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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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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 北京

“民哥, 最近怎麽樣?”都說心寬體胖,脫離“封印之地”半年, 大池臉都圓了,體重起碼增長五十斤,笑呵呵像尊彌勒佛, 令鄭一民有些認不出了。

初次見到這位“銀獴隊”副隊長, 還是在韋慶豐別墅。那是2018年的事情, 初進“銀獴隊”,身手超群的鄭一民就被當成主力培養, 韋慶豐大池器重,三位小隊隊長競相招攬,令他眼花繚亂。最後還是一隊隊長贏了,把鄭一民納入麾下, 立刻成為主力。

“闖宮”“一線天”“捉迷藏”, 鄭一民像應付考試似的死記硬背,還來不及實踐就到了年關。

盡管2012年先行者們像高三老師似的鼓舞士氣,南北聯盟各隊隊長也身先士卒, 年關依然格外艱難。

那時降龍杵還是傳說中的神物, 像武俠裏的屠龍刀倚天劍一樣虛無縹緲, 只在美夢中出現。各隊像地洞裏的兔子, 屏息靜氣藏在安全區域,生怕引來爬進城的海獸。山脈似的摩睺羅伽鉆出來的時候,上到正副隊長, 下到剛剛入隊的姑娘,巴不得長出翅膀飛到高空,或者索性縮進地裏。

“銀獴隊”運氣不錯,沒被海獸盯住,摩睺羅伽最後對月狂嘯,龍卷風似的席卷整座“封印之地”時,也只是藏身之地倒塌幾堵墻,砸傷幾個人,沒太大傷亡。

相形之下,北邊聯盟“巨石隊”就淒慘多了,先是被九頭蛇發現,又把摩睺羅伽吸引過去,幾乎全軍覆沒。自此,北方聯盟從四隊減少成三隊,令人心驚肉跳,兔死狐悲。

和年關相比,年初實在太輕松了。該轉移轉移該放哨放哨該探路探路,鄭一民像所有獨當一面的保鏢一樣認真負責,同伴們都很信任。

說起同伴,不得不提隊長韋慶豐。這位富二代在南邊聯盟頗有名聲,身手不錯、仗義多金、女伴眾多,大手一揮宣布:只要是美女,不收入會費,引得不少人慕名來投。男的貪圖錢和樂子,女的大多沒錢,又不甘心當散客,索性兩眼一閉,把性命放在第一位。

做為絕對主力,鄭一民在隊裏很受歡迎,不少女人投懷送抱,倒也瀟灑。

2019年3月,韋慶豐開著越野車把鄭一民請到依山傍水的度假村,釣魚燒烤,倒酒盛飯。如此禮賢下士,倒令他摸不著頭腦:怎麽個路數?

答案是女人。

韋慶豐拍著他肩膀:“一民,民哥,過倆月闖宮和一線天,幫我帶個姑娘過去,如何?”

一提姑娘,鄭一民就明白了:新人莫苒。

那是位纖弱美麗的女孩子,男人看一眼,十之七八會生出憐愛之心,剛剛入隊就引起轟動。韋慶豐也難過美人關,立刻把人按住了。

鄭一民沒說話,心裏不樂意:“闖宮”也就罷了,所有隊伍一帶一,按人頭收保護費,依靠大部隊還算安全,“一線天”就不一樣了。搭檔是身手矯健的高手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差別實在太大了。

萬一在浮橋上遇到海獸,還能指著莫苒幫我一把?不嚇暈過去才怪。

見他沈默,韋慶豐心底明鏡似的,也不勉強,拍兩下肩膀便倒茅臺:“民哥,這樣,咱們從長計議,啊?你有什麽想法,盡管提,咱商量著來;有什麽兄弟能幫上忙的,千萬別見外”

我有什麽見外?我就想找個身手利索的搭檔,別拖我後腿,莫苒那樣的就算了吧。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望著韋慶豐殷切中帶著希翼的目光,鄭一民猶豫了,當面得罪隊長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要是韋慶豐在兩個月內能找到比自己合適的人選就好了,可不是鄭一民吹噓,數十人“銀獴隊”新人老人加在一起,勝過自己的也沒幾個。

