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沈默了一路, 姜雨也就靜靜跟在他身邊。走出商場來到馬路邊時, 他突然回頭。商場門口人來人往，卻沒看到想看到的人。

戚然猜到了結局，可還是覺得鼻腔發酸。他牽著姜雨的手開始用力，眼眶開始發紅濕潤。

“走吧。”望了幾秒, 他才暗啞說道。

從商場出來的馬路不長，可姜雨卻覺得走得很漫長。這段路程裏，她無數次回頭, 期待能在人海裏看到那個男人, 可她知道、也得到結果——那是一種奢望。

壓抑的沈默圍繞在戚然身上，姜雨的心也不由得沈重起來。他就這樣失魂落魄的走著，回到小區門口，他突然不走了。

他坐在小區門口邊的小路墩上，面色凝重又有些痛苦。他捂著臉深呼吸, 再次將臉從手裏拿出時，看到姜雨坐在了他身邊。

戚然轉頭看她, “你要先回去嗎？”

姜雨搖頭：“我要陪著你。”

戚然轉回視線,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某一處然後再擡頭。幾次調整情緒後, 心裏已經沒那麽難受。

“他……不喜歡我。”

聽他這略帶隱忍的聲音跟語氣姜雨不由心酸, 她想開口安慰他, 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扣緊他的五指, 放在自己膝蓋上。只能以行動告訴他, 她永遠都在。

戚然的手在抖，呼吸也微亂。

姜雨把他的五指一個個打開, 她溫柔細膩的手指拂過他的掌心，一下下輕柔的按摩著。

“小的時候我媽跟我說，我的名字是他取的，她說他很喜歡我，每次來看我都會抱我親我，還教我打籃球。”內心一股壓抑的情緒四處尋找出口的盡情宣洩。戚然滿腔的躁亂不安，似乎把那些事情說出來，難過也就停止似的。他開始傾訴著他的過往。

而姜雨認真聽著。

“上幼兒園的時候，很多小朋友都說我沒有爸爸，我很生氣，就回家質問我媽。我媽大為憤怒，她拉著我去學校，把那個小朋友狠狠罵了一頓。可從那以後，我沒有爸爸的消息不僅沒有消弭，反而是越演越烈。甚至於我是私生子的流言四起。

這回，這樣的風聲不知何時傳到了我媽耳裏，她找上班裏幾個小朋友的家長又罵了一頓。雖然從那以後極少有人在我面前說那些話，可大家明顯就更不喜歡我了。”

戚然輕笑著低頭，“說出來你或許會覺得可笑，以前我明明對什麽事情都不在乎，可卻唯獨籃球玩得極好。”

“他喜歡籃球，我第一次投籃是他抱著我把球投進籃筐的。”戚然的淚在眼裏湧動，“雖然時隔經年，可我依然記得他抱我時的樣子。”

“好幾次都想把他照片丟了，可還是舍不得。我想著，這一輩子這麽長，他總有一天會後悔的吧。所以直到那天，也都要永遠的記住他的模樣。”

姜雨抓住他的手，堅定道：“一定有他後悔的事那天的。”

說出來似乎也好受了，戚然笑了笑，起身。“走吧，該回去了。”

姜雨由他牽著一直往前走，遠遠聞到空氣中的麻辣燙飄香，她腳步慢了下來。

“要不要去吃點麻辣燙？”

“換季幹燥，這些東西少吃點。”戚然不由分說將定在原地的她往裏拉，姜雨咕噥咕噥幾句，正要念叨什麽，手機響了。

見是佟曹秋的來電，姜雨先是驚訝後是滿滿的驚喜。

“曹秋！”

“我靠！姜雨！”電話那端嘈雜喧囂，還伴隨著一聲列車的呼呼長鳴。

佟曹秋又喊：“姜雨，有沒有在聽？”

“在聽，在聽。”姜雨直接停下腳步，戚然回頭看她。

“我靠，我跟你說我跟阿花來你城市旅游，你打算怎麽招待我們啊？”

姜雨心一喜，高聲：“你們不會就在火車站吧？”

“我們現在下車，一會兒我們想去你們市的十裏長廊逛夜市，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十裏長廊？”姜雨沒聽說過這個地方，遂下意識去看戚然。戚然也不懂。

