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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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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深沈,車窗上起了霧。梁絮的手搭在玻璃上,無意識地劃了幾道流線。星星點點的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映得沈釗的模樣更好看了。

他吻得很克制,如同蜻蜓點水,輕輕一觸隨即離開。梁絮的心裏居然有點落寞的感覺,希望他能吻得更久一些。車裏的空間很安靜,她好像能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又有些戰栗感。

風在窗外呼嘯而過,一呼一吸間,風中細微的水珠凝結成冰,像毛細血管一樣枝枝叉叉地蔓延開來,帶來整個冬天的序曲。

梁絮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這麽輕浮實在太不理智了。她的手指觸碰到了車窗的按鈕,玻璃嗡地一下子開了。寒風吹進來,兩個人的頭腦都清醒了。

沈釗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沈默地坐了回去。梁絮也靠車窗邊挪了一下,離得他遠了一些。兩人一路上沒再說話,默契地沈默著,直到下車。

兩人各自回了房間,梁絮進了屋,發現沈釗發來了短信。

“感謝你陪我度過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

梁絮不知道該回覆什麽好,把手機放在了一邊。她脫下了華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回歸了平常的模樣。然而沈釗依舊帶著他的光環,梁絮跟他的距離又變得遙遠起來,她想起剛才在車上的那個吻,心裏有點甜,又有些澀。她伸手撫摸被他吻過的地方,感覺指尖都有些灼熱。

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他對自己的溫柔和克制都讓她心動,那種被呵護的感覺讓人想要依賴。

梁絮躺在床上,還在想他,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次日兩人坐飛機回了北京。沈釗在飛機上跟她並排坐著,一本正經的模樣。梁絮忍不住看他,沈釗瞥了她一眼,說:“沒睡好?眼底下有黑眼圈。”

梁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說:“頭一次經歷這種大場面,有點虛了……”

沈釗便笑了,說:“多去幾次就習慣了。”

梁絮沒想到還有下回。沈釗公事公辦地說:“你表現很好,回去給你加工資。”

梁絮跟他相處的模式已經從單純掙錢,發展到了關心他的一切。她開始覺得沈釗這樣動不動拿獎金說事,有點傷感情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覺得自己這樣搖擺不定是個危險的信號。

下午沈釗去公司視察,讓梁絮先回去休息,特意叮囑沒精力就定個外賣,不用專門做飯。

梁絮笑了一下,說:“好。”

她下午回別墅,一覺睡到四點多,起來打掃了一會兒衛生。沈釗兩點多發了條短信過來,說:“晚上五點到家。”

梁絮才看見信息,覺得做飯來不及了,便上網定了一頓泰國菜。

五點鐘,沈釗還沒回來。梁絮坐在桌邊上網,想看看店鋪怎麽樣,結果在後臺收到了一堆催促發貨的要求。

有的訂單耽擱了兩天都沒有發出去,客戶開始申請退款。梁絮覺得奇怪,不知道白小飛怎麽沒有及時發貨。她打電話過去,說:“餵,小白,我回來了。”

白小飛哦了一聲,聲音悶悶的,有點啞。梁絮覺得他不對勁,說:“你怎麽啦?”

白小飛沒精打采地說:“我發燒了,剛吃了藥,頭好暈。”

梁絮嚇了一跳,想他肯定是累壞了。她說:“你等一會兒,我這就回去。”

白小飛說:“不用,你也挺累的,我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梁絮沒跟他爭執,掛了電話直接打車回家。她路上買了點菜,片刻拿鑰匙開了門,屋裏一股久違的衣料的氣味。她深吸了口氣,感覺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總裁的房子雖然大,但是沒有這邊有踏實感,畢竟這邊才是自己的家。

灰崽聽見了開門聲,過來張望。梁絮發現小崽子長得還挺快的,一個月沒見面,它都成了個大型走地雞了。

梁絮把它抱了起來,說:“長這麽大了,快要抱不動了!”

