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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偶遇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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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詩詩對於高階術法,了解甚少。她曾聽師父說,那之中絕大部分,都是用於修士爭鬥打架、尤其是金丹元嬰期;若是修為太低,根本無法控制,若是能進階化神,一力降十會,根本只需比拼絕對力量;末了師父還嘲笑,修士表面說一心向道,其實更在意利益和資源獲得,好似這般就能更有希望飛升。

詩詩嘆口氣,暫且放下雜念,再次屏息閱讀玉簡。文珺本欲制止,見她眼神堅定,只得放棄。

詩詩這回嘗試得更久些,而且克服了那頭暈目眩,能夠心平氣和觀賞幻影飛舞了。眼見入夜漸深,她和文珺決定仍然依照原來計劃,趕緊出去尋找步樺庭。

令他們高興的是,經歷半日混亂,當下織羽城的空中結界已被修覆,只是,此次災劫,城中低階修士和普通人可謂損傷慘重,到處血跡斑斑,哀慟哭聲。詩詩簡直不忍細看。攬月宮主並非良善之輩,她早就清楚;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如此肆意妄為,視人命如草芥,只為對付羅剎海一行,就毫不猶豫傷及無辜。

看這架勢,攬月宮主應當早已離去。那麽她是達到目的了吧?

文珺也想到這一點,有點焦慮不安。“步師妹,不會被牽連吧……”

不能苛責他悲觀,在化神修士冷酷無情的威力面前,一個小小金丹能抵擋什麽?萬一步樺庭真的找到了汪越,又恰好對上攬月宮主的話——

差點忘了,還有方心芽!她也是攬月宮故舊之人,有她在的話,會不會又有別的變故呢?

越想越緊張,詩詩緊跟文珺,加快速度,四下搜尋失散的步樺庭。沒有確切目標,他們只能以住過的客棧為中心,一圈圈向外探查。

途經一家醫館,他們發覺氣息有異。人言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們總算是幸運的,很快就在那屋子的地窖口碰到了渾身戒備的步樺庭。

她見到他倆,也是大吃一驚。她立在原地,擋住地窖口,雙手握拳,周身防備姿態,好像她面對的,並不是自己親密的師兄和他的妻子一般。

文珺和詩詩面面相覷,短暫的疑惑後,兩人同時醒悟——恐怕還是與羅剎海之人相關?

對視半響,步樺庭終於洩了氣。“對不起,汪越、那人藏在裏面。”

“他受了重傷,正行動不能。攬月宮主殺了他的所有隨從,僅僅他憑借本命法寶自爆,暫時逃脫。元嬰圓滿跌落元嬰後期,甚至還有繼續掉階進而喪命的趨勢,我,我不能不管他。”

“我的母親也在,她很幸運,我趕到時,監視她的人死了,她卻被他留給她的‘真木假身’救了一命。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決意要照顧汪越,替他尋藥。”步樺庭喟嘆連連。“她那麽弱,我怎麽能放心……”

詩詩心裏揪得慌。在她聽來,步樺庭父母的關系實在糾結,而方心芽一門心思關註著那羅剎海邪修,多少有些傷那耿直女兒的心。況且,攬月宮主正追殺他,對於步樺庭和他們來說,這時跟他扯上關系無疑危險得很。經此一役,她已經清楚認識到攬月宮主的殘暴無情——對於一個化神大能來說,或許普通人或低階修士都與螻蟻無異?就自己和宮主那些少少淵源,恐怕並不能讓她在覆仇路上另眼相待。

而邪修畢竟是邪修,為惡已成習慣,就算是妻女,亦非不能利用或拋棄。何況她和文珺與他毫無幹系,靠近這樣一個人,還是元嬰修士,即便他現在受了傷,也實在不能掉以輕心。

但是,怎可以丟下步師妹一人在此?

詩詩輕扯文珺衣角,他皺著眉,對步樺庭道:“你這麽做,極為危險。他雖然……是你父親,可是邪修往往六親不認,不能僅依靠這點血緣就貿然信任他接近他。況且,他是攬月宮主的目標,既然沒死,多半還會引來追殺,到時你要怎麽辦?”