真t頭疼。

不行就投奔“碣石隊”“佐羅隊”吧,“天王隊”更好,憑自己的身手,不愁找不到下家:客戶另尋庇身之所需要專人接送,轉會費也是免不了的,保鏢可沒有這個說法,省事的很,陰歷十五悄悄走人完事。

鄭一民開始打探消息。老曹北京人,靠譜,張得心也不錯,至於於德華,鄭一民倒沒打算投奔,南邊聯盟第一,隊中人才濟濟,崔陽瘦猴孟良一個個極有名聲,自己過去也出不了頭,當個小兵有啥意思?

還沒等到鄭一民決斷,韋慶豐又開著車來了,這次是勞斯萊斯。上來兩份購房合同,北京四環以內豪華別墅,雙層帶泳池,只等他簽字,另有協和國際部接診通知,病人是他心臟不好的老娘--自從當保鏢掙了錢,鄭一民把父母接到北京,在一家三甲醫院治療,眼巴巴排隊等搭橋手術。

最後是一張存了八位數字現金的卡,韋慶豐這次沒喝酒,推心置腹地說:“民哥,要是兄弟能再進一次皇宮,肯定用不著你,兄弟自己上,如今真是火燒眉毛。民哥,拉兄弟一把,行不行,給句痛快話。”

鄭一民家境普通,掙了幾個月保鏢費尚未跨入中產臺階,正攢錢給家裏買房,送上門的錢和房子確實幫了大忙,至於醫院的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怎麽說呢挺意外,也挺有面子。古人雲千金買馬骨,也差不多如此吧。

左右都得走一趟,鄭一民決定試試:真到危急關頭,自己保命就是,反正韋慶豐又不能跟著。

韋慶豐的喜悅毋庸置疑,慷慨地把一把漆黑長刀分配給他,試試挺順手。在“封印之地”,強大一分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鄭一民打算拼一把。

事與願違,2019年第一次“闖宮”行動以失敗告終。

天知道北方聯盟丹尼爾吃錯了什麽藥,派出身手最好的手下馬克當人質,順便砍了南方聯盟老大於德華的腦袋,偌大“天王隊”就此分崩離裂:崔陽帶著幾個兄弟發誓報仇,千裏追殺;孟良默默繼任隊長,十分低調。

我們應該承認,崔陽和孟良的憤怒加起來也比不過韋慶豐十分之一。莫苒第一道關卡就這麽被毀了!丹尼爾這只狗崽子犯了什麽瘋病?為了三棵七寶蓮,連認識三、四年的同盟都要殺?韋慶豐的怒吼響徹夜空,酒杯摔得稀爛,座駕撞斷電線桿,“銀獴隊”也士氣低落。

明年?不少人這麽安慰自己,可死亡像籠罩在頭不定什麽時候降臨,等得到明年嗎?每晚噩夢,年關那條山脈般的摩睺羅伽揚起猙獰的活人面孔。

鄭一民也十分沮喪。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南邊聯盟並沒放棄,“佐羅隊”張得心為謝嵐,“碣石隊”駱駝有葉霈,“天王隊”有金主撒錢,“銀獴隊”也重整旗鼓,再拼一把。

韋慶豐是這麽說的:“幹活的聽著,每人兩百萬,出來就給錢,都給我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私下直接給鄭一民又匯去五千萬:“兄弟,只要把莫苒帶出來,什麽都好說。”

於是二次“闖宮”當天,鄭一民緊緊抓著搖錢樹,啊不,莫苒不放,生怕她有個閃失。往年都是南北聯盟合力,今年只剩下南邊四隊,實力減半,幸好運氣不錯,同行的有幾位高手,“碣石隊”若幹新人尤其出色,鄭一民默默記在心裏。

