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4章

關燈
2019年12月10日, 封印之地

時隔多年,回憶起陰歷十一月十五那天夜裏的經歷,憤怒淒涼的同時, 葉霈心底總是泛起隱隱酸楚和慶幸:無論如何,總算又見到爸爸了。

其實“一線天”幻境中,她也和父親有過一面之緣;可當時太慘了些, 她不忍心回憶,不停告訴自己“都是假的,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

數年前父親離家公幹, 臨行也是這樣好端端哄她:“好好寫作業,天涼快了, 別把功夫丟下。”

自己繞著他不停叮囑:“帶好吃的回來!”

這一去再無歸期,也不知來生有沒有緣分再做父女, 哪怕只見一面也好。

她低頭抹眼淚, 卻怎麽也止不住,不得不用把袖管蒙在臉龐上。一分鐘之後,疾奔而出的葉霈距離父親只有幾步之遙,借著緋紅月光看的更加清楚:時光仿佛停滯了,父親一如當年分別時的模樣,甚至衣裳都是臨別穿得那件, 朝著她張開手臂:“雨寶, 讓爸爸看看,都這麽大了。”

雨寶是她的小名,出生之時正值盛夏, 連下三天三夜大雨,全家都為呱呱落地的女寶寶歡喜不已,名字準備好幾個,最後找了大師算命,小嬰兒離不開水,就此定了“霈”字,風雷颯萬裏,霈澤施蓬蒿。自從上了學,大家都叫她霈霈,大人也覺得這個順口,大孩子了嗎,雨寶反而不常提起。

“爸爸,我很想你。”明知道此刻危機四伏,明知道“封印之地”不言不語才能保平安,明知道面前父親是假的,葉霈依然低聲說:“爸爸,我背上有條黑蛇,叫摩睺羅伽,對了,有一次迦樓羅對我顯靈了,我還夢到它變成一根竹竿。我在一線天上看到你了,爸啊,小琬不回來,替我去尋雷擊木,爸啊,我很好,媽媽也很好,你好不好?”

父親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不知怎麽眼眶也濕了:“雨寶,爸爸還好,就是想你,想你媽媽。”

“爸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一個漁翁鬼一個吊死鬼,舌頭可真長,還有個叫沈百福的和尚。爸爸,我交了個男朋友,就在那邊。”她遙遙指著“乙字庭院”的方向,聲音不由自主帶著甜蜜:“他叫駱鑌,西安人,自在門弟子,32歲。早知道你在,我就叫他過來了。”

“好,好!雨寶成大姑娘了。”父親欣慰地咧開嘴巴大笑,迎面朝她走過來,“不急,路不遠,一會兒我過去看看他,啊?”

葉霈點點頭,目不轉睛望著他,像是打算把父親身影刻在腦海中似的--下一秒鐘,一把鋒利冰冷的漆黑長劍就洞穿了他的胸膛。

就把最美好的記憶留在時光裏吧,她咬著牙,任由腥臭的黑血噴泉般湧出。對方不停掙紮,由人型化成古怪海獸,隨後又勉力維持住活人模樣,舌頭不由自主伸出來:“雨寶,霈霈”

應該再給他一劍,葉霈這麽想著,卻不忍再看,稍一遲疑,另一柄短刀已經哢嚓一聲砍下對方腦袋:那是個似蛇非蛇的頭顱,嘴巴裂到耳根,很瘆得慌。

是桃子,一把揪著她退兩步,惱怒地抓緊她胳膊不放,“腦殼壞掉?”

實在太冒險了。

是我不對,葉霈有點歉疚,可緊接著顧不上了:僅僅用了兩秒鐘,面前這具無頭屍首就變成一條兩米來長的四腳蛇,不不,仔細看看,除了有條尾巴,周身也覆蓋鱗片,這怪物和活人沒什麽兩樣。

它有迷惑心智的能力,使我們的眼睛看到心底渴望的東西,令我們的耳朵聽到眷戀不舍的聲音,再伺機給我們致命一擊。

還來不及細想,桃子已經扯著她逃命了:三、四只那迦圍攏過來,視野中遠處幾只那迦也越來越大。

不能回落腳庭院,連累大家可就糟了。好在“丁字庭院”四通八達,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兩人大步流星地拐了個彎,沖進兩百米外一座小庭院。疾步繞到院角,墻角果然掛著繩索,毫不耽擱地朝墻頂攀爬。

盡管人手不足,老秦小鄧等老隊員都在,小餘很幹練,板磚河馬更是經驗豐富,上半夜就做好隨時轉移的準備,果然派上用場。

可真懸吶,葉霈雙腳剛剛離開地面,第一只那迦就趕到了。他的武器是相當少見的圓環,四周亮閃閃鋒利至極,擊在墻壁發出清脆的“叮”聲。

可別砍我的腳,長了記性的葉霈本能地蜷縮雙腿,雙手一把接一把,靈猴似的攀到頂端,剛剛伏低身體松口氣,就被身畔桃子用力戳兩下腦門。若不是不能說話,一定會被罵“瓜娃兒,懸吊吊”

桃子還不解氣,用手指在墻頂畫了兩道曲線,粗看是兩座山峰,其實代表駝峰,自然是要找駱駝告狀。

葉霈只好朝對方作揖,匍匐前進著離開原地:庭院裏的幾只那迦已經開始疊羅漢了。

直到平安回到大部隊,葉霈依然有幾分恍惚,看看四周放哨的隊員夠了,沈默著靠在墻角。

兩個女生悄悄依偎過來,正是波浪卷和瑤瑤,臉色都很難過,比劃著寫字,一個聽到去世祖母的聲音,另一個則是上月死去的甘濤慘叫。

用手指在地面畫一條四腳蛇,又幹脆地在它脖頸切一道,葉霈拍拍手掌,示意自己搞定了,兩個女生也無聲鼓掌。

剛才葉霈在墻話,此刻三人寫寫畫畫,瑤瑤畫一個鴨蛋,又寫個“沈”字,自然是發揮失靈的高僧沈百福,波浪卷給鴨蛋加了一圈頭發,看著很像佛珠。

一會兒找蓬萊說道說道,得給個說法--什麽聲音?

