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落可聞的靜謐，沈青訸將未說完的話說完，“其實，一路到了今天，我已經沒有過多想法了，”沈青訸似乎也對公司失去了信心，淡聲道：“無論結果如何，這次事件之後，我都會提出離職，但是請不要因為我的事而影響到蔣總，否則我也不會善罷甘休。”沈青訸起身，微微傾身施禮，“恕不奉陪，我現在要離開下。”

會議室裏唏噓不已，昔日兩位穩重如山受人愛戴的領導，如今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沈青訸出了會議室，立刻打給蔣維爾，一次次被拒絕。

沈青訸一遍遍打過去，第N次，蔣維爾接起來，顫聲怒罵道：“沈青訸，你個混蛋王八羔子！我氣消之前別TM找我！”蔣維爾直接掛了電話，怕自己的滿腔怒火控制不住。

很快，收到一條信息，來自沈青訸，寫著：打我罵我都行，別一個人哭。

蔣維爾隱忍的淚水滑了下來，模糊視線回了一句：滾遠點！我才不會為你哭！

沈青訸：我會為你哭。

蔣維爾心口揪痛，淚水成串滾落，蔣維爾：少騙老娘！你就是個冷血動物！

不冷血，怎麽能在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將利箭射向自己人？

很快，沈青訸發來視頻邀請，蔣維爾不信那個邪，抹淚後接通，視頻裏的沈青訸眼圈泛紅，睫毛輕顫，淚珠滾落。

蔣維爾的心驟然疼惜，破口大罵：“你哭個屁啊！”

蔣維爾簡直是暴跳如雷，明明受傷害的人是她，沈青訸哭個毛線！

“謝謝你，蔣維爾。”沈青訸哭著笑了。

“謝你麻痹！”蔣維爾氣死了，她據理力爭換來的是什麽？沈青訸這個狼心狗肺！還有臉哭？

“不要罵人，文雅一點。”

“文雅麻痹，你氣死我得了！”

“你看看你……一口一個臟話……”

“我說臟話怎麽了？就說！不是讓你察言觀色見機行事的嗎？你就這麽幹？麻痹，氣死我了！”大街上，只見一妙齡女子，梨花帶雨高聲怒罵，引得路人側目，“看你麻痹！”

“連路人你也不放過。”沈青訸無奈。

“王八蛋，我短時間內都不想看見你了，看見你我就想揍你！”

“那就揍我好了。”

“王八蛋，你少給我玩激將法！”

“真的。”

“真個屁，我要是能打過你，你以為我不會揍你嗎？”蔣維爾的實在，讓沈青訸忍俊不禁，“那我不還手。”

“鬼才信你！”

“你回頭，試試就知道了。”

蔣維爾猛回頭，沈青訸已經到了她身後，人掛了電話，緩緩向她走來。蔣維爾意識到沈青訸這通電話是為了拖延她，她拔腿就跑，沒跑幾步就被沈青訸擒住，腕子被擰住，掙脫不開，“你要幹嘛？”蔣維爾掙紮卻無法掙脫，越發生氣，多少年過去了，她依舊是敵不過沈青訸的一個擒拿手。

“防止你因為生氣酗酒過度，酒精中毒死亡，跟我回去。”

“用不著你管！”蔣維爾確實有這個打算，最近就不順，阿K欺負她，沈青訸也欺負她，蔣維爾打算開啟醉生夢死就是喝的模式，徹底釋放一把。

“回酒店，我跟你喝。”沈青訸緊緊攥著蔣維爾的手，蔣維爾半信半疑，“真的？”

“恩。”沈青訸泛紅的雙眼揚起淺淺的笑，“我最後一次請你喝酒，以後你都得請我，我要喝最貴的那種。”

蔣維爾的淚水又要落下來，兇巴巴地嚷：“活該，都是自找的！”話是這麽說，但人確實跟著沈青訸走了。

一路蔣維爾也是罵罵咧咧，跟訓孫子似的訓沈青訸，說她眼瞎不會察言觀色，說她腦袋進水不會見機行事，說她是傻叉居然在關鍵時刻自殘……沈青訸由著她說，到了附近的酒莊問：“要喝什麽？”蔣維爾正絮絮叨叨說得來勁，冷不丁被打斷，註意力被酒吸引，“哪個貴喝哪個！”