灰崽還認得她,親昵地把腦袋往她身上蹭。梁絮抱著灰崽去了白小飛屋門前,敲了幾下,沒有回應。梁絮把門推開一條縫,見他睡著了。工人已經下班了,地上散落著碎布料和沒打完包的紙盒子。

白小飛生病的這兩天裏,工人雖然也幫著發貨,但畢竟是分外的工作,沒有那麽上心,因此有個別訂單被遺忘在了角落裏。梁絮按照訂單逐一打包,聯系快遞員,終於在七點鐘之前把積累下的工作都處理完了。

白小飛聽見了動靜,終於醒過來了。梁絮去廚房蒸了一碗雞蛋羹,又拆開路上買的雞排和黑米粥,說:“你醒了。”

白小飛靠著床頭,臉燒的通紅,穿著皺巴巴的睡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梁絮把飯端到他床前,說:“我餵你。”

白小飛張嘴喝了一口粥,眼巴巴地看著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副哭包模樣。

梁絮知道他累壞了,十分慚愧,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對不起,留你一個人忙工作。”

白小飛對她向來是逆來順受的,就算燒成這樣,也是體貼地說:“我沒事,你也辛苦了,畢竟……伴君如伴虎嘛……”

梁絮笑了一下,覺得沈釗不算是虎,他對自己挺好的。就是白小飛這段時間超負荷工作,自己實在是對不起他。

白小飛看著她,欲言又止。

梁絮說:“怎麽啦?”

白小飛說:“你忙完了嗎?”

梁絮覺得他是想說他需要自己,又不好意思說,畢竟生病的人都格外脆弱。她伸手摸了白小飛的額頭一下,感覺還挺燙的。白小飛的臉紅彤彤的,縮了一下。梁絮覺得有點好笑,他被人摸了還會害羞,挺大個男孩子,活像個小媳婦。

他暈乎乎地說:“三十九度,我剛量過了……啊,你說我會不會燒成個傻子?親,我要是傻了,你會嫌棄我嗎?”

梁絮嚴肅地說:“別胡說,我帶你去醫院吧?”

白小飛說:“我昨天去過了,床頭櫃上的那些藥都是醫生給開的,有消炎的有退燒的。”

梁絮說:“怎麽不管用?”

白小飛仄仄地說:“藥應該是管用的。不過上午熱水器壞了,我又洗了個涼水澡,所以……阿嚏!”

梁絮簡直拿他沒辦法,說:“還敢洗冷水澡?你自己一個人住就不認真過,老這麽湊合,能不生病嗎?”

白小飛迷迷糊糊地看著她,仿佛腦子接錯線了似的,被罵也挺開心。梁絮餵他吃飯,一勺一勺的,特別溫柔。

白小飛不想吃蛋羹,梁絮哄小孩似的,說:“吃一口,這個好消化。雞排是油炸的,其實對你身體不好,但是你愛吃沒辦法……先把粥喝了。”

白小飛便聽話地多吃雞蛋羹,喝黑米粥。灰崽踱過來,好奇地看著竹簽子上的雞排,歪了歪腦袋,仿佛在問,這是什麽,好吃嗎?

梁絮餵飯的動作停在半空中,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尷尬中。白小飛伸手擋住灰崽的眼,說:“好孩子,去、去。這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灰崽:“嘰?”

梁絮感覺雞排是吃不下去了,便收了起來。她去給灰崽的飯碗裏添了一把綜合糧,倒滿清水,摸了摸它說:“大人吃飯,小孩子少看,懂?”

灰崽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眼神裏充滿了無辜,不理解這個世界的殘忍。

梁絮不想讓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養雞場這種可怕的存在,成千上萬只雞被關在籠子裏,養到一定程度就抓走,渾身是毛進去,大卸八塊出來……她打了個寒戰,別說灰崽了,那種情形連她都受不了。

白小飛吃完了飯,躺了回去。梁絮洗了一塊涼毛巾放在他頭上,說:“好好休息吧,我請假在家裏陪著你。”

白小飛小聲說:“那我要多病幾天。”

梁絮笑了,說:“你說什麽胡話呢?”