四臂那迦兇名大得很,鄭一民還是頭一次見到,肩膀被砍一刀,傷的不輕,幸好莫苒沒事。沖出地窟的時候另一只四臂那迦守在殿堂,利箭像飛翔的死神,收割一條條鮮活性命。趁著其他隊還沒反應過來,他護著莫苒拼殺出一條血路,踏出宮門,韋慶豐焦急的臉龐映入眼簾。

這家夥也算夠情意,鄭一民望著背起莫苒逃命的韋慶豐背影想,也跟著大部隊逃之夭夭。

總算過了一關。

獨木橋難不倒練武之人,就連經常運動的人也能輕易掌握平衡技巧,可在無邊無際的黑海之上行走整夜可不是容易的事。

按照慣例,鄭一民應該和莫苒合練,培養默契,敞開心扉,最好天天住在泳池上方才好--其他打算通過“一線天”的人們都是這麽做的。

可惜莫苒卻是例外。這女孩聰明的很,既然在“封印之地”無法擺脫韋慶豐,現實世界滑得像一尾魚,僅僅在六七月份“闖宮”前夕露了露面就消失了。

韋慶豐想挖地三尺,可莫苒家裏也不是平民百姓,拿人家沒辦法。氣得他牙癢癢,當著大池、鄭一民拍案大罵:不識擡舉!養不熟的狼!

鄭一民也覺得莫苒有點沒良心,緊接著開始發愁:這玩意怎麽弄?兩口子賭氣不能把我扔進去啊?

於是他打退堂鼓:隊長,要不你上吧,我和莫苒不熟,肯定過不去迷霧。

韋慶豐苦笑,卻沒說話。大池幫他解釋:豐哥沒戲,民哥你嘛,也許還有希望。

說得好聽,不過托辭而已。既然走過“一線天”,誰還樂意再走一次?莫苒再漂亮,也只是個女人,鄭一民明白得很。

拿人錢財,□□,鄭一民只好硬著頭皮試試,反正投奔其他隊伍也來不及了,配合默契的搭檔沒那麽好找。好在莫苒不是傻子,不肯見面卻肯接他電話,話不多,聰明而理智,在幾個朋友陪伴的前提下和他在公共泳池合練,鄭一民放了點心。

出乎意料,“一線天”前半程相當順利。按照兩人談妥的,莫苒走在前頭,他在後面壓陣。就像女孩子自我介紹的那樣,練過瑜伽和舞蹈,跑步也堅持數年,雖然身手不行,力氣太弱,平衡還是掌握得非常好。

望著纖細柔弱的女生張開雙臂,像只小天鵝似的行走在巴掌寬的銀白浮橋上,鄭一民緊張歸緊張,心情還是很愉悅的。

奇形怪狀海獸出沒的時候,莫苒有點慌神,步子都邁不動了。鄭一民大聲呼喝,要她停下休息,自己也坐倒,順便把藤蔓系在兩人腰間。

莫苒推開他手掌,扭開臉龐:“能走到哪裏算哪裏,別管我。”

他硬是把藤蔓套牢:“費t什麽話,都走到這裏了,想想你爹你媽。”

莫苒沈默了,再次行走的時候步伐加快不少。

迷霧出現在周圍,給無邊無際的黑海染上一層珍珠似的淺白光澤。

莫苒腳步停住了。她迷茫地東張西望,回身看到鄭一民,神情從緊張到迷惑,再到厭惡驚恐,想逃跑腳卻軟了,像顆折斷小樹似的倒下了--好在鄭一民早有準備。

他像一頭兇猛的黑豹,瞬間竄過兩米距離,把搖搖欲墜的莫苒牢牢釘在橋面。這舉動太過親密,懷裏女孩子驚慌失措,繼而像負傷小獸似的死命掙紮,用拳頭、用指甲、用牙齒,死命咬住他兩根手指,鄭一民能感覺到骨頭折斷。

“你走開,你走開,你走開~~”她哇的一聲哭了,牙齒都是血跡,側頭不肯看他,仿佛他是堆臭不可聞的垃圾:“我叫警察了,爸爸,媽”

雙手染過別人的血,坐過牢跑過路,殺過不止一只那迦,刺傷四臂那迦也被四臂那迦刺傷--饒是鐵石心腸,鄭一民也有點不是滋味。他甩甩冒著血的手掌,拍拍莫苒臉龐:“看清楚我是誰,啊?”