步樺庭垂首低聲。“我,都知道。他從未養育我,我大可離他遠遠的;他也根本不是什麽良配,可是,母親就是不肯隨我離開。”

聞言,詩詩和文珺對視一眼,均大感無奈。方心芽算是受害者,還是攬月宮舊人,就算不看在步師妹份上,他們也要盡量救助她才好。只是,步師妹心軟,他們也不好直接說出“打暈帶走”這種不尊重的話——何況她好歹也還是個金丹修士呢。

兩人對視半響,終於還是文珺開口,斟酌著詢問步樺庭:“師妹,我們是否可以設法,勉強帶你母親先躲避些?”

畢竟,不能為這樣一個人,賠上自己性命啊。

步樺庭簡直要哭出來。“我也想的,但我多說幾句,她就發了瘋一樣,拿自己的命威脅我。我根本控制不住她。”

文珺點頭。“要不,我們三人一起試試?”

步樺庭搖搖頭,卻突然被詩詩吸引,轉而看向她。“啊,馮姑娘,你已經結丹了!恭喜恭喜,這樣險惡境地,還能有如此成就,了不起。”

她的陰霾似乎被掃去幾分,詩詩卻十分尷尬,心想要不要告訴她實情。不過不用她猶豫,步樺庭自己也發現。“只是師兄……?呃,我們還是商量下?”

他們幾個還沒多講幾句話,就聽地窖內傳出一聲女子驚叫。步樺庭緊張得一躍而起,直沖進去。通道狹窄,文珺和詩詩只能跟在後面依次通過。匆忙進到其內,就見到一個女子站在角落,發髻散亂,面色蒼白,在昏暗燈火照明下,可以見到她嘴唇不住顫抖。步樺庭則來不及解釋,正急急的檢查四周。地上可見一些織物鋪散,幾個藥瓶倒在旁邊,頗為淩亂。

但,這裏統共就只有他們四個人。

詩詩心念一動,望向文珺。他似舒了口氣,果然像是猜到了什麽。既然暫時沒有危險,他們也不多言,靜靜等著步樺庭忙碌。

步樺庭問那女子:“母親,你確定你睜眼時他就不見了?”

那女子細細回了聲“嗯”。步樺庭自言自語道:“我就在唯一出口處,沒有離開……這裏泥土,還殘留一點兒氣息……”

照此推斷,結論應該很明顯不是嗎?一個元嬰修士,想偷偷溜走,完全可以不驚動幾個金丹們——即使他也許受了重傷。

“土遁,他逃跑了。”終於,步樺庭悵然道。“不管不顧……獨自逃了。”

☆、故人

文珺並非不能理解這位羅剎海修士、天極宗護法在想什麽。他大概對“妻女”心思有限,在這緊要關頭,自然自己逃脫要緊。反正他們一行修為平平,想護著他也不可能,更別提正邪不兩立、或是誰有意拿他討好那位化神尊君。

詩詩看上去比他更錯愕些。大約女子心中,還是更重感情吧,他想。至於步樺庭的母親,那位攬月宮舊人方心芽,明顯就還在震驚中沒能恢覆,形貌呆滯,口中喃喃:“他怎麽會,他從不拋下我的,他不會……”

“夠啦!”步樺庭有點煩躁,態度也就不怎麽好。“以前沒做過,不代表現在不會。你又算他什麽人,他有正兒八經娶你?他能掌控一切的時候,當然樂意護著自己的寵物,反正也不費勁。當下危機重重,他自身難保,還能照管你不成?!”

方心芽一副淚眼朦朧的模樣。“不是的,他一定是知道,我,我在你身邊,他是相信你才會安心離開。”

步樺庭氣呼呼的。“他會考慮這麽多?他根本就還不認識我吧!”

方心芽連連搖頭。“我和他說過的,他一定想到了……”

“那你發現他消失的時候還這麽驚訝?他都懶得和你說一句告別的話。”步樺庭咬牙反駁道。“你總是幻想他對你還不錯,其實——”

母女爭吵,文珺也不願插嘴,只不過現在逗留在此也不是個辦法。“師妹,容我打斷一下,既然汪越,呃,已經不在,當前我們還是先換個地方待著,再作打算?”

詩詩亦附言。步樺庭平覆了下怒火,竭力平心靜氣,對方心芽道:“母親,我們別吵,先離開這裏,找個客棧可好?”

