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因為公司裏積累的事務實在太多, 這段時間又一直在忙著拓展海外生意, 很多事情實在是無法只在電話裏就解決掉，這天中午，沈禦只好暫時離開了醫院，打算去公司處理一下積壓的事情。

臨走之前, 他陪著芍音在醫院康覆室鍛煉了一會兒，又認認真真盯著她吃完了午飯，這才吻了吻她的額頭轉身出了醫院。

公司裏的事情雖然很多, 但沈禦處理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不過兩個多小時後他便解決了下屬上報的所有問題，沈禦靠在辦公室的椅子裏，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助理陳靜進來給他送資料，看到沈禦這樣子就說：“老板，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是餓了嗎？要不要我幫你訂個外賣什麽的？”

“不必了。”沈禦搖搖頭, 便從椅子上站起，拿過一旁的西裝穿好，說道，“我要回醫院去了，公司裏還有什麽事你給我發消息。”

陳靜連忙點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

沈禦開著車離開公司，走到半路路過一個超市，想著芍音病房裏的零食好像沒剩多少, 便下車去買了一大袋子，然後驅車朝著醫院駛去。

走進醫院大門的那一刻，沈禦不由在想，芍音此刻在做什麽？是蜷縮在病床上乖乖睡覺，還是對著電視上的節目開心大笑？想著這些，一下午忙碌所帶來的疲憊似乎也漸漸從他身上消散無蹤了，沈禦勾著唇角從電梯裏走出來，正要朝芍音在的病房走去，可是一擡頭，卻看見了一個讓他感到意外的人影。

“駱先生？”沈禦訝異地朝著駱道北走過去，問道，“您怎麽在這兒？”

問完這話，他才發現駱道北的狀態不太對勁，之前沈禦見他那幾次，這家夥總是神采奕奕，一副桀驁不馴的公子哥模樣，可是此刻，他卻臉色灰白地癱靠在墻邊，好像受到了什麽重大打擊一樣。

“我聽說慕芍音受傷，所以過來看看她。”駱道北低啞地說道。

沈禦點點頭，拿出男主人的架勢，客氣地說：“既然這樣，那就跟我一起進去吧。”

“等一下。”

駱道北卻開口叫住了沈禦，擡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我覺得你最好是等一等再進去。”

沈禦蹙眉，“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裏面有人……”駱道北話說到一半，忽然長嘆一口氣，說道，“算了，隨便吧，反正我也沒什麽機會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呢？你自己進去看吧。”

他的話讓沈禦的心情越來越不安，便再也顧不得其他，擡步上前就打開了病房的門——

然後他就透過門縫，看見芍音坐在床邊，低下頭將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緊緊抱住，低聲哭泣的樣子。

沈禦腳步一滯，生生停在了門口，而擁抱在一起的芍音和左鴻此刻都哭了，因此還並未發現門縫後面沈禦的身影，他聽見左鴻說：“芍音，你討厭我了嗎？現在這麽抱著我，是不是一會兒就要告訴我，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芍音立刻哽咽搖頭道：“我怎麽會啊，我當……我當然沒有討厭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左鴻你……你怎麽能這麽傻……”

左鴻苦笑了一下，說：“我這樣是傻嗎？我覺得不傻啊，我知道自己沒機會跟你在一起，所以有機會為你做點什麽，我就很高興了。如果你覺得這樣是傻，那……傻就傻一點也沒什麽。”

芍音放開了他，捂著臉不斷重覆道：“你不要再說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什麽都不用糾結。”左鴻連忙說道，“今天我告訴你的事情，你就當是我講了個笑話，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以後我還是會把你當成好朋友看待的，絕對不會給你的人生增添什麽麻煩，我只希望你開心平安地生活。”

“但你現在告訴我，你為了我坐過牢，你覺得你讓我怎麽能消化掉這個事情，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芍音紅著眼睛問他。

左鴻說道：“當時情況就是那樣，為了保護你我必須站出來，後來打傷人的後果我自然也要承擔，我從沒有怪罪過誰，只覺得這大概就是我的命，我……一直以來我就什麽都不如別人，更別說比得上沈禦了，能夠用這種方式為你付出一點什麽，現在想想，我倒覺得挺開心的。”

