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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最後一位聖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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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一個模樣比原主娘還要更加瘦弱的女人此時正跪在族長家門口。除了瘦之後,她臉上還有一絲不正常的白,像是病了很久的樣子。

“族長,我兒子犯了什麽錯,要以這樣的方式罰他?”那婦人早就哭啞了嗓子,一副力竭的樣子,跪在地上。

族長還是那個樣子,任憑這個婦人再怎麽哭喊,他都無動於衷。

現在臨近黃昏,人的視線因為天色有些模糊,單夢來的時候,遠遠就能聽見那位婦人的叫喊,那聲音裏有絕望還有喪子之痛。

“聖女到!”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讓原本悲痛的氣氛短暫的聽了那麽一下,唰的一聲,很多人看過來。

這樣的視線讓單夢脊背不自覺挺直,硬邦邦的走到人群中間。隨著她的到來,那位婦人也轉移了目標,哭喊的對象換成了她。

“你為什麽要陷害我兒子?他那麽懂事的一個人,最終卻被你害死!!”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單夢聽著她的話,內心有些詫異,不是說族裏的人對聖女都是十分敬畏麽?為什麽這個婦人卻一點也不怕她的樣子,甚至敢坦言讓聖女償命?

她往族長那裏看去,此時族長也在看著她,兩個人視線交錯,單夢眼中是疑問,和族長眼中則是波瀾不驚。

深吸了一口氣,單夢後退一步,避開這位婦人的手。

“你兒子陷害聖女,族長的決定不偏不倚,那是他應得的下場。”這話從她這個小女孩嘴裏說出來,是一種詭異的感覺。偏偏大家都無法反駁她。

無法反駁的這些人,自然都是族長一派的。

“我兒子為什麽要陷害你!他只是一個小孩子為什麽會陷害你!”那婦人不依不饒。

單夢也很想知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說到這裏,她頓了下,“不過你可以去問問一個叫牧棠的,你兒子死前說了這麽一個名字,不過我還沒問清事情的始末,就被族長拖走了。”

她聲音雖然淡,四下安靜的時候就特別的清晰。這話說出去之後,周圍仿佛進入了真空狀態,那一刻加德右臉上的胡子抖了一下,連那婦人都止住了哭聲。

單夢依舊是那副小女孩的樣子,看上去好想只是隨口說到一樣,根本沒過腦子。

她雖然貴為聖女,可跟族長相比的話還是錯那麽一點的,在族長面前編排族長,她的心會不會太大了點。

“聖、聖女,您說什麽?”還是那婦人最先反應過來,楞楞的問。既然自己兒子已經說是冤枉的,那族長為什麽不讓他說完之後的話呢?

站著的所有人都不敢吭聲,只有單夢清脆的聲音傳來,“這就要問族長了,他知道的。”

那族長想把事情牽扯到她身上,單夢怎麽可能會讓他如願呢。她一句話輕飄飄的就把話頭遞出去了,加德右表情晦澀不明。

單夢也想借此機會知道那牧棠究竟是什麽人。

“族長——聖女說的話是真的嗎?”那婦人轉向族長,也不哭了,就這麽看著他、

加德右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睛時眼底的情緒已經歸於平靜:“你兒子見汙蔑聖女不成,轉而要把臟水潑向別人來求得自己的生機,這難道不該死嗎?”

那婦人眼神中的光一點一點熄滅,“那他萬一說的是真的呢?真的是受到他人的教唆才會對聖女做出那樣的事,....”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加德右無情打斷:“沒有萬一,也不會有萬一。”人已經死了,現在說這些有用嗎?還是想找些由頭來挑戰族長的權威?加德右在心裏冷笑。

單夢在一邊看著他,越發的對這位牧棠感到好奇。那庫安平說的未必是假話,這位加族長肯定是想隱瞞著什麽。

死了兒子,那婦人卻得不到任何說法,單單一個汙蔑聖女的罪責,根本無法說服她,更何況還有單夢過來之後說的那些話,更是讓她無法安心。

“死了一個人而已,就讓你們鬧到這裏,我這個族長在部落中,說話的分量那麽微不足道嗎?”加德右聲音中有著慍怒。

一些人聽了他的話,腦袋不自覺地垂下去,還有一些就故意移開視線,什麽都不敢說。

只有兩個人沒動,一個是庫安平的娘,還有一個就是單夢。在她眼中,加德右的所作所為根本配不上族長這兩個字,他的刻意隱瞞還有憑借著權勢的打壓,簡直讓人覺得可笑。

“我兒子已經死了,所以真相不真相的也沒那麽重要了,是嗎?”那婦人像是在喃喃自語,這番話完全不像是她一個粗婦可以說出來的,大概庫安平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也顧不得考慮那麽多,一番話就這麽順著心意說出來了。

單夢在旁邊為她捏了一把汗,果然那加德右變了表情,聲音有些涼:“那依著你的意思,應該怎麽辦?”

