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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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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12日,北京, 碣石酒吧

“大鵬, 去年這時候,一線天下面的水淹到哪兒了?”駱鑌點燃一根煙, 把打火機扔到厚木桌面。

大鵬盯著天花板琢磨半天,拍拍腦門:“那哪兒記得住。你也挺逗的, 水漲的高點漲的低點不都一樣麽?葉霈桃子他們不都得擼著胳膊上?”

這話令駱鑌更煩躁了,頭也不擡地朝吧臺打個響指,娃娃臉招待聞聲而來:“兩位哥,今兒喝點什麽?”

“上點啤的, 弄得涼點。”駱鑌半句話也不想多說,倒是大鵬拉著他細細叮囑:“哥們剛下飛機,多弄點好吃的,今兒駱駝請客。”

“聽說了麽, 老金挑來挑去, 挑的李雲帆。”駱鑌用力搓搓臉,換個話題,“具體多少錢沒問,估計下血本了。”

和“闖宮”不同,“一線天”提到錢, 可就是貨真價實的一帶一了:兩人用同一根藤蔓捆在腰間,一前一後走上橋,優點是能互相照應,遇到危險拉一把;缺點就簡單了, 一個人摔下去,另一個人也活不成。

至於李雲帆,是去年加入於德華隊伍的新人,身手很不錯,人也夠機靈,上月“闖宮”算是領頭的,顯然早就被老金看中了。

大鵬哎呀一聲,掰著手指頭:“起碼八位數,老金得出點血,好在這家夥底兒厚,不怕。”

駱鑌期待地問:“大鵬,你說老金那個鵲橋仙,真的假的?於德華告訴他的?”

大鵬噗嗤樂了:“哎呀,你怎麽那麽天真呢?多大了都?這種話也就騙騙三歲小孩兒,你居然也信?腦子進水了?”

滿杯紮啤冒著泡沫上桌了,駱鑌自顧自拎起來,一口氣灌進大半。不知是喝得急了還是怎麽,他突然咳嗽起來,眼圈微微泛紅。

滋滋作響的黑椒牛排上來了,配著土豆泥、薯條和西蘭花賣相很不錯,算是酒吧裏招牌菜,還貼心地配了筷子。大鵬推給他一份,自己那份切得橫七豎八,徑直朝嘴裏送。“駱駝,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

他說,“關心則亂。”

駱駝什麽話也沒說,想起幾公裏之外,在老曹別墅泳池走木板走得熱火朝天的葉霈,忽然心裏發酸:前幾天他開車回來,剛好看見那女孩子掉進泳池,明知水淺,人也沒事,還是忍不住快走幾步。見到他過來,葉霈搖晃著滴著水的深藍遮陽帽,黑發濕漉漉,白皙臉龐滿是亮晶晶的水珠,眼睛又黑又亮

大鵬又說:“沒說錯吧?你也混兩年了,封印之地什麽狗德行還不明白?要不然就找犄角旮旯偷偷摸摸一藏,每月躲著藤蔓往中間走,裝聾作啞一聲不出。運氣好的呢,得過且過,能活一天是一天;運氣不好的呢,折在泥鰍四腳蛇手裏,還能怎麽著?”

“還有一條路,把腦袋擰下來別褲腰帶上,闖三關。”他提高聲音,順手把筷子一扔,“闖宮,一線天,捉迷藏,只要都過了,怎麽都好說。2012年那撥人不就是?鬼知道怎麽搗鼓的,楞把降龍杵弄出來了,長蟲一翻肚皮,他們也不用回去了,事在人為嘛。”

駱鑌哼了一聲,“降龍杵哪兒那麽好找,老曹丹尼爾於德華折騰幾年了,影兒都沒看見。”

“心不誠唄。”大鵬嘿嘿笑,信口開河:“初一十五進廟燒香,見佛就拜,早晚有冒出來的那一天。”

駱鑌板著臉,“那你可得抓緊了,別耽誤正事:丹尼爾和老金都算過命,詹姆那塊石板我也見著了,今年說不定真有戲。”

“差點把這事忘了。”大鵬拎過他手機亂翻,很快找到照片,念叨著:“還真是,說不定迦樓羅再顯一會靈,齊活。”

