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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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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病房裏,安靜的能聽見機器運作的聲音。

梁絮躺在病床上,身邊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想起從前自己在大學裏的那段時光,那時候她年輕漂亮。男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向她獻殷勤,她從來沒有寂寞的時候,卻一個也瞧不上眼。

畢業舞會上,她被選為了本屆的party queen。她的發小在旁邊偷偷地看她,忐忑不安地想要過來請她跳一支舞。這時候同班的另一名男生過來了,他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對她伸出手說:“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那個男生長得很英俊,家庭背景也很好,是很多女孩兒暗戀的對象。他來邀請梁絮,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把手遞了過去,跟他在舞池裏起舞。直到現在,她依然記得那天的燈光很璀璨,所有人都在看他們,目光裏充滿了艷羨。

然而那卻是一場噩夢的開端。

在那之後不久,她跟那個公子哥交往,正式成了他的女朋友。

男生名叫顧平,家裏開服裝公司,有獨立的工廠和設計工作室。梁絮學服裝設計專業,跟他在一起,對事業也有幫助。然而顧平是個直男癌,只想讓梁絮聽自己的擺布,並不想讓她搞事業。

梁絮當時鬼迷了心竅,就真的聽他的話放棄了自己創立的服裝品牌,一心等著他來娶自己。

然而男人的嘴是騙人的鬼,她等了兩年,等來卻是無情的背叛。

在她二十三歲生日那天,她把這個渣男跟他的小三堵在了屋裏,親自捉奸在床。

要是擱在從前,梁絮絕對忍不了。然而長期高額的花銷讓她債臺高築,生活開銷都要依賴這個男人,她沒辦法,只能選擇原諒。

在那之後,又拖了兩年,渣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軌,爭吵成了他們之間的家常便飯。梁絮發現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去醫院檢查,發現自己得了甲狀腺癌。

顧平本來就盼著跟她分手,得知她得了重病,甩下六十萬跟她說了拜拜。梁絮之前為了這個渣男跟父母斷絕了聯系,如今回到她身邊的,卻還是他們。

梁絮覺得很對不起父母,自己這一輩子一事無成,臨了不能再拖累他們。她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了,幹脆拒絕積極治療,想省下錢來給父母養老。

她的父母還不願放棄,輪流來陪床,只是年紀大了,頂不了太久,每天總有幾個小時不在病房。

梁絮擡起眼皮看墻上的掛鐘,下午三點整。一直折磨她的疼痛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盈的欣快感,仿佛預知自己即將迎來解脫。

她想起了從前的美好時光,微笑了片刻,又流下了眼淚。

如果有機會重來一遍,她一定不讓自己再活的這麽失敗。

真的好後悔。

機器上的心率漸漸變成了一條線,她像睡著了一樣,沈入了安靜的純白之中,等待著意識的消散。

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四壁是簡單的大白墻,墻上還貼著奧黛麗赫本經典的拿著煙桿穿著小黑裙的海報。香水和首飾橫七豎八地堆在梳妝臺上,氣氛有點躁動的浮華,又有些矜持的小優雅。藍色的窗簾微微擺動,清新的晨風湧進來,開始了跟往常一樣的一天。

這是她大學畢業之後租的房子,她在這裏住了兩年。創業初期最艱苦的時光都是在這裏度過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掐了自己一下,紮紮實實地感到了疼痛。

她爬起來,下床站在梳妝臺前。鏡子裏的自己面容飽滿,一頭過肩長發還在,而且密實油亮。她生前因為化療,頭發都掉光了,如今看到大把的頭發還在,高興的簡直要哭出來。

鏡子照著她,映出了她窈窕有致的身體。她又重新回到了最漂亮的時候,不再是那個瘦骨嶙峋的模樣,眼裏還有光彩。

她雖然不敢相信,卻也意識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場夢。如果是夢,她希望能夠做久一些,最好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梁絮推門走出了臥室。她離開這裏已經有四年多了,故地重游,特別懷念舊時光。當初她在這兒創辦了她的個人服裝品牌飛絮,隔壁是她的合夥人白小飛的臥室。

