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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偶遇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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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人很快也默契的加入了對付陰暗靈氣的隊伍。為首的楊錦跟東西二宗的領頭人高聲對話:“果然是求我們來幫忙的,你們倒不傻!”

另一頭的邊忙邊喊:“自從靠近這玉龍淵,就見到黑氣遮蓋一大片,想來水那頭黑氣最盛的地方就是龍神洞府。楊真君帶著大家來援手,自然是極好的。這黑氣似乎會吸人真元,大家都累得昏沈沈了,正需要同門來一道努力。”

楊錦哼了聲,一人徑直往黑氣最濃的水岸那側沖去。“那裏有個護府陣法在釋放黑氣,源源不斷,你們只管眼前,治標不治本,當然要累慘。”

幾個元嬰真君連忙伴同著飛過去。“我們試過,那處一片混沌,找到陣眼前就快被吸幹了。再說這外圍也需要大夥同心協力壓制,楊真君才有足夠真元來解陣——”

詩詩緊靠著顏柿,兩人側耳傾聽,不敢多話,只小心對付身旁陰暗靈氣。此時漫山遍野,黑壓壓一片,唯見修士間雜其中,皆努力搏鬥。顏柿擔心詩詩不敵,動手時多有維護。詩詩試著揮劍對抗,漸漸覺得那陰暗靈氣也沒那麽可怕。她隱隱感到,只要略微運轉心法,自己似乎並不容易被它們吸取真元。難道玄陰素;女經有這麽厲害,連真元外洩也能阻止?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天空照理應該已經大亮過,甚至可能都快到黃昏,可在這黑霧纏繞下一切都顯得灰蒙蒙。許多修士都露出疲態,連幾個元嬰修士都忍不住掏出上品靈石直接使用補充真元。牢騷聲逐漸增多起來,連東西宗修士也不例外。就在大家都極不耐煩、心生退意之時,耳聞一長串轟隆聲,就見黑色氣團各自凝聚一起,結晶成粉塊,簌簌往下掉,完全失去了可怖的魔力。眾人一陣歡呼:“看來楊真君成功了!”

果然,不一會楊錦就從玉龍淵烏沈的水面掠過。而淵潭對岸已經展現出兩扇清晰的朱門,孤單屹立在水邊,似乎並不與後方山巒相接。顏柿偷偷對詩詩道:“看來有障眼法。仔細感知,那門周邊的空間有些扭曲,大約是與地底某處直接相連。”

詩詩依言放出自己神識,竭力靠近那洞府大門,但總是難以成功,反反覆覆被彈回來。她有點沮喪,輕輕道:“師叔,詩詩愚鈍,能力不夠……”

顏柿也不很在意。“算了,你修為淺薄。待會要是能有機會進去,務必小心小心再小心。”

站在一處高崗,楊錦一面抹汗,一面喘氣笑道:“可算成了,耗費不少靈石,諸位可得補償補償我。陣破了,這門倒是容易開,集齊十來個元嬰修士估計也就夠了。只一條——大夥進去了,老祖宗的寶貝可怎麽分才好?”

“正是,進去不難,分東西不易。”一個精瘦男修接口。“別寶貝還沒拿到,就先起內訌,到時碰到龍神留下機關什麽的,誰也討不了好。”

“嘿,我們東宗第一個發現洞府,理應拿大頭。”

“要不要臉?明明是我們西宗。”

“幾個小金丹,還敢在爺爺面前放肆!”

“別吵,還是請幾位元嬰真君拿主意吧。”

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亙古的真理。元嬰修士們不分宗門派別,聚在一起,合縱連橫,總想為自己所在宗門多爭一分利。最後商議結果,是大家進去後,碰到寶物都不得妄動,一定要等半數以上元嬰修士點頭才能分配;若有違抗者,可群起攻之,死傷勿論。這方案,勉強不算出格,實力不夠者,也只能乖乖聽從了。

吵過議過,諸修士不再拖沓,趕緊趕忙合力將洞府大門推開。只見一串串五顏六色的真元發出、匯集、凝聚、包繞那兩扇朱門,引得其周邊地面一陣震顫。沒多久,伴著“嗡嗡”轉動聲,門便被強行打開一條縫。一人寬、兩人寬……詩詩伸長脖子使勁張望,見那緋紅的大門終於完全開啟。完全不用提醒安排,元嬰修士們迅速沖了進去,接著才有金丹修士跟著往內擠。顏柿照顧詩詩,幾乎留在隊伍末尾。詩詩深吸口氣,緊隨著此處唯一可信任的顏師叔,忐忑不安的走進大門,開始她第一次尋寶之旅。