聽她還算柔和的相勸,方心芽許是對這個女兒心中有愧,又像順從慣了的,慢慢點頭。“好……好的。”

文珺忽然想起馮崇,還有顏柿。她們都是攬月宮幸存之人,無論性子是平穩還是偏激,行事是委婉還是霸道,她們皆自信滿滿。就連詩詩,起初外表纖弱,其實亦柔中帶剛,堅韌頑強。唯有這位方心芽,眼前所見,也算國色天香,貌美十分,周身氣質卻給人一股軟弱可欺的感覺。聽聞她原來一度有金丹後期的修為,雖受了不少磨難,至今也還維持在金丹初期,怎麽也想不到,她氣勢連自己女兒都遠遠不如。

文珺思索著走出地窖。織羽城的危機似是暫時解除了。雖然還有大量需要善後,但是看城主迅速修覆結界,組織捕殺妖禽的行動魄力,大概這裏過不了太久就能恢覆吧。畢竟禽潮之下,這一帶從來也就這座城池最為安全;即便此次受了極大打擊,修士和普通人大約還是會湧來這裏,幫助織羽城恢覆元氣。他心中讚嘆,走出兩步,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身影嚇得退了一步。

幾乎是本能的躲避——因為他一直清楚自己修為不及的。那是顏柿,詩詩的師叔,暴戾無情,傷他多次。她冷冷站在月光下,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不過,這一回她並不太在意他。詩詩亦沒有收獲她的多少關註。她的視線,正牢牢黏在剛步出地窖的方心芽身上。

她音調尖厲,毫不客氣。“汪越那惡棍是不是藏在裏面,說!我搜到他的氣息,這裏最濃。”

劈頭的訓斥和指令,而並不是直接沖進去找人;文珺可以推斷,她要麽是太過自負,知道汪越鐵定走不掉;要麽就是感覺到,目標已經逃脫了。這種情形下,詩詩和他最好沈默寡言,不發一聲。步樺庭尚在驚訝中,也不知該怎麽和這個追捕汪越的元嬰真君打交道。唯有方心芽,面色更加慘白,顫顫的道:

“單師姐……”

唯一不曉得她身份的步樺庭終於也恍然大悟,不過此情此景,她並無插話餘地……

“我已不再姓單,你不記得了嗎?”顏柿稍微柔和了點。“說吧,汪越逃哪裏去了。”

看來,她是知道汪越逃走之事了。元嬰修士神識一探,很快就能查清情況。方心芽哪裏能回答出來呢。她也只有委委屈屈垂下眼簾。“師姐,我不清楚,他什麽都沒說。”

“他受了重傷還能逃這麽快,還跟你們什麽都不交待?!”顏柿面色極為難看。“還是你不願說?”

眼見她氣勢洶洶,手指幾乎就要戳到方心芽的臉頰,步樺庭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擋住她。“真君,請息怒。我們確實不知道那汪越去了哪裏。他突然土遁失蹤,我們無法追尋。”

顏柿哼了一聲,瞟過旁邊的詩詩和文珺,面若寒霜。二十年未見,她已晉升元嬰初期,連一度失去的手臂也再生了。與之相對的,這位顏真君,脾氣還是一點沒變,甚至可以說更暴烈了。詩詩低眉頷首,向她見禮,文珺遲疑一瞬,也跟著行禮。雖說舊怨未了,但她修為較高,又是長輩身份,此時更不宜得罪她。

“我們相信汪越已經土遁跑遠,行蹤未明。師叔可要繼續追捕?”詩詩慢慢道。

文珺其實恨不得顏柿趕快走開,但這會兒萬不能催促。卻聽顏柿啐了一口,道:“一時找不到,算了。宮主說了,既然一擊未中,再找未果,就暫時放過,讓他先回老巢受點零碎折磨。反正宮主的‘天墜’強勢,他本命法寶都碎了,天極宗四護法首席之位肯定保不住,說不定直接被排擠出去了。羅剎海狗咬狗的事多了去,看那姓餘的怎麽處置他!”

文珺也曾聽聞“天墜”,乃是一項極霸道的術法,至少也要元嬰後期才使得出,乃是施術者五行真元齊聚、暴動世間靈氣、無差別摧毀一切的致命攻擊。想到攬月宮主酷刑折磨不夜海眾修士、又毫不猶豫破壞織羽城防護、更不惜用“天墜”殺滅羅剎海一行;其中連累無數無辜之人枉死,文珺簡直不寒而栗。這般嗜殺殘忍,實在是……已有了接近邪修的意味。

顏柿暫時放下汪越一事,轉而關心起方心芽來。兩人交談寥寥數句,起初她還較為溫和的詢問方心芽別來事宜,打算好好安慰一番;可聽師妹話裏話外間,竟然覺得這些年並不十分艱難,她就大為光火。“你受了這麽多苦,還說‘尚可’?還不想跟我去一起覆仇?誓言,顏柿,你沒忘了吧。我們一起發過誓,只要還留有一口氣,就要報覆回去。你的尊嚴呢!”

