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說中被遺棄之地深淵降下灼熱的炎熔時，白林內心很平靜。

她看了一眼被護在她身後的男孩，已經因為溫度過高而暈過去了。

“你甘心嗎？”世界意識，一個只有外表是小屁孩的老家夥在她耳邊吵吵，“因為你，這個世界才有過去、現在和未來，可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就為了這麽一個小深淵，就把你給獻祭啦，還是奉原型是你為神的宗教！現在呢，這個深淵是真的因為你的到來要完蛋了，而你，現在連個小男孩都沒法護住。”

白林白了他一眼：“被獻祭也是因為我自願下來看看，如果你是來幸災樂禍的，免了。而且這並不是個小深淵吧，更類似於黑洞，放著不管的話，會把一切都吞掉。”

“嘻嘻嘻，所以，曾被命運選中之人啊，你的選擇呢？”世界意識問她，“是和我一起成為怪物，還是為了這個世界再次做出貢獻？”

成神這回事，被這小鬼說得像受罪似的，不過白林確實不想成為什麽神。

“我選擇第三種，謝謝。”

她黑色的雙眼轉變為瑩瑩的藍色。

“我，白林，以過去所做的事情為交換，”她說這話時，世界意識還是笑嘻嘻地望向她，“請為深淵降下一線生機。”

“你確定嗎？放棄神格加上救助詛咒之地，是要受釘心之苦的誒，我也不是什麽魔鬼，但是你這屬於不尊重規則。”

“我知道，廢話少說，我覺得要熱死了。”

世界意識露出孩子氣的笑容：“哈哈哈，就是因為這樣，白林你才有趣嘛！好了，世界聽到了，你的請求！”

他伸手往白林的眉心上一點，交換成立。她的眼睛的黑色變得比從前更為純凈。

從這個時候開始，她所為世界做出的一切，通通視為客觀歷史，不會再有任何額外的東西。

功也好恩也好，全部都一筆勾銷了。

在世界意識的手抽離的時候，白林的臉色一白。

世界意識鼓起嘴巴：“白林你明明就最怕疼了，非要給自己找罪受，這就是放棄跟我成為同類的下場。明明這個宇宙文明沒了，被深淵吞噬，等個幾萬年幾百萬年幾億年，下個奇點下個宇宙文明還會出現的。”

“不過嘛，好歹給你作弊一下吧，畢竟我們是老朋友了。”

你可別又坑我啊。

可惜她痛得無法反駁，她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眼的時候，白林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她瑟瑟發抖，不僅僅因為溫度，還因為釘心之痛的負面狀態——hp下降百分之八十，mp還剩三成，身體綜合素質素質只有她原來的五分之一。

綜上所述，她已經是個脆皮半殘了。

總之，還是得想辦法取暖。白林咬咬牙，既然沒死，就得活下去。

也不知道朔望，就是她在深淵裏撿到並帶了一陣的小孩現在怎麽樣了。不過深淵得救了之後，那孩子肯定能活下來，他那麽聰明。

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她擡眼，周圍全是白茫茫的雪原。

“破小孩連件厚衣服都不給我。”她嘟囔，牙齒在打顫。

白林試著走幾步。真的太冷了，每走一步都感覺熱量在流失。

很奇怪，世界意識雖然很煩，但既然說了會給她作弊就應該不會給她一上來就必死的局。

然而她現在就要凍僵了。而且因為釘心的不適她還沒習慣，走兩步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動作了。

因為生理原因降低了五感的白林自然沒有發現，有人乘著機械雪橇從遠處來。這個男人生著一張俊臉，臉上的表情似乎不太高興。如果白林還足夠清醒，就該認出這人應該是她導師方君端，或者說，是從前的導師。

這一切解釋起來有點覆雜，大概來說，她做過比拯救世界還要重要的事情，而作為代價，世界從一個奇點重新來過。這個男人，沒有白林是她學生的經歷和記憶。

在路過快變成雪團子的白林時，男人還是停了下來。他皺眉探探白林的鼻息，發現人還活著。

“嘖，真是麻煩。”方君端看上去更不高興了。

白林被外界的動靜喚回了一點意識，她往方君端的方向看去，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不麻煩的，”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再過那麽一會……我就也是白茫茫一片啦，能見到你真好……”