☆、秘境

司空陸頗覺對不住好友:孫遙久在天龍門東宗消息靈通,早便知曉龍神洞府即將出世一事,卻因為他的到來,錯過了洞府現世的最佳時刻。他滿懷愧疚的表示歉意,孫遙久卻大手一揮,渾不在意。“你我關系,不必多禮至此。至於那龍神洞府,我看打開仍需費時不少,待我將這小子送入秘境,你我再去也不遲。”

“這小子”文珺俯首帖耳,作恭敬狀。師父此次帶他來天龍山,首先便拜訪他一位舊友,身處東宗的元嬰修士孫遙久。這位孫真君聽聞司空陸的請求,明白他們要找幾種特殊的藥草,可惜烏河周圍現在難尋到。他便大大方方告訴他們,東宗掌握著烏河畔的一處秘境,遺留有一些古怪植物,因為看似並不珍稀,所以少有人去。現在那傳送鑰匙一把在閉關的宗主那,另一把在掌事之一的他手上,幾乎可以隨意使用。他也不顧忌司空陸們是門外之人,當即應允將文珺送進那兒,尋找藥草。

“話說回來,那藥草果真有用?怎麽我門內從未聽起過此事。”

“我也想過,或許因為那藥方隱秘,或許那速成修為之物易生心魔,所以即使有嘗試過的人也不重視。”司空陸回答。“只是我這小徒弟,是被采補導致修為大損,也許能借此恢覆一些。死馬當活馬醫,好歹試試看。”

孫遙久把文珺上上下下掃了一遍。“資質看上去不錯,名聲我隱約也聽過。難怪你如此費心。好,我這就啟陣。”

嗞嗞沙沙,呼呼嘩嘩。幾人站在烏河岸灘,就見河水起著旋,慢慢的露出一塊圓形的空洞來。孫遙久指著河中央那漩渦,向他們道:“從這裏跳下,便可進去了。”

文珺和司空陸感激不盡,連江礪實也跟著道謝。孫遙久豪爽大笑:“別啰嗦,快進去。傳音符、紙鶴之類的無法通過屏障;唯一的信號柱立在入口附近,最好別用,因為那直接連著護法館的十二編鐘——我瞞著宗內之人送你一個天首山弟子進去,懶得與他們解釋。好在那裏邊沒什麽妖獸,安全得很。若無意外,我半月後來接你,到時別離入口太遠。”

文珺頷首稱是。司空陸又叮囑:“采集藥草,務必註意分寸,切不可自私自利,竭澤而漁。”

孫遙久哈哈道:“你也太小看你徒兒,我見他很通情理,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

秘境傳送陣打開的時間有限。和三人道了別,文珺連忙鉆進漩渦。剎那間,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知怎麽的就掉到了一片鵝卵石河灘上。因為一開始完全無法動用真元,他渾身都震得生疼。喘了兩口氣,他慢慢爬起,觀望四周。陰霾的天空,灰綠的植被,近處略有起伏的小丘,遠方連綿不絕的峰巒,似乎與天龍山其他地方並沒有兩樣。

這樣的秘境,似乎就像天龍山某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只是入口難尋罷了。文珺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一根人造石柱旁。雕刻著龍形的花崗巖,頂端懸空飄著數枚珠子。看來這是一個陣法,朝內註入真元或許便能聯絡東宗。作為外來者,被孫遙久偷偷放入秘境之中,文珺覺得自己得小心避開這信號柱。他掏出一顆辟谷丹吃下,決定好好探查一番周圍環境再作打算。

日落日出,他花了小半天時間,大致摸清了這裏地形。整個秘境並不大,雖然看似遼闊,其實走到一定地方,就會發現邊緣空間扭曲,自動繞回來。唯二兩處似乎可以通向外界的,便是貫穿秘境的河流上下游——然而也被黑色迷障籠罩著,大約是需要某些條件才能開啟。

信號柱位於下游,就是他來的地方。那上游通向哪?難道這麽些年,東宗的人從來不在意?