“他對其他姐妹確實……可是他終究保護了我,對我,也頗為照顧。”

“照顧,照顧你多年修為掉回了金丹初期?你看看你這什麽樣子,就是個甘於現狀任人發洩的奴隸!怎麽,坐穩了首席床伴的位子很開心?!”顏柿恨鐵不成鋼,怒道。

“我不是被迫,我是……真心喜歡上他了。我能感覺到,他其實也牽掛著我……”

顏柿咬牙切齒,真可謂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狼心狗肺的東西,真是不識好歹。”

聽她這般侮辱責罵自己母親,步樺庭怒目圓睜,恨不得就要大聲爭辯。方心芽卻擺擺手,制止自己女兒。她目光柔軟,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而且,我們還有了個女兒,他為了她的前途,同意送把嬰兒的她去天首山。”

顏柿瞪了瞪步樺庭。“就是她?”

步樺庭昂首挺胸,終於走過來,直接攔在母親和顏柿中間。“不錯,我便是。我清楚,汪越根本不是什麽好人,但我的母親我自會維護。真君是母親的同門師姐,教訓母親可以,但請別太過分。”

她言語鏗鏘,擲地有聲,倒博得顏柿一絲讚許。但顏柿傲慢依然,擡起下巴道:“你總算不是那種糊塗蛋,我就先不計較你的無禮。”她轉向方心芽。“師妹,你口裏說汪越這好那好,對你如何,我可要親眼看看。你就隨我去羅剎海,殺上天極宗,瞧那惡棍是不是為了你寧願叛出邪修一門?”

耳聞這赤、;裸裸的威脅,步樺庭忍無可忍,推著低眉順眼的方心芽後退兩步,自己對著顏柿怒目而視。“真君,你為一己之欲,就打算隨意犧牲我母親安危?你既然罔顧同門之誼,我們也不奉陪了。”

步樺庭如刺猬般豎起利刺,渾身戒備。而顏柿則輕蔑的望著她們母女,冷哼兩聲,右手慢慢舉起。

“真君請住手!”文珺和詩詩眼見事情越演越烈,趕忙站出來,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對付羅剎海,是為了為死去同門討回公道,而不是折磨剩下僅有的攬月宮故人啊。”

“你們懂什麽?”顏柿不屑道。“她這樣的是非不分,敵友不辨,就等同於背叛當年死去的姐妹。我倒也珍惜同門,可惜她快要墮落成她姘頭那一群了!”

顏柿顯得越來越不耐煩。“跟你們解釋無益。馮詩詩,看在你師父份上,我由著你胡鬧好幾次了。至於這小子,馮崇說過要保,我也暫時不找麻煩。你們倆給我讓開,我自有打算。”

跟這個一意孤行的女人真是毫無道理可講,看來一場沖突在所難免。文珺繃緊身體,隨時準備召喚“淩天”。這個時候,他只希望詩詩和師妹都別太拼命。師妹或許還有穿雲峰獨有的護身法寶,詩詩的話,若不能運用好熒惑,憑她那還未能掌握的“朝雲暮雨”,恐怕不易自保。

五人對峙,正劍拔弩張之時,忽而傳來一聲長嘆。一位仙子般人物翩然而至,紅衣飛舞,姿儀灑脫,光彩奪目。那化神期的威壓雖然內斂,仍如皓月當空,讓人心馳神往,無法忽視。

文珺即刻認出,這便是攬月宮主。除了步樺庭倔強的立著不動,其餘四人皆恭敬行禮。而多年未見主上的方心芽,更是跪倒在地,眼中淚花閃現。

文珺是第一次如此接近這位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化神尊君。她的面容身姿可謂超凡脫俗、傾倒萬物,尤其是高階修士獨有的氣質,讓人幾乎忍不住拜服的沖動。他強自鎮定,拉了拉詩詩,稍稍退了一步。

攬月宮主已經註意到他們倆。她櫻唇微啟,吐氣如蘭。“馮崇的小徒兒,可還平安順遂?聽聞你嫁人,宮主也沒送你什麽賀禮呢。”

