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沈絳年做了萬千設想。

設想一：最冒險的做法是什麽？

設想二：最差的結果她是否能承受？

設想三：這件事，最多會牽連多少人？

……

“咳咳！”朗思銳突然咳嗽了一聲，沈絳年思緒野馬脫韁之後被她勒住。

“著眼於於現在，專註於此刻，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朗思銳嘴角噙著笑，“別讓副總裁等太久。”

眸光交錯，朗思銳揚起了淡淡的笑，但似笑非笑的目光出賣了她此刻的不安，沈絳年察覺到了，她怕自己說實話。

一如最初，朗思銳極力阻止她詳細闡述事情經過，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朗思銳是否將她寫的那份報告交了上去……

可如今，可以確定的是，朗芙妮總部知道這件事後還願意給她這個機會，讓她從初審走到走到現在，而且覆審會裏是作為最後一個問題來提問的。

沈絳年思緒打了個轉，正色道：“關於這件事，第一，確實是我職場經驗不足所致，想的太少，想的太理所當然；第二，條條大道通羅馬，為了朗芙妮，我應該謹慎選擇通往羅馬的那條路；第三，對於註資給京廣傳媒，我有自己的私心，我不否認，我仔細了解過京廣傳媒，我想培養京廣傳媒作為朗芙妮對外品牌塑造的一個分支……”

沈絳年最終選擇了穩妥的說辭，以自己為切入點，弱化了朗思銳私自授權給她的部分，著重說了她應該吸取的經驗教訓，並在最後說：“領導也是人，不能面面俱到，這要求作為下屬的我們，要考慮更為全面，當領導提出需求時，不僅要做到執行，更要做到慎思慎行，對於3億這件事，讓我更加意識到自身的不足，我將以此為戒，希望領導們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沈絳年算是折中，將她和朗思銳都帶上了，領導若是細究，她可以說的更為細致，這也意味著責任劃分的更加明確。

這就看Celeste的決定了。

Celeste聽到最後點了點頭，說：“OK，我了解你的想法了，今天的覆審會到此為止。” Celeste笑了笑，起身道：“謝謝你的配合。”結尾雖有劍拔弩張的氣勢，但最終還是偃旗息鼓，Celeste表現出了應有的和善，“今天辛苦了，你可以先去歇息。”沈絳年鞠躬道謝，轉身出去了。

出了門，沈絳年松了口氣，腦瓜仁都疼了。

朗思銳的表情，沈絳年出門前還特意看了眼，笑意淡了，不過也不至於冷臉。

朗思銳明智的話，就應該知道，她剛才的言辭基本上是遵循了朗思銳之前的套路。沈絳年對於自己之前的表現都算滿意，唯獨最後這一題，她是猶豫不決，最終選擇了最為穩妥的，穩妥意味著表現平平，她不敢在這一題表現的出挑。

沈絳年特意繞去了行政部，打眼看見林染還是蔫蔫的，小孩子總是扛不住事兒，沈絳年回到辦公室，給林染發信息：晚上一起去運動嗎？

對方正在輸入。

林染：好啊。【大哭】

這孩子真是……職場小綿羊。

沈絳年一口氣喝了一大杯水，嗓子都冒煙兒了。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沈絳年沒有遺憾了。

都說初心不變，沈絳年卻看不清她的初心了。

沈絳年翻看微信，指尖按著精致的小頭像，心顫了顫，唯一不變的初心，是想得到美到心坎裏的人。

腦海裏昨夜的畫面揮散不去，今天的沈青訸好些了嗎？

很想問問她，但卻發不出那條信息。從何時起，她也學會將心思放在深處，沈絳年對著小小的頭像失神，為什麽她感覺自己越來越像沈青訸了？原來的她明明是勇於表達的人。

沈絳年選擇了“曲線救國”，發信息給黎淺。沈絳年：昨晚海上世界的事兒，你不覺得應該跟我講講嗎？就算我不問為什麽，但作為有始有終的你，後續怎麽樣怎麽不主動告訴我？

黎淺收到信息，苦著臉嘆口氣，這下好了，她快成雙面間諜了。黎淺將沈絳年發來的信息截圖，真想成人之美了，可左右想想，這都不是長久之計，黎淺回覆：寶貝兒啊，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正常的社交往來，憑你的聰明才華，問我真不如問本人。