文珺疑惑許久,最後放棄思索。他只有半個月,時間很緊,還是必須用在正事上。

他遵照師父所給訊息,選擇沿河岸先行尋找。月莧、蘆菱、采葦,此地果然是一個靈植寶庫,無愧秘境之名——泥濘的灘塗上,一叢又一叢翠綠的靈草在迎風搖曳。文珺取出白玉盒,小心的挑選那些新鮮的、壯實的藥草,附著根周泥土一起放進去。他只花兩個時辰便采集了一大盒。入夜之後,他趁著月色,又拔了不少月莧。收獲頗豐,文珺喜不自勝,在秘境尚算醇厚的靈氣中打坐一會,便搭個簡易棚蓋,席地睡下了。

一夜好眠過後,他踏著晨露,在薄霧中眺望遠山。巍峨雄健,層巒疊嶂,翠峰如簇,這樣的風光,比之天首山那石多樹少的蒼黛之景又別有一番味道。唉,不知師父和師兄現在在那龍神洞府可還好?

文珺舒展一下身體,隨意看看四周。目光掃過河邊,他立即驚呆了:蔥綠的采葦倒了一小片,一具軀體半身壓住藥草,半身還泡在水中。一晚過去,他居然沒感覺這附近多了個人!

文珺立即戒備著放出神識,發現她氣息微弱,顯然陷入昏迷之中;修為不高,堪堪築基初期;呼吸清淺短促,似乎受傷不輕。他緩緩走過去,她的臉慢慢顯現在視野裏——是她?

是她!

文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用神識仔細查探,發覺那氣息果然非常熟悉。一時間,他心中百感交集。等他決定要怎麽做之前,身體已經自動反應,把她拖上河灘,小心替她脫掉了一半濕衣裳。

他盯著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幾近透明的布料下兩點紅櫻格外紮眼。文珺捶了下自己腦袋,趕緊略過那白皙的小腹和更下方的裙褶。

真是,仿佛他是個急色鬼似的。

確認她身上並無大傷口後,他松口氣,使了個幹燥術,盡量蒸掉她渾身的水。再幫她把剩餘的衣服蓋上。

詩詩悠悠醒轉,第一眼瞧見的便是蔚藍的天。周圍十分安靜,仿佛一片祥和,再無危險。文珺正在稍遠處分辨藥草,發現她的手臂擺動,立即走了過來。

“你醒了?”好似廢話,不然他怎麽能期望她的回答呢。

“我……”詩詩猛地坐起,眨了眨眼,瞳孔迅速擴大。“你……李道友……”

看,她又驚得不知道如何說話了。文珺扯出一個笑容。“又見面了,馮姑娘。一別月餘,你一切安好?”

詩詩卻非常不樂意寒暄,見文珺靠近坐下,她頓了頓,慌忙解釋道:“上次,我去尋宿火草,險些受人脅迫,幸虧遇到一位師叔,她帶我離開、去尋師父。此後長輩提攜,詩詩不得不緊緊跟隨,故而,沒能和李道友好好道謝、道別。”

所以,她這是在陳述理由,為自己的再次不告而別開脫。文珺並不介意她的說辭——他想她內心深處大概也恨不得離他遠一點——他在乎的是,她微顫的唇和略顯躲閃的眼神。她的羞赧和歉意真實無疑,只是,她是否也在利用這丁點感情來迷惑他?

她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誠懇的說:“一直擔心,祈求你中的毒快點好轉。李道友,你恢覆的可還好?”

文珺自認表現得還算豁達,他保持微笑。“道友道友,太過生疏。你還是叫我文珺就好。幸好,我後來碰到師父,很快便解了毒。只是見你一直未歸,擔心了很久,最後聽到一些消息,猜到你可能的境遇,才沒有繼續找下去。”

詩詩似有一絲黯然。“我何德何能,讓你如此牽掛。”

“對了,你說你師父散修出身,你還有師叔?”

詩詩大約想起從前兩人對話,搖搖頭道:“對不住,之前與你並未完全說實話。其實,其實我師父曾是小重山攬月宮弟子,我的師叔也是。”

文珺沒料到她這會如此坦誠,將自己的來歷幹脆挑明。“原來如此,馮姑娘也算名門之後了。”

詩詩疑惑他話語摯然,毫無貶意。“攬月宮已沒落多年,連師父……都不願多提。”

“那,馮姑娘是怎麽到了這裏,這可是天龍門一處秘境。”

詩詩大為訝異。“天龍門秘境?”

“對,烏河秘境。”文珺直白的道。“我是師父求過天龍門東宗一位長輩才送進來的,境內之前僅我一人。不知為什麽,今晨竟發現你出現在這兒?”

