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怔怔看著飛奔過來的姜雨。這個場景與他的無數個夢境重合——

夢裏他坐在被黑暗包圍的角落裏，突然有人叫他——“戚然”。他擡頭時，看到一團光朝他飛來——

近了，更近了。

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人，一個女生。她穿著裙子，頭發散在肩上，他看不清臉。如今，姜雨的身影與她重合，那夢中人的臉赫然顯現，是姜雨。

戚然的心砰砰的跳，他微微瞪大眼睛，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戚然，要回去了嗎？”

姜雨來到他跟前，仰頭看他。

她很開心。是因為球賽嗎？

戚然就這樣看著她，他的心依然跳得很快。

姜雨走到垃圾桶面前。她彎腰往裏看，看到那一袋小吃跟牛奶滾出垃圾袋，笑了。

“哎呀，你怎麽扔了呀！看起來挺好吃的呢。”

語氣裏是藏不住的輕松。

她起身，拉了下背包肩帶，扭頭看他，一本正經的教訓。“別人給的東西可不能亂吃。要是裏面加了點什麽東西，那你可就惹麻煩了。”

又想到自己當初硬塞給他的東西，又解釋：“但是認識的，關系好的人除外，知道嗎？”

這回戚然點頭了。

姜雨滿意了，整個人都輕松了，像個小姐一樣往前走。“走吧，該回家了。”

走出幾步，姜雨又停下腳步，轉身看他，一臉的嚴肅。

她看著戚然俊氣的面容，有些糾結。

怎麽問呢？

她思忖半會，決定從旁敲擊，使用迂回戰略。“我.....你還要等你......女朋友嗎？”

戚然的目光閃動一下，姜雨看到了。

又問：“我聽說你們倆——接吻了哦。”

這純粹是她瞎掰的～～～至於為什麽這麽瞎掰，她也不知道～～～

戚然皺眉了，嘴角下攏，貌似有些不悅。

這膽子挺大了啊，不僅跟貝婉言起正面沖突，還在她面前展現這麽多情緒。

他不滿，是對什麽不滿？她的問題？還是對這種傳言不滿？

其實沒有傳言接吻啦，就是兩人交往這事。

不過姜雨覺得，既然交往了，那親吻那就必不可少。所以這兩個問題在她心裏也沒什麽區別。只不過字面不同罷了。

她在焦急等待他的回答。

戚然瞥她一眼，很爽快的搖了下頭。

姜雨假裝嘆氣，其實是松了口氣。

何瀟瀟跟戚然完全不配！戚然要跟她在一起，她是完全不同意的。

哼哼，這些人果然就會亂傳信息。

姜雨雙手抱胸看他，一臉責備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不跟女生保持距離的壞處吧？你要是跟她走在一塊被人看到，就算只是說句話都會被人扯成在交往。麻煩吧？現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你看怎麽收場才好？嗯？”

她像在教訓不省心的孩子，板著臉還挺有模有樣。

戚然笑了。雖然是很淡的笑，可姜雨看到了。他眼裏的清泉似在流動，隨著他愉快的情緒閃動光芒。

姜雨心虛的挺直腰板，對他這份明顯的笑意有些不滿。“我這是為你好，你聽到沒？”

戚然沒點頭，他伸出手，露出他潔白修長的小指頭。

什麽意思？

姜雨不解，也學他伸出小指頭。

他勾住她的小指頭。

拉勾？？！！

姜雨的臉都紅了。

拉勾是什麽意思？

他以後不跟別的女生走近？還是不吃別人給的東西？還是......

姜雨楞楞看他，準備松手的時候，戚然突然握了下她的小拳頭，有些用力，然後松開，走了。

姜雨追上去：“戚然，你等等我！我告訴你，拉勾勾也不能隨便跟別人拉的——”

她在身後念念叨叨一大堆，戚然聽進去了。

兒時的一道記憶在他腦海裏電光火石般閃現——

“叔叔保證，絕對會回來找你。你要不相信，咱們拉勾勾，好不好？”

拉勾勾，就不許變了。

**

到家門口分別時，姜雨心情不錯。她很快樂的跟戚然說了拜拜，然後哼著小曲兒開門。

家裏挺熱鬧。姜雨才進門就被滿大廳的人嚇到了。

這哪兒還是家啊！完全被改造成了蹦迪娛樂場所。想也不用想是誰的傑作。

客廳裏的DJ音樂聲時緩時快，他們家的沙發被搬到了角落裏，空出的一大片位置上，男男女女腰貼腰，胸貼胸的熱情狂舞。

簡直瘋了！！

她辛苦的撥開人群往裏走，看到她們家的二郎神君——她的好二哥，正跟一個女生坐在衛生間門口的走廊上看手機，邊看邊笑。姜沈樂還不時的親住那女生紅艷的小嘴，啵啵的特別熱情。

哎呀媽，誰能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她爸她媽呢？她是不是在做夢？

想想還真是在做夢。她擰了下大腿，感覺到痛意時，暗道大事不妙！

家裏變成那脾氣差、又摳門的姜沈樂當家了？

他把爸媽弄哪兒去了？

姜雨氣頭上，走過去，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將兩人一打。

女生被打中頭部，哎呀一聲捂著臉往姜沈樂懷裏躲。

姜沈樂暴怒：“你幹嘛呢？瘋了？”

姜雨手中的抱枕被他搶走，氣：“你才是瘋了！咱們家怎麽成這樣了？爸媽哪兒去了？”