莫苒抽泣著,什麽話也不說。

“你愛折騰出去折騰,要找找韋慶豐,別連累我。”鄭一民想了想,加一句:“我家就我一個,我爹七十了,我媽在醫院住著,給條活路,啊?”

這句類似“壯士饒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童”的場面話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莫苒抹抹眼淚,帶著哭腔說:“你走開”

你當我願意?鄭一民悻悻地爬開,看看受傷的小手指,只連著一層皮,嘶,真疼。

白眼狼。

好在餘下路程安穩,女孩沒再出什麽幺蛾子,望見浮橋盡頭熠熠金光的時候,鄭一民松了口氣,從骨子裏疲乏不堪,這輩子沒這麽累心過。

至此海闊天空:兩人第三道關位於印度一南一北,相距千裏,韋慶豐總不能再找他帶莫苒一程吧?

連過兩道關卡,坐收巨額財富,鄭一民志得意滿,紙醉金迷,若不是時時尋找迦樓羅身影,著實逍遙自在。

這種輕松日子只持續一個月:莫苒叛變,勾結外人,意圖轉會--說的直白點就是有外心了。

韋慶豐的憤怒不肖細說,就連鄭一民也氣憤不已:我辛辛苦苦救下來、帶出來的姑娘,就這麽走了?

丹尼爾詹姆朱利安,老曹張得心孟良,哪怕諸位副隊長也行,偏偏莫苒投靠的還是個無名小卒,家底還沒鄭一民厚,後者格外不爽。

樊繼昌登門挑戰那天,“銀獴隊”嚴陣以待,鄭一民守在莫苒身邊。來找莫苒的是“碣石隊”兩個新人,比鄭一民到達“封印之地”還晚,卻紮手的很,放倒不少兄弟,好在躲在古井裏的鄭一民暴起偷襲,刺傷叫葉霈的女人。

那女人長得不如莫苒,也不知怎麽被駱駝看中,哪根筋不對,居然陪著重走“一線天”,鄭一民欽佩的很,換成他自己,肯定是不去的--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大名鼎鼎的“天王隊”崔陽就到了,還帶著幾個兄弟。

於是鄭一民眼睜睜看著莫苒被帶走了。

又不是我的妞兒,關我什麽事?要報仇要搶人要扳回顏面,自然有韋慶豐。

話雖如此,韋慶豐安排人手,偷襲葉霈的時候(葉霈是駱駝的女人,駱駝是樊繼昌靠山),鄭一民還是義無反顧。

敢到我們地盤撒野,就別怪我們下手狠,這是大多數“銀獴隊”隊員的想法。

進入“封印之地”第二天,鄭一民就得知規則,哪裏發生的事情哪裏解決,就連崔陽也不能在現實世界追殺丹尼爾等人,如今統統顧不上了。

看著葉霈騎著自行車越來越近,暗影裏的鄭一民帶著幾人摩拳擦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怎麽說呢,也不能要她的命,帶走當成談判籌碼,把莫苒換回來才是真的。

好虎敵不過群狼,鄭一民勢在必得,前提是葉霈單身一人就好了--前一秒鐘,姓岳的小女孩還小心翼翼把吉野家外賣和漢堡王系在車把,生怕掉下去摔灑了,後一秒鐘就鬼魅般欺進鄭一民身前,單手利刃般刺破他肚腹,腸子血淋淋流出來--葉霈在旁邊喊,別傷他命~

