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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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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絮回房間睡了一覺,半夜醒來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天花板,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她花了一分鐘才意識到,她是在自己的家裏。

沈釗的那個富麗堂皇的家不是她的歸宿,這裏才是。

沈釗懷疑而又憤怒的目光又浮現在她眼前。她心裏感到一陣刺痛,卻沒有勇氣去跟他的懷疑進行抗爭。她受過傷,雖然努力堅強地活著,在感情上是怯懦的。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又戰勝不了自己的弱點。

她想自己是舍不得就這麽跟他分開的,起碼背著被他懷疑的大鍋,讓她心裏很難受。

她在安靜中,開始想念沈釗。他們之間經歷過很多,團建的時候,他跟自己討栗子吃。她的高跟鞋斷了,他陪自己坐地鐵,送自己回家。梁絮想著那些過往,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對她來說,後來的那些浮華,反而沒有剛開始跟他相處時,那些細微平凡的幸福給他印象深刻。

如果他是個普通人,自己說不定會更勇敢一些,會跟他吵架,會對他發脾氣,還會威脅他,如果不來哄自己就分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副被打入冷宮的樣子,不對……是被打入冷宮之前,就自己要求去尼姑庵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梁絮越想越覺得自己淒涼,在床上裹著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在黑暗中逃避這個世界。

次日一早,白小飛做了早餐,叫她起床。梁絮喝了杯牛奶,也沒什麽胃口,一會兒工人就要來上班了,梁絮不想被她們好奇的目光包圍,打算出去散一散心。

她去玄關穿羽絨服,拉上靴子的拉鏈。白小飛跟過來,怕她想不開出去尋短見。他說:“你去哪兒,我陪你吧?”

梁絮說:“不用,我出去轉轉。”

白小飛還是怕她出事,說:“你等我換衣服啊,我跟你一起出去。”

梁絮笑了一下,說:“我去找方晴,到了讓她給你打電話。”

白小飛總算稍微放心了一些。梁絮跟他擺了擺手,出了門,坐地鐵去了方晴的工作室。

方晴今天的預約挺滿,讓她不介意的話,要多等一會兒。梁絮也無所謂,在等候室玩了一天解壓玩具。助手來續了幾次開水,梁絮躺在沙發上,用力捏一個擠痘痘的玩具,嘴裏一邊嘮嘮叨叨地說:“擠爆你!混蛋,阿噠!”

白色的膿被擠了出來,梁絮拿紙巾擦掉它,然後繼續跟下一個痘坑戰鬥。

助手默默地出來了,去了方晴的辦公室。方晴說:“怎麽樣?”

助手說:“在玩你買的玩具,她好像壓力挺大的。”

方晴哦了一聲,預約的病人到了。方晴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給病人脫敏用的機械蟑螂和一只橡膠大蜘蛛,說:“給她玩吧。”

助手去把玩具交給了梁絮,梁絮看著兩只碩大的昆蟲,驚恐地睜大了眼,說:“幹嘛?”

助手說:“方醫生說,給您玩的。”

梁絮一頭黑線,覺得方晴有時候跟小學男生似的,明知道人家心情不好,還要在傷口上撒鹽,真是太討厭了。

助手出去了,梁絮遠遠地看著放在桌子一角的蟑螂和蜘蛛,仿佛跟它們達成了共識——我不過去,你們也別過來。安靜了片刻,梁絮的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兩根手指捏起了蟑螂,發現做的還挺逼真的,底下還有機關。

她按下開關,蟑螂從她手上竄了下去,開始滿地打轉,又黑又紅,振翅欲飛,像一只真正的小強。

梁絮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縮在沙發一角,感覺自己的全部世界都被那只小強占領了,討厭的男朋友什麽的,她已經不care了。

下午五點多,方晴終於忙完了,她高擡尊步親自來慰問閨蜜,發現梁絮空虛地看著地上的蟑螂,一副完全適應了的狀態。

方晴說:“肚子餓了嗎?”

梁絮終於等到她下班,從沙發上爬起來,說:“出去吃飯?”

方晴說:“外頭東西太貴了,在家吃。”

她說著去廚房悶了一鍋米飯,炒了幾個菜,又打開一瓶啤酒。梁絮心情低落,喝完一杯,又倒一杯。方晴伸手把她攔住了,說:“你有心事啊?”