白小飛惆悵地說:“我好了,你又要走了。”

梁絮收拾著房間的動作慢了下來,回頭看白小飛。白小飛垂著眼,孤孤獨獨地縮成一團,像個被拋棄的小孩子,渾身彌漫著自艾自憐的氣息。

梁絮被他這樣搞的有點難受,覺得自己這麽忽略他的感受,實在很不好。她安慰地說:“不走。那邊已經忙完了,我這就搬回來住。”

白小飛的眼睛亮了起來,說:“真的?”

梁絮笑了,說:“不騙你。”

白小飛眼裏透出幸福的光芒,往被子裏縮了縮,終於能踏實睡了。

她見白小飛睡著了,悄悄地出了房間。她抱著灰崽打開電腦,建了個excel表格,開始計算這段時間的店鋪收益。她不在的時候,小白盡了最大努力經營店鋪,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雙十一是一場硬仗,白小飛帶著幾個工人硬抗下來,實在是太辛苦了。梁絮覺得挺對不起他們的,按績效做了個表格,打算給大家多發點錢以示感謝。

她手機回來的路上就沒電了,這會兒充滿了電,開了機。沈釗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又發了短信,還挺在意她的。

她走之前在桌上留了紙條,說室友病了,要回去看他。

沈釗的微信一連好幾條,都是關心:“病的重嗎?需要幫忙嗎?我送他去醫院?”

梁絮回覆道:“他發燒了,吃了藥在家休息。我跟您請一天假,在家照顧他。”

沈釗道:“可以,讓他好好休息,等他好了你再來上班。”

他發了個紅包過來,裏頭有一千塊錢,留言:“營養費。”

梁絮沒收,放下手機,又去悄悄地看了白小飛一眼。白小飛睡得挺安穩,好像主心骨終於回來了。梁絮回了自己房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也睡著了。

次日梁絮在家打掃了一天衛生,她最近不在家,白小飛忙得沒空打掃衛生,家裏的角角落落都積滿了灰,廚房裏的油煙也攢了厚厚一層。

梁絮用油煙凈擦著瓷磚,嗆得直咳嗽,一邊想:“有油煙證明他最近一直自己做飯吃,還算生活有規律。”

她打掃完了衛生,白小飛好像睡夠了,起床溜達了一圈。灰崽好幾天都沒見他這麽有精神了,特別高興,跟著他歡快地直蹦跶。白小飛想親一親它,又怕傳染它感冒,捂著嘴說:“寶貝你離我遠一點,爸爸已經夠窮的了,你要是病了,我就得賣血給你治病了。”

梁絮幹脆把灰崽抱起來,放到隔壁工作間裏關了起來,讓工人們看著它。她出來說:“隔離了。”

工人們還在噠噠噠地踩著縫紉機。白小飛癱在餐桌前,喝了一碗白粥,又吃了兩個茶葉蛋和一根油條,然後虛弱地說:“吃飽了……又困了。”

梁絮笑了,說:“生病就是這樣,吃飽了就睡,睡夠了就吃。累了就歇著吧。”

白小飛不放心地說:“那我睡了,你可別悄悄地走了啊。”

梁絮說:“我都請假了,你怕什麽?”

白小飛沒回答,片刻趴在桌子上,說:“啊……真想有錢。”

梁絮收拾著碗筷,拿去嘩嘩地洗碗,一邊說:“誰不想啊,窮人想有錢,有錢人想有更多錢。蜜蜂知道采蜜,老鼠知道屯糧,人要活著,當然也得努力掙錢。”

她說著開始唱兒歌:“花兒醒來了,鳥兒忙梳妝。小喜鵲造新房,小蜜蜂采蜜忙,幸福的生活從哪裏來,要靠勞動來創造……”

白小飛幽怨地說:“我跟她們不一樣,我要是有錢了,就能把你留在身邊了。”

水流聲嘩啦啦的,梁絮哼著歌沒聽清他說什麽,片刻把頭探過來,說:“嗯?”