“是啊，一起嘛！準備開學了，以後高三就沒機會出來了，上了大學也可能不會同一個學校。咱們幾個閨蜜情誼可能會因此中斷——”

“媽的啰嗦那麽多幹嘛！”阿花搶過手機，“就說咱們幾個想她了，回市裏前想見見她不就得了！啰裏八嗦的。”

“哎，姜雨，說好了啊，一起出發，在十裏長廊匯合。那裏有個橢圓的小湖，就在那橋邊會面。就這麽說定了。”阿花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傳來。

掛了電話姜雨幾分歡喜幾分憂愁。歡喜昔日的好友沒有因為距離變遠而生疏，並千裏迢迢過來看自己，憂愁則要怎麽過去。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從小區地鐵口乘坐地鐵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到站，再逛個一個多小時，回到家可能九點多十點左右。

歐陽女士肯讓她出去嗎？

姜雨猶豫不定，最後還是覺得該爭取一下再做定論比較好。

她走到他身邊。

“戚然，一會兒我可能要出去，我回家跟我媽說一聲。”

“去十裏長廊？”

姜雨點頭。

“嗯，我朋友過來找我。”

“哦。”

姜雨摸摸他的手臂，“等會兒回去你就先休息哦，我可能很晚才回來。”

姜雨跟歐陽女士說明情況並得到批準後就回房裏拿包包，一出門就看到等在門外的戚然。

姜雨把門關上，“戚然，你怎麽還不回去？”

“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不遠的，一出小區就能搭乘地鐵了。”

“我不放心。”

“好吧。”姜雨也隨他了。

十裏長廊並不是真正的長廊，而是一條覆古的美食服飾以及各種精品小店為一體的綜合性街道。街道上的掛燈都是統一橙黃暖光燈，映襯著古老又傳統的門店建築，整個畫面像從動漫裏出來的場景似的，美倫美煥。

在地鐵上姜雨不知照了多少回鏡子，每次都問戚然“我這痘印你覺得嚴重嗎？”“我黑眼圈是不是很重？”“出來時沒塗唇蜜，嘴巴幹了。”“我頭發好像沒梳好。”之類的，若不是戚然知道情況，不然定以為她是去見某個心儀的男生。

說到裝扮，戚然不禁將視線移回姜雨臉上。

自從那一晚後沒再見過她穿裙子了呢。

姜雨不胖，也不算很瘦，整體是骨架小，所以看上去人清瘦苗條。再加上她皮膚白皙，雙腿修長，穿上裙子後，那靈秀清新的風格很是讓人著迷。

地鐵開到一半佟曹秋不停給姜雨發信息，姜雨按耐著激動的心情給她回覆，一路上她都很興奮，總是唧唧呱呱的跟戚然談起以前的趣事。戚然也不插嘴，就靜靜聽著。

十裏長廊已經到站，姜雨像個小廣播似的依然意猶未盡。兩人跟隨人流走出地鐵站，來到十裏長廊的小湖邊，姜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裏一身花裙子的站得花枝招展的阿花，還有不厭其煩的為她拍照的佟曹秋。

姜雨遠遠就沖她們揮手，“阿花，曹秋。”

佟曹秋舉著手機朝她看來，阿花也看到了姜雨，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她催促佟曹秋趕緊拍，佟曹秋忍著丟下手機沖上去跟姜雨擁抱的沖動，很隨意替她拍了幾張後把手機塞回阿花手機，她一轉身撥開人群就沖過去。

兩個久別重逢的女生興奮的抱在一起大笑。

佟曹秋將她上下看了幾遍，目光裏的笑意無比真誠。“你這丫頭，一段時間不見漂亮不少啊！”

“你也不賴啊！”

“佟曹秋你這家夥，居然把我拍得像鬼一樣。”阿花邊走邊埋冤。

“阿花。”姜雨走上去抱住她，笑道。

阿花哎喲一聲，趕緊把她推開。“你別貼著我，我身上擦藥了，一會兒弄臟你。”

佟曹秋一旁確實如此的點點頭。

“你怎麽了？”姜雨問。

佟曹秋攬住她的手往前走，“海鮮過敏，不過沒什麽大事。”