其實葉霈挺厚道,鄭一民慶幸。

餘下兩、三個月,鄭一民是在病房度過的,回顧回顧來時路,思考思考人生,順便遺憾:姓岳的小女孩怎麽沒進“封印之地”呢?對付個把四腳蛇不成問題。

消息紛至沓來:醫生宣稱他必須靜養數月,不得移動,沒法出國,更沒法嘗試“捉迷藏”;失去籌碼的“銀獴隊”談判破滅,反而受到“佐羅隊”“碣石隊”“天王隊”重重壓力,韋慶豐一怒之下,號稱加入北邊聯盟,也不知是真是假;打傷自己五人的葉霈和姓岳小女孩安然無恙,被駱鑌托人弄了出去,連案底都沒留下;莫苒和樊繼昌雙宿雙飛,就差拜天地了。

很難說哪個更令鄭一民憤怒。

大池到病房找他喝酒--他自己喝,鄭一民只能喝水,聊到韋慶豐,無可奈何地說:豐哥瘋了,帶著我們和老曹駱駝玩命,媽的,眼看年關了。

末了感嘆:豐哥不缺女人啊,為了個莫苒,至於的麽?

鄭一民也想不明白。

現實世界躺病房,陰歷十五只能看月亮,鄭一民難得清閑。隊伍不少人探望,爹媽更是天天來醫院報到,成年之後從沒這麽親近過。老兩口閑的沒事,和護士護工聊起他小時的事,什麽數學老師誇他腦瓜好使,同桌二胎都生了,鄭一民恍如隔世。

短短數月,“封印之地”變故不少,崔陽馬克同歸於盡,礙於年關將近,丹尼爾居然忍住了;本隊努力沒有白費,“碣石隊”死傷慘重,老曹被人面蟒絞殺,當時被抓的韋慶豐大池也逃過一劫;莫苒依然處於“碣石隊”羽翼之下。

年關來臨之前,鄭一民傷勢痊愈的七七八八,應該能自保了。

於是韋慶豐來了,面目猙獰惡毒,令他有些陌生:“民哥,跟我走,幹票大的,把姓樊的揪出來。”

鄭一民顫巍巍指指傷口,遺憾地說:“不太行,我得再緩緩,耽誤大家的事就麻煩了。”

這也是應該的,韋慶豐看他幾眼,轉身離開了。鄭一民坐回床鋪,望著母親煮的皮蛋肉松粥和父親買的蘋果香蕉,半天才按通大池電話:“年關到了,穩妥點吧?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來日方長。”

摩睺羅伽可不是好惹的。

聽起來大池也很頭疼,長籲短嘆,“我t也不想,攔不住,多說幾句就翻臉,上次還和我動手。”

當當病號也不錯,踏踏實實留守大本營,拼命的事情交給別人。遠處傳來廝殺聲,鄭一民和同伴警惕著四周,絲毫不敢大意,祈禱時間過得快一點,更快一點。

月亮升到頭頂的時候,空氣彌漫著奇異味道,有什麽從未有過的事情突然發生了:某位通過三道關卡的老隊員腳下一滑,居然從屋頂滑了下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另一位伏在墻頭放哨的老隊員也蹭地站起身,喝醉酒似的搖搖擺擺。

用不著他們說話,鄭一民就本能地睜大眼睛,難道?

果然是降龍杵。兩位老隊員激動地擁抱著,眼眶都濕了,給眾人比劃幾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上次是2012年,今天2019,相隔七年,到底發生什麽事,才把傳說中的降龍杵、對付摩睺羅伽的殺器召喚出來?