真是溫柔的幻覺，她居然能夠再見導師一面。

眼前的少女，露出了仿佛見到永遠天人兩隔的人的神情，方君端極少地楞住了。

“再多說一句就把你扔雪地裏。”方君端臉色發沈，手上的動作卻迅速地把她放到救生艙裏。

格斯是無人境，就算是偷渡客，給他們一百個膽也不會往這邊跑，因為這裏實在環境惡劣。

這個輕飄飄的女孩怎麽會在這裏？應急救生艙上閃爍的紅燈說明她此時狀態不妙。

他加快了雪橇的速度，調到最大：“最近真是哪哪都不順。”

又一次醒來，所感知的終於不是極熱也不是極寒，而是令人舒適的恒溫。

白林緩緩坐起來，釘心的痛覺並不會隨著她失去意識而消失，適應力再次體現它的強大之處，她感覺自己似乎可以跟它為伴了，就是晚上估計入睡極度困難。

她所在的房間布置極簡，除了治療器械什麽也沒有，想出去看看，卻被一道無形障礙阻隔，隨著一聲電子音，上面浮現了“無外出權限”的提示。

看來只能等救了她的人回來了。

白林努力回憶失去意識前的模糊印象：“好像看到導師了，說實話這個治療室也很有導師的感覺……”

方君端收到有人嘗試外出的提醒而過來就看到白林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感情這次他是撿了個傻子回來：“如果我是你，我就該第一時間按緊急按鈕，而不是像個呆子一樣用剛恢覆出廠的大腦思考問題。”

這個熟悉的語氣，是……導導導導導導師！！？

她被這個驚喜嚇得後退半步，雖然在她的推演下，所有奇點之前她認識的人，都不應存在才對，但是眼前的人又的的確確是真實的。

在方君端看來，就是個普通的被他嚇到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因為他這個態度而討厭他，他哼一聲，正要跟這個骨齡檢測才十六歲，遠遠不到二十四歲標準的小鬼說要送她去福利院。

白林很快反應過來，導師最討厭什麽——白眼狼、麻煩和累贅，她不想也不能被導師隨便遣送到什麽地方去！

她近鄉情怯般地想拉方君端的衣服又收回手，像是怕驚擾到一段舊夢：“我可以留在這裏嗎？”

方君端面無表情：“理由呢？我可以告訴你，上一個在我面前柔柔弱弱求收留的人，偷了我實驗室的資料賣了。”

“……”那個白眼狼！

方君端把她的情緒歸類為雛鳥效應，因為白林總是用他們認識了很久的親近眼神看他，不過他並不排斥這種感覺。

白林閉眼胡扯，她掰手指頭算數：“我，我可以洗衣服做飯打掃，能整理房間，能做人形自走裝飾物，能泡紅茶泡綠茶……我還能幫你揍白眼狼！”

“你說的前面這些，保姆機器人能比你做得好一百萬倍，”他冷笑，“至於最後一個，不勞你一個身體素質E的陌生人費心。”

“那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出現在雪地裏嗎？”白林換了個勸說方式，“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但說不定會是你的新靈感之類的？”

“恭喜你的大腦零件開始運作了。”方君端看出了她的小把戲，嘲諷道。

好感度為零的導師真的好難搞。白林在心裏流淚貓貓頭，手足無措：“我不是，我沒有……”

“哦？難不成還沒在運作？”

她其實在這短短時間內想到了很多東西。比如奇點前方君端被白眼狼背叛的事她只是有所耳聞不可能正面接觸，說不定世界意識終於做了回人，推演中不可能存在的她認識的人都可以遇到了。

這個想法一出，她就被巨大的欣喜砸中了，然後在原本是她監護人的面前，她又感到了噴湧而出她來不及一一辨認又無可抑制的情緒，這一直觀後果就是，她開始流淚。

白林急忙抹掉眼淚，但是淚水越擦越多，她開始抽噎著嗚咽：“對，對不起，我不，不想哭的，我原本，以以為我已經不會嗚……”

顏值高的人做什麽表情都比別人有優勢一點，白林本身就是屬於乖巧一類的長相，如果換成不是方君端的旁人，早就心疼地上去噓寒問暖哄著了，再加上邊哭邊擦眼淚邊道歉就更不用說，殺傷力加倍。

方君端有些惱，迅速扔過去一包紙巾：“哭什麽哭？你就算把眼睛哭瞎，眼珠哭掉出來我都不會收留你的！”

然而因為白林真的因為泡得一手他喜歡的紅茶而留了下來。

眾所周知，第一定律，人類的本質是覆讀機；第二定律，如果第一定律不符合實際，那麽人類的本質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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