“你說,葉霈這小孩兒,還真有運氣,七寶蓮藏在墻裏都找得到。”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駱鑌臉色柔和,話語也低了不少,“到底從小就練武,耳聰目明,五識六感也靈。她還有個師妹,聽說功夫比她高得多,改天得認識認識。”

大鵬身體前傾:“你發現沒有,迦樓羅這鳥人看上她了。”

“滾!”駱鑌呸了一聲,悻悻地罵:“草,狗嘴吐不出象牙。”

大鵬哈哈大笑,“那你倒是上啊?該追追,該表白表白,大大方方的,害什麽臊啊?天天在這裏縮著,我都替你著急。葉霈跟桃子天天起早貪黑混著,還得相依為命走一線天,別到時候人倆好上了,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闖天涯,你這竹籃打水一場空。”

駱鑌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半天才嘆口氣,語氣惆悵。“我能說什麽?天天我在加爾各答,她在她師妹那兒,見了面正經事都說不完,從泥鰍說到四腳蛇,從闖宮說到一線天,要不然就是張得心如何如何韋慶豐是個混蛋,我t自己都想笑。”

“你傻不傻?這麽委婉幹嘛?你以為你是小學老師,教人家語文數學?”大鵬扼腕嘆息,歪著腦袋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你以前有過妞兒沒有?愁死我了。你就直截了當地說,葉霈哥哥看上你了,哥哥要睡你,有什麽事兒哥哥罩著你,趕緊到哥哥懷裏來”

駱鑌伸手指著他,搖頭苦笑。“說真的,大鵬,我心裏難受。”

“我盼著她早點通過一線天,下半年再過了捉迷藏,還能趕上今年這撥。”想起詹姆、丹尼爾和老金,他眼中帶著希冀,如同夜幕中的繁星,緊接著黯淡下來:“可眼瞧著她要去了,我心裏又空落落的,萬一萬一她失了手,或者桃子出了事,有去無回,可怎麽辦?”

他茫然地望著自己最好的兄弟,眼圈慢慢發紅:“那我就得替她辦後事了,就像康林,大蒙”

這兩人都是他和大鵬的好兄弟,一個折在去年六月闖宮,另一個沒能通過七月份一線天,提起來都是淚。

這回輪到大鵬沈默了。半晌之後,他喃喃說,“我現在還記得,年初那天,璐璐燙了頭,穿件淺綠新睡衣,扣子是紅蜻蜓,洗完澡給我跳舞,真好看--她不該死啊。”

一時間愁雲慘霧,兩人都哽咽了,誰也說不出話來。還是電話打破沈寂,駱鑌接起來,是老曹,聽了幾句便掛了。

“看見沒有,又來事兒了。”他扔下手機,把已經涼了的牛排切開,又開始吃培根雞蛋三明治。“一會兒跟我走。”

大鵬假裝看著窗外,用手背擦過眼角淚水,側頭喝酒。“駱駝,記得你那時候勸我的話麽?”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慢悠悠地說,“只要葉霈命不該絕,這一線天上得去,也下得來。你等著瞧吧。”

被駱鑌掛念的葉霈足足在泳池耗到傍晚十一點,才算完成當天任務,衣裳半幹,頭發也濕漉漉的,和幾位夥伴打了招呼便回到別墅。隨著集合日期臨近,住進來的隊友越來越多,她到得早,占據了二層視野最好的房間。

池水裏有泥鰍和錦鯉,想著就起雞皮疙瘩,足足打了三遍洗發水和浴液,葉霈才打開淋浴,安慰自己:總比猴子強多了--這家夥掉下去好幾回了。

第二天遇到謝嵐的時候,理所當然被嘲笑了:“霈霈,我覺得你黑了。”她煞有其事地拉著葉霈打量,“我一直用白泥面膜,推薦給你。”

任何人在烈日炎炎之下練功,都會曬黑好不好?老曹為什麽不弄室內泳池?葉霈腹誹,沒多久就輪到她嘲笑謝嵐了:“佐羅?你們是佐羅隊?”

這個人是誰?稍微有些耳熟。

比她大幾歲的謝嵐悻悻地說:“老張定的,他那把年紀,最流行佐羅。”

好吧,手機百度一下,1998年的電影,安東尼奧班德拉斯主演,葉霈很是陌生,二十年前啦。“嗯大概z比較好寫吧?”

