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漫雲沒有醒來，醫生也進行了相應的檢查，無法確定病因，也無法確定具體醒來的時間。

沈萬誠想為陸漫雲辦理轉院，醫生的建議是再等等，患者剛做完手術，實在不易折騰。

沈絳年的眼睛腫痛，看清了沈青訸給她的回覆：我愛你，沈絳年。

即便以為淚水早已哭幹，淚水還是滑下來。

蒼天不公，為什麽總是只折磨一個人呢？壞人那麽多，去針對壞人啊！

沈絳年讓沈萬誠去休息，她來照顧母親，沈萬誠搖搖頭，“爸還不困。”

兩人在門口靜坐，沈絳年沈默半響，突然站起身說：“爸，那你守在這，我出去一會。”

“你要去哪？”

“我……”

“跟爸說實話。”

“我想去警局問問昨天報警的情況和報警的人。”

“稍微晚點再去吧。”沈萬誠將自己的手機抵到沈絳年面前，有沈青訸發來的信息：沈先生，如果絳年要去警局，請她等一等，我的人到了之後陪她一起去。

沈青訸說的就是沈絳年嘴裏的女俠客，她這次穿的是黑色襯衫和修身的休閑褲，腳下是運動鞋，頭頂上依舊是沈絳年熟悉的淡粉帽子。

警局的答覆很快，事故發生路段監控設備壞了，所以無法還原事故現場。

肇事司機醉酒駕駛，承認錯誤態度良好，警方建議是雙方協商，私下解決。

“我不同意私下解決。”沈絳年斷然拒絕，“事故現場沒有錄像設備，這件事就可以認定為簡單的醉駕事故嗎？”

“女士，本案不存在疑點。”

“你根本沒有調查當然不會有！”沈絳年紅著眼眶，“我要看事故現場周邊的錄像！”

“拜托您了，讓我們看一下錄像，也請理解下家屬激動的心情。”女俠客擡手攬住沈絳年的肩膀，輕聲安撫：“別急，慢慢來。”

不能慢，時間要來不及了。調取錄像需要審批流程，沈絳年就站在門口等，民警讓她坐著等，沈絳年仿佛沒聽見。

“絳年，我去給你買瓶水。”

“餵！”沈絳年叫住她，“你叫什麽？”見女俠客挑了挑眉，沈絳年揚聲道：“不能說真名，化名也行，我不能總喊你餵餵的。”

“叫我無雙就行。”

“無雙，我不喝水，你也別買了。”沈絳年靠著墻壁，腿酸疼。

周邊的錄像都是好的，唯獨事故區域錄像壞了，“設備是哪天壞的？”無雙陪著沈絳年一起看錄像。

“根據記錄來看，是前天晚上。”

“這個時間點壞的，難道不可疑嗎？”沈絳年揉揉模糊視線的淚水，“我母親昨天早上出事，這很顯然是前晚有人提前破壞了設備。”

“女士，我們已經派人去檢修，是機器老化，不是人為損壞。”

無雙拍了拍還要說話的沈絳年，繼續問：“我來問一下，想要經過事故地點的必經路線是哪幾條，以及肇事司機當晚的全程錄像是怎樣的？”

民警掃了一眼無雙，指了指四個路口的錄像，“這都是必經。”

“司機的路線呢？”

“司機附近的路線都查過了，沒有異樣。”

無雙站起身，“抱歉，我想知道，肇事者近期的所有路線，以及他個人的生活軌跡。”

“……”民警無奈的表情，對上沈絳年紅腫的眼眶，好脾氣地解釋：“沒有立案調查，是不能……”

“為什麽不能立案？我現在就要報警，懷疑這是一場蓄意制造的交通事故！”沈絳年顫聲道：“這樣是不是就能立案調查了？”

“女士，請你先穩定一下情緒。”

無雙抓住沈絳年的腕子捏了捏，認真道：“今天麻煩您了，我們想見下肇事者。”

“肇事者也受傷了，現在在醫院。”民警提醒她們，不能采取過激行為。

無雙和沈絳年出了警局，沈絳年握拳道：“這分明是有人策劃了這一切，還暗中買通了警局。”

“絳年，沒有證據，不能這麽說。”無雙步子頓了頓，雙手搭在沈絳年的肩膀正視，道：“絳年，不能沖動，不能意氣用事，更不能急。”

沈絳年低頭不語，無雙柔聲道：“從今天起，我會跟在您身邊，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承擔，我經驗不算豐富，但也算闖過幾年社會，我們互相交流，都別擅自做主。”

無雙的自謙之詞，沈絳年當然知道，她別過頭掩飾再次濕潤的眼眶，“我也不想急，但我擔心會發生更多意料之外的事。”沈絳年淚水滑下來，“你過來保護我，那沈青訸誰來保護？”

無雙輕聲道：“沈總的安排，不是我能過問的，我只負責執行。”

“我不需要你保護，你回北.京保護沈青訸吧。”沈絳年推開無雙，轉身就走，無雙緊跟其後，“絳年，別讓我為難，也別讓沈總為難，好嗎？”

“所以你們都來為難我嗎？”沈絳年嚷道：“我看起來很好欺負是不是？”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聽命於我嗎？那你就去保護沈青訸。”沈絳年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無雙只能跟在身後。