詩詩咬咬上唇,欲言又止。望了望文珺,他溫和關切的表情終於還是贏得了她的信任。“前日,玉龍淵附近發生異變,我師叔帶我前往,發覺原來是龍神洞府現世,我們便尾隨天龍門弟子進去探究。本來,本來我修為低微,只想著見識一番就好。可是那些修士看到各種法寶靈物後,你爭我奪大打出手,沖突中我和師叔失散,不幸掉入一條暗河,掙紮著昏過去,不知怎的,就到了這裏。”

文珺點點頭。“由此看來,那暗河恐怕是通向這秘境了。倒也奇怪,只有你一人掉到這裏?”

他方才已經巡河道搜索過,除了詩詩,確無他人蹤跡。

詩詩臉頰一紅。“也許只有我修為那麽差勁,才會一直被河水沖走。”

說著,她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幹燥溫暖,且與自己習慣穿法略有差異,全然不似剛從水中出來的模樣。想到可能發生過什麽,她的臉更是像要滴血一般。“是你把我撈起來?這個,非常謝謝你……”

文珺明白她的意思。“事急從權,希望你勿要介意。”

她沈默一陣,文珺蹙眉思索,問道:“馮姑娘,你漂流過程中,是否曾觸及機關一類的東西?畢竟,此處河流上游有屏障存在,為什麽會突然容人通過,還是得弄清楚才好。”

“我,真不知道。”

詩詩回答的時候,眼神有一絲游移,仿佛在考慮些問題。或許她心裏已有答案,只是隱瞞自己?想到這裏,文珺覺得心裏有點堵得慌。不是憤怒,而是遺憾,他甚至忍不住想為她開脫:她只是還不能全心的信賴自己。

“那麽,我們一齊去上游看看?”文珺半是不死心,半是不安。“如果還有人從那裏通過,來這秘境……”

詩詩點頭。“是的,這點一定得弄清楚。”

她倆沿河道探查,結果如他所料,並沒有再發現其他人的蹤跡。他一路小心言辭試探,詩詩也許是覺出了什麽,也許是帶了點歉疚,很坦誠的告知他龍神洞府內各種情形。

“剛進朱門便可見到一個大廳,頂、壁一同裝飾成山川河流的形態,用了許多靈石礦晶,非常漂亮,也非常奢華。”

“很多小房間分布在周圍,有點像臥房,但是不管哪種風格的擺設裝潢,都透著一股女子的喜好習慣。”

“通過一條鋪滿靈植的長廊,就進入一間巨大的書房。”

“除了各種分門別類排好的玉簡,博古架上更多的是各種法寶,都閃耀著五彩光環,像是被蘊養許久,相當珍貴。”

“書房中央有一張巨大的躺椅,上面扔著一件殘破的披風,就如主人剛回來、隨手脫下的感覺。”

“洞府有一半建造在暗河上方,紛亂中破壞了地面層之後,就能見到水流在下奔馳,我怎麽也沒想到原來還能通到這兒來。”

她形容得很細致。文珺詢問:“你掉下來之後,你師叔沒來救你?”

詩詩幽幽嘆氣。“我想,師叔本就自顧不暇,也很難顧及我。畢竟,我確實是個累贅。”

文珺好言安慰道:“幸而你沒有受傷,還算平安。既然找不到原因,我們也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裏。我師父和東宗前輩送我來此,是為了找一些有助於我修為恢覆的藥草,大約還要過十餘日才來接我出去,到時,你自然可以一同脫困。在此逗留期間,不知馮姑娘可願意幫我取些靈草?”

詩詩面露愧色。“還是因為我的緣故……詩詩真心期盼能多幫一些忙,接下來還請告訴我要如何做。我雖然能力微薄,采摘藥草還懂得一些。”

文珺表現得十分欣喜。“既然如此,便勞煩你了。”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詩詩微微垂下頭,睫毛輕輕顫動。

兩人商議已定,眼見日頭偏西,索性回到文珺先前休息的地方,稍作整理,等待夜幕降臨。

月光如水,傾灑在河灘上。兩岸叢叢月莧在晚風中搖擺,散發出少量木靈氣。詩詩讚道:“這裏的藥草果然不一般,即使年份普通的,也蘊含不少天地精華。”

文珺遞給詩詩一方白玉盒,留她在此處,自己躍到河對岸采摘起來。皎潔光芒下,兩人低頭行動,收取著最優質的靈草。文珺想到白日並無收獲,自是渴望能趁此時多采集些藥草,精神集中,手指飛舞。不知不覺夜深露寒,文珺擡擡頭,看到河那邊她仍在埋頭忙碌,優美的脖頸如天鵝般細膩潔白。他忍不住心裏輕輕念叨:“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可惜,道阻且長……”

他正惆悵迷惘,卻忽然發現,那邊的佳人在蒼翠枝葉的遮蓋下,手指掩著握著——青色的什麽東西?瓶子?