白小飛搔了搔頭,說:“沒事,那什麽,你給你老板當二助了?”

梁絮說:“是啊,工資給我漲了一千塊錢。”

白小飛笑了一下,說:“升官發財了,恭喜。兩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麽快就信任你了……他對你還挺不錯的。”

梁絮覺得他的情緒有點微妙,似乎有些吃醋。她轉移話題地說:“你還燒不燒了?”

她說著拿來溫度計,甩了幾下,給他塞到咯吱窩下頭夾著,說:“量量。”

白小飛還不放下那茬,自顧自地說:“要是我有錢,我就雇十個秘書,讓你當我的總助,叫他們都聽你吩咐,爭先恐後地拍你馬屁,拉不拉風?”

梁絮噫了一聲,不滿地說:“怎麽給我降級了,咱倆不是合夥人麽?我董事長,你總經理,忘了?”

白小飛哈哈地笑了,說:“燒糊塗了。就咱倆光桿司令,這麽互相管理過幹癮,挺快樂的。”

梁絮捧場地說:“快樂。”

她剝了個橘子,遞給白小飛。白小飛看著她,眨了眨眼,張開了嘴。梁絮看出他想撒嬌,跟個大孩子似的,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掰了兩瓣餵給他。白小飛乖乖地吃了,對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他的皮膚偏白,頭發睡覺拱的亂糟糟的,有種慵懶的感覺,純情裏帶著點小性感。

白小飛長得顯小,經常被客人當成高中生調戲。梁絮忽然能夠體會那些人的心情了,看著這麽個順毛好揉捏的小可愛,真的忍不住要伸手戳一戳。

梁絮內心的怪阿姨之魂都要蘇醒了,覺得發小乖的不像話,讓她有種想用力揉他幾下的沖動。

白小飛掏出溫度計,看了一下,37度2。他松了口氣,說:“快降下來了。”

他又吃了藥,縮回床上躺著。梁絮坐在床邊說:“你想吃什麽水果,我去給你買點。”

白小飛搖了搖頭,說:“你多陪我一會兒。”

梁絮便坐在床邊,看著他睡著了,這才輕輕地退了出去。她出門挑了個大西瓜,冬天的西瓜格外貴。梁絮為了病人,咬了咬牙,花了八十多買下來了。她又買了個紅心柚子,跟西瓜一起拎回了家。

晚上白小飛的精神明顯好多了,他坐在客廳裏玩手機,工人們下班了,家裏又恢覆了安靜。梁絮帶著水果回來了,她去廚房把西瓜切塊,把柚子瓤剝了出來。她把水果端出來,讓白小飛使勁兒吃。

白小飛啃了一口,擡頭說:“甜!你也吃。”

梁絮嗯了一聲,剛拿起一塊,忽然聽見手機一陣響。

她起身去洗手,打開短信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卻是十分暧昧的一條短信。

“寶貝,好久不見,想我了嗎?猜猜我是誰。”

梁絮以為是垃圾短信,正要拉黑,那邊又發來了一條短信。

“你把我以前的號碼拉黑了,我特意為你換了個號,尾號520999,是不是很好記?”

梁絮覺得莫名其妙,懷疑自己被變態盯上了。手機又響了,短信發了過來。

“我在你樓下,來見我一面吧,我等你。”

梁絮走到陽臺上,打開窗戶往下看。見路燈下面,停著一輛奔馳。車旁邊一個男人手裏夾著根煙,百無聊賴地吸了一口,把煙頭扔在地上。

顧平擡起頭,看見了梁絮,扯起一邊嘴角露出了個笑容。

他朝這邊揮了揮手,梁絮的心猛地一陣收縮,條件反射地關上了窗戶。

她心煩地皺起了眉頭,心裏生出一陣強烈的厭惡,暗自咒罵——那個王八蛋,他怎麽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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