姜雨都快急哭了。姜沈樂本在氣頭上，見她紅了眼眶，他撓了撓頭，讓女生起來去一邊玩。他把抱枕往沙發上扔，抱枕才沾上沙發沒一秒，又彈開掉落在地。

“你瘋了嗎？要是媽媽知道，肯定會被氣死的。”

姜沈樂煩躁：“沒人說她怎麽會知道？”

“大哥呢？”

“在學校。”

姜雨又怒了。“你瘋了！姜沈樂你真的瘋了！”她轉身要去房裏打電話，“我要給爸爸打電話。”

姜沈樂奪過她的背包，按住她的手：“你別鬧，我女朋友今天生日。”

“生日你把人往家裏帶？你是沒被爸爸揍夠是吧？”

剛才跟他一起親嘴的女生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她摟著姜沈樂的腰，嬌滴滴問：“怎麽啦？”

姜沈樂親她一嘴，哄：“你先去一邊玩，我跟我妹說會兒話。”

那女生依依不舍：“那你趕緊的啊。”

“這幫人都誰啊？”姜雨看著客廳裏脫了上衣狂舞的男生問，他們看著也不像是學生啊。

“一幫朋友。”他簡短的說，然後拉她出門：“幫個忙，我附|屬|卡被老爸限定額度，現在身上沒錢，你出去玩一會兒，晚點再回來。”

“我不去。”姜雨推他，可她一個小女生，哪裏能比得過他有力氣，沒一會兒就被他扔出了家門外。

房門關上的瞬間，她看到有一個女生。

她穿著普通的白襯衫，手裏拎著袋子，來回穿梭在舞動的人群中，撿起散落一地的垃圾。

她的白襯衫那麽耀眼，卻又那麽格格不入。

姜雨被趕出家門，實在是沒地方去了，就去敲戚然家的門。

開門的是戚雪蓉。她穿著一身絨黃的長裙，像電影裏的皇後，優雅又美麗。

姜雨看呆了。

“你是？”戚雪蓉對她有點印象，可也記不清自己在哪兒見過她。她猶豫問。

“我叫姜雨。我是戚然的同學，我家就在隔壁，我過來找戚然玩兒——”

戚雪蓉皺眉，臉上的溫柔帶了幾分淩厲。“你跟然然關系很好？”

姜雨感覺出她有些不高興，她猶豫半會兒，點頭：“我跟他一起去上學。”

戚雪蓉掃她一眼，眼神開始變味兒。她臉上還有笑意在，卻多了一點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姜雨讀不出那意味，只是覺得有些緊張。

她舔了舔唇，“阿姨，能幫我叫一下戚然嗎？”

戚雪蓉一只手扶住門框，把門擋得嚴嚴實實，笑得隨意：“他睡了。”

現在的天還亮著，兩人也剛分開沒多久，說他睡了，誰信？

姜雨得開始繃不住了。從沒有人教過如果碰到這種故意刁難自己的大人，她該如何反擊。

大人與她在天平不對等的位置上，她是小孩，本身就是劣勢。

戚雪蓉不願意她見戚然，是不喜歡她嗎？

姜雨雖然有些忐忑卻也不打算就此放棄，她看著戚雪蓉。而後者雙手抱胸靠在門口，看她半會兒後，笑笑準備關門。

姜雨上前阻擋，看她，語氣確定：“阿姨我想見戚然。”

戚雪蓉笑：“你喜歡戚然？”

姜雨臉紅，卻不敢反駁，並且她說的是真話。

“戚然不會喜歡你的，回去吧。”

姜雨被這句話激怒了，她沖上去，卡住門，盯著戚雪蓉：“阿姨，你不是真心為戚然好。”

戚雪蓉有一瞬間的楞怔，反應過來後，表情有些兇狠，她伸手過來推姜雨。姜雨反手抓住她，想到那一晚，她與一個陌生男人在門口的親吻，還有那些不得體的肢體動作.........

其實把姜雨刺激到的，是貝婉言的話——

她說戚然是——

“你知道戚然生病，卻還那樣對他——你，你根本不配做戚然的媽媽！”

“你不配做他的媽媽！”同樣清晰的話劈開戚雪蓉混沌的過往，她突然有些站不穩。她臉色青白，兩只眼睛瞪著姜雨，喉嚨發緊，似乎有雙無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

她透過她，看到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戚然聽到聲音從房間出來，看到姜雨被戚雪蓉摁在墻上。戚雪蓉像著了魔似的，死不松手，姜雨的臉憋成了醬紅。

戚然沖過去，把姜雨從她手下救出。

戚雪蓉被他推到一邊，踉蹌幾步，恢覆神智。

“戚然！你知道她怎麽說媽媽嗎？她還說你有病——”

姜雨著急換氣，聽到她這句汙蔑的話，反駁：“我沒說——我說他生病——”

“你就是那意思！”

“你——”姜雨還想爭辯，戚然突然從房裏出來。他低著頭看她，隨手拉上門。他步步靠近，姜雨只能後退，直到他關上門，把被回憶纏住而痛哭咆哮的戚雪蓉關在裏面。

房間關合，滴的一聲響。

姜雨仰頭看他，眼裏帶淚，很委屈。“我沒那樣說。”

戚然突然伸手，貼在她的臉上，在她的淚滑下的瞬間，輕柔的將她擦去。

姜雨看著他，眼淚更多了。

門關上後，戚雪蓉就徹底的被那段記憶侵蝕得不堪一擊。她坐在鞋架子邊，抱著頭哭泣。

腦海裏，小小的戚然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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