“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麽說。”芍音用力搖頭。

而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發出“吱呀”的一聲聲響，沈禦推門進來了。

芍音一楞，盯著沈禦的臉龐看了幾秒之後，內心裏忽然湧上一股洶湧的酸澀情緒，讓她忍不住再度捂住了臉。而左鴻則是連忙從地上站起，找個借口說道：“我……我今天沒事就過來看看芍音，既然你回來我就先走了。”

沈禦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左鴻起身和他擦肩而過時，他又擡手攔了對方一下，低聲說：“找個時間，我想單獨見面跟你聊聊。”

“行。”說完左鴻就快步離開了病房，沈禦這個正牌男朋友都回來了，他自然是沒資格繼續在那裏待下去，安慰芍音讓她不要再流淚，從來就不是他的責任。

只是走出病房時，左鴻還是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壓抑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有朝一日他終於能夠對芍音全盤說出，可是卻沒有感受到他預想中的輕松，現在的他只覺得空虛。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就算自己說了，芍音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這份暗戀埋藏在心底時，還能給他和芍音制造一點連接的紐帶，可現在暴露在日光下，以後，他還能用什麽借口去接近她呢？

他們只會越走越遠，最後成為陌生人吧。

不過沒關系，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左鴻安慰地想，沈禦肯定能把芍音勸住的，慢慢地她就會淡忘有自己這麽一個人，曾經很小心很認真地喜歡過她，她會和沈禦幸福地生活下去。

然而病房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似乎跟左鴻所設想的並不相同。

左鴻離開後，芍音就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地板。沈禦輕手輕腳將買回來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拿出一塊濕巾，俯身去給她擦眼淚，可是這個動作卻再度刺激到了芍音，讓她的眼淚重新湧出來。

“對不起，讓你看到我們剛剛抱在一起。可是我實在控制不住……”她張開嘴，有些費力地說，“我剛剛才知道……左鴻說他去沿海做生意的那幾年，其實……其實是去坐牢了。那天晚上他為了把我從夜/店裏救出來，把那個錢霸王打成了高位截癱，可我卻一直什麽都不知道，還傻傻地以為他真的是在做生意，我怎麽能這麽蠢，當年他說手機信號不好，就一直讓他幾個朋友給我傳遞消息，我就當真了，卻從來沒想過他在牢裏根本沒法用手機……”

沈禦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說：“這個不能怪你，當年你受了刺激，想不起來那段記憶了，所以才會當真。”

“可是他卻默默地背負了那麽多，從來都沒跟我說過，如果不是我今天在走廊裏恰巧撞見，這件事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芍音說道，“他說他是不想讓我內疚才瞞著不說的，可是難道騙我，讓我不知情，就會更好嗎？只會顯得我更像個無情無義的人渣吧。”

“你不是無情無義。”沈禦說道，“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所有的事都不是你的錯，芍音，不要拿別人犯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左鴻不告訴你，也只是想讓你過得輕松一點。”

芍音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上低聲哭泣起來，沈禦輕拍著她的後背，沈默了片刻之後忽然開口道：“其實我也有件事情瞞著你，你剛剛說你不喜歡被人騙，我還是告訴你吧。”

芍音楞了楞，問道：“什麽事情？”

沈禦做了個深呼吸，說道：“左鴻為你坐牢這件事，我其實在一個多月前就知道了。”

芍音慢慢瞪大眼睛，“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回國跟你見過面之後，我就覺得有點奇怪。”沈禦低下頭，並不跟芍音對視，“後來我找私家偵探去查過他，對方告訴我，他八年前因為故意傷人坐過牢，一開始我不知道是他是為了保護你，是這段時間你告訴我八年前你差點被傷害的事，我才推測出來的。”

芍音喃喃道：“那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沈禦緩緩擡起眼眸，朝她苦笑了一下，說道：“因為我也是人，我會自私。他為了你做了什麽多，你不可能還以為他一直只是把你當朋友，對，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暗戀你。我想你如果知道了的話，肯定會在我跟他之間猶豫的，所以我沒有說。”

芍音的震驚情緒慢慢擴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所以你雖然知道了，但你也打算瞞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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