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氣炎熱，開了窗戶也無法阻擋帶著潮氣的熱意，姜艾從夢中醒來，發根因為汗水黏在脖頸，她隱隱約約夢到什麽，醒來後記憶又散了。

不知名的失落充斥身體，手臂也因為昨天石橋上救人時的用力變得酸痛。

睜開眼能夠看到天花板上月亮形狀的吸頂燈。

不想起床。

把纏在腿上的薄毯踢到床尾，冷靜二十秒後起身，床鋪收拾整潔，走出臥室姜爸爸正把一盤炒好的土豆絲放在桌上。

姜錄扭頭看到一頭蓬亂的女兒，“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姜艾睡意還未完全消退，發了一會呆才回答，“睡不著。”

墻上掛著的時鐘沙沙作響，是秒鐘的聲音。姜艾有時候總覺得聲音太吵，尤其是在安靜的早晨就更讓人在意。

姜爸爸卻好像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他曾捂住姜艾的耳朵笑，“小孩的耳朵還真和大人的不一樣，靈得很。”

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總是伴隨著心靈的成熟和軀體的老化。

不知是不是因為職業是醫生，姜錄從來不在姜艾面前回避這些問題，甚至還能笑呵呵地自嘲。

姜錄不知道的是，即使他捂住姜艾的耳朵，姜艾也依舊能夠聽到秒針的聲音，只是對於小女孩來說被捂住耳朵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吵鬧就成了開心。

姜錄去洗手間洗漱，水龍頭裏的水偏涼，讓人頭腦清醒一些。

外面傳來電視的聲音，姜爸爸打開了新聞頻道。

擦了臉走出去，姜艾拉了椅子坐在姜爸爸的對面。

“最近英語學得怎麽樣？”姜爸爸問。

“還行，”英語一直都是姜艾頭痛的科目，“我們班新換的英語老師挺好的。”

“要多和同學交流，不能總是一個人悶在角落，”姜爸爸開始念叨，“小孩子沒有小孩子的樣子，看著和老年人一樣。”

姜艾夾土豆絲的筷子一抖，一本正經糾正他的用詞，“沒有。”

姜爸爸扶了眼鏡，“沒有什麽？”

姜艾抿嘴，“沒有像老年人一樣。”

她這個樣子才有點活力，姜爸爸笑笑，“你這個性格，要有個活潑的朋友才好。”

活潑的朋友？姜艾第一個反應是姜大艾。

“我已經有了性格活潑的朋友了！”

要是平時，說起性格和朋友的時候姜艾都不怎麽有興致，今天倒是主動來聊這事。

姜爸爸也有幾分好奇，“新交的朋友嗎？”

“嗯，新朋友，但是比我有趣多了，”姜艾點頭，“她說話特別好玩，性格很直的人，而且她想當職業作家。”

說到姜大艾，姜艾整個人就活躍起來，比說她自己的事情還高興。

姜爸爸感嘆了一聲，“職業作家，了不得啊，很自信的小姑娘嘛。”

姜艾點頭點頭，非常認可的樣子。

姜爸爸笑她，“人家小姑娘有本事，你高興什麽。”

因為她有本事就相當於我有本事了，這種話姜艾沒有辦法說出口，是她的小秘密。

兩人吃過早餐，姜爸爸換了衣服，果然，幾分鐘後和姜艾說了值班的事，“你在家好好學習啊，樓下新開了個餃子館，中午可以在那吃。”

“好。”

活動了一下/身體，姜艾回到臥室掏出來數學練習冊。

剛做了兩道題手機就開始振動。

是姜大艾打過來的。

她似乎憋得不行，“我昨天跟你打了好幾次，都顯示網絡不行，這垃圾手機怎麽回事？”

姜艾也有同樣的疑惑，“昨天你在和我說你看到的微博新聞的時候，那時候通話就不暢通了，之後也……一直聯系不上。”

雖然後來姜艾因為林旭說的話心情跌到谷底，也沒有再主動打過去就是了。

“對對對，從我和你說新聞的時候，信號就不好了，”姜大艾想起這事，“明明之前都很通暢啊。”

姜艾轉了手中的鉛筆，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昨天後面發生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把那個女孩從石橋上拉回來了。”

姜艾不想提及林旭這個人。

“哇塞！牛|逼啊小艾！改變歷史了姐妹！真給我長臉了！”姜大艾興奮到不行，“我還以為咱們更改不了確定的事呢。”

“改變歷史”四個字讓姜艾眨了眨眼，覺察到關鍵點，“如果你昨天沒有說新聞這件事，我就從橋上走過去了，也就不會救人，那條新聞就會真的出現在我這個世界的微博。”

正因為她們兩人能夠相互溝通，所以姜艾才會停下來，才會去救倪熏。

姜艾想起自己還沒把細節講給姜大艾，“昨天我把女生從石橋上往下拉的時候，被小型龍卷風纏上了。原本很平靜的湖面突然波瀾，女生莫名其妙就昏迷了，而且空氣中好像有人和我拔河一樣。”

姜艾說了這麽一串，姜大艾桌子拍得更響，“哎呀，這不是龍王伯伯生氣了嗎？”

不愧是同一個人，找到的並不好笑的笑點都是一樣的。

姜艾把她救的人是班主任妹妹這種巧合也說給姜大艾聽，但是話題最終繞回重點。

“咱們兩個人信號被切斷這件事，”姜艾說，“我覺得是一種排斥，也就是說我們改變別人的命運是不被允許的。”