梁絮說:“沒有。”

方晴笑了,說:“上午來的時候就看你不對勁。我有透視眼,在我面前你能瞞得住什麽?”

梁絮垂著眼沒說話。方晴說:“說說吧,看在好朋友的份兒上,我聽你發牢騷,不收錢。”

梁絮依舊沈默,方晴便開啟了猜測模式,說:“沈傲天跟你吵架了?”

梁絮悶悶地說:“你怎麽知道?”

方晴伸手戳了戳她的腮,說:“都寫在臉上了。”

梁絮放棄了似地趴在桌子上,說:“啊……早知道就不多管他的閑事了,之前錄了他的音被他發現了,他現在懷疑我是商業間諜,我難受。”

她跟方晴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方晴的臉色挺嚴肅,說:“這邊聽完了你都不刪的嗎?”

梁絮有點無語,說:“我想他也不會發現,又不是受過專業培訓的臥底,我哪有這麽豐富的經驗啊?”

她這麽一說,感覺自己更像是個間諜了,一副百口莫辯的倒黴相。

方晴說:“算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怪你也沒用。我想他應該就是暫時在氣頭上,等過兩天冷靜下來就好了。”

梁絮說:“他說要調查我,等結果出來,如果冤枉了我就跟我道歉。”

方晴說:“你又沒什麽可查的,讓他去查唄。”

梁絮小聲說:“但我挺傷心的。”

方晴說:“那就吸取教訓,以後不該自己管的事,不去插手。就算做了也要清理痕跡,懂?”

梁絮嗯了一聲,又說:“就算他來道歉,我也不想回去了。”

方晴知道她是說氣話,笑了一下說:“那就晾著他。有這麽好的女朋友還不安穩,讓他後悔去吧。”

兩人正說著話,梁絮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沈釗打來的。她心煩地把手機扔在一邊,沈釗還挺執著,一個沒打通,片刻又打了過來。

梁絮看了方晴一眼,方晴做了個請的手勢,梁絮就把電話接起來了。

她冷淡地說:“餵。”

沈釗的聲音有點著急,在對面說:“你在哪兒呢?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不接。”

梁絮說:“我在……你管不著。”

沈釗:“……”

她有點醉了,顯得比平常更不講道理,正好借著酒勁對沈釗發一發小性子。

沈釗花了一天的時間讓人調查了梁絮的人際關系網,發現她並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沈釗得到了這個結果,松了口氣,他是真的喜歡她,所以特別怕她背叛自己。

沈釗回憶跟她在一起的經歷,覺得她單純可愛,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而且她那麽做根本沒有意義,都要嫁給自己了,為什麽要胳膊肘往外拐?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錯怪她了,覺得再拖下去,對兩個人都不好,於是硬著頭皮準備道歉。

他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晚上又打了兩個,這回總算打通了。

梁絮的態度生硬,一看就是對他還在生氣。他只好老實道歉:“對不起,我最近壓力太大,不太理智。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好不好?”

梁絮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肯跟自己道歉,反問道:“你調查完了,我恢覆清白了麽?”

沈釗乖乖地說:“是我誤會你了,原諒我好嗎。”

梁絮聽他這麽說,心裏反而特別委屈,想錘他兩拳解氣。她傲嬌地說:“我不想跟你說話,哼。”

沈釗感覺她有點喝醉了,越發不放心,說:“你到底在哪兒呢?”

梁絮不回答他,作勢要掛電話。方晴說:“等等,讓我接一下。”

梁絮以為方晴要罵他,捂著手機搖了搖頭。方晴輕聲道:“沒事,就打個招呼。”

她接過去說:“您好,我是方晴,是梁絮的朋友,也是一名心理咨詢醫師。”

沈釗就是因為她跟媳婦吵架的,沒想到這就能跟她接觸到了。他說:“你好,梁絮在哪兒呢?”

方晴平靜地說:“她在我這裏,你放心,她很安全。”

沈釗有種跟綁匪聊天的錯覺。方晴笑了,說:“之前我在您女朋友的參與下,給您建了一個檔案。你放心,這些檔案的內容是絕密的,我覺得您的狀況需要一些調整,請問您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趟?”

