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姜雨學聰明了。她比以往早起了半個小時，才五點半就守在門口等戚然。

終於在五點五十五分整，戚然出門了。

他看到靠在墻上看書的姜雨，楞怔半秒，然後又恢覆如常。

姜雨看到他，趕緊把書放書包裏，走過去，“戚然，早啊。”

戚然不理她，兀自往電梯口走。

姜雨跟上去，在她進電梯後戚然按下一樓按鍵。

他盯著緩緩下降的電梯數字。

姜雨從包包裏拿出還熱乎的蛋黃酥還有酸奶，“先吃點早餐吧。”

戚然不看她，也不接蛋黃酥。

“拿呀。”姜雨把東西強行放他手裏，可他不握也不推開。兩個拳頭大的果凍盒包裝好的蛋黃酥從他手心滑出，咣當一下掉落在地。

姜雨彎腰撿起，此時一樓到，電梯門徐徐打開，戚然無視她走了出去。

“戚然，等等我啊！”姜雨也來不及把東西放好，雙手抓著蛋黃酥就追出去。

姜雨跟著他到車庫底下的電單車停放處拿了車，然後又跟著他慢慢走出來。

一出車庫，就看到穿著斑馬條紋的小胖墩。

他似乎在跟他媽媽鬧脾氣，嘟著嘴，捂著肚子蹲在地上，一臉倔強，眉頭擰得像麻花。

他媽媽的訓斥聲在寂靜的小區上空飄蕩：“有你這樣的孩子嗎？天天要人打你罵你才去學校，跟逼你吃農藥似的。學校哪裏不好了？”

“我就不去！”小胖墩委屈。

戚然突然轉了個方向，姜雨反應過來，轉身跑過去，“戚然，我們不是該從那邊走嗎？”

戚然沒出聲。而不遠之外的小胖墩聽到她的叫喚，順著聲音望過來：“戚然哥哥。”

戚然停下腳步，只是沒回頭。

小胖墩起身，擡腳想追過來卻被她媽媽按住，“你要幹什麽！要去學校了！”

小胖墩扭頭，滿臉通紅瞪著她，“你這個潑婦！”

他媽媽生氣了，一巴掌就拍在他臉上，啪的一聲響。姜雨光聽著都覺得疼。

她轉頭去看戚然，他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攥緊自行車車頭扶手的手透露了他的情緒。

“你這個潑婦！整天就會罵人打人！你這個老妖婆！”

小胖墩哭了，開始語無倫次的控罵起來。

他媽媽徹底怒了，掄著他的手就要揍他。“誰教你這樣說話的？誰讓你跟媽媽頂嘴？你看你整天都跟誰玩，學都學壞了！以後你別想出門了，乖乖呆在家裏寫作業！”

“我不！我就不！戚然哥哥是好人，你才是壞人！”小胖墩哭得撕聲裂肺。伴隨著他媽媽毫不留情的揍罵，姜雨的心越發難受了。

在她的印象裏，他爸媽極少責罵孩子。

最嚴重的處罰方式就是姜沈樂把人打進醫院後，姜時建讓他在房門外跪一夜那次。

那天爸爸剛回來，就把二哥扔出房門，並且大聲呵斥他跪倒天亮。看到二哥被爸爸拽著出去，姜雨覺得爸爸挺殘忍。

可在關上門的瞬間，看到爸爸眼角的淚，姜雨卻也覺得二哥沒那麽可憐了。

爸爸很少會紅眼眶，除了歐陽女士生姜雨難產的那個時候。

姜雨想，爸爸那個時候應該是很難過的，但是為什麽難過她想不懂。

後來，第二天二哥紅著眼認錯的時候，爸爸的淚水一直在眼裏打轉。

那天他只說了一句話，卻讓平日裏特別嘴硬的二哥都忍不住哭了。

爸爸說：“你把人家打傷進醫院，讓我給人賠禮道歉，賠醫藥費我都無所謂。可你要把人打死了，你就是殺人犯。別人只會指著我跟你媽的臉說我們教出了一個殺人犯。這才是讓我最心寒的。”

爸爸這種恩威並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教育方式對他們兄妹三人殺傷力極大。所以他們三人就算再皮再鬧，也不會有多過分。一家子大多都是好聲好氣說話，氣氛也是融洽和諧。

姜雨沒有經歷過小胖墩母親這種慘烈棒打的教育方式，所以在小胖墩哭到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她開口了：“那個，阿姨——”

小胖墩的母親皺著眉看她，不悅：“什麽？！”

姜雨看著哭得抽抽嗒嗒、可憐兮兮的小胖墩說道：“我覺得您可以好好跟他說，沒有必要用打罵的方式，這樣會傷到小孩子的心的。”

他媽媽不爽了，嫌棄的看了看她又去看戚然，鼻腔裏哼出一聲輕蔑，“我自己家的孩子不聽話我打他怎麽了？關你什麽事？你一個小毛孩，你懂什麽教育孩子？再說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好姑娘～～”

