。忽然,他頓住腳步,看向身旁的莊征。

“殿下?”莊征一楞。

“方才從王妃院裏出來,你便吞吞吐吐。是有話要說?”

莊征咬牙躬身,不敢隱瞞,只得如實道:“殿下恕罪,方才奴才進屋的時候,聽到殿下同王妃說,您並不打算……”

“弒君篡位?”

三丈開外即是碧湖,水露荷華,搖曳生發。午時的日頭照在水面上,偶泛鱗光。

一片寧謐之中,莊征低聲道:“奴才不明白,難道您真的……不打算除掉後患?”

日光之下,裴啟旬瞇了瞇眼睛,微妙地一笑:“你說呢?”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反問,莊征卻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笑了起來:“您還是顧忌王妃。”

“有些事情,她不必知道。”他擡步走上白玉石橋,想起城澄曾站在此處嫣然淺笑的模樣,不由微勾唇角,“本王只願她展開眉頭,輕松度日就好。”

江山,美人,他都要。

晚上,裴啟旬一直沒有忙完,就叫人傳話到梧竹幽居,叫城澄不必等他。城澄卻是難得來了興致,跑到書房裏來。莊征等人見王妃至此,便自覺地退了出去。

城澄回頭看他們的背影,又轉過頭來問裴啟旬:“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他搖搖頭,沖她張開雙臂。城澄能來,他不知有多高興。

城澄見他動作,立即喜笑顏開,快步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懷中。榮王故意悶哼一聲,做出疼痛的模樣。她嬉笑著要去扒他的衣服,看看他傷哪兒了。

“別鬧。”他的呼吸不知不覺間逐漸紊亂,且愈發沈重起來。等城澄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一同纏綿過後,天已然黑透。城澄癟著嘴看他:“你吃飽了,我還餓著呢。”

“嗯?還沒餵飽你?”

“別胡說八道!”她紅了臉,從他懷中坐起來,整理衣裳。誰知不小心竟碰掉了一封奏折。

他剛要說不要緊,就見她低頭去撿。城澄“咦”了一聲,奇怪道:“這折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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