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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公子如歌隔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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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墨廿雪今日,又是爬樹,又是勞心勞神地想那些詩句,累得慌了,回皇宮還要步行回去,等溫如初轉得沒有了影子,方才讓身後的小太監準備了軟轎擡回皇宮。

進了自己的雪海閣,滄藍和淺黛兩個小丫頭早就擁上來了,替她解下書袋,泡上雨前龍井,點一籠熏香,墨廿雪歇息了一陣,又讓人擡上了熱水,讓她沐浴。

墨廿雪從小過的就是這種不服來打我的養尊處優的生活,即便現在人在太學學習,在學堂裏各位先生遵循聖旨對學生一視同仁,但暗地裏總對這個嬌蠻跋扈的公主很是敬畏。尤其這公主是南幽唯一的一個,皇上對她的溺愛,那是不用摸腦門兒也想得到的。

墨廿雪不但在學堂裏受到無與倫比的禮遇,遲到了也不罰站以外,她私底下的吃穿用度,也可謂是極盡奢華享受的。

沐浴凈身過後,墨廿雪掀開紫煙色的一排紗簾,穿著一襲姣花臨水初荷清圓的翡翠高腰襦裙,手挽著丈許長的淡藍色煙羅輕綃,方露了個面,卻見滄藍正捧著一柄展開的折扇凝神細看,淺黛坐在一旁打著扇子也泛著瞌睡。

墨廿雪咳嗽了一聲,兩個丫頭齊齊大驚,也沒想到公主今天竟然洗得這麽快,迅速直起身把自己沒規矩的舉動收拾好,墨廿雪慢慢悠悠地走出來,見滄藍把扇子收在手後,便沈聲佯作威嚴道:“滄藍,你手裏拿著什麽?”

見滄藍面色尷尬又臉泛紅暈,她蹙著眉尖,繼續問:“到底是什麽?要是……”

她頓了一下,這一頓拿捏得十分巧妙,顯得十分韻味深長,滄藍有些惶恐,這個公主素愛嬉笑玩鬧,但也絕不是什麽好欺哄的主兒,如果觸了她的逆鱗,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她扯著自己的裙子倉忙下跪,順帶把懵懂的淺黛也扯了下來。

然後她雙手顫顫地把手裏的折扇交了出來:“對不起公主,滄藍明知公主素來不喜北夜的這些東西,還私自……”

墨廿雪接過扇子,看了眼扇面,繪的是一幅湘妃竹,竹骨遒勁,張揚有力,竹葉在深秋的風中戟張飛舞,左邊有八字題畫:“斑竹森森,泣淚墨痕。”下方是小小的一個紅色方形印鑒。

只看了幾眼,墨廿雪便收回扇子,拿在手心裏敲了敲:“我是不喜歡北夜的東西,不過這幅畫,很明顯是仿的,你的兩個小錢,估計在市面上買不到那個北夜三皇子的真跡,就算是仿的,也是我們南幽人仿的。不過,你到底是本公主的貼身婢女,手上拿著這種贗品未免讓本公主掉價,所以這扇子,本公主收了代為銷毀!”

滄藍和淺黛一起在心底裏吶喊:不要啊。一個月的俸祿啊。公主爪下留情啊。

看她倆這糾結的小模樣,墨廿雪今日難得興致高,她握著折扇俯下身,偏著頭笑:“唔,不過一把折扇而已,你們要,本公主給你們弄個真的來,何必愁眉苦臉的!”

滄藍便苦笑一聲:“公主有所不知,這北夜三皇子,除了是天下聞名的‘小諸葛’,也是天下第一的國手,他的畫千金難尋,公主便是有心找……在南幽也是找不到多少的。”

“哦?這麽大的來頭?”墨廿雪沈思了一會兒,坐回了自己的紫檀花木椅,招手讓這兩丫頭起身過後,想了想道:“那麽這個北夜三皇子,既然名頭這麽大,估計至少也有而立之歲了吧?你們倆這是,缺父愛啊?”

“不是不是!”淺黛慌慌張張地解釋,“那個三殿下今年才剛滿弱冠,沒有……”看到公主臉色凝住,她縮了縮脖子,傻傻道:“沒有三十歲。”

“聽你們說這個三殿下好像大有來頭?那怎麽本公主不知道他還會作畫?”

兩個丫頭齊齊在底下吐槽:您老情竇初開時就看上了溫儒家的公子,眼裏哪還能容得下別人?更何況還是那個遠在天邊的人?