詫異中尚未作出其他反應,他立刻感覺到那方向,一股巨大的威壓朝他撲來。被力量觸碰的那一瞬如遭重擊,他仰面倒了下去。

☆、附體

詩詩簡直嚇壞了。她只不過趁文珺不註意她時,偷偷拿出青玉瓶看了看——自從再會以來,他幾乎無時不刻盯緊自己,讓她很難找到機會。誰知,毫無征兆的,那裏面突然跑出一縷可怕的力量,似是神識殘片,這這麽直沖文珺而去。

見他遇擊倒地,她趕緊奔到他身邊,才發現他已經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還好,僅僅是昏迷。他身體依然溫暖,雖然呼吸有些急促。混亂中,她勉強安慰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至少他們現在還是安全的。

那個瓶子,那個師叔悄悄藏起、危急中塞進她懷裏、逼得她掉下暗河的青玉瓶,究竟是什麽?是它帶自己穿越屏障,來到這秘境的吧。為什麽它裏面的東西,元神還是別的什麽,要攻擊文珺呢?

一邊思考,她一邊用漂浮訣把文珺擡起,帶回之前的宿營處。現在,這裏只有她和他,唯有她能夠照顧他。

詩詩很想用神識探查一下他的情況,誰料還沒接近,就被一團灼人的青光給彈了出來。她無可奈何,只能把他小心的放在織毯上,坐在一旁守著。聽聞他的呼吸逐漸平穩,她勉強松口氣,轉而看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從龍神洞府得來的青玉瓶。精致小巧的窄口瓶,表面潤滑,透著瑩瑩的光彩,可內在……仿佛跟之前不一樣了。她腦中飛速轉過一個念頭,這裏面曾經藏匿的,會不會就是龍神留下的神識?

她回想著顏柿匆匆將之給她時的神情,似乎,應該,師叔也並不知道,這青玉瓶裏究竟有什麽。

她觸摸著,感應著,可惜仍對它一無所知。不管怎樣,可以確定這瓶子絕非凡品。她把它收進乾坤袋去,繼續註視躺在地上的他。

焦慮和擔憂中,她疲憊不堪的揉著額頭。可文珺並沒有蘇醒,她必須撐著盯著,全神貫註,不能打坐,更不能睡。身體緩慢的吸納著外界靈氣,一點點補充消耗的真元。困意一陣陣襲來,她掐著手心,繃緊精神。

黎明時分,她的謹慎似乎有了回報——他猛然睜開眼睛,氣息大漲,一躍而起。她退後數步,抿緊嘴唇,看著他墨色的眼眸,覺得它們比以前更深邃、更沈郁。那不是他,不是文珺,她馬上肯定這一點。

“你是誰?”話語同時從兩人口裏發出。

“你不是他,你是誰?”詩詩強調道。

“他”舔舔下唇。“這麽關心他,你是他的情人?”

詩詩板起臉,全身戒備。“不是。”

“他”粲然,原本溫煦的臉,笑容裏卻帶上一絲邪氣。“哦,可這孤男寡女待在我的秘境,就不打算雙修一番?”

他的秘境?詩詩愈發肯定之前的猜測。“你便是玉龍淵之主……‘龍神’?”

“不錯,小美人還有點眼光。”“他”語調譏諷。“什麽玉龍淵,其實原來就叫黑龍潭。自黑龍潭裏流出來的墨汁,匯成了烏河。這秘境,就是我引烏河造的一條小支流。”

龍神說著,伸出一只手臂擺了擺,原本白皙的肌膚透出濃郁的黑,亮得像覆了層鱗片般。“自從老子離開,那黑龍潭還改了個名,哼,嫌祖宗的真身不夠漂亮?”

詩詩頓時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感情龍神都一介散仙,還在乎這個。

不對,面前這位,應該只是一縷神魂而已。那,龍神的原身又在哪裏?