就像“碣石隊”在封印之地裏的手勢,舉杯飲酒,取曹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含義,“佐羅隊”的z手勢也很好記。

於德華隊伍原來叫“天王隊”,顯然來自同名的天王巨星,手勢指天,意思是天上星辰;至於韋慶豐隊伍也有代號“銀獴”,獴是蛇類天敵,聽上去倒挺威風,手勢是右手在身前彎曲猛攻。

相形之下,葉霈覺得自己隊名還是挺有詩意的。

四支隊伍是在位於北京郊區的於德華別墅集合的。常在“封印之地”走動的人們早都安排好後事,於德華也不例外,聽說他把財產都留給家人,唯獨名下這棟高級別墅依然留給隊伍。

繼承“天王隊”隊長的是於德華副手孟良,帶著幾個隊員迎接三隊,寒暄幾句便先辦正經事:別墅一層建有一座25100米的室內泳池,雖然不算大,也足夠大家用了。

“這麽逼真啊”葉霈感覺不好:眼前滿池清水被染成黑色,如同腐臭沼澤,還浮著花花綠綠的鱷魚、恐龍充氣玩具,上面並列搭著四條巴掌寬的銀白浮橋。她低聲問:“你上不上?”

看起來謝嵐很有點猶豫,輕聲說:“老張不放心,我倒想試試。”

東道主孟良站在最前方,指著泳池解釋:“各位,我說一下。老規矩,從左邊第一條開始,到頭下來,接著走第二條,就這麽走之字形直到都走完為止,一共走三輪。每組有兩次機會,各自計時,按平均時間統一排隊。”

倒也挺公平,葉霈站在泳池邊緣朝下打量,聽馬良補充道:“要是中間掉下去,游到頭順著梯子上來,繼續走,時間累計。”

這人顯然不像於德華那麽愛聊天,幹巴巴幾句就退到一旁:“各位,我隊裏的人拋磚引玉,就先上了。”

挑戰第二關的人才這麽少?幾分鐘之後,葉霈皺緊眉頭:不同於第一關“闖宮”聲勢浩大的隊伍,“天王隊”只有十多人站到池邊排隊,另外三隊陸續出列的人數也相仿。

“到時候人更少。”身畔有人說話,不用看就知道是駱駝。“不少人事到臨頭,放棄了。一會兒記好順序,前後左右的都看著點。”

在望不到邊際的漆黑海面行走整夜如果不是功底打得穩,葉霈自己也不會選擇這條搏命之路的,只好“嗯”了一聲。

第一個踏上浮橋的是兩個葉霈叫不上名字的隊員,腳步都很利索,一前一後沿著木板勻速走入泳池。他們顯然訓練很久,默契地喊著對方名字,很快就走完第一條木板轉而踏上相鄰那條,有專門的人記錄時間和進度。

第二組、第三組金老板排在第五個,帶著一個身手矯健的年輕人,聽說叫李雲帆,腰間拴著一條繩索,繩索另一頭系在金老板身上。兩人握著一根長竹竿兩端,金老板率先走上木板,李雲帆在後面跟著。

“真是一線天。”葉霈低聲嘆息,“兩個人,命懸一線。”

駱鑌點點頭,也壓低聲音:“對,比你和桃子這樣的難多了。”

果然如此。其他人行走得都很順暢,金老板這組卻是例外:他畢竟是個普通人,搖搖晃晃行走在巴掌寬的木板上,張開雙臂力求平衡;跟在後面的李雲帆不得不經常擡起竹竿支撐住他的身體,進度慢多了。

能把性命搭在金老板身上葉霈悄悄說,“幾位數?”

駱鑌用手比了個“九”。

好吧,老金下了血本,看樣子志在必得,必須抓住今年的機會。

那是什麽?葉霈心裏咯噔一聲:室內開著空調,池中不時蕩起陣陣漣漪,汙濁水面忽然冒出一對對泡沫般的小眼睛,看著惡心極了。

大概是鰻魚,浮出水面呼吸空氣。

好疼,緊張的謝嵐一把抓住她胳膊,直接來了句國罵,駱鑌聽見了,“這算什麽,一線天裏頭那些可比這個大多了。”

沒錯沒錯,葉霈擡高目光不往下看。

走在泳池上方的金老板可沒這麽淡定,咽了口唾沫,雙腳顯然發軟。一只肥壯鰻魚不知怎麽躥出水面,尾巴甩動,黑水翻濺得老高,剛拐上第三根木板的金老板下意識躲避,立刻失去平衡,身體朝左跌落;身後的李雲帆伸著竹竿想扶,眼瞧著來不及了,立刻跳下木板右側。