到了醫院，肇事者一邊打針一邊低頭擺弄手機，旁邊有一名警員背對著門口在打電話，沈絳年猩紅的眼眸死死盯著他，她母親躺在醫院不省人事，肇事者卻躺在床上玩手機！

沈絳年沖進去擡腿就要踹過去，肇事者嚇得哇呀一聲，警員回身時，無雙已經從身後抱住沈絳年，“不能沖動。”

“到底是誰指使你的？”沈絳年怒氣騰騰地問，警員站在旁邊安撫，“別激動。”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賠多少錢我都賠。”肇事者眼淚來得快，低著頭哭訴道歉，沈絳年看得火冒三丈，冷笑道：“怎麽著，有人替你善後？”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肇事者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似乎已經有人提前交代過。

怕沈絳年情緒過激傷害到肇事者，警員勸說下，無雙帶著沈絳年先出去了。

“絳年，我們去吃飯，我順便跟你說下我的線索。”

“有線索了？”沈絳年抹去眼淚。

“先吃飯。”

沈絳年哪有心思吃飯，被逼的狼吞虎咽塞了幾口，噎得直打嗝。無雙撫著沈絳年的後背，“絳年，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身體重要。”

事發淩晨，雖然車輛稀少，但除了肇事車輛，還有其他車輛，所有經過事發地的車輛，無雙都記錄下來了，“我會派人去協商調取這些車聯的行車記錄儀，或許會有發現。”

沈絳年燃起一絲希望，點頭道，“對，我看錄像上還有幾個路人，如果能找到，沒準也會有收獲。”

“對，你挺細心。”無雙讚賞道：“除此之外，肇事者的長相咱們都知道了，警方不會輕易配合我們，但我們可以自己查。”

“早知道給那個肇事者拍下來。”

“不用。”無雙拿下雙肩包，從裏面拿出紙筆，“我可以畫下來。”

15分鐘，逼真如高清照片的圖像出爐，沈絳年咂舌，“你畫畫這麽厲害。”

無雙莞爾一笑，“謝謝誇獎。”無雙舉起手機拍照，“你剛才的猜測我都想過了，咱們的思路差不多，我猜想也是有人雇傭他撞人，有人替他善後，這段時間我會派人緊緊跟著他，所以絳年，你就別再來找他，以免打草驚蛇。”

“那我能做什麽？”

“照顧自己，照顧家人，可能的話，也從精神上鼓勵沈總。”無雙低頭，輕聲道：“這次的事故，對沈總打擊很大，希望沈總別因此……”無雙沒說下去，沈絳年的心揪疼，為什麽老天爺如此殘忍？

沈絳年回到醫院時，Kelly和蔣維爾剛好到觀察室門口，見到無雙陪著沈絳年，兩人都松口氣，“絳年，既然有人陪著你，那我們就回北.京了，那邊暫時就青訸一個人。”

“我以為你們早上跟青訸一起走了。”沈絳年催促，“你們快回去，有什麽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沈萬誠從觀察室出來，跟所有人道謝，Kelly和蔣維爾送出的兩張卡被拒收，沈萬誠一再說：“你們能來就很感謝了。”

Kelly和蔣維爾離開了，無雙留下來，沈絳年將買來的飯菜打開給沈萬誠，距離近時，她從沈萬誠的鬢角看見了幾根白發，沈絳年的眼眶再度發酸。

“爸，你歇會，我去看看媽。”沈絳年猜測到了，母親可能不會立刻醒來，昨天沈青訸說的話可能只是為了安慰她，只是她也不想再去和父親較真討論，醫生對於母親的病情到底怎麽說的。

陸漫雲的臉色蒼白，紗布包裹之下，整個人都透著微弱的氣息，如果不是機器滴滴作響，沈絳年真的就以為床上的人沒了生命氣息。陸漫雲的呼吸微弱到撐不起被子，沈絳年盯著沒有任何起伏的被子，淚水將要湧出眼眶，她馬上仰頭，笑著說：“媽，我來看你了，你都不想我嗎？”

擁有時不知珍惜，失去時追悔莫及。

現在沒有失去陸漫雲，但幾乎等同於失去了她，沈絳年越發珍惜當下擁有的一切。

如果知道有現在這一切，她一定做個乖乖的女兒，不跟陸漫雲頂嘴，她說怎樣就怎樣。

“媽，我親親你，好不好？”沈絳年擦去眼角的淚後，起身親了親陸漫雲白皙的臉頰，一股藥味充斥於鼻尖，沈絳年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滴答，淚水砸在睫毛上，睫毛輕顫，沈絳年壓抑地開心道：“媽，口水落到你臉上了，你會不會嫌棄我啊？”話語最後還是哽咽。

沈絳年小心擦拭落下的淚水，越擦越多，最後她不得不轉過身，背對著陸漫雲蹲在地上。

媽，真的對不起。

沈絳年不想淚灑母親面前，忍到出了觀察室，徑直去了洗手間。

這兩天，似乎把一生的淚水都要流盡一般，沈絳年的眼睛疼得睜不開。

沈絳年站在醫院走廊的盡頭，窗子外是明亮的世界，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

路上，有年輕的母親拉著小孩子的手緩緩前行，孩子大概是走累了，坐在地上撒潑不走了，母親最後抱起小孩子，趴在肩上的小孩子大概還是眼淚汪汪的吧？

小時候，總以為眼淚和哭泣是最有力的武器，長大了才知道，那不過是因為疼愛才存在的利器罷了。

時間奔著晌午去了，沈青訸應該到北.京了吧，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沈絳年主動打過去，卻被提醒：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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