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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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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的大黑象 ? 賢三

字數:4002

更新時間:2019-07-24 19:00:00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了,我家就在這。”

“啊?”諸今盡不信,覺得這個員工膽子太大了,連領導都騙,“你怎麽住得起這裏?工資還是我開的呢。”

方宇欽耗盡耐心,抱著口鍋往前走。諸今盡啟動車慢慢開,繼續問他:“你今兒怎麽沒上班啊?”

“搬家。”

“喲餵,這謊怎麽還圓上了呢?”

“我從不說謊。”

“別扯了,上車,我送你回去吧。”諸今盡覺得自己氣量非常大,對待如此忤逆的員工都能做到不計前嫌,與群眾打成一片。他說完,群眾拐了個彎走進了對面小區,越走越遠,逐漸消失不見。他摸摸鼻子,非常尷尬,猛打方向盤駛入自己的高檔商品房小區,惹來後頭司機“滴滴叭叭”無數抗議。諸今盡數不清第幾次對自己說“大肚能容”這四個字,到家就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今晚是周五之夜,不應該是跟小員工生氣的日子,他霹靂貝貝要把整條街給浪起來,衡山路鴨王也不是他的對手,因為他是——諸今盡迅速甩掉西裝,不,從頭到腳,不穿!走去浴室放熱水,在蒸汽繚繞的鏡面前感受自己的嫵媚。“我是,蜘蛛仙子,晶晶!”諸今盡一直以為自己酒量很好,奇怪的是,周圍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的真實酒量,他就這麽瘋瘋癲癲了那麽多年,喝上兩口就開始給朋友表演節目。想必這也是他的朋友們約好了不去告訴他的根本原因。

“試問在這世界上有哪個男人不為我心動?”他面色緋紅,開始翩翩起舞,“有誰不會給我打電話?”

電話鈴聲真的響了起來。諸今盡眨眨眼,跑過去把電話接起:“餵?媽。”

他媽媽中氣十足,一下子把他喊醒:“回來一個禮拜了也不曉得過來看我們啊?小逼樣子昏頭了是伐?”

“沒有,我本來打算明天回來的。”

“覅騙寧,儂擡起來我就曉得側啥汙。”

“吾擡啥?”諸今盡心虛一記,在老媽面前如強弩之末,“我小菜都買好了,明朝拿過來燒小菜給倷吃。”

“各儂拍張照片給吾看看。”

啊?諸今盡汗下來了,也沒心思泡澡了,連忙把水龍頭關掉,靈機一動,一邊跟他媽講:“電話覅掛啊。”一邊網上搜了張像樣的圖片,保存,發送,然後笑嘻嘻匯報,“剛剛發給儂了,明天我過來燒腌篤鮮。”

“哪裏有筍啊?還腌篤鮮。”

“筍沒買到,吾現在就去買。吾不說了啊,再會再會。”諸今盡掛掉電話,緩了十幾秒,迅速去沖了個淋,然後心有戚戚地換上毛衣,把他那個“蜘蛛仙子”的腰遮起來,一如良家婦女,挎個帆布袋去了小區附近的蔬菜超市。

那頭,方宇欽終於收拾完出租屋,出門去超市采購食材。諸今盡之前說的“把人搞完就走”的事,怎麽都不願意相信,一方面自己完全沒有印象,另一方面,就算自己失憶了,怎麽可能跑去做那種事情?何況他還是痛恨出軌**的人,除了小朱,他沒有和其他任何男人上過床。他對自己人品有信心。然而具體到“健身房浴室”的那個細節,還是扣住了方宇欽的腦子,捏得他頭疼欲裂,晚上得吃一片布洛芬才睡得著。那人怎麽知道自己是在浴室醒來的?應該是請假的時候組長多嘴告訴他的吧,可是自己有跟組長提到那麽細節的事情嗎?方宇欽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就像“不要去想大象”這個指令一樣,一旦有了這個意識之後,滿腦子都是大象。突如其來的精神壓力令方宇欽不知道改買些什麽菜,土豆成了大象,西蘭花成了大象,一排排圓滾滾的茄子更是一頭頭發亮的大黑象。這時,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語調:

“誒?怎麽又是你?”