又有四腳怪物?不不不,是陌生而充滿雄性魅力的男人,吟唱著不知名的上古情歌,美妙纏綿如同天籟。

瑤瑤打一個激靈,盯著墻壁幾秒,霍然起身,朝著遠門方向邁開腳步--有問題!

葉霈一把揪住她胳膊,平時依靠保鏢的女孩子力量大的像蠻牛,居然把她硬推開一步。糟糕,入魔了,葉霈發力把她硬拽回來按在墻壁,餘光卻發現,波浪卷也目光呆滯,嘴巴微張,行屍走肉般朝著門口疾奔。

直到兩個女生都被打倒、撕下繃帶塞住耳朵,葉霈才站起身,發現庭院裏的客戶大多被不知名的歌聲迷惑,仿佛此處是座魔窟,拼命想離開這裏。保鏢們大多還算鎮定,攔的攔擋的擋,不行就用繩索捆住。

又是什麽妖怪?有點像孫悟空師徒取西經,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各種妖怪輪番登場--咦,那個沈百福就號稱金蟬子轉世啊?

遠方而來的歌聲婉轉悠揚,葉霈從沒想過男人的聲音如此迷人,可以用嫵媚來形容,如同情人在耳邊絮絮講著情話。不能聽,她下意識拼命搖頭,用手指塞住耳朵,聲音卻徑直飄進腦海。

一個雪膚金發、豎瞳紅信的絕代佳人身影忽然映入葉霈腦海,是“一線天”海裏的那位美人!遲遲不能吃到自己的緣故,它憤怒地從海中直立起來,尾巴很像人面蟒,怎麽說呢,有點像《海的女兒》裏的小美人魚。

沒錯,就是它。葉霈拔出焦木劍在空氣中連劈幾下,深深呼吸,腦子頓時清醒不少,再看看周圍,歪七扭八摔倒一大片,被綁著也不停折騰,手腳都磨破了,只有老秦小鄧、河馬板磚和猴子少數幾人站立了。

得把這個怪物弄死,否則可頂不到天亮,非把那迦招過來不可。葉霈想著,朝他們比劃幾下。有這個想法的不止她一個,匆忙商量幾句,還是她和桃子打頭陣,猴子等力氣大的幾人留守接應。

順著歌聲沿屋脊奔跑的間歇,葉霈朝身後桃子做個手勢,問他聽到的歌聲是男是女?桃子指指她,意思是女聲。可我聽著卻是男人?管他呢,也許是雌雄同體,怪事足夠多了。

足足走出一公裏,歌聲越來越近,猶如春風拂面,令人心裏暖洋洋甜膩膩,仿佛泡在盛滿玫瑰花瓣的浴缸裏。

不行,葉霈不由自主停住腳步,深深呼吸著,卻連打兩個哈欠,盯著腳下連綿不斷的屋脊,有點想就地睡倒,管他日出日落,潮漲潮汐?忽然靈機一動,用臉龐貼住焦木劍,猶如貼住兩塊千年寒冰,徑直冷到心底,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頓時清醒無比。

給桃子也如法炮制一番,他比葉霈更不如,雖然塗黑面孔,依然看得出面紅耳赤,突然啪啪抽打自己耳光。

可別把那迦引過來,葉霈緊張地朝四周張望,好在沒什麽敵人,連忙做了個原地停留的手勢。桃子不放心,跟了幾步,卻被她揮手制止:那怪物就在前方,接應我好了。

和桃子只過了“第一道”關卡有關系吧?我就沒事,畢竟在“一線天”就領教過了,心裏有準備;駱駝他們都說,通過的關卡越多,相當於受迦樓羅庇佑也越多一些,心裏角度尤其如此。。

還有大概我嗅過兩次七寶蓮化成的雲彩,比普通人心神堅定,她想。

一分鐘之後看到面前怪物的時候,她立刻把雜念拋到九霄雲外:這是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修眉俊目,顧盼神飛,舉手投足都是風流,足可以用“美哉,郎君”來形容;就像葉霈猜測的,他下半身是條長長蛇尾,實在有些猙獰,盡管如此,依然是葉霈此生見過的最勾魂奪魄的男子。

連駱駝也被比下去了。

她定定神,想不到不是美女蛇,而是,嗯,郎君蛇好了。

從伏著的屋頂望過去,這條郎君蛇慢騰騰沿著一條街道游動,長長蛇尾拖在地面,猶如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咦,一位黑衣人突然從街角朝它疾奔,速度極快,手中長刀閃閃發亮;郎君蛇不慌不忙,嘴唇微動,朝他說句什麽,那人呆了呆,長刀拎起又放低,足足起落三次,忽然“當啷”一聲把刀一扔,紅著眼睛朝蛇軀撲了過去,猶如餓虎撲食。

只見郎君蛇長尾翻卷,把他緊緊纏繞起來,葉霈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那人口鼻噴出鮮血,抽搐著緊緊摟著蛇尾,滿臉銷魂表情,郎君蛇微微笑著,像是得意極了。

不好對付,可也不能耽擱,我還能應付,其他人可一定。葉霈擡頭看看,離天亮還早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了,讀者小天使們,這兩天都有點少,本來計劃日四日五直到月底,盡快完結開新文的,可是一過節去親戚家啊,看電影shog,反而沒空碼字,這兩天節奏太慢,抱歉了,明天就好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