她瞅瞅文珺,他登時不自覺摒住呼吸。“哎,這便是你那道侶了吧,外表至少挺配,資質還可以。在那‘寶地’能修成如此成果,順帶還帶你結了丹,也不枉費你師父一番苦心。”

文珺緊張得無言以對。攬月宮主見狀莞爾。“別害怕,少年人走名門正道,伶俐善良,我還是很喜歡的。”

她終於朝著顏柿,開始談正事。“看這架勢,汪越那渣滓果然逃了。也罷,就讓他還茍延殘喘幾天,別逼迫你師妹了。”

方心芽聽聞,滿臉震驚激動,立即磕頭連連,口中囁嚅:“感謝宮主……謝宮主不殺之恩!”

步樺庭跟著半跪下,扶著母親。顏柿則鄙夷之態做足十分。“你就知道哭,抵什麽用……”

攬月宮主擺擺手,幽幽嘆息。“方心芽,我依稀記得,你當年最是活潑好動,神采飛揚,根骨悟性在魏冉她們幾個中算是一等一。如今,唉……你這些年,真是受苦了。”

方心芽泣不成聲,也回不出話。攬月宮主搖搖頭。“事情始末,顏柿帶著傳音符,我也大概都明白了。當年,我深陷海外,沒能在小重山保護好攬月宮,算我對不住你們。可惜我歸來太晚,沒能救出幾個。你歷經艱辛,還能活著,也是一種堅強。生命可貴,茍活不易,我也還是很體諒你。”

方心芽重重的又磕了一個頭,淚流滿面道:“謝宮主諒解……”

“顏柿吃過太多苦,她一心報覆,我很讚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贏得一席立足之地。我也堅決不能放過那些傷害攬月宮的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我定會一一討回那些血債。”

“至於報仇,要在能力所及範圍內。我現在化神圓滿,卻還有很多事做不到。我還沒法直接進攻羅剎海,還要保護那些堅貞不屈的孩子,助她們提升修為。我還有許多難處,唉,或許要入大乘境,才能克服。”

“心芽,你走吧,我既不想拿你去威脅那靠不住的男人,傷你的心;更不想讓他或其他人再捉到你,反而用你脅迫我。你女兒系出名門,這一步你總算走對了,那就這麽跟著她去,躲到天首山,安安靜靜聽外界消息吧。”

攬月宮主都揮手致意了,他們此刻不走,更待何時。再拖延下去,不知她會不會又魔性發作,大肆殺戮?不去回想她之前種種暴虐無情,只看這眼前的仙子儀態,如烈火飽滿,卻冷靜自持,甚至給人開明寬宏的錯覺。文珺反覆提醒自己,這是誤解,卻不能完全控制內心的蓬勃向往。想來,這難道是化神圓滿期的獨特魅力?

於是在顏柿的敵視和攬月宮主的首肯下,他們恭謹告辭,匆匆離去。乘著夜色,一行四人。他們毫無異議,筆直朝天首山方向踏風而去。

☆、已婚

再次來到天首山,詩詩心中感慨萬千。依稀記得那些崇山雲海,依稀記得那些道路房舍。物是,人非。當然,在文珺眼中,她的改變或許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大;但在詩詩看來,自己心境立場,確實截然不同了。

途經穿雲峰,步樺庭帶母親去見步微瀾與林茂然,雙方暫且分離。朝霧峰薄暮冥冥,她和文珺在霞光中拜會了司空陸。文君沈著應對,將別來諸事,揀要緊的先粗略稟報了一遍。

江礪實也在場。這裏四人齊聚,只聽文珺一人口若懸河,侃侃而談。他對他們兩人二十年來的經歷,總體是充滿自信和歡欣的。詩詩也不免受他情緒感染,在並不熟悉的長輩和略有交情的師兄面前,偶爾為他補充數句。照世俗觀點,她應該努力交好他師門一系;但待在文珺身邊,感受他的愛憐和呵護,詩詩總能升起一股無所畏懼的勇氣。她幾乎可以自負的說,無論她如何表現,在她的伴侶心中,她就是她,獨一無二,誰也不能取代。

得君如此,夫覆何求?司空陸和江礪實大約也意識到這一點,對於她,無論心中有多少想法,面上卻絲毫沒有體現任何責難之意。又因為文珺短短二十年間就達到金丹中期,對她二人更多有讚賞。詩詩心中慚愧——幸而他們還不知道他是剛從金丹後期跌落下來的——故而談吐姿態竭力表現得謙遜,更獲得不少疼惜目光。