他身子顫了顫,心想別又碰見那位該死的經理了吧?他深吸一口氣,回過頭,果然再次看見了諸今盡。方宇欽睜大雙眼,呼吸急促,只感到心臟泵得一下比一下快,就在快要因為暈眩而跌倒的瞬間,他再次失憶了。

“你來買菜?”

對面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可愛,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高領毛衣,是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方宇欽伸手摸了摸,講:“真好看。”

“說我還是說衣服?”

“衣服。”

“我媽織的。”

“你媽是誰?”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環顧四周,發現這裏像個童話森林,各種各樣的蔬菜排列整齊等著國王檢閱,這幅畫面他記得很輕松,他在童話書裏讀過!尤其是左手邊的冬筍,威風凜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將軍。他興沖沖拿起筍給諸今盡看,諸今盡高高興興接過,對他講:“你怎麽知道我要這個?”

“你是國王麽?”

“誒?”諸今盡懵了。剛剛還給我臉色看,怎麽這會兒喊我國王了?這馬屁也拍得太過分了一點吧,他眉頭一皺,語氣低沈,“不是國王,我管不了那麽多人,只管你。”

“你是管我的人?”

“是啊。”

方宇欽記得媽媽跟自己講過,將來會出現一個管著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老婆,他不確定老婆是不是眼前這個人,因為明顯這人是個男的。方宇欽琢磨不出所以然來,註意力又很快被菜場吸引回去。這裏往來女性居多,每一個都很自信,氣勢十足地把蔬菜挑走,且看起來很快樂。

諸今盡問他:“你看什麽呢?”

“周圍為什麽都是女人?”

“咱們倆不是男的麽?”

“其他男人不來麽?”

“其他男人……”他摸摸臉,到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一般男的不來這兒,都女的做。”

“為什麽?”

“你哪來那麽多為什麽?”諸今盡真是煩了,上班的時候手底下一個個員工跟傻子一樣問他問題,下了班了他媽的還來一個個為什麽,有毛病吧,他把布包一挎,講,“我走了。”

“你別走,我跟你一起。”方宇欽慌忙跟上,此地他誰都不認識,只願意相信這個主動跟他打招呼的男人,畢竟可能是自己的老婆。

“你跟我幹嘛?”

“幹什麽都可以。”

嗯?諸今盡內心警鈴大作:他是不是在聊騷?立刻後退一步:他是不是要搞我?這……經理立刻展開,感覺自己好幾天沒過過像樣的生活了,這應該是好事吧。可是作為領導,真的不能再和員工糾纏不清了,一次犯錯能說是頭腦不清,明知故犯那就是道德敗壞,天吶,自己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過,偏要做這種選擇題?

“你餓麽?”方宇欽握住他的手,“要不要我做飯給你吃?”

“走,去我家。”諸今盡暗自握緊,從容地結賬,將這個禍水牽進了自己的家門。不是他道德敗壞,是這個男人太狡猾了!

方宇欽好奇地張望了一路,看到許多鐵皮盒往來飛馳,將一個個人綁在裏頭,然而那些人就算動彈不得,也是一副怡然的樣子。路邊就是密密麻麻的大監獄,修得老高,也把人關在裏頭,人與人說不得話,甚至見不了面。機器的聲音蓋過了人的聲音,人什麽都不做,凡事全讓那些鐵東西做主,自己是全然沒有主意的。方宇欽撓撓頭,意識到原來這兒是個囚場。

走近監獄之後,他看見一個穿著制服的人將飯菜送到囚犯手裏,囚犯被困在小間,如蛆蟲般張開嘴直接吃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方宇欽甚至不知道它們能不能被稱作食物,因為他認不出這些東西原本的模樣,只是一塊塊顏色各異的橡皮泥,散發出過於濃烈的香氣,這副畫面令人作嘔。囚犯被這些東西餵得老胖,時機到了之後,他們再換上制服出門,被機器押送著做起活來,餵養其他的囚犯,他們彼此之間形成一個完美閉環,嚴絲合縫。方宇欽暗自咋舌,握緊了他老婆的手。如果這些鐵家夥們要沖過來餵自己,再拿亂七八糟的機器取代自己的手、腦、身子,他就馬上帶著人逃跑!