說著就去拿酒，沈青訸提醒道：“那個你喝不慣。”

“喝不慣我就倒掉，怎麽著吧？”

“可以，女王大人。”

“哼。”蔣維爾大有把酒莊全買下的架勢，沈青訸寫好地址交給地方，“幫忙送到這，謝謝。”

轉而，沈青訸又帶著蔣維爾去了附近一家飯莊，好菜點了一圈，拜托幫忙送到同樣的地點。

路上，蔣維爾沒閑著就是了，除了點酒和點菜，其餘時間都用來罵沈青訸。不怪蔣維爾生氣，她試圖力王狂瀾，哪知道剛鑄造一張密不透風的苫布，就被沈青訸的利箭刺穿，腥風血雨往裏鉆，讓蔣維爾狼狽不堪。

自己人，打自己的臉，還有比這個更孫子的事嗎？沒有！別人二百五就算了，問題是這個人是沈青訸，蔣維爾真是越說越來氣，“我可得把你這光榮事跡告訴沈絳年，讓她看看，你是傻子敲門，傻到家了。”

“維爾。”

“幹嘛？”

“別和她說。”

“你管我！”

“我求你。”

蔣維爾眼睛瞪成銅鈴，兇巴巴地吼：“閉嘴！”沒出息的家夥，居然為這事求她！

酒店門口，四名精壯男已經等在門口，恭恭敬敬地行禮，蔣維爾送給人家一個大白眼。

吃喝陸續送到，蔣維爾也無心美食，啟開酒瓶就要對瓶吹，沈青訸攔都攔不住，只能逮住機會就夾菜往嘴裏餵。餵都不怎麽吃，指望蔣維爾自己吃白費。沈青訸忙活餵蔣維爾吃東西，還得陪她喝酒。

沈青訸想著，蔣維爾情緒波動大，喝酒也急，醉意肯定來得快。

哪知道，蔣維爾今天意外的出息了，四瓶酒下去，看起來是一點醉意沒有。

“你不是對我不滿嗎，趕緊說兩句，別光顧著喝酒，現在不說待會喝醉沒得說了。”沈青訸如此明顯的轉移話題，往日裏精明的人一眼就能看透，今天到底是喝了酒著了道，怒拍桌子：“沈青訸你個王八羔子，還好意思跟我提！”沈青訸松口氣，總算是可以暫停喝酒了。

蔣維爾拍著桌子，臉紅脖子粗吼得來勁的時候，沈絳年才從睡夢中醒來。

一夜好眠，無夢。

只是醒來後發現身邊沒有人了，讓沈絳年悵然，不過之前也料到了，沒有過多的失望。

賴夠床沈絳年爬起來，桌上放著一張紙條，沈青訸：清了一筆賬，小家夥記得在賬本裏給我擦掉。昨晚某只小浪卷喵喵叫得真好聽，只可惜我的身體沒被I幹散架哦，有機會一起睡覺一起喵喵叫呀~~~

沈絳年揉揉發酸的腰，嘴裏蜜一般的甜，耍流氓的沈青訸可愛，還有波浪線呢，嘿嘿。

紙條的右下角，是雜草叢生的小窩，裏面交錯相臥兩只大雁，似是對之前沈絳年給出紙條的一種回應。

笑過之後，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莫名苦澀湧上心頭，沈絳年捏緊紙條，端坐半晌，微微揚頭，淚水才不至於落下。