交談快到半夜,司空陸才放他們回去休息。其實,這位師父還有許多細節想要了解,但考慮兩人回程幸苦,就允許他們明日再繼續匯報。最後,司空陸和江礪實不約而同感慨道:“想不到一別經年,文珺你真的是成婚了。沒舉行過大禮,要說到宗門中其他人那兒,恐怕誰也不會相信吧。”

詩詩顫了顫,文珺則面不改色。“只要師父你們應允,宗主也不會反對。至於他人,也不必太過關註我一個小小金丹期吧。”

他回望詩詩,眼神柔潤,她只覺心中無限溫暖。“不過,如果詩詩有其他想法,我遵妻之命,莫敢不從。”

司空陸氣笑道:“你連長輩的意見都藐視,倒是很聽妻子的話。”

江礪實更是樂得嘲諷起來:“妻奴無疑。”

文珺哈哈道:“師父師兄對我最好的,定不會在此事上為難我,對吧。”

“臭小子,美得你。”司空陸因徒兒平安歸來,欣喜十分,殊少計較此前各種不快。而江礪實也跟著點頭,表現得極為善解人意。

詩詩終於完全放下心來,跟著文珺回到他臥房——原來便是她當年住過的“休息室”。擺設一如從前,盡可能遵照她的喜好;雖然那時她疏離客氣,並不在意。熟悉的環境令人放松,她不再繃緊了弦,終於可以安然坐下。可是僅此二人,在靜謐的房間內獨處,氛圍不可避免暧昧升溫——這還是他們離開織羽城後、第一次沒有太多負擔的獨處。

文珺清清嗓子,道:“那我去客房……”

詩詩忽然腦海中一片慌亂。她喃喃道:“你不留下來嗎?”

文珺一楞,慢慢展露笑顏。“不,我是去客房收拾一會。那時候,我把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移到那兒去了,尤其是靈石。現在我得把財產,嗯,給你交待一下。”

最後一句簡直是調笑了,但他言辭認真,顯然不介意與她一切共享。詩詩心中一片溫馨。她粲然道:“好。”

其實,她還是害怕孤寂的。從前,她獨自待在這裏,跟他保持距離的想法壓倒一切,甚至蓋過了她的懼怕和擔憂。現在,那顆倔強冰冷的心已經被瓦解融化,她不再羞於承認她乞求他的陪伴。

仿佛感受並理解她的心情,文珺只去了片刻便速速回返。見詩詩紅唇微張的訝異表情,他嘴角翹起,道:“我很快的……那只是一個空房間,那裏沒有你。”

說罷,他投來大膽而熱辣的目光。詩詩禁不住縮了一下。“那個,要不,還是別,別……”

文珺“嗤”的笑了,如星辰燦爛的雙眸熠熠生輝。他走過來,攬著詩詩的腰。“放心,我不會做什麽的。”

他和她一時間毫無睡意,便翻看起文珺的各種收藏。書簡,符箓,丹方丹藥,美酒佳釀,靈茶香茗,還有他自己作的畫。詩詩指著一副山水煙雨圖,道:“你這題詞怪怪的,‘小山重疊金明滅’——”

文珺嘻嘻笑著,一把拉她坐到梳妝鏡前。“‘鬢雲欲度香腮雪’。其實那會兒我隨手塗抹,牽念著小重山,攬月宮,忽然就想到了你。仿佛不受控制,手中的筆就自己動了。”

詩詩嗔道:“這也能扯上關系……”

文珺湊近她臉頰,忍不住親了一下。“你說得很是,我對你,總是浮想聯翩,綺思不斷。”

氣氛逐漸爬升,詩詩心中警鈴大作。她推推他,道:“那,你繼續整理,我先睡一會。”

文珺卻尾隨她爬到床上,跪坐在外側。

“詩詩,別拒絕我。”

懇切而真摯的溫柔嗓音,令她有一絲呆滯。文珺續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不會……的。”

他躺在她背後,輕輕擁住她。“我們是夫妻,我們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我同師父講過,從前,你尚未結丹,我想,也許可以讓你轉學我宗心法;我不相信天首宗的天級心法,就沒有一部不能覆蓋你的玄陰素;女經。後來,知道你的心法與你體質息息相關,是馮崇真君特地為你挑選的,還有種種……我真心覺得,這門心法果然是最適合你的。修士的心法,理應被修士操縱,而不是相反。你瞧,攬月宮主就能做得很好。你不要總是憂慮,不要總是抗拒我了……”

他一面說,一面輕撫著她的肩膀手臂。“再說,比起和你在一起,比起我們之間的快樂,那點修為,又算得了什麽呢!”

