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在醫院裏和芍音坦白真相之後, 左鴻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離開的, 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坐在車子裏，手裏的煙已經要燃燒殆盡，燙到他的手指。

左鴻使勁搖了搖頭，想把這渾渾噩噩的感覺從身體裏驅趕出去, 但收效不大。今天將實情告訴芍音，真的完全是意外的舉動，他原本的確打算瞞她一輩子的, 可是看到她眼淚的那一刻他就忘記了所有, 然後做出了不能後悔的舉動。

盡管剛剛離開前，芍音說他們以後還是朋友，可是左鴻卻很害怕，他怕芍音清醒過來後會遠離自己。她一直當成好哥們的人，其實在背後默默暗戀她, 還為她坐牢, 這份感情對她來說是否太過濃烈？她會不會覺得其實自己這樣偷偷摸摸的很不堪？會不會為了不影響她和沈禦的生活，從此以後疏遠他？

但無論如何，木已成舟，左鴻現在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他只能這麽幹巴巴地等著, 看看接下來老天又給自己安排了什麽命運。

他嘆了口氣，開車回到家中，發現母親也在。其實他早早就給母親買下了一處地段很好的別墅，還聘了好幾個傭人照顧她, 可是母親經常會跑到他住的地方來，來檢查檢查他把日子過得怎麽樣。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左母見到左鴻回來，好奇地問道。

左鴻心情不佳，因此回答母親的時候情緒有些低沈，“哦，公司今天沒什麽事。”

左母立刻說道：“這樣啊，那既然今天這麽閑，你還不趕快抓住機會約芍音出來？”

“媽，芍音現在有男朋友。”左鴻很是無奈地跟母親解釋道。

“那又怎麽樣，結了婚的都有離婚的呢，她只是有個男友又能如何。”左母撇了撇嘴，“媽還不是看你那麽喜歡她，所以才一直幫你撮合，你怎麽好像不領情一樣。”

左鴻只好嘆息著說：“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不想讓她不開心。”

“這話說的，我兒子對她那麽好，天天好吃的好喝的給她巴巴地送去，都花了多少錢了，她能有什麽不開心的？要是換在別的姑娘身上，她們早樂開花了好不好。”左母無奈教導道，“不是我說，兒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媽我現在身體還行，能幫你帶帶孫子孫女，可是如果再過幾年怕是就沒這個力氣了，你就當幫媽實現一下抱孫子的願望，趕緊把她追到手結婚好不好？”

左鴻揉了揉眉頭，沙啞道：“再說吧，媽，對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我先回房休息了，你想吃什麽讓保姆給你做。”

“不舒服啊，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哎，我跟你說話呢……這孩子……”左母話還沒說完，左鴻已經快步走上二樓，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

他靠在門板上長長地嘆了口氣，解開領帶然後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剛剛閉上眼準備休息時，口袋裏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左鴻睜開疲憊的雙眼拿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眼睛登時睜大了。

因為上面是芍音發給自己的消息，說想要再找時間跟他好好聊一聊。看著這段話語，左鴻只覺得剛剛一直壓在他心頭的重擔忽然變輕了不少，他用拇指輕輕摩挲著那幾行字，嘴角慢慢地向上勾起。

太好了，她沒有討厭自己，真的太好了。

左鴻抱著對未來忐忑的希望，倒在床上漸漸陷入睡眠。

·

一周後，芍音出院了。

這本來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可是出院這天，芍音和沈禦之間的氛圍卻並不輕松。準確來說，自從一周前芍音知道沈禦對自己隱瞞左鴻坐牢的事情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僵硬了。

晚上的時候沈禦沒有再主動摟著她睡覺，也沒有再親吻她的額頭，就連兩人日常對話都變少了。剩下的主要都是沈禦在說，然後芍音回應他幾句。不是她刻意要跟他冷戰，實在是她一想到自己喜歡了這麽多年的男人還有她不曾知曉的另一面，她就覺得心裏發冷。沈禦的目光原本就在冷酷中帶了幾分嚴肅，如今芍音是越發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生怕再從他眼底發現更多自己不熟知的東西。

出院這天，芍音腿上的石膏沒拆，她坐在輪椅裏由沈禦推著走到醫院停車場，再把她抱起來放進車裏，這一系列動作其實是很親密的，可是兩個人卻全都面無表情，一路上也沒有說話。

沈禦將芍音送回家中，看了眼時間，便說：“我還得去公司一趟，會盡快回來的。”

芍音終於開口對他說：“沒事的，事情多你就先忙你的，不用急著回來。”

沈禦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又出了家門。

留下芍音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她坐著輪椅將三百多平米的房子整個都轉了一遍，最後停在衣帽間裏，打開沈禦的衣櫃，將屬於他的衣服一件件地撫摸了一遍，又抱在懷裏聞了聞衣服上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裏面呆了多久，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沈禦靜靜地站在衣帽間門口，正深深地凝視著自己。