這些人何時見過族長說這些話,就是那婦人都沒見過,此時聽到這話她一楞,卻忘記了回答。她怎麽敢說族長的不是呢?可是心裏卻咽不下這口氣。

她反而扭頭看向了單夢,可是這個聖女也跟她兒子一般大,她能怪誰呢?怪天怪地?還是怪那個根本出都沒出現的牧棠?

她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穩。在大家那種覆雜的目光下,她一步一步離開了這裏,沈默的背影好像要隱入這深深黑夜中,再也消失不見。

這種場景讓人看得心生壓抑,到底是多麽深的絕望才會這樣?不敢怒不敢言,那種謹小慎微,好似已經刻入骨髓一般,根深蒂固。

單夢繃緊了下頜線,那張稚嫩的臉上,在昏暗的天色下,隱隱多了種倔強的東西。

“都散了吧。”加德右出聲,四周的人回過神。

一行人慢慢離去,單夢也是要走的,卻被加德右叫住了,他故作深沈的看了看天空,然後眸光跟刀鋒一樣看向單夢,“部落裏遭受大旱,你身為聖女,要做好準備了。”

他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也沒管單夢茫然的表情,就擡腳離開。帶著這種疑惑,單夢東摸西找的終於找到了家。原主娘還是那副擔憂臉,單夢心裏裝著那加德右最後留給她的話,於是就問了出來。

“我...族長說身為聖女,要為部落做好準備,什麽準備?”

原主娘手裏拿著東西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滿眼寫著難以置信,連嘴唇都開始抖,有些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來四個字:“什麽準備?”

她突變的臉色,讓單夢想起了一些事,比如說是庫安平說的那些‘怕死’之類的字眼,她一個聖女,年紀輕輕怕什麽死?

還有部落中的那些人,看她的時候說是敬畏,但是有一些細節越發的在單夢的腦海中清晰起來,比如果那種敬畏中好像多了一些憐憫的東西。

聖女需要別人憐憫嗎?那憐憫的理由是什麽?

“那我要做什麽準備?”她這樣問了一句,讓原主娘的眼淚吧嗒一下落了下來,那張臉上布滿溝壑臉上頓時淚如雨下。

單夢看著她,鬼使神差的想道:她又不是去死,為什麽感覺她即將要去死一樣....

等等,死?

她有些不太確定的念著這個字,瞬間明白過來了什麽。

那族長說的,天遭大旱,聖女要做好準備,什麽準備,當然是犧牲的準備。

聖女要以自身祭.天,為部落的族人祈求大雨。

單夢回過神來,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她站在那裏,好像是有些詞窮,“我、我是要死了。”

奇怪,內心思緒澎湃,說出來話的語氣卻十分平靜。

原主娘嗚咽出聲,蹲在地上,整個人蜷成一團看樣子是很傷心了。耳邊是絕望的哭聲,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深山,單夢想起了死去的庫安平,還有那個到現在都沒有露面的牧棠。

想讓她死,那些人想的也太簡單了。

她站在門口,忽然來的涼風吹得她一哆嗦,可這麽悶熱的天風怎麽會是涼的呢?單夢擡頭看了看,忽然不慌也不急了。

“娘,你先別哭,說不定這件事會有轉機的。”她回頭,看著屋子裏的婦人道。

單夢說完,也顧不得那原主娘是個什麽表情,她往外走了幾步,天色已經很黑了她並沒有走遠,四周靜悄悄的,如果不是仔細聽,根本聽不出身後還有一個腳步聲。

“出來吧,你準備跟我跟到什麽時候?”她突然出聲,可是周圍一片黑暗,根本都沒人影。

“如果你不出來,那我只要自己動手了。”這句話,她是帶了威脅的。

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一個人從拐角處走了出來,正是當初單夢剛剛來時,那個跟著自己的小啞巴。小啞巴眼睛很大,看著她沒說話。

“你對這裏應該很熟吧?”她問。

“我想見見那個牧棠,你能帶我去嗎?”

小啞巴往後退了一步,眼神清澈,只是看著單夢的時候不自覺地多了些瑟縮。單夢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會跟別人說是你帶我去的,你放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這番保證的話起了作用,那男孩看她一眼,往左邊的小路上走去,單夢沒有猶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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