詩詩不說話,只反手握住了他的。文珺頓時渾身僵硬,半響才放松下來,在她耳邊緩緩吐著氣。

“你呀……”

他馬上手足並用,禁錮住她的身體。比起翻扭過來的小手,他的大掌要有力也順利得多,挑逗起她來毫不費勁。修為壓制,體力壓制,他竟然肆意折騰她,指尖輕挑,把她折磨得面紅耳赤,呼吸急促,最後在短暫而絢麗的煙火中釋放。之後,她抵不住縱情之後強烈襲來的睡意,沈沈入眠。

當詩詩醒來,已是天色大亮。她偎依在他臂彎中,衣衫散亂,渾身慵懶。這是一個令她安心的懷抱,把所有陌生的所在,都變成了家。

有什麽東西硌著她的臀部,她挪了挪位置,於是文珺清醒過來,並且退後一些,迅速起床。“啊,都這麽晚了呀。”

詩詩並不討厭睡懶覺,不過她知道朝霧峰規矩,弟子須得清晨早起吐納修心的。過往,文珺和江礪實是要給那些外門弟子做表率的。現在顯然文珺是不打算和她一起賴床,那她就陪他一起去晨練吧。

行功完畢,文珺攜著詩詩的手,去司空陸房間尋師父。剛接近會客廳,就聽見裏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司空師弟不必客氣,由我上門拜訪,乃是理所應當。”

經文珺提示,詩詩明白了,那爽朗的話語,來自煙霞峰的蘇蕊。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門,她可以清楚聽見這位蘇尊君談興正濃,可謂滔滔不絕。

“江師侄確實非常優秀。黛葉這孩子,實在是需要那樣一個道侶來幫助她,約束她,呵護她。”

裏面司空陸低低應了一句,另還有兩人微弱的呼吸音。詩詩想,就是江礪實和蘇黛葉都在場沒錯了。

“黛葉在煙霞峰待慣了,我也十分舍不得我這唯一的親人。她就如同我的親生女兒,做母親的哪有不希望女兒能在身邊呢。其實,是我需要她。”

“所以,我衷心希望,他們成婚後,江師侄能陪著黛葉,住到煙霞峰。你這做師父的心情我理解,若江師侄想回來小住,也是非常方便的。”

“你說是不是,江師侄?”

他們並未特地隔絕房間,所以詩詩念頭一動,神識便可以“看到”廳內情形:蘇黛葉略帶羞澀的站在蘇蕊身後,一只手偷偷玩弄著衣角。江礪實表情真誠的盯著師父,仿佛順從的等候他的答案。

此時的司空陸,有點嚴肅,有點無奈,有點欣慰。他委婉表示,自己徒兒得化神尊君青眼有加,要帶在身邊調‘…’教,實在是好事一樁;只可惜這需得以婚姻之名,而且,這段婚姻因為雙方師父差距,江礪實幾乎等同上門女婿身份,恐怕日後有人嘴碎閑話,說他好鉆營,惟利是圖雲雲,妨害他對蘇黛葉一片真心。

司空陸暗想,至於這真心,就算沒有十分,六七分總有的。自己的弟子自己知道,若只為利益,他頗為傲氣,決不肯拿伴侶一事去屈就的。蘇蕊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今日來提親事,四下肯定也是征求過他們情侶二人意見。只不知,讓江礪實上煙霞峰,是否是她一人的主意?

“礪實,你自己怎麽想”

“但憑師父吩咐,弟子莫敢不從。”

但他的眉眼已經透露他的想法。那樣的欣然自信,絲毫沒有惶恐和不安。司空陸忖度,他是篤定自己會為他前程考慮,讚成他久居煙霞峰的。

“蘇尊君的建議很好,那就依你所言,如此辦吧。”

提親大事終於敲定,還有諸多細節等待協商。這時,此前一直沈浸在婚約之事的蘇黛葉,突然發現文珺就站在門外,一時間,她想出聲打招呼。可當她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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