芍音楞了一下，問道：“幾點了，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你。”沈禦說道，“回來的路上我買了點菜，今晚我做飯給你吃吧。”

芍音點點頭，將懷裏屬於沈禦的衣服疊好重新放進櫃子裏。

她回到客廳，看著沈禦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看著看著忍不住雙眼發酸，他這個樣子，就和以前上大學時在出租屋裏給自己做飯時一模一樣，可是畢竟，過去那麽多年了，他們早就不是過去的自己，對於很多事情也有了不同的選擇。

沈禦做好幾道菜之後，將飯菜認認真真擺在了桌上，然後忽然又走到玄關處，拿出了一個巨大的蛋糕盒，芍音看著那個盒子猛地驚了一下，“今天是……”

“是你的生日。”沈禦平靜地回答道，“其實從昨晚我就想跟你說了，但是看你一直情緒不太好，我就沒提。我以為你今年是不想過生日了，原來是忘了？”

芍音搖搖頭，眼眶開始發紅，“恩……我忘了……沒想到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沈禦的聲音很溫柔，他將盒子打開，取出裏面漂亮精致的蛋糕，然後說，“不管怎麽樣，生日還是要過的。”

芍音因為他這句話稍稍縮了縮手指。

沈禦有條不紊地幫她給蛋糕插好蠟燭點燃，然後說：“許願吧。”

芍音望著溫暖的燭光，腦子裏卻空白一片，根本想不出任何願望。如果換做以前，她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和沈禦幸福快樂到永遠，可是現在呢？現在許出這個願望，讓一直為她默默付出的左鴻怎麽辦？這也太沒良心了。

她發呆的時間裏，蠟燭越燒越短，最後沈禦只好沙啞地開口道：“許一個吧，蠟燭要滅了。”

芍音回過神，閉上眼睛假裝許願的樣子，然後輕輕吹滅了燭火。

沈禦拿起刀切下一塊蛋糕放在她面前，然後又說：“吃飯吧。”

他今晚的舉動是如此的有條理，仿佛他已經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只是在靜靜地等芍音說出口罷了。

芍音沒有胃口，盡管沈禦的菜做的很豐盛，她也強迫自己努力去吃，但依舊沒能吃下多少，就連甜蜜的蛋糕咽下肚裏似乎也成了一種負擔。最後她只得放下筷子，帶著歉意低頭說：“對不起，我今天好像胃口不太好，吃不下了。”

“沒關系。”沈禦很溫柔地說，“蛋糕呢，蛋糕也不吃了嗎？”

芍音搖搖頭，沈禦便起身把蛋糕收進了冰箱的保鮮層裏，芍音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這樣下去對兩人都是一種折磨，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沈禦……我……”

“你想分手嗎？”沈禦沒有回頭，很輕柔地問她。

芍音一頓，“我……”

“不要怕，我只是問你，如果是的話，你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芍音心裏發酸，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那件事給我的沖擊太大了，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或許我應該搬出去冷靜一下……等我把一切都想好了再來見你……”

“恩，可以。”沈禦很快就答應了，只是一直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芍音一楞，揉了揉眼睛說：“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今天要跟你說這些了？”

“差不多吧。”沈禦輕笑了一聲，似乎帶著幾分遺憾，“沒辦法，你總說我是學霸，現在看來我在這方面也挺聰明的。”

“對不起，我……”

“沒什麽對不起的，是我做錯了，我不該瞞著那件事不告訴你的，你生我的氣也是理所應當。”沈禦終於回過了頭，神情很平靜，“只是你想搬出去的話，找好住的地方沒有？”

芍音點點頭，“我今早給舒楠打過電話了，我可以暫時去她家裏住一段時間。”

“恩，舒楠家嗎？那應該沒什麽問題。”沈禦說道，“那麽你決定好什麽時候走了嗎？”

芍音握緊了拳頭，沒敢去看他的眼睛，“明天吧。”

“好，那我現在幫你收拾幾件衣服出來。”說著，沈禦便起身朝衣帽間走去。

芍音看著他，忍不住酸澀地喊出來，“沈禦，我不是故意這樣的，真的對不起……”

沈禦停住了腳步，在原地站了幾秒之後轉身來到她身邊，擡手輕輕摸了下她的臉，說：“我說了，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你沒有什麽做錯的地方。芍音，我只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恩，什麽事，你說？”芍音感受著他手心傳來的溫暖，哽咽道。

“把你自己照顧好。”沈禦低下頭輕輕抱了她一下，“你總是那麽大大咧咧的，沒有我在你身邊看著你，自己要多註意一點，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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