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來了太多次仙鶴居，沈絳年對這裏已經產生了一定的抗體，她做不到忘記過去發生的事，尤其是關於沈青訸和陸之遙的部分，但她已經能做到不再將悲傷掛在臉上。

尤其，她是來談工作的，呼，沈絳年深呼吸，調整好自己。

“沈總想吃點什麽？”沈俊豪坐下，“這裏的菜品都不錯的。”

從點菜，到菜品上來，沈俊豪都沒有提到合作協議，沈絳年倒是忍不住了，“沈總，關於協議。”

“哈~”沈俊豪笑了一聲，“剛才看你心不在焉，是因為協議的事麽？”

“抱歉，我希望能先把工作的事談完。”

“協議就按照你擬定的來。”

沈絳年相當的意外，朗芙妮擬定的條款自然是從朗芙妮的利益出發的，沈絳年權衡利弊，也考慮到了華洋國際的利益，但朗思銳審閱改過後，朗芙妮的利益達到了最大化。

沈絳年提交協議後心裏已經篤定華洋國際不會同意，占盡了人家便宜卻不給實際利益，華洋國際又不傻，沈絳年不確定地問：“陳總也……同意了嗎？”

“不，陳總那我還沒最後溝通，我的意思是我這裏沒有問題。”

啊……就說麽，陳總不可能同意，沈絳年篤定，“恩，您沒有問題的話，我這邊也沒有，接下來就等您的反饋了。”沈俊豪點點頭，沈絳年現在是真的有些不解了，“沈總，如果您沒有問題，那今晚……”那今晚其實根本沒必要見面，更沒必要吃這頓飯。

“我實話實說吧，我之前聽說過你。”沈俊豪笑著說：“我回國之前，聽陳總提過你，我挺好奇的。”

“哦？”

“陳總很少誇獎人的，但對你給予很大的讚賞。”

“啊……”沈絳年不好意思地笑了。

“交個朋友？”沈俊豪主動伸出手，“不嫌棄的話。”

沈絳年起身也伸出手去，握手之後，沈俊豪溫和地說：“本身聽說你姓沈，我就挺親切的，還聽說你也是北京的，我們算是老鄉了呢。”如此一說，沈絳年也多了一份親切感，“我也是呢。”

接下來，兩個人並未談論協議，更多時候都是沈絳年陪著沈俊豪閑聊，內容多半都圍繞著老北京。沈絳年雖不喜歡也不會厭煩，畢竟這裏是她的家，老北京多好呢，記憶裏的胡同，藏的貓貓，還有姥姥家的四合院……沈絳年突然好想念姥姥。

“今天和沈總聊的很開心，我送你回去吧。”臨別時，沈俊豪主動說。

“沒事，我開車過來的。”沈絳年道謝，沈俊豪送沈絳年到門口，“協議的事，我知道朗總對你應該是卡得很嚴，我這邊會盡量說服陳總，如果實在有個別的條款……”沈俊豪頓了一下，“你也知道，某些條款從華洋國際來說，是……”沈俊豪沒有說，沈絳年點了點頭，她也知道的，沈俊豪笑了，故意問：“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恩。”

“我盡力。”

“謝謝沈總。”沈絳年再次道謝，沈俊豪的反應還是挺讓沈絳年意外的，作為華洋國際副總裁，按理來說應該從華洋國際角度出發，但現在是有種偏向於她的感覺，她還沒自戀到認為人家醉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沈絳年開著車子，天冷她不想開車窗，但胸口有點悶，沈絳年隨手打開廣播，溫潤幹凈的聲音在夜裏聽著挺舒心的，“你願意給予一個人無條件的信任嗎？如果你願意，那個人會是誰？如果你不願意，你有想過為什麽嗎？”

沈絳年的思緒定了定，無條件的信任，腦海裏是沈青訸送給她的那個小本子，上面寫著：Doubt everything and trust everything is the same error，can have to deny its China is right。

相信，懷疑，這兩個詞在沈絳年腦海裏盤旋了許久。

手機突然響了，嚇了沈絳年一跳。

“沈總。”是沈俊豪打來的，“我跟你說件事，你先別害怕。”

這話等於說，你現在要開始害怕了一樣，沈絳年心裏咯噔一下，完全想象不到沈俊豪接下來會說什麽，“你的後面現在有一輛車，我不確定他是否是跟蹤你的，但我一路跟過來，車子從你出門就一直跟著了。”