“上回你不來過這兒麽。”諸今盡瞥了他一眼,佯裝鎮定,但是鑰匙插了兩次才進鎖眼,他此刻跟偷人似的,心撲通撲通狂跳。

“你想吃什麽?”

“你看著做吧,我瞎買了好多。”

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做夫妻之間的事情,就像媽媽對爸爸坐的那樣。方宇欽一下子開心了起來,雖然他忘了做菜的步驟,但是身體自己有記憶,洗菜切菜,一氣呵成,根據食材做了個腌篤鮮出來。諸今盡被香味勾得忘了動歪腦筋,一個勁誇他:“你真棒。當你愛人一定很幸福。”

方宇欽淡淡地笑,顯出酒窩:“我不知道怎麽做出來的。”

“大廚一般都不知道,全憑感覺。”

“你嘗嘗。”說罷舀了一口遞到他嘴邊。

諸今盡楞了楞,內心再次警鈴大作,有點不情願。

“你不想吃麽?”

“這一套……談戀愛才搞。”

“你剛說當我愛人一定很幸福。”

“是,但咱倆談戀愛不合適。”

方宇欽再次搞不懂,天真地問他:“那你不願意幸福麽?”

媽的。諸今盡暗自罵了句,張嘴喝了湯,讓那股暖流湧進自己的身體裏,也不再說話。方宇欽,你知不知道作為一個所謂的中年人,追求幸福就意味著這個人真的豁出去了,昏頭了?諸今盡自詡那麽聰明的人,不願意昏頭,但是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快樂過,如果這時有人罵他不要臉,他就要豎起眉毛罵:關你什麽事?這樣應該就算是歡喜了吧?諸今盡一口一口喝湯,胸膛越來越熱,對方宇欽講:“辦公室裏我只歡喜你一個。”

“什麽意思?”

“你最酷,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方宇欽消化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沒懂,就拉他吃飯。席間他問了無數問題,快把諸今盡給問煩了,什麽這個碗筷用什麽材料做的,墻上掛的照片都是誰,房間為什麽這麽亂。諸今盡被逼到暴躁邊緣,扯開嗓子吼他:“因為我懶!不愛收拾。”

“那你喊我收拾不就完了。”

“你還當保姆啊?”

“不是保姆,是咱們倆好。”

諸今盡頓時靜下來,摸了摸鼻子,開始臉紅。

十萬個為什麽繼續提問:“為什麽你穿紅色的蕾絲衣服?”

“你他媽有完沒完啊?我愛穿,怎麽了?”就是嘴上還別扭著。

方宇欽看他著急的樣子煞是可愛,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我覺得你穿綠色的更好看。”

“你笑什麽?”諸今盡摸不著頭腦,覺得這個人真的腦殘,但是被對方勾引著,自己也跟著悶悶笑了兩下,又覺得對方是在嘲笑自己,便繃緊臉,講:“吃過飯趕緊給我滾。”方宇欽看他這副模樣更可愛了些,非但沒聽,反而地撲上去撓他的癢癢,兩個人頓時滾成一團,“咯咯咯”笑個不停。總經理從小就怕這個,顫抖著尖叫:“停下來,停下……”甚至笑出了眼淚,更沒有力氣去推他,兩個人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和傻子一樣癡鬧了許久,直至精疲力竭,一動不動地倒在床上,身體裏還伏著若有似無的熱鬧,稍微刺激一下就又回來了。

“你怎麽這麽怕癢癢?”他說。

“別別,不要動了。”諸今盡央求著,忍不住又綻出了一個笑容,“我可是真的累了。”

“我不累。”方宇欽看著他的眼睛,翻了個身壓在了他的身上。他覺得媽媽的話是對的,管著自己的人,無論是男還是女,總歸是老婆,總歸就是歡喜。

諸今盡咽了口口水,心砰砰狂跳。他想故作瀟灑地問“做嗎”,然而他不知為何,突然失去了一切裝腔作勢的能力,只得老老實實暴露本性,顯出自己滿是愛意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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