沈釗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不假思索地說:“我沒空,最近很忙。”

方晴就知道他會這麽回答,她露出微笑,聲調和緩地說:“沈先生。”

她的聲音模糊起來,仿佛隔著一層水波:“你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都會……”

她的聲音忽然又變得清晰,仿佛大寫加粗地突出出來,“安排時間”

梁絮聽在耳朵裏,感覺腦海裏仿佛有個聲音取代了自己的意志,命令他說:“沈先生,安排時間。”

梁二助下意識就要看日程,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麽聽話的。她恍然大悟,看來方晴是在給沈釗催眠了。

沈釗那邊也安靜了數秒鐘,然而他畢竟是個總裁,意志力超過一般人。他很快醒悟過來,說:“我確實沒有時間,就這樣吧,再見。”

他本來是要哄老婆回家的,結果被方晴這麽一嚇,連老婆都忘了。

梁絮覺得有點好笑,說:“你剛才給他催眠了?”

方晴說:“是啊,要不然他怎麽會來。”

梁絮托著腮,好奇地說:“我以為催眠都是特別神秘的那種,拿個鐘表晃來晃去的。怎麽你可以靠說話就操縱人麽,這也太厲害了吧?”

方晴笑了,說:“你說的那叫直接催眠,只有20%的人會被那樣催眠。其實我們應用到臨床的大多數是間接催眠,或者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為心理暗示。但具體應用起來沒有那麽玄,催眠還是需要對方配合的,不可能光靠下命令就讓對方服從。”

梁絮覺得自己的閨蜜其實挺厲害的,以前小瞧她了,覺得不管怎麽樣有這個本事就挺厲害的,難怪沈潔來咨詢過一次之後就對她讚不絕口。

她想了想,又有點遲疑,說:“這樣不好吧。他要是怕了,不就更不肯來了?”

方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他會來的,頂多不超過一天,他會打電話給我。”

梁絮遲疑了一下,覺得方晴剛才的話在自己心裏揮之不去,確實很有力量。就算是沈釗那樣的人,應該也體會到了她的厲害。這麽有能力的心理醫師,肯定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應該會再打過來的。

方晴說:“別想那些臭男人了。你留下來住,咱們晚上開枕頭party。”

梁絮便笑了,說:“好啊。”

閨蜜兩個好久沒有一起住了,當天玩到半夜才睡。

次日一早,梁絮的手機又開始嘟嘟嘟地響。梁絮沒睡醒,翻了個身,把手機推到旁邊去了。方晴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還是沈釗。她心裏感嘆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樣,一天到晚都有人關心。

她把電話接起來,沈釗說:“你在哪兒呢?”

方晴說:“還在我這兒。”

她的口氣冷淡果決,仿佛在後面要加上一句“怎麽,你有意見?”

沈釗有點被噎住了,遲疑了一下,說:“那就好,讓我跟她說話。”

方晴看了梁絮一眼,見她還在睡,便故意說:“她生氣呢,不想接電話。您考慮好咨詢的事了嗎?”

沈釗想了一下,說:“您咨詢的方式包括什麽?”

方晴說:“談話,心理分析。”

沈釗說:“會催眠麽?像昨天下午那樣?”

方晴便笑了,覺得他很聰明。她說:“在爭取當事人同意的前提下,能夠催眠是最好的。可以進入受試者的潛意識,有針對性地幫他解開心結。”

沈釗沈默著,似乎在猶豫。方晴又說:“你放心,催眠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樣危險。如果醫師利用催眠對受試者做出不利於他安全的事,他馬上就會清醒過來。”

沈釗覺得有道理,但是還不能完全放心。方晴又說:“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帶一位信得過的朋友過來,讓他全程保護你,隨時可以打斷催眠。”

沈釗感覺這樣算是挺有誠意的了,自己的心理問題也確實應該解決一下,老這麽拖著不行。他想了一下說:“那就後天下午吧。”

方晴跟他說定了,然後掛了電話。她想了一下,沈傲天應該是自己的咨詢師成立以來接待的逼格最高的人,對於這樣的人的內心世界,還是充滿了好奇的。

他對梁絮說:“沈傲天要親自來看病了。”

梁絮剛才聽見他打電話,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方晴貼在她耳朵邊上又強調了一遍,她這才醒了過來。

梁絮睜開眼,看著方晴說:“我沒聽錯吧,他要來看病了?你怎麽做到的?”

方晴笑道:“不是我,是你啊。他為了你願意來看病,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挺不容易的了,可能這就是愛吧。”

梁絮有點不好意思,卻嘴硬道:“他愛看不看。”

方晴笑了一下說:“小丫頭,我說過不會讓你守活寡,你就等著驗收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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