滄藍回話:“啟稟公主,這個三殿下,姓洛,名朝歌,據說前不久取字弦寂,少年時便名聲在外,才學見識,與咱們幽都公子是並肩齊名的……”

見公主陷入第二輪的沈思,她索性悠悠啟唇解釋來,以免日後公主再覺得她們兩個見識淺薄要收扇子,“不過他有另一個綽號,叫做‘小諸葛’,因為是個軍事奇才,十六歲就傷敵破萬,當然這個公主也曉得。只是公主定然不知,北夜三殿下的一幅畫作,千金難易,而且被皇上珍藏於擎天樓裏的那幅皇上最喜歡的《春和景明圖》,就是出自這位三殿下的手筆。”

“哦,原來是他!”墨廿雪領悟了,“我上次去擎天樓,差點把那幅畫碰壞了吧我記得,我父皇當時急得差點卸了我兩只胳膊!原來是這人畫的,看來這仇是必須得結下了。”

越弄越糟,滄藍和淺黛對望一眼,有心無力地垂下了頭。

“說他和如初齊名?哼,我才不信!”墨廿雪自我安慰一番,確認自己絕對沒有挑錯意中人以後,就回榻準備安睡了。

走時將折扇拍在桌上,滄藍心思靈透,猜到公主已經松口了,便喜不自勝地把扇子收了回來,和淺黛兩人笑得一臉貓膩,然後腳步輕小地走出去,順手為墨廿雪掩上了雪海閣的大門。

墨廿雪琢磨:千金難買?我才不買!

那麽既然不買,兩個丫頭要把玩假貨就由她們去了,左右只是兩個不懂事的丫鬟,聽她們倆的口氣,這個洛朝歌在南幽應該也很受歡迎了,那麽以南幽那些閨閣少女的花癡心,估計早早就收藏了一打贗品在家裏了。

就是不知道,那人長得怎麽樣。估計不好看吧,這個世界上,像溫如初這樣的,相貌好、學識好的男子是不多見的,不,是罕見的!怎麽著也是她墨廿雪看上的人啊。

……

沈二公子好不容易擺脫了那黏人的宋玦和林覆,喝了幾盞小酒,回到沈府之時天色已經黑了,他從大門走入庭院,穿過一排抄手游廊,忽聽到又長劍的吟嘯之音,舞得風聲如吼,吵人安寧,一聽就知道是虎賁營的某個武夫。

他十分不耐煩地走下石階,此刻月光清冷,沈閣的紫衣飄蕩,長劍輕靈矯捷,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似有靈性般,能聽到沈闕的腳步聲,沈閣劍鋒一轉,就這麽向沈闕刺來!

被突然襲擊,沈闕卻紋絲不動,直到劍鋒湊近,離他的鎖骨只剩下五寸,沈閣突然撤劍。

他嘆息一聲,“你怎麽老是這樣,叫你和我切磋一下,跟要你命似的。”

沈闕負著手哼哼道:“你弟弟不會武功。”

“你又不是……”沈閣無奈,找到放在長廊底下斜置的劍鞘,還劍入鞘,“今天第一次入學,感受如何?該交代的我都事無巨細地給你交代了,你不會出什麽岔子吧?”

沈闕繼續冷哼:“事無巨細到遺漏了兩個大、麻煩?”見沈閣吃驚,他甩開衣袖往裏走,“先生讓我抄佛經,不陪你玩了。”

抄佛經?這是方儒最新的整人方法?

他要走,沈閣卻不讓,拉著他問:“抄哪一部?”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沈闕有點怒了。他等下還要想著怎麽抄經書呢,這人有完沒完?

哪想到他回答了以後,沈閣突然笑了,起初只是笑了一兩聲,然後又是一陣捧腹大笑。“原來是為了公主!哈哈哈——”

沈闕奇怪地看了眼笑個不停的兄長:他怎麽知道是因為公主?

不過,待他走入書房,吃力地找到這卷經書的時候,很隨意地一展開,再很隨意地掃了一眼,原本漫不經心,卻在看到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時候,沈二公子的臉……全黑了。

這是在罵他色?

第二日,沈闕頂著黑眼圈最後一個走入學堂,此刻學生們都已經準備好了筆墨紙硯,正在等候先生講課,墨廿雪一如既往地開啟花癡模式盯著溫如初看。

方儒見沈闕神色不佳,暗暗點頭:看來還是用了心,昨晚到底是回去懺悔了一番。

沈闕要回座位,他在身後叫住他:“慢著,先把我讓你抄的心經拿上來吧。”

抄經書是件小事,同窗們也不覺得有多丟人,反正在座的除了公主和溫如初,基本上所有人都被這個老古板先生罰過。

沈闕走上講臺,把手裏的兩張折好的宣紙交給方儒。然後,色恭禮至地候在一旁。

方儒將對折的宣紙打開,看了眼沈闕抄寫的所謂《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看了一眼,原本還算滿意的方儒猛然臉色大變!

底下的同窗登時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樁小事了!

方儒臉色青寒地長嘆道:“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難看的字了!”這是一句感嘆句。

沈闕在一邊,繼續等待先生的評價。宋玦和林覆看著他,甚至比他還急。

方儒將上面一張紙抽出,又看到了第二張宣紙,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蚯蚓爬似的字體,一時惡心大作,抽著嘴角道:“居然還真有!”

實在忍不了,方儒將桌上的教鞭揚起在桌上狠狠一抽,“你,站到後邊去!”

一直以為,沈二公子滿腹經綸,原來是想多了!就連昨天,方儒也只以為,他不過就是少年多了幾分邪氣,喜歡美色而已,但是現在,沈二公子目不識丁的這個認知簡直推翻三觀!不能忍了!

“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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