鄭一民腦海中閃過一個騎著自行車的身影。聽2012年先行者說,皇宮地窟裏的七寶蓮並不穩定,偶爾無緣無故藏起一棵;如果有人能找出這棵失落的珍寶,就證明這個人受到迦樓羅青睞,福緣深厚,李文軒自己就是幸運兒之一。

難道那個葉霈?鄭一民不敢相信,卻也沒什麽不信的理由:姓岳小姑娘那麽彪悍,猶如逝去武林中的絕頂高手,當師姐的牛逼點也不稀奇。

有人輕手輕腳蹭到他身旁,寫兩個字,居然要上廁所。什麽時候了?不知道提前一天就不能喝水麽?味道招來那迦怎麽辦?鄭一民想發脾氣,卻又忍住了:眼前女生叫楊楠,清秀白皙,大眼睛,挺討人喜歡,卻也算不上頂級美人。年中才入隊,打聽個把月想走,隊伍也沒阻攔(大多數時候韋慶豐還是有風度的,去留隨意,莫苒是例外,那個小白不知怎麽回事),家裏沒錢,還是留下了。

從那迦手裏救下楊楠那天,鄭一民也在場。女孩大概想找個靠山,總和他套近乎,沒少去醫院探望,每次都捧著花束水果,自說自話地認他當大哥,還哄得他父母很開心。鄭一民原打算傷勢覆原就把她收了,這麽一來倒有點不好意思。

鄭一民只好給同伴打個招呼,帶楊楠攀墻離開。嘶,傷口還真疼,他不敢走遠,找到附近隱蔽處,自己守著,女孩縮頭貓腰進去了。

歸程還算順利,避開那迦耳目走走停停,大本營就在前方。伏在墻頭的鄭一民突然僵硬,仿佛泥雕木塑:血紅月亮當頭映照,放哨的嚇得呆了,一位少女跌跌撞撞沖進落腳庭院,四臂那迦不緊不慢在她身後游動,蟒蛇尾巴上的鱗片被映成血紅。

能動彈的時候,鄭一民什麽也沒說,默默溜下墻頭,靠著冰冷墻壁。楊楠哆哆嗦嗦依偎在他肩頭,眼淚流個不停。

那晚慘叫、打鬥、呼喝聲傳出很遠,血腥氣四溢,不止一只那迦奔過來,也有腳步闖出去。有一陣身邊女孩哭出聲,鄭一民不得不把她緊緊摟在懷裏,胸膛都被打濕了。

“銀獴隊”的故事就此結束過半,餘下少半,鄭一民是從大池等人口中得知的:當晚降龍杵出現,十多位原本潛伏“碣石隊”周圍的“銀獴隊”老隊員激動萬分,立刻朝著皇宮西側進發:雖然虛無縹緲,歷年開會的時候,南北聯盟還是將此處設定為集合幾點,圖個吉利也是好的。

唯一例外的是韋慶豐。這位隊長紅著眼睛,遙遙指著“碣石隊”,不肯離開半步:樊繼昌沒能通過三道關卡,莫苒也沒有,哪裏也去不了。

大池和他激烈爭辯,挨了韋慶豐重重一拳。他擦擦嘴角血絲,頭也不回走遠,十多位同伴不聲不響跟在身後,韋慶豐孤零零留在原地。

韋慶豐就這麽死了。聽說當時樊繼昌站在屋頂用弓箭攻擊海獸,韋慶豐偷襲,雙雙滾下屋頂,具體情形誰也沒看到,活下來的只有樊繼昌。

對於“封印之地”來說,韋慶豐也好,“銀獴隊也罷”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闖皇宮、登孤塔,一擊斃掉摩睺羅伽的葉霈吸引全部目光,幾年之後,依然口耳相傳。

隨著丹尼爾詹姆朱利安,張得心木頭駱鑌大鵬丁原野等老隊員離開,一個時代結束了。

往事如同過眼雲煙,隨風而逝。鄭一民笑幾聲,也不提舊事,和大池一杯一杯喝酒,不外是各隊紛紛派老隊員再走“一線天”,本隊失敗了,沒能回來;“碣石隊”樊繼昌和桃子得手,“公牛隊”和“巫師隊”也陸續成功,至於得沒得到七寶蓮,就不知道了。

末了,他噴著酒氣:“看看今年,要是降龍杵還能現身,哈哈,哈哈”

犯不著冥思苦想戰戰兢兢四處打探七上八下,塵埃落定,以後照方抓藥便是。

那晚兩人喝到夜幕降臨,臨走大池還在惋惜、後悔,兩眼通紅:年關那天把韋慶豐硬捆著抗走就好了,哪怕他不肯動手,扔在墻根地下也行啊,再也不用刀尖打滾,就此脫離苦海,逃出生天。

也不知韋慶豐後不後悔。

反正鄭一民是惋惜極了,葉霈晚一年再發威好不好?