“去看醫生沒啊？”姜雨依舊不放心。

“沒事，小問題。”阿花把看不下的照片刪掉，眼睛依舊盯在手機屏幕上。

聽她這麽說，姜雨也放心了。三個人走出去好一會兒，姜雨這才想起戚然，她正要回頭找他，身旁的佟曹秋開口了。

“哎帥哥！你也是來旅游的嗎？”

戚然看她一眼，又看姜雨。“不是。”

佟曹秋又問：“一個人？”

“不是。”

佟曹秋奇怪的看了下他身旁，確信他身邊沒人後又問：“敢情您女朋友穿了隱身衣呢？”

戚然不吭聲，姜雨戳了戳佟曹秋的手，輕聲道：“我。”

“你什麽？”

回味兒半會兒佟曹秋才意識過來，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戚然又指向姜雨，眼睛瞪得老大。

“你？女朋友？”

姜雨有些害羞的點了下頭：“嗯。”

佟曹秋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她扶著額頭，說了十幾遍“oh my god”。

姜雨臉都紅了，而戚然卻依舊神色淡定。她的聲音立即引來了關註點一直在美圖上的阿花。她探過頭來，看到戚然，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

“你哪兒找來的這麽一大號帥哥？”佟曹秋將她拉到一邊輕聲問。

“他是我隔壁，跟我也是同班。”

“小雨啊，你難道不知道高中生不能早戀？”佟曹秋假裝提醒。

“我們沒早戀啊。”姜雨一臉無辜，“我們是互相扶持互相進步的革命深刻友誼。”

佟曹秋嘶的一聲，瞪了她一眼後繼續壓低聲音：“他還有兄弟或者朋友是單身的嗎？給我留一個。”

姜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簡桓。“有啊，他隊友都是。”

佟曹秋欣慰地拍了拍她肩膀，一副我沒白疼你的慈愛模樣。

阿花上前與兩人並行。

“咱們現在該去哪兒？”

佟曹秋指著遠處長長的如畫般的長廊說，“進長廊裏面去唄。”說完她回頭看了身後的戚然一眼，笑，“帥哥，借你家姜雨一會兒，等會兒還你。”

佟曹秋拉著姜雨往前跑。“剛才我們路過前方看到一個服裝店，裏面的衣服挺好的，咱們進去看看。”

三個女生跑進服裝店。

佟曹秋一看到裙子衣服就玩嗨了，抓了一把衣服拿去試衣間裏一件一件的試。阿花則走成熟風，撿了一堆姜雨跟佟曹秋看不下的成熟女裝。姜雨轉了一圈，最後在一件暗粉色的一字肩及膝裙面前停住了腳步。

幾個人走到長廊裏部，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姜雨拉著佟曹秋趕緊往敞開的店門口處躲雨，原本人潮洶湧的長廊上頓時空無一人。雨嘩啦啦的下，沒一會兒青石地板上就匯聚了無數條小水流。

雨越下越大了，一陣陣電閃雷鳴劈開夜空，雨聲雷聲將喧嘩的人聲完全掩蓋。

阿花看著夜幕中的大雨說道：“我看這雨短時間內停不了，姜雨，你帶傘了嗎？”

姜雨楞了一下搖頭：“沒帶。”

“那你們怎麽回去？”

姜雨扭頭看戚然。

佟曹秋犯愁，“這附近也不知道有沒有超市，買把傘就好了。”

這時候，歐陽女士的電話來了。姜雨接完電話，對佟曹秋跟阿花說：“我要回去了，你們酒店在哪兒？”

阿花指著長廊的盡頭：“順著長廊往下就是了，我們靠著店鋪門口走倒不會被雨淋，你們就慘了。”

姜雨把手機放好，說：“沒事，我們先往上走，等雨小點再出去。”

佟曹秋嘆氣，不舍的抱著姜雨。“那也只能這樣了，真是舍不得啊，才見面幾個小時就要分開了。”

姜雨拍拍她的肩膀，笑：“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佟曹秋跟阿花往後走，“那我們回去啦，你們也早點回去，註意安全。”