沈絳年立刻回頭看，身後不止一輛車，熟悉的恐懼再次湧上來，她頻繁回頭，想著自己該向誰求救，現在還不確定她不能報警，可晚點她再報警會不會來不及了？因為緊張，手心裏都是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手忙腳亂，沈絳年先給黎淺發了個定位，黎淺向來機警，直接打電話，但電話顯示通話中，黎淺有點驚慌，立刻微信回覆沈絳年。

錢串子：寶貝兒，別怕，我收到你的信息了。

錢串子：現在暫時安全，回覆1，不方便說話回覆2。

錢串子：需要我立刻報警回3。

沈絳年緊張之餘，又欣慰，到底是好閨蜜，回覆：1。

錢串子：你嚇死我了，我看見你的定位了，別急，我立刻過去。

錢串子：需要報警，隨時回覆我3。

沈絳年開車不方便多說，還要分神聽沈俊豪說話，沈俊豪安撫道：“別怕，我就在這輛車的後面，他要是敢做什麽舉動，我會阻止他，現在報警估計也不會出警的，你別怕，繼續往前開，我看看這家夥到底要幹嘛！”沈俊豪憤然道。

“你、你離我很近嗎？”沈絳年真的害怕，她之前就被跟蹤了一次，簡直是噩夢。

“是的，別怕。”此刻沈俊豪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很安心，“我現在和他並行了，你回頭看一下。”沈絳年回身看，沈俊豪提示她：“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沈絳年確實看見了，心安穩了一點，沈俊豪再次提示她：“看見我旁邊這輛車子沒？一輛英菲尼迪SUV。”

“就是這輛車子麽？”

“恩……”沈俊豪遲疑片刻，突然問：“你信任我嗎？”

“什麽意思？”

“我現在不確定這人是不是跟蹤你，你換個路線，看車子是否會跟著你。”

沈絳年不安，惶恐，猶豫……沈俊豪突然說：“如果不能確定，這次可以甩開，下次呢？”沈俊豪憂心地說：“我以前就被跟蹤過，最初跟你的反應一樣，以為這次躲避開就好了，可是，我最終……”沈俊豪後悔而又懊惱，“最後還是因此受到傷害，沈總，我……”

“我已經轉變路線了。”沈絳年突然說，沈俊豪說的對，她不查出真相來，被跟蹤的恐懼永遠都有，呼~沈絳年深呼吸：“他跟著我過來了，看來是跟蹤我的。”

“沈總得罪過誰嗎？”

“我沒有。”

沈絳年這時候收到黎淺的微信，錢串子：現在安全回覆1。

沈絳年回覆1，黎淺已經在來的路上，同時給沈青訸發了定位，打電話給她：我微信發了個位置，是沈絳年的，不知道她什麽情況，電話通話中，還不方便說話，感覺不太好。

沈青訸遲疑地嗯了一聲，沈絳年第一求助對象是黎淺，這是她現在不得不接受的現狀；而讓沈絳年處於危險的境況，是她的失職，“你自己註意安全。”沈青訸沒多說，掛了電話，立刻將定位消息發給了阮閱。

沈俊豪似是無奈，說：“也是，我們無心，在某些人眼裏大概就是被觸犯到了，就像我之前一樣。”

“也許吧。”沈絳年其實還是很緊張，並沒有太多心思跟沈俊豪聊天。

“你往XX街道走，我提前安排朋友過去。”

沈絳年按照沈俊豪的道路走，那輛車子始終跟著她，並最終被沈俊豪布置好的人給圍住了。沈俊豪帶著很大的怒氣下了車，似乎比沈絳年還要憤怒，敲對方車窗，“下車。”人多，沈絳年也敢下車了，不過腿還是有點抖的。

對方不肯下車，沈俊豪回身招手，過來四五個人，其中一個拎著棒球桿。沈俊豪揚揚下巴，壯男過來敲車窗，“立刻下車，否則我就砸了。”對方不動，壯男猛地揮出一桿，吼道：“下來！”沈絳年當場被嚇到，沈俊豪註意到了，走到沈絳年身邊附耳解釋道：“對於這樣的人，不來點硬的不行。”再好的玻璃也架不住棒球桿的重擊，大片裂痕，再打一次估計就會碎了。