當晚鄭一民做了夢,主角不是韋慶豐,卻是早沒聯系的莫苒:腳下是銀白緞帶般的浮橋,目光所及是波濤洶湧的黑海,掉下去就完了。他雙手雙腳牢牢抱住浮橋,連帶女孩子一起,後者卻是白眼狼,咬緊他手指不放,雪白牙齒染著血,眼裏含著淚。

醒來的時候,望著窗外發白天空,鄭一民悵然:如果莫苒找的是我,帶她一起走,如今是什麽情形?

念念不忘,終有回響。

2020年10月1日,陰歷九月十五,中元節,鄭一民在“封印之地”見到久違了的莫苒。

下月海獸順著越長越高的海水爬進城池,各隊都進入安全場所,嚴陣以待。遠處傳來動靜,負責那個方向的鄭一民出去偵查,剛好看到三、四只那迦被數位黑衣人遠遠引開,十多人趁機朝著相反方向撤退。笨手笨腳、還有人撞到墻上,一看就是客戶,鄭一民沒費什麽力氣就辨認出來,緊接著被最前面的女生吸引目光:細細瘦瘦,肩頸曲線美麗,漂亮的小腦袋--張開雙臂行走在月光下,活像只可愛的小天鵝。

鄭一民悵然,目光跟在她身上,舍不得離開。

一年多沒見,莫苒行動更敏捷了,腰纏藤蔓,膽子也大了不少,別人都跑遠了,她縮進街角黑暗,蹲在那裏一聲不出。兩位黑衣人從遠方順著墻溜過來,像有默契似的放慢腳步,莫苒果然冒出來,隔得老遠都得感覺到她的歡喜。

樊繼昌嘛,鄭一民又不是認不出。當兵的,窮光蛋,大老粗,有啥好?聽說莫苒還嫁給他了,韋慶豐活著的話估計得撞墻,鄭一民笑。

眼見“碣石隊”幾人消失在對面庭院,伏在墻頭的鄭一民收回目光。回到落腳地點,他給庭院中間的“天王隊”隊長張力比比劃劃,解釋清楚“碣石隊”轉移,這才回到自己的崗位。

張力是“天王隊”老隊員,孟良等人一走,輪到他出頭。這人脾氣不錯,也有胸襟,大家都很服他。自己隊伍沒了,鄭一民投奔過來,張力考慮一天就答應了,數月磨合,還提拔表現突出的他當了分隊隊長。

換到從前是不可能的事情:“銀獴隊”聲名狼藉,鄭一民這種和女人你情我願的也被當成潛在□□犯,何況還有“碣石隊”。

降龍杵給了所有人希望,也改變了“封印之地”。僅僅一年之隔,南北聯盟和平共處,各隊守望相助,時時憧憬,月月開會,話語滿是希翼;只要關於“一線天”的猜測是正確的,年關降龍杵再次出現,大家就要摩拳擦掌,和摩睺羅伽拼到底了--一個無關大局的鄭一民,算得了什麽呢?

月亮升到頭頂,該換崗了。鄭一民從墻頭爬開,把位置留給同伴,自己順著繩索墜到地面,靠著墻角休整。一個女孩從客戶隊伍起身,輕手輕腳依偎過來,笑容燦爛滿足。

是楊楠。

於是鄭一民也像大多數人一樣憧憬。“捉迷藏”已經過了,如果今年降龍杵出現,也能像大池一樣離開這裏,再也不用回頭

鄭一民,31歲,河南人,未婚無子女,有女友,奮戰於“封印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新文預收,末世拯救戰神,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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