還後續……還不就是想問沈青訸怎麽樣了。

沈絳年何嘗不這般想，只是怕……

黎淺：你們都想得太覆雜，簡單一點沒什麽不好，寶貝兒，我很忙的吼，再不拼命幹，雅奈爾的年會別想在新酒店開了。

沈絳年切了一聲，給黎淺回了個哼的表情，末了囑咐她：註意身體。

是啊，其實可以自己問。

不，晚點還是自己去看吧。

沈絳年打算好了，看看時間，快要下班了，她先去了趟洗手間，不禁想起周日她來公司，意外撞見的周芳雯和沈青訸會面。會面之前，周芳雯來公司做什麽了？沈絳年在洗手間裏琢磨著。

沈絳年回辦公室路上，經過周芳雯辦公室，虛掩的門縫，傳出周芳雯斥責的聲音，“用不用我再給你頒個獎？啊？好事做到我這裏來了，差點引起一個大誤會，知不知道？”沈絳年步子頓了頓，眉頭蹙起，這又耍什麽官威呢？

沈絳年沒有直接回自己辦公室，而是端著水杯，在周芳雯辦公室附近轉悠，順道去了行政部，“林染，給我點柚子茶唄。”林染忙不疊遞過來一整瓶，“特助，都給你吧。”

“不用不用。”沈絳年捧著杯子走了。

再次經過周芳雯辦公室，周芳雯還振振有詞，沈絳年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是誰在裏面，可真苦命。

沈絳年沒做停留，走出沒多遠，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她回身望過去，唐糖低著頭出來了。

唐糖這時候擡起頭，眸光相遇，沈絳年揚起唇角笑了笑，之前那次在行政部翻資料的時候，唐糖若是較真問她，她還真就難以解釋，但聰明人沒問，沈絳年挺感謝的。

“這是怎麽了？”沈絳年主動問走過來的唐糖。

唐糖吸吸鼻子，“對不起啊，特助。”

沈絳年更意外了，“什麽情況？”

原來周芳雯辦公桌上的資料和文件夾都讓唐糖收起來了，“也怪我強迫癥，”唐糖呼了口氣，紅著眼圈還在笑，“害得特助被誤會，真對不起。”

“……”沈絳年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唐糖揉揉眼角將要溢出的淚，低頭再次道歉後想要離開，沈絳年叫住她，“唐糖。”

“恩？”唐糖回身，眼圈紅著。

“晚上一起吃飯吧。”沈絳年笑了笑，“除了我，還有林染。”

唐糖擠出一個笑，更像是在強顏歡笑，“我就不去了，特助，你們吃吧。”

“被冤枉的不止我，還有林染呢，當做是沈冤得雪的慶祝餐？”沈絳年半開玩笑，唐糖沒再推脫，“那今晚得我請。”

“地方我選。”

“成。”

沈絳年回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微信響了。

朗思銳：來我辦公室。

……又是3億事件嗎？沈絳年真有點煩了，到底要怎麽著，給個痛快話，要不是顧及朗思銳，沈絳年早按照自己的方法來了。

“今天表現還算不錯。”沈絳年一進門，就聽見了一句話誇獎。

“謝謝朗總。”沈絳年的心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好了點。

“今天最後一題，是不是想了很多？”

“……恩。”

“都寫在臉上了。”朗思銳輕笑了一聲，不是苛責的口吻，“我估計後續領導還會找你單獨談3億這件事。”

“啊……”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呢，“朗總，關於3億這件事，領導們的意圖是什麽？”她想盡快了結這件事。

“不管領導的意圖，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沒想過要私吞這3億。”朗思銳提醒道：“記住今天自己是怎麽說的，日後領導們再問也是如此。”

“恩。”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日後再說3億，也是在今天的基礎上。

“我也是推測，算是給你提個醒。”

給我提醒？呵呵，沈絳年內心冷笑了兩聲，“謝謝朗總。”你看，她也會這樣口是心非，表裏不一了。

沈絳年出了辦公室，心口的郁結之氣還沒散開，眉頭皺得很深。倒是林染主動問怎麽了，沈絳年才意識到，她或許真應該刻意去改改了，她不應該把情緒都寫在臉上。

沈絳年揚起笑，“沒事，想起點惡心的事。”轉而問：“唐糖呢？”

“啊？唐糖？”林染不知，沈絳年一拍腦門，“忘了告訴你。”

在電梯裏，沈絳年大致說了這件事，林染委屈更甚，“我就說了不是我，周總非在那裏說著似是而非的話，讓朗總誤會我。”

“那朗總誤會你了嗎？”