她一面想著,一面問了出口:“請問仙君,你為何要棲身青玉瓶,此刻又附在我朋友身上?”

龍神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遍,嘿嘿道:“也不怕告訴你這小美人,我真身藏在玉龍淵洞府某處,這絲魂魄是一次偶然留在青玉瓶上的。恰好,這小子不知是我的多少代子孫,流著我的血脈,一時共鳴,這軀體就由我做主了。”

真身,她才不信呢。若是龍神真身在洞府,豈能容忍他那些徒子徒孫在那爭奪寶物、大打出手?魂魄這一點,他倒可能沒有隱瞞,畢竟他若是元神分;;身,不會連控制一個築基修士都需要這麽久。文珺是他的後裔麽?應該……不至於被他奪舍吧?

心裏浮起擔憂,她卻不能輕易動手。雖然,面前這人的修為似乎還停留在築基中期,好歹也比她高一個小境界。她思索著,卻聽龍神調笑道:“你在擔心你‘朋友’?哈,我還看不上這具身體,雖說根骨也算人族中不錯的了,跟我真龍之體比起來,簡直弱得可以。”

他嘴角翹起,還微微帶著不屑:“小美人,你過來,服侍服侍本仙君。剛築基就能親近仙君,乃是你的福分。”

見他勾手示意,詩詩有點目瞪口呆,這,龍神在說什麽?

發現她並不靠近,他面露不耐,道:“傻站著做什麽,不懂怎麽服侍男人?先把衣服脫了再說。”

詩詩這下總算聽明白了。她按捺住心中的怒意,一只手偷偷伸進乾坤袋,搖搖頭道:“仙君,恐怕我不會。”

她不會妥協。

“叫你脫你便脫,還等老子動手不成!”他皺起眉頭。看這樣的表情,在同一張臉上浮現,她現在的感覺完全是鄙夷與怨怒。

詩詩深吸口氣,盡可能扯出個笑臉,往前踏了一步,纖細修長的手指搭在襟口。龍神見她表現得恭順,面色稍轉晴,道:“乖乖聽話,本仙君疼你,又不會采補你。那點修為,呵。”

詩詩嘴唇微顫,指尖抖著拉開一小片衣領。“詩詩愚鈍,還望仙君垂憐……”

他似乎興致盎然,催促道:“快點,有你的好處。”

就在這時,詩詩迅速使出禦火術——一個最簡單的火系法術。數個火球迅速包圍龍神,滾滾熱浪襲去,他雖沒有被點著,卻暫時陷入混亂,忙忙揮手成風將火勢往外推。“賤人——嘖,這個身體真是廢物,不趁手……”

顯然火是困不住這家夥的,何況她還記得,文珺是精於火系功法的。她不假思索連丟出三張新得的雷電符,一道道粗壯的閃電直逼龍神面門,他手忙腳亂,擋住了第一道,避過了第二道,最終還是被第三道狠狠劈中,登時趔趄倒地。沒等他翻身,詩詩飛快的補了最後一張雷電符,終於把他劈暈在地。

這是她有史以來,初次主動攻擊他人,幸好沒有失誤。詩詩緊張得冷汗淋漓,氣喘籲籲,腿一軟就跪坐在地。好險好險,她真的再也不想被人如此逼迫了;所以,即使心痛自己用掉了顏柿所給的一半保命符箓,她也不後悔。

到底是師叔,所制符箓與師父之前所予,威力更大、更狠。她感慨著,自己何時能有能力發出這樣的攻擊呢?以她的真元,若使用引雷術,恐怕傾盡全力也只能發出一兩次吧。

她略帶防備的走回他身邊。他已然暈厥倒地,全身受了極大震動,四肢都泛出焦枯之色。除了頭部,大約是有些特殊的保護,看上去變化不大。龍神最後驚駭的表情還遺留了一絲在臉龐,顯得有些滑稽。她忍不住“哧”的一聲笑了。