姜雨跟戚然才往外走出幾分鐘，雨居然更大了，長廊兩道的店鋪都掩起了門，地上的積水一陣一陣的往店裏沖，沒一會兒店裏的水已經漫至幾厘米高。姜雨跟戚然的鞋都濕了，兩人被困在了中部，舉步維艱。

姜雨的褲子濕到了小腿中部，衣服前胸也濕了一點，戚然將她護在懷裏，兩人站在一個木桶澆雞蓋飯的小門店外。

戚然的後背跟褲子全濕了。

姜雨從他懷裏擡頭，摸了摸他的臉。“冷不冷？”

“不冷。”

姜雨碰了下他微涼的手臂，笑了笑。身旁一對情侶相擁而過，女生說：“前面有個小旅館，要不先去裏面躲躲雨，順便把衣服吹幹吧？這麽等著也不是辦法。”

男生道：“你來定就好。”

姜雨跟戚然看了對方一眼，圍繞在彼此之間的空氣有些微妙的變化。

戚然一直看著姜雨，直到某一刻姜雨抱著的他成了水人，她問：“要不我們也去換個衣服？”

戚然：“好。”

小旅館果然是小旅館，她們去時房間已經爆滿，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一個退房的終點房。姜雨跟戚然看著身後等候的一堆人不敢再猶豫，開好房，兩人濕漉漉的往電梯走。

自從提出來旅館後，某種詭異又尷尬奇怪的氣氛充盈在兩人之間，如今單獨在電梯裏，那股怪異更加強烈了。

“等會兒——”

“你——”

兩人同時開口。目光接觸間，姜雨快速移開視線，只覺得心跳如雷。

戚然看她像淋了雨似的貓兒躲在角落裏，笑了，“怎麽離我那麽遠？”

姜雨見他看著自己，咬了咬嘴唇，指著諾大的電梯：“這裏位置這麽大，擠著站多難受。”

戚然無聲一笑。

兩人出了電梯，來到她們所在的房間，姜雨看著那緊閉的房門，忽然覺得更緊張了。

旅館，意味著啥啊？她怎麽老想歪啊！

戚然刷了房卡，隨著那一聲哢擦開門鎖聲落下，姜雨像是被人點住了穴道似的，身子動彈不得。

戚然把房卡給她。

“你先進去，我在外面等你。”

姜雨沒接住房卡，心裏有些著急。“你不洗嗎？”

“我沒事，一會兒就幹了。”

一聽他這話，姜雨剛才的那點緊張頓時全無了，滿滿的都是心疼跟不舍。“那你在裏面等，我很快就好的。”見他沒動，姜雨便拉著他進門。

姜雨換了鞋放下包包拿起剛才買的裙子往衛生間方向走。她走得很急，幾乎是小跑進去的。戚然看著她的身影，不禁莞爾一笑。

姜雨出來時戚然正在看NBA賽事視頻，視線裏兩條白皙的腿小步朝他移動。

戚然停下視頻擡起頭。

姜雨頭上包著白色的頭巾，白凈的臉紅潤細嫩，一字領的暗粉色長裙勾勒出她纖細的身材曲線，白藕似的細長手臂垂在身體兩側……胸前因為沒有穿內衣而微微鼓起的小山頭……腰間……

戚然不敢再看下去，他放下手機，低著頭悶不吭聲的往衛生間裏走。

姜雨忐忑的坐在沙發上擦頭發，聽到衛生間的門一開，她擡頭望去，看見戚然裹著浴巾走出來，她垂下眼不去看他。

餘光中看見他拿著衣服去了洗衣機旁，她趕緊起身去衛生間吹頭發。剛走出到半路，戚然突然壓過來，勾起她的下巴對著她的唇就親了下去。

姜雨被他帶著往後直退，兩人跌倒在沙發上，姜雨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

戚然狂熱的親吻著她，帶著灼熱溫度的手摸過她的脖子和肩頭，然後落在她腰上。

兩人親得氣喘籲籲時，戚然一垂眉便發現原本安穩在她肩頭的荷葉邊肩帶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她的一字領裙身半邊傾斜。戚然可以清楚看到，她那蓄勢待發的、很有爆發力的小山丘藏匿在暗粉色的布料之下。

他腦袋像被什麽砸了一下，腦子嗡嗡嗡嗡作響。

戚然趁她不註意時替她拉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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