咣！壯男猛地揮出去，當啷，稀裏嘩啦，車窗碎了。

沈絳年也看清了車主，是一個中年男子，此刻被嚇得縮在主駕駛。壯男一把揪住對方衣領，沈俊豪上前質問：“你為什麽要跟蹤她？”男子一直否認跟蹤的行為。

壯男將車門打開，直接將人拽下來，拎起棒球桿，“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說出誰是幕後指使者，要不然，我就先打斷你一條腿，”壯男笑著，突然想氣什麽似的，轉身請示道：“老板，您說，先打斷哪條腿比較好呢？”

沈俊豪轉而看向沈絳年，沈絳年是和諧社會體制下長大的好孩子，就算會叛逆，也不過是法律範圍內的囂張而已。沈絳年幾乎沒有跟誰起過正面沖突，倒也不是因為膽小，而是沒這個必要，“到底是誰，讓你跟蹤我的？”緊張依舊，可好奇心無法控制，沈絳年走過去，俯身問：“到底是誰？”

男子猛然伸手過來，沈絳年嚇得往後一躲，沈俊豪踹出一腳，怒道：“你還敢動手！”沈俊豪擋住沈絳年，“沈總，你別靠近他，”沈俊豪奪過壯男手中的棒球桿抵著中年男子的右腿，“我知道，你們這樣的人，選擇做這個，都是不怕死的，但是我不會讓你死的，死了多痛快，活著才是痛苦的事，我先打斷你右腿，再打斷你右手，生活不能自理，很煎熬吧？”

沈絳年站在旁邊，只見過一面的沈俊豪還是讓沈絳年陌生，華洋國際的副總裁是這樣的狠角色嗎？沈絳年有些茫然了，華麗的外表下竟是這樣的嗎？她第一次覺得，電視劇裏演的情節，可能並不都是假的。

“最後問你一次，到底是誰？”沈俊豪逼問，對方還是不答，沈俊豪毫不猶豫揮舞棒球桿。

“沈總！”對方突然喊了出來。

棒球桿和右腿的距離只有幾厘米，沈絳年楞住，“哪個沈總？”她認識的沈總，除了面前的沈俊豪，再就是沈青訸。不可能是沈俊豪，更不可能是沈青訸的，“問你話呢，哪個沈總？”沈俊豪兇道。

“沈……沈青訸。”對方戰戰兢兢說出四個字，沈絳年當場楞在那裏了，沈青訸？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跟蹤自己幹嘛呢？

“她為什麽讓你跟著沈總？”沈俊豪已經替沈絳年問出了想要問的問題。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最底層的，上面交代過，只說、只說讓我跟著的。”中年男子渾身發抖，“我真的沒撒謊，我只是負責把所見所聞報上去，至於幹什麽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回去告訴沈青訸，想要知道什麽，就光明正大地來，別玩這種陰招！”沈俊豪憤怒道：“沒想到，她還在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沈俊豪猛然回身，果然見到了失魂落魄的沈絳年，相較於之前的驚慌，現在的人透著一股深深地失望和無力。

是的，沈絳年無法相信，會是沈青訸做的。

不會的，是沈青訸不會跟蹤她的，不，沈青訸是會跟蹤她，但是她都是讓阮閱跟著的……沈絳年腦子裏，一時亂作一團。怎麽會這樣呢？沈青訸，你親口告訴我，不是你，好不好？你不能這樣對我啊，你不相信我就算了，派阮閱跟蹤我就算了，怎麽還要派別人跟著我？你到底在懷疑什麽？我即便說了一萬遍恨你，我不曾真的害過你啊。

陰暗的巷口裏，有車子極速駛來的聲音，街道兩側亮起兩束車燈，沈俊豪和沈絳年看向左右兩側。左側的車先到的，下來的是黎淺，後面隨後有幾輛車都跟著停下來了，第二輛車下來的是喬笙，經歷過驚慌失措而又飽受打擊的沈絳年眼眶頓時酸下來。

右側是急剎車的聲音，輪胎與地面猛烈摩擦之音很刺耳，所有人看向右側，先下來的是阮閱，隨後第二輛車下來的人……沈絳年看清後，淚水直接滑下來。

美到心坎裏的人，逆著光走向她，沈青訸，你來了，那正好，你告訴我這一切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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