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推開那一瞬，房內的兩個人同時看向她。

沈絳年的步子頓了一下，在沈青訸的眸光下，徑直走向了朗思銳。

不知是不是黎淺那一番大道理起了作用，這一刻，沈絳年忽然覺得，她和沈青訸的每一次相遇，並不是多麽巧合。她們在同一個城市，參加同一個會議，在同一個酒店，甚至座位都離得那麽近，最近的洗手間都是同一個……她們遇見彼此，太正常了。

這一天，她不知道和這會場裏的每一位擦肩而過多少次，可因著陌生她完全不去留意，她只將心思放在了沈青訸身上。就說蔣維爾吧，基本一整天都能見到，她卻沒有“巧”的感覺。

說到底，都是心理作用。

“朗總。”沈絳年到了跟前。

“恩，挺快。”朗思銳身體微微後仰靠著椅背，臉色紅潤，到底是女人，饒是女強人，酒後也有柔媚之態。

“您真是沒少喝。”沈絳年說。

朗思銳臉頰透著紅潤，擡手揉了一下眉心，“都沒少喝。”朗思銳偏過身跟沈青訸說：“沈總，你助理估計還得一會，我讓絳年買了兩個，先喝一瓶解解酒。”

“不用了。”沈青訸的聲音，倒不似朗思銳這般軟，依舊透著一絲理智。

朗思銳擡手拍了拍沈絳年的手臂，“去給沈總一瓶。”

“……恩。”沈絳年猶豫一秒答應一聲，還是擰開了一瓶，遞給朗思銳，“朗總，您慢點。”朗思銳接過來，揚揚下巴，“也給沈總擰開吧。”

朗思銳又偏過身和沈青訸說：“今晚紅白兩摻，喝得我真是有點難受了，我看你比我喝得還多。”

沈絳年邊往沈青訸走，邊擰解酒藥。

“還好。”沈青訸的目光隨著移動的人飄忽著。她的眼睛是紅的，傻姑娘，哭過了。

沈絳年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總是要作弄她，明明剛才給朗思銳擰開的時候那麽容易，這瓶解酒藥就跟是個死扣的螺絲，根本擰不開。

沈絳年小臉都要憋紅了，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穩住，歇口氣一鼓作氣……擰~麻蛋，手好疼。

纖纖玉手主動伸向她，還有溫潤的聲音，“給我吧。”

“您等下。”改口說您並沒有什麽難的，心裏也沒有那麽疼痛難忍，沈絳年咬咬牙，再鼓勁兒擰了一把，還是沒開。

“來吧，給我。”沈青訸微微坐起身，握住了瓶身，沈絳年不得已放開。

“怎麽了？”朗思銳端望了半天問。

沈絳年難為情，解釋道：“這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特別緊。”

沈青訸握住瓶身，右手覆在瓶蓋上，似是很用力地擰了一下，沒開，“看吧，特別緊。”沈絳年求認同似的說。

沈青訸其實根本沒用力，嗯了一聲，這次真的用力，一下子擰開了。

泰山之行擰瓶蓋的記憶爭先恐後湧出來了，沈絳年的大腦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散，馬上就要進入胡思亂想階段，她立刻采用黎淺說的自我對話。

理智的沈絳年說：“沈絳年，別加戲，就是一個擰瓶蓋而已。”

沖動的沈絳年沒說什麽，理智的那個又說：“如果是別人給了沈青訸一瓶水，她擰開了你還會胡思亂想嗎？”

“這瓶解酒藥，是朗思銳讓你買的，不具備任何讓你可以多情的因素，省省吧。”

……沈絳年的心，依舊是疼的，不過因為自我對話，少了胡思亂想。

“謝謝朗總。”沈青訸說的是謝謝朗總，不是謝她，可見剛才她確實是多想了。

門在這時候開了，是俞秋。解酒藥也是兩份，俞秋看看桌上空的瓶子，又看看沈絳年，“特助已經買回來了啊。”

“恩。”

“謝謝哈。”俞秋道謝，“沈總，您看您今天是在酒店休息，還是回去休息。”

“回家。”沈青訸起身，“朗總，我先走了，路上慢點。”

“我們也走了。”朗思銳伸手，“絳年扶我下。”朗思銳身子倚著沈絳年，無奈道：“好久沒喝這麽多了。”

沈青訸和俞秋在前，沈絳年扶著朗思銳在後面，俞秋幾次離沈青訸很近，有要攙扶的意思，但沈青訸都擡手擋了下，似乎是不用。

沈青訸的步子，並不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麽穩，從晚宴的餐廳到大廳要走好遠一段，沈絳年攙扶朗思銳走的並不快，可她與沈青訸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

一向走路端正的沈青訸，一路都是微微低著頭，到了拐角處，就是大廳，她們就要兵分兩路了。

“朗總，今晚好好休息，我走了。”沈青訸回身，表情淡淡的，喝酒之後本該紅潤的臉，此刻卻似白玉一般無暇。

“恩，沈總慢走，明天見。”朗總正了正身子，但依舊軟著，靠在沈絳年身上。沈絳年就是沒辦法拉開距離，每次拉開一點，朗思銳就靠過來了，“朗總再見。”俞秋躬身。

“沈總慢走。”沈絳年說，腦子裏來不及自我對話，還是直觀地想：沈青訸是不是不舒服？理智的沈絳年跳出來：舒不舒服，跟你沒有一毛錢關系，想要照顧她的人很多，輪不到你，別自作多情了，你忘了阿遙了嗎？