“這不是當然的嗎？”姜大艾托了下巴，“咱們兩個就像偷|渡的一樣，世界肯定排斥這種事呀。”

“咱們兩人之間，只是普通的溝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如果我們影響了這個世界的原有發展的話，很可能會得到‘阻止’和‘懲罰’？”姜艾只能按照這個猜測。

她完全不後悔救了倪熏，但是這件事確實讓她看到了做事是有代價的。

姜艾有所顧忌，如果下一次再發生改變軌跡的事，她和姜大艾的這條信號是不是就有可能會被切斷了？

姜艾很喜歡和姜大艾聊天，有一種天然的親切和安全感。

“有懲罰就懲罰唄！我錯了，下次還敢。”手機屏幕中的姜大艾笑嘻嘻的模樣，“姐妹，我們現在可是改變世界的英雄！而且是那種不被世人知曉，只有我們知道的那種隱秘又偉大的英雄！”

姜大艾不愧是夢想著成為職業作家的家夥，她這麽三言兩語，把姜艾的心也帶的有點振奮起來。

姜艾跟著姜大艾露出笑容，“能夠把事情往好一點的方向轉變，確實不錯。”

“不只是那樣，”姜大艾彎了眼睛，她和姜艾不同，剪的短發，有點像《這個殺手不太冷》中的小女孩瑪蒂爾達的發型，她平日表情都是有點誇張豐富的，此時的笑容卻有點溫和。

姜大艾此刻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溫柔，“你的世界會更好吧。”

姜艾微微一怔，不知道姜大艾此時是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那是一個這個世界的她觸摸不到的地方。

姜大艾說，“你的世界一定要比我更好。”

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她們是相同的兩個人，她們身處的世界不同。

“你才是，”姜艾說，“你才是一定會幸福的那一個。”

如果那個世界的姜艾都得不到幸福，如果明朗的，自信的，耀眼的姜艾都得不到幸福，那麽這偌大的三千世界，又有哪個世界的姜艾能夠得到幸福呢？

早讀時分，姜艾低著頭一臉認真看課本的樣子，感受到周圍針紮一樣的目光。

完全忘記了，班主任上次說的星期一繼續背誦的事情。

倪宗說如果這個早讀還沒有背會《逍遙游》，上課的時候就要站到教室最後面罰站。

無論從哪個角度想，和語文老師相比，少言寡語又膽怯的語文課代表都是更好的選擇。

周六的早讀前排的人幾乎已經背誦完畢，剩下的就是後排的幾人。

“化而為鳥，其名為鵬。”平日看起來很囂張的幾個人，似乎也都是認真背誦過的。

非常肯定自己能背很長時間的黃毛幹脆拉了椅子坐在姜艾身邊，“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鵬之背……”

黃毛的同桌周凱等著黃毛背完排隊，看到黃毛卡殼非常高興，甚至還要落井下石，“鵬之大，一鍋燉不下。”

周凱的表情相當嚴肅，黃毛未覺察不對，甚至還未這個軟弱的語文課代表沒有打斷這次提醒而開心，“鵬之大，一鍋燉不下……燉不下……”跟著對方念完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背錯，”周凱把黃毛的書從姜艾手裏拿走，“該我了。”

黃毛：？？？

周凱背誦的相當流利，一次都沒停頓，讓在旁邊等著反擊的黃毛再一次受到打擊。

“不是說好了大家都不背嗎？只要大家都不會，老師也不能拿我們怎麽樣。”黃毛再一次重新認識這個表面兄弟。

“我就那麽一說，閑的沒事幹招惹班主任幹什麽，我又不是傻子。”周凱呵呵兩聲，他坐的正是黃毛搬過來的椅子，指揮姜艾掏出那個記了背誦姓名的小本本，“周凱，周扒皮的周，凱撒帝王的凱。”

生怕姜艾不會寫他的名字一樣。

姜艾在本子上寫下了周凱的名字，還有兩個格子的空白，也就是還差兩個人的姓名。

“就知道不能信你，”站在旁邊的黃毛相當不爽，“還好，還有永恒的旭哥陪我。”

“永恒的旭哥”全稱是“永恒不做作業的旭哥”，林旭這個人為人散漫，經常翹課，無奈人家腦子還行，考試不拖後腿，家庭條件又優渥，老師們的態度在怒其不爭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之間搖擺不定。

“你以為人家旭哥跟你一樣是不會背？”周凱嘲笑，“人家旭哥是懶得背。”

黃毛無所謂，“反正有人陪我就行了。”

他剛說完這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周凱哈哈兩聲，非常主動地起身讓出坐著的位置，拍了黃毛的肩膀，“完蛋了，永恒的旭哥這次不永恒了，節哀順變，一個人的罰站不要太難過。”

姜艾面色一僵，聽到椅子拖拉在地板刺耳的聲音，有人重新坐在黃毛搬來的椅子上。

林旭沒穿校服，穿了黑色短袖，更襯得他皮膚雪白，手臂放在她桌上，兩只手指間交叉，很是放松的模樣。

姜艾在課外讀物裏看到過做出這種姿態的人是相當自信的，而且習慣掌控主動局面。

哼，問題學生，連校服都不穿。

姜艾渾身緊繃，又準備新的一輪戰爭。

林旭挑眉看向姜艾，大爺一樣的姿態，“我校服外套破了這事，你打算怎麽解決？”

姜艾突然洩氣。

性感旭哥，在線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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