白小飛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大學又都選擇了服裝設計專業,倆人的關系相當不錯。梁絮從前是很依賴他的,然而自從她跟那個渣男交往之後,便漸漸放棄了他們合作的品牌。白小飛也只好黯然離開,去了國外深造。

梁絮想起臨終前,自己身邊沒有人陪。她清楚白小飛對自己很好,若是他知道自己病了,肯定要回來探望的。然而梁絮覺得自己背叛了他們的事業,沒辦法面對他,便沒有再聯系他。

梁絮推開工作室的房門,三十多平的屋裏並排擺著幾臺縫紉機,後面的架子上擺滿了成卷的布匹,有真絲、棉布、化纖等各種布,還有成卷的蕾絲和大包的紐扣,都是她一樣樣親自挑回來的。

梁絮懷念地撫摸著這些東西,覺得這裏才應該是自己的歸宿。

當初她覺得工作太辛苦,又當設計師又當裁縫還要當客服,出了問題還要化身母夜叉跟工廠扯皮掐架,不如嫁入豪門被人養著舒坦。如今她才知道能為工作而奮鬥是件多麽幸福的事,工作就是金錢,就是尊嚴,就是生命。

失去這些的自己,被人踐踏而無力反抗,一文不值。

梁絮拍了拍縫紉機,又冷又硬的感覺十分真實。她開始覺得這不是在做夢,她看到的、摸到的每一件東西,都透露著確實存在的感覺,她的身體也充滿了力量。

梁絮擼起袖子,屈起胳膊,薄薄的肱二頭肌隆了起來。

她很滿意,梁女俠長期扛衣服布匹鍛煉出來的肌肉還沒退化。她原地蹦了幾下,又紮了個馬步,雙掌向前推出,擺了個排山倒海的姿勢,氣吞山河地大聲道:“哈——!”

她的身體很聽使喚,耳朵也很靈敏。有人在她身後撲哧一聲笑了,說:“你醒啦,今天起的可真早。”

她回過頭,見白小飛站在門邊,笑盈盈地看著她。白小飛穿著工字背心,圍著圍裙,下頭穿著一條到膝蓋的沙灘大褲衩,毫不吝嗇地露出兩條白花花的腿和肌肉飽滿的膀子。

梁絮連忙後退一步,捂了眼說:“啊啊啊你穿好衣服!要性騷擾啊?”

白小飛搔了搔頭,說:“我在家不一直這樣麽,你怎麽突然這麽見外……還會臉紅?媽呀,我沒看錯吧?”

梁絮意識到自己從前跟他住在一塊時,倆人是不怎麽見外的。因為小時候撒尿和泥在一起,爬樹掏鳥蛋也沒分過男女,性別的界限在他倆之間好像不是特別的明顯。

不過她好久沒見發小了,突然看他這麽慵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不好意思也是很正常的。

她說:“反正……你少廢話,趕緊穿上就是了!”

白小飛雖然覺得奇怪,還是聽話地從旁邊抓起一件上衣穿上了,西裝搭配大褲衩,透著一股詭異的滑稽感。他說:“八月二十五號。今天是你的二十三歲生日,我給你煎個荷包蛋。中午要是有空的話,我請你吃蛋糕。”

二十三歲生日?

梁絮忽然想起了自己二十三歲生日那天發生了什麽事。她意識到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上天仿佛真的聽見了她的聲音,給她機會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她回到了人生最重要的節點上,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要完成自己該做的事,不能再讓自己後悔了。

白小飛在廚房做飯,鍋裏的蛋滋滋啦啦地響,一邊大聲說:“我給你唱首歌?祝你生日快樂……”

梁絮說:“不用唱了。飯我也不吃了,有急事!”

白小飛見她換了衣服,抓起包就走了。他有點失望,自言自語道:“見男朋友去了?一大早就去找他,要這麽虐狗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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