沈絳年的心，再次作疼，這方法有效，就是有點疼。

沈青訸在回身那一瞬，幽深的眸光落在沈絳年身上，眸光眨動時回身，似是有萬分的不舍，那一次眨動眸光收回視線，仿佛被放慢了節奏。

身體轉過去，眸光完全撤離，沈青訸的眉，深深地皺起。

也是那一瞬，沈絳年輕輕呼了口氣，眸光下垂睫毛顫了顫，眼眶發酸。

“絳年。”到了房間，朗思銳被安置在沙發上，沈絳年嗯了一聲，“朗總，我去跟您倒點水。”

朗思銳目光盯著虛空，半晌問：“你覺得，沈總漂亮嗎？”

“……”沈絳年倒水的動作都抖了一下，“挺漂亮的。”這不是實話，若是問以前問她，她會說完美極致的漂亮，那可是美到她心坎裏的人。

“你覺得我呢？”朗思銳若有所思地問。

“您也漂亮。”沈絳年這次回答的很快，朗思銳似乎不太滿意，“也？”

沈絳年端著水杯過來，眼見著朗思銳往日犀利的眸光，此刻寫著一絲小脾氣，沈絳年反思過後，解釋道：“我是說，您漂亮。”

“那你剛才說也，是說我沒有沈青訸漂亮嗎？”

這還用問嗎？沈絳年心裏有個聲音直接駁斥，這個世界，還有誰，能比沈青訸更美？不存在的。

“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朗思銳較真。

沈絳年也是無奈，所以，朗思銳喝醉了是這種小女人的套路嗎？沈絳年哄著的語氣，“意思是，你們是不同的美，要說此刻的溫柔嫵媚，您是最美的。”沈青訸才不會嫵媚什麽的，每次都是……冷靜的沈絳年跳出來，“醒醒吧，沈絳年，你在想什麽？需要我潑冷水嗎？”

“那你覺得，蔣維爾和沈青訸誰漂亮。”

“……”沈絳年頭疼，她一個女的，為什麽要被問這種問題啊，沈絳年端著水杯抵過去，“您先喝點水。”朗思銳根本不動，躺那也喝不了，沈絳年只能單腿跪在沙發上半扶半抱朗思銳，“小口喝點，別灑了。”

朗思銳手無力地推開被子，躺在沈絳年懷裏，小女人撒嬌的語氣更明顯了，“你說，到底誰漂亮？不說我不喝。”

“沈青訸美。”

“那我和蔣維爾呢？”

“您美。”

“我和沈青訸呢？”

……

……

……

冷靜的沈絳年：“說她美，不說的話，她會一直問。”

“可是，沈青訸確實比她美。”沖動型的沈絳年強調。

“美跟你有關系？”冷靜的沈絳年提醒道：“別忘了誰才是你的‘衣食父母’，說沈青訸漂亮，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

……

……

“您美。”

“你猶豫了。”朗思銳指尖，點點沈絳年的唇，沈絳年心底瞬間滋生出厭惡和排斥，“朗總，您喝多了，應該早點睡。”沈絳年放開朗思銳。朗思銳翻過身，背對著沈絳年，半天沒動靜，沈絳年悄悄松口氣，收拾下房間的雜亂物品，正低頭撿地上掉落的紙巾，聽見朗思銳說：“你說的沒錯。”

沈絳年嚇一跳，一時楞在那，朗思銳慢悠悠地說：“沈青訸確實漂亮。”

“……”聽聲音，柔媚少了幾許，剛才該不會是裝醉的吧？

“沒有她美，也不能怪我，這幅皮囊，是父母給的，沒得挑。”

“……”沈絳年懷疑，朗思銳在自言自語。

“誰都喜歡美的，我也喜歡啊。”

……操，別跟她說，朗思銳喜歡沈青訸！

“漂亮又能怎麽樣，又不能當飯吃。”

沈絳年在那繼續收拾東西，完全不打算接話了。朗思銳好一會都沒說話，沈絳年真的以為她睡了的時候，沒想到，朗思銳冷哼了一聲，不滿道：“權利和金錢的社會，有了這兩樣，想要什麽樣的沒有？”

朗思銳挺憤慨的，還想求得認同，突然問：“你說是不是？”沈絳年沒做聲，朗思銳擡手捶了一下沙發背，似嬌似嗔地問：“問你話呢？”

“是的，朗總。”沈絳年只得小聲回答。

“大點聲！”

“……我說是的，朗總！”這是什麽風格，反差萌嗎？沈絳年真覺得醉酒的朗思銳和清醒時完全不同。

朗思銳緩緩轉過身，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人，忽然笑了，“絳年。”

“朗總。”

“你回去吧。”

“您一個人沒事嗎？”

“恩。”

“那您有事，隨時叫我。”

“恩。”

沈絳年退出房間，朗思銳翻過身平躺，盯著虛空許久，眼眶漸漸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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