唉,但願他下次醒來時,能變回他自己。

雖然期盼著,詩詩也不太敢相信龍神的魂魄會被雷電擊散消失——畢竟他是散仙呢。可是,如果文珺沒有被奪舍,如果他蘇醒,那就可以和她一起想辦法了。

似乎,她正不自覺的渴望信賴他。這個念頭一閃,霎時就在詩詩心裏紮了根。不行,依靠一個外人的想法,而且是一個屢屢被自己牽連傷害的人的想法,怎麽都很危險。

詩詩有點抗拒的把他弄回原來那張織毯,依舊坐到他旁邊,戒備著。盯了一陣,總覺得他幹裂的嘴唇有些紮眼,於是在那上面滴了些水珠;頭發略顯散亂,她的手自發替他攏了攏;眉心還糾結著,順便幫他舒展一下……最後她拿他破損的白衣沒辦法了,因為她不會補,也不敢亂碰他的身體。

做這一切,好像她和他真的很親密似的。

劍眉,濃睫,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面龐。他長得真好看,即便龍神做了那麽些過分的事,好像,也不是那麽要緊,她沒辦法因此厭惡這張臉。天首山,李文珺,聽上去仿佛很響亮,將來或許也會成為一個頗為傳奇的名字。可惜,她不是什麽正面人物,與他相交,只會損害他,拖累他。

離他遠一些,詩詩告誡自己,該下定決心的。她不適合這樣的感情,師叔說過,攬月宮的人,尤其是習玄陰素;女經的人,根本不適合。

她揉了揉眼睛。胸口有點澀,有點滯。

“嗯……”

昏迷許久,他嘴角溢出一點聲響,眼皮也隨之動了動,詩詩立即驚起,蓄積真元,準備隨時對付可能的攻擊。然而他睜開眼的瞬間,她看清了。所幸是他,是文珺,是她滿心期望的那個人。

☆、體諒

文珺緩緩睜開雙眼,首先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是她欣喜的面容。殷切的關心讓他感到非常溫暖,他第一次覺得她是真的對自己頗有好感。他擡擡頭,想坐起來,卻牽動傷口,被突如其來的劇痛給驚到了。

身體好似不是自己的,沈重異常,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和刮壞的破口,就像是……被雷電灼傷過。

沒錯,當他神識內視,更加肯定,能震得擅長火系功法的他經脈到處破裂的,只有雷電攻擊。

她“呀”了一聲,看向自己,略微躲避自己的目光直視,眼神裏似乎十分心虛。這秘境裏再沒有他人,看來就是她幹的。

仿佛聽到他的心聲,詩詩吞吞吐吐道:“對不起,確實是我情急之下傷了你。”

“發生了什麽?”他幹脆仰面躺著,詢問她。

詩詩揮了揮手,默默念叨幾個詞,一片瑩綠的術法光芒籠罩了他的身體。她小聲說:“抱歉,因為……不知道你是否能蘇醒,我一直不敢給你治傷。”

他立即感覺外傷在濃郁的木靈氣和水靈氣的覆蓋下,疼痛迅速減輕,甚至有點微微麻癢。肌體在恢覆活力,他明白。

“到底發生了什麽?”

詩詩愧疚的低垂著頭。“是我的錯,又連累了你。”

她咬咬牙,道:“我隱瞞了,我曾在玉龍淵的洞府意外拿了個青玉瓶,裏面藏匿了龍神的一絲魂魄,應該就是他的力量帶我從暗河通過屏障,進入這秘境。我並不知曉那是何種寶物,偷偷查看時,發現他突然出現,並且攻擊你,侵占你的身體。”

“所以,我意識一度消失。然後呢?”

“他……對我不軌,所以我趁他不備,用師叔所賜雷電符擊中了他。”

“也擊中了我。”文珺苦笑。他體表的傷在她的治愈術下好得很快,然而經脈卻一時難以恢覆。更倒黴的是,因為損傷了經脈,他連調動真元都很費力,自愈就更困難了。

“是,”詩詩音調陡然拔高,“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必須制服他。”

文珺嘆息著,忽然有點想去摸摸她通紅的臉。她的眼眶潮紅,他卻好像沒什麽好辦法安慰她。被她的坦誠帶來的些微喜悅,一下子便沖走了。

“唉,疼,你能不能靠近些,幫幫我?”文珺決定轉移她的註意力。

詩詩立即湊過來,漂浮訣和手並用,他毫無困難的坐起。“我的經脈被雷電震傷,須得慢慢修覆。在此期間,你可以幫我繼續采集那些藥草嗎?”

“力所能及,在所不辭。”詩詩堅定的道。

“如此,多謝了。”

“那,我能否也助你治療內在損傷?”詩詩猶豫著征詢。“我最近新學會適合我……的治愈術法,也許有點用處。”

讓她的神識窺探自己體內經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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