她後面一句話說得陰陽怪氣，姜雨聽著極度不舒服。

平時相處的長輩裏她就沒碰到過她這種的，難纏又挑剔。

姜雨氣得發抖，也不管此時是什麽場景，走到女士面前跟她對視，絲毫不膽怯：“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媽媽，能好好說話，非要扯著嗓子嚷嚷，要不就打孩子。聲音大，罵人兇就有道理是嗎？你這樣的母親能教得好孩子才是怪事了。”

那女士沒想到姜雨一個小毛丫頭居然敢嗆她，她一口氣提不上來，眼睛瞪得老大，大圓臉像打了氣一樣又鼓又紅。她伸手指著姜雨，身子直哆嗦，“——你——這小丫頭，嘴巴倒是挺厲害的啊你！說，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今兒就替你爸媽好好收拾你這個嘴欠的丫頭！”

姜雨見她擼起袖子，看著像是要打人，她趕緊後退。

小胖墩趁著兩人對峙之際溜到戚然身邊，他仰著滿是淚的臉看他。

“戚然哥哥，我們男子漢的約定還算數嗎？”

戚然握著自行車車把手的力微微一松，他低頭看他。

在他哀求的目光下，握拳對他。

小胖墩破泣為笑，舉起他胖乎乎的小拳頭輕輕捧上戚然的拳，“那就說定了哦，男子漢的約定。”

姜雨沒看到，此時戚然的眼裏閃著某種炫彩的光。

小胖墩跑回媽媽身邊，拉開她，想阻止這場姜雨就要支撐不住的爭吵。

她們的對罵已經引來為數不多的人，他們都是一大早前去上班的、或者也是去學校的學生。再鬧下去也實在影響市容。

看到戚然推著自行車慢慢往前走，姜雨也沒心思再爭了，她想了想，把一個蛋黃酥跟酸奶塞給小胖墩，丟下仍舊罵得嗨的小胖墩的媽媽跑開了。

小胖墩的媽媽試圖搶走小胖墩手裏的蛋黃酥跟酸奶，“丟掉！這種沒素質的人的東西吃了血液都會變差！”

小胖墩躲開她，邁著小胖腿往小區出口跑。

戚然很安靜。

姜雨忐忑的跟上他，想著剛才自己毫無形象的與人對罵，覺得自己那樣破罐子破摔的在他面前甩掉自己的淑女包袱的行為有些欠妥。

她不安解釋：“我平時很溫柔的，就是看她說話太難聽，才會忍不住和她吵起來的。”

戚然依舊沒說話。

姜雨把手中的蛋黃酥跟放進包裏，撕開封口，伸到他面前，“喏，你吃一個看看，很好吃的。”

鼻尖是誘人的香味，戚然雖然很不想屈服，但還是很誠實的咽了下口水。

微弱的朝陽光輝下，他白皙的喉結在他忍耐不住的饞意裏緩慢滾動。

哈哈，他在忍著！

真可愛！

姜雨直接繞到他跟前，將蛋黃酥往他嘴上按。

拿開時，他淺粉的唇上沾上了幾許。

“你嘴巴上有東西，”姜雨教他伸出舌尖往唇邊一舔，“你就這樣，就能吃到了。”

旭日東升，燦黃的光打在她身後，她亮得耀眼。

幾絲頭發立在頭頂，泛著暖光，在微風中飄動。

她的眼睛很大，很圓，也很亮。

她的唇塗了唇蜜，閃閃的，亮亮的。是可愛的，誘人的。

可能是太陽出來了，戚然覺得有些熱。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舌頭，往左邊嘴角輕輕一舔，在她亮晶晶的雙眼註視下，快速的把舌頭縮回來。

好像她家的肉松。

姜雨咧開嘴，再次伸出可愛的小舌頭，“在右邊。”

戚然照做了，雖然只是一小點，可他品嘗到了美味。

姜雨把蛋黃酥給他，又替他撕開酸奶包裝：“吃吧，邊吃邊去學校。”

這回戚然沒再拒絕。他單手扶車，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吃東西。吃相優雅又從容。

一路上，姜雨都很興奮。從以前A市談到她十根手指都數不出來的搬家轉學次數，侃侃而談。戚然沒有搭腔，可姜雨知道他在聽。

他在用心聽。

來到校門，看見戚然又要與姜雨叉開路走，姜雨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皮膚很厚實，很細膩，有點燙。跟她想象的一樣。

戚然轉頭看她。

姜雨：“一起走啊！我不害怕。”

她笑，“你幫了我兩次，我們是朋友。不是嘴巴說的那種，是心裏面的朋友。”

其實更多的是，喜歡你啊。

戚然不再堅持。

“我才剛來，對新老師的講課方式好像不太適應。”姜雨說著，“我聽說你成績很好，以後我可以跟你一起學習嗎？”

不知道她的話裏有哪些引起了他的不高興，他轉頭看她一眼，居然直接跨上單車，走了，留下姜雨一人郁悶。

“怎麽回事啊？突然間就不理人！”姜雨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悶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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