只見水花四濺,兩人被繩索搖搖晃晃懸掛在木板兩側,半身都浸在池水中,倒也相持住了。金老板手忙腳亂往起爬,李雲帆緊緊扳住木板不放。

果然價值九位數,有他坐鎮,老金能通過的幾率大了不少;換成我的話嘛還是算了吧,保命第一,錢也夠花了,葉霈可不是貪財的人。

“天王隊”最後兩組走走停停,還有兩人不時趴在木板匍匐前進,倒是安全,效率可就相當低了,給他們計時的人完全不急。

也對,其實散客可以嘗試嘛,至少不會遭遇泥鰍和四腳蛇,當然心理素質必須過硬才行。葉霈開始活動手腳,幾分鐘之後昂然站在池邊:“桃子!”

桃子高聲應:“走著!”

我們走得很快,一定能排到前三--踏入池中的時候葉霈這麽想著,腳步又快又穩。她和桃子顯然是重點關註對象,剛剛走完第三根木板,場中一百多人的目光就集中過來,站在池邊的駱鑌目光滿是喜悅,大鵬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老曹挑起大拇指,謝嵐雙手放在嘴邊助威,就連不參與“一線天”的李俊傑波浪卷、老石老孟都滿臉羨慕。

聽到計時隊員“十一分鐘”的時候,葉霈松了口氣,和隨後跳下池邊的桃子重重擊掌。比先前的“天王隊”絕大部分人都快,這回穩了,結果駱鑌遞來的礦泉水喝了兩口。

可惜隊伍平均分很快被猴子拉低了:前面的樊繼昌老宋進度很快,他也和馬良摩拳擦掌踏入水池。畢竟練過數月,開始還算順利,走到泳池盡頭換到第三條木板的時候猴子不知怎麽腳底一滑,噗通一聲摔進兩條木板之間的水池,頓時水花四濺。

真糟糕啊,葉霈打算幫忙,胳膊伸到一半便頓住了--水裏有鰻魚。好在池水不深,人高馬大的猴子扒住木板,馬良往上拖拽,把後面的隊員都擋住了。

“駱駝,跟猴子說一聲,算了吧。”老曹嘆口氣,無奈地說:“白搭一條命。”

駱駝半天才答:“勸過八回了,沒用。”

接下來的測試,猴子基本是騎著木板挪移身體完成的,馬良後面慢慢溜達。這是最笨的辦法,全程足足花了大半個小時,周圍人們都無奈地給他拍巴掌,大概在想“可算完事了”。

就像大家預計的,樊繼昌和老宋成績很好,只比葉霈桃子略慢,猴子馬良毫無懸念地墊底。“碣石隊”全部結束的時候,葉霈看到馬良有些無奈地蹲在池邊發呆,忍不住拍拍猴子肩膀。“餵,實話實說,你悠著點。”

“凡人皆有一死,早晚不得不死。”濕淋淋的猴子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勢,小聲嘟囔著:“你不是說迦樓羅雕像能活過來麽?上次沒顧得上,這回要是成了,我得好好拜拜”

什麽意思?葉霈茫然,求神拜佛的話,去雍和宮靈隱寺普陀山都行啊,少林寺也不錯,這方面張得心可是行家

她的目光被新上場的“銀獴隊”吸引過去。身手最好的新人鄭一民帶著那個纖細美麗的女生下場,後者好像叫什麽“苒苒”,隊長韋慶豐身體前傾,滿臉緊張,恨不得進去幫忙。

這兩人也是金老板的路數,彼此腰間用一根繩索緊緊系住。看得出那個苒苒不會功夫,還不如練過多年舞蹈的謝嵐,眾目睽睽之下雙腳甚至開始顫抖;剛走完第一輪,她就停在中間某根木板走不動了,不敢看腳下蕩漾起伏的黑水,咬咬紅唇,忽然小心翼翼蹲下去,膝蓋和胳膊扒住木板匍匐前進。

雖然狼狽了點,還是有希望的--她也想闖三關,活下去。

葉霈忽然有點佩服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了。

身畔謝嵐深深吸口氣,挽起袖子走到池邊熱身的隊友身後,喃喃說:“她都敢上一線天,我有什麽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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