“朗總誤會與否我不知道，至少她沒有展現出相信我的一面。”林染話語裏帶著一絲涼意。

朗思銳這個人啊，還真的是……沈絳年搖了搖頭，跟沈青訸比差太多，當初她們的競爭，真的只差了一票嗎？

晚上這頓飯，主要是安慰兩個受傷的小朋友，沈絳年是大家長。林染好好吐槽了一番周芳雯，喝了酒收不住，吐槽正兇的時候，想起唐糖是市場部的，非逼著唐糖保證不告密，唐糖一個勁兒點頭還不行，兩人最後拉鉤鉤了。

幼稚的樣子，讓沈絳年笑出聲。

“你不想吐槽下？”等林染吐槽累了，喝得都快睡著的時候，沈絳年故意逗著問唐糖，唐糖笑著搖了搖頭，“我確實做的不妥，以後吸取教訓就是了。”唐糖看著小，實則比林染成熟的多。

“你也是好心。”

唐糖搖搖頭，笑得無奈，怕是這一遭，周芳雯就把唐糖的心給傷透了。

職場也是為妙，有的領導能讓你擼起袖子不顧一切加油幹，但有的領導一句話就能涼了一片心，再也恢覆不到最初的了。

此刻的唐糖，讓沈絳年想到了自己。

飯後，唐糖主動請纓，送林染回家，沈絳年讓她開自己的車。沈絳年打車，直奔雅奈爾去了，她篤定，沈青訸還沒有下班。

雅奈爾高層的燈，果然亮著。

心上人就在眼前，如何才能讓她走到自己眼前來？

沈絳年一直不擅長主動，憋了半天，給自己都弄煩了，沈絳年索性直接發了個視頻邀請。聰明如沈青訸，她若是懂，不必多問，自然會來找她。

沈青訸接了，沈絳年站在冷風裏呼了口氣，沈青訸眸光明顯一亮，沈絳年還沒來得及看清，視頻就被掛了……

沈絳年仰頭望著，高層的燈，滅了。

美到心坎裏的人，從光亮中走來，一直走進她的心底。

我要把門關上，不讓你出去了，沈青訸。

“吃飯了嗎？”沈青訸擋住了光亮，成為沈絳年眼中新的發光體。

“我們去吃燒烤吧。”寒冷冬季，想和心上人多呆一會，沈絳年專門挑了一家需要客人自己烤的店面，“我要吃烤海鮮。”什麽難烤點什麽，什麽殼厚吃什麽。

“喝酒麽？”沈青訸問。

“喝。”沈絳年想起昨晚的畫面，還懷念呢，展露脆弱的沈青訸小鳥依人靠在她懷裏，她一整天都在咂摸那味道，真甜，她喜歡沈青訸依賴她。

今晚，她還想再次嘗試。

可惜，沈絳年忘了一點，沈青訸的酒量遠比她好。

這也是她有了醉意後才意識到的，“不行，我喝一杯，你喝兩杯。”沈絳年豎起兩根手指頭不滿道。

“我們換個地方喝。”沈青訸帶沈絳年上車，沈絳年閉著眼睛坐在副駕駛嚷：“酒！給我酒！”

車子最後停在了酒莊前，一看有酒，沈絳年眼睛亮了，嚷嚷繼續喝。可眼見著沈青訸完全沒反應，她越來越暈眩，人也越喝越委屈，最後委屈地較勁，“我今晚必須把你喝、喝、喝倒我懷裏！”沈絳年啪地一摔杯，杯底啪地一聲砸在桌面上。

“就為了這個嗎？”沈青訸握住她的腕子，沈絳年掙脫一下，沒掙開，紅著臉嚷：“怎樣？！”

沈青訸起身，到了沈絳年跟前，扶著她坐好，擡起她的手臂，要主動躺在她懷裏。傻乎乎的小家夥似乎明白過來了，也有心抱她，卻發現軟成面條的手臂根本抱不住她，委屈懊惱無力讓眼前的小家夥委屈壞了，吸吸鼻子，盯著自己的雙手，小顫音道：“抱不住惹~嗚~”沈青訸一躺下，她手臂根本吃不住力。

“抱得住。”沈青訸起身，換個姿勢。

沈絳年揚頭，看著懷裏的人，主動邁開腿，騎坐在她的大腿上。沈絳年不可思議的小眼神，雙臂被沈青訸握著環住細腰，不需要用力，沈青訸主動靠近，身體貼合，距離近到沈絳年呼吸都要停了。

“你看，抱住了。”沈青訸如是說。

沈絳年直勾勾地盯著懷裏的人，口幹舌燥極了，想抱就能抱，那是不是想……也能……喝醉的人可是很聰明的，她決定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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