沈青訸，說好的有機會一起睡覺一起喵喵叫，你許諾我的，一定要兌現。

洗漱，換衣，沈絳年離開前，在夢幻餐廳，獨自吃了飯。或許因為一個人，加之滿腹惆悵，這頓飯吃的是味如嚼蠟，簡直毀掉了之前夢幻餐廳在沈絳年心中的完美形象。

天色暮霭，沈絳年信步街頭，不成想這一天居然就在睡夢中度過，簡直是虛度人生。

盡管沒有進入，但沈青訸來來回回折騰，讓她現在身體疲軟。

沈絳年伸伸胳膊拉拉腿，暗暗較勁，以後可得好好鍛煉身體，要不然怎麽反攻沈青訸？

平日裏，看起來端莊秀氣，美人一枚，怎麽一到床笫之事，沈青訸的力量就像源源不斷的泉水，不對，應該是始終處於噴發狀態的活火山，持久驚人的熾熱狀態。

今天周四，沈絳年盤算時間，眼下Lux收購案終於塵埃落定，她可以向朗思銳申請回國了。

沈絳年安步當車，走過兩個繁華街口，腳開始酸了。

尋了一處咖啡館，叫了一杯美式咖啡，就著甘苦的香味，回憶起她和沈青訸之間的種種。

手機叮的一聲，提醒沈絳年有新郵件。

自從上次有漏看郵件經歷，沈絳年特意設置了提示音。不過因為手機反應遲鈍，這封新郵件的提醒，還是晚於郵件發送的時間。

郵件標題：關於周芳雯的任命通知

周芳雯正式被任命為朗芙妮集團總部的市場總監，同樣是市場總監的職位，但周芳雯等同於升職，從集團子公司升任為集團總部的市場總監。

……沈絳年無言，敢情這周芳雯還是她領導？難怪她升職，周芳雯一點動靜都沒有。

麻痹，這群傻逼怎麽想的？周芳雯那能力在子公司都玩不轉，現在還調到總部了？沈絳年搖了搖頭，她可趕緊整理一下，準備打辭職報告了。

沈絳年看看時間，再晚點等國內開始上班她就和朗思銳申請回國。

不過，在這之前……沈絳年還是有件事要做，不願卻不得做的事，聯系辛瑋桐。盡管不喜，現在依舊是同事，一起出差，也得盡量一起回去。

沈絳年直接打電話過去，半天都沒人接。

沈絳年納悶，這個時間點，也不可能睡覺啊。

沈絳年連續打了幾遍，電話終於有人接了，但卻是陌生的女子聲音，“她在醫院，還在輸液。”

沈絳年打車過去時，正是高峰期，因為堵車一個多小時才到朗芙妮集團對面的醫務室，辛瑋桐在輸液，整個人處於昏睡狀態。

“喝多了在小花園裏睡著了，幸好是後半夜有好心人發現，從包裏翻到朗芙妮的門卡，人家照著打電話過來了。”護士小姐挺無奈，“等醒來可好好勸勸，這容易出人命。

沈絳年怔了怔，內心湧起一絲自責，她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沈絳年買粥回來，辛瑋桐已經醒了，大概是護士已說過，辛瑋桐見到沈絳年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餓不餓？”沈絳年坐下，語氣刻意調整過後聽起來溫柔。

辛瑋桐別過頭，不看沈絳年，只是冷漠道：“你不必如此。”

沈絳年解開袋子的手頓了頓，“餓了就吃點，渴了我給你倒水。”

辛瑋桐轉過身，背對著沈絳年，“我說了，你不用如此。”辛瑋桐縮進被子，“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沈絳年伸手將人扳過來，辛瑋桐眼圈紅著，氣急道：“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好！”沈絳年的手僵了僵縮了回來，她仿佛看見曾經的自己，抿抿唇沈絳年笑道：“跟孩子似的。”

沈絳年坐到旁邊，低頭將粥打開，勺子攪動，輕聲道：“瑋桐，我知道，你不是恨我，也不是討厭我，而是因為得不到，想讓我遠離……”沈絳年打開旁邊的雞蛋羹，繼續道：“我和你有過一樣的經歷，我也一直以為，真的保持距離就會好了，事實上，我的難過並沒有因此減少。”

“我不想聽你和沈青訸的愛情故事。”辛瑋桐惡聲惡氣。

“我記得我第一次發現你騙我的時候……”沈絳年的聲音低了下去，辛瑋桐的背部一僵，沈絳年輕笑聲透著無奈，“是我和宿舍的舍友約定去看最喜歡的電影，你說你病得要死了，我嚇得跑去你宿舍，路上因為路滑還摔了一跤，等我跑過去時，你就在門口笑盈盈地等我，我當時開心又生氣，你還記得嗎？你當時看見我，第一句說的什麽？”

辛瑋桐的身子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我一直都記得，你說，小年年，你真的來了，我就知道你在意我。”沈絳年輕輕拍了拍辛瑋桐的被子，“粥和雞蛋羹是我央著老板現做的，你趁熱吃，好不好？”沈絳年作勢去攙扶，辛瑋桐順勢也就起來了，低頭捧著粥碗。

沈絳年也沒去看她，繼續說：“因為太緊張，當時看見你沒事，手和膝蓋摔得疼，我直接哭了，你為了哄我，還親了我的腦門，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時候的感覺。”辛瑋桐的手抖了一下，勺子裏的粥灑了大半。

“我第一次被除了家人意外的人親，那個人就是你。”沈絳年輕輕笑了一聲，“當時心跳的太快，臉紅發燙，我一度以為自己發燒了，你記得吧，我後來還摸了你的額頭，發現我們的溫度是一樣的燙人呢。”

辛瑋桐咬著唇，每一口粥都吃得很費勁。

“我也想過啊，如果當時我們都好好的，會不會走到一起呢？”沈絳年似是在自言自語，辛瑋桐眼角餘光望著，那一小綹烏黑的發絲被纖細的指尖掖到耳後，幹凈的聲音輕柔極了，“都知道假設是沒用的，但是每一個喜歡假設的人，或許都是心有遺憾吧？”

沈絳年十指交叉，指節泛白，“我想，如果真的都好好的，或許會在一起說不定。”沈絳年淡淡的話語，勾起辛瑋桐心中無限的哀愁，沈絳年輕聲呢喃：““那時候跟你鬧翻，我也天真地以為，我們保持距離，我就會開心了，但是你離開後的許久，我都會難過地哭出來。”沈絳年嘆了口氣，“現在的你，讓我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冷言冷語不會改變什麽，真的，如果我真的和你保持距離，你的心，會比現在更痛，我嘗過那滋味，那時我也會假設，如果一切都不曾發生……”

辛瑋桐後悔，曾經的幼稚，是她親手毀壞了所有。

“可是，畢竟是假設，現實不會改變，現在的我，不會喜歡你了。”沈絳年笑得輕柔卻又無比堅定，“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了，是希望你知道，你怨你恨你惱，哪怕你……”沈絳年頓了一下，“不論你做什麽，都沒辦法去勉強一個人喜歡你，所以別去做那些沒有意義的自我傷害，有一天你回味過來，你會後悔現在的所為。”

辛瑋桐的淚水落盡粥裏，沈絳年擡手撫了撫蓋在辛瑋桐腿上的被子，“生命只有一次，就算揮霍也要有度，答應我，別再做這樣的傻事，學姐。”

學姐……她還願意叫她一聲學姐，辛瑋桐因為哽咽吃不下粥。

其實，都想通了，只是放不下。

“學姐應該了解我，我的占有欲比誰都強，但這一年啊，我漸漸的發現，我開始變了，我對喜歡的人依舊占有欲十足，但是如果我的占有欲只能讓對方痛苦，那我會退出。”沈絳年揉揉辛瑋桐的腿，“真的那麽在意一個人，就真的希望她快樂，而不是為了滿足自我的私欲而強行占有，你對我好，希望我快樂，我都能感覺到，我很感謝你，學姐，但是……”沈絳年輕聲說：“我沒有辦法喜歡你。”我的心裏，滿滿登登都是的都是沈青訸。

辛瑋桐淚如雨下，成串的淚落盡粥碗。

沈絳年從顫抖的手中拿走粥碗，輕輕抱住辛瑋桐，“學姐，我希望你快樂，從這一刻開始，為你自己而活，不要讓你的世界裏只有我一個人，世界真的很大很美好，你走出去看看，會發現比我更好的人還在等你。”我也是走出了曾經的舊城，才認識了美到心坎裏的人呢。

辛瑋桐緊緊地抱著沈絳年，所有的不甘和痛苦化作淚水傾瀉而下。

我終於失去了你，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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