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訸的聯系方式，她都刪了。

不過想聯系，還是可以聯系上的，因為她都記得。

不是刻意去記的，只是因為用了心，看過就沒能忘掉。

微信，不想再加了，怕牽扯的更深。

打電話……從沒有覺得撥出一個熟悉的號碼是如此的艱難。

面對沈青訸，她似乎還是小孩子一般，有點穩不住架勢。

沈絳年先去找了個咖啡廳，在點飲料時，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點了美式咖啡。喝不慣，以此提醒自己：她和沈青訸不可能是一路。

沈絳年坐在安靜的咖啡廳裏，上班時間人不多，給沈青訸打電話之前，先給朗思銳發了微信：朗總，我這邊耽擱了，我爭取下午完事，很抱歉。

朗思銳：遇到棘手問題，不好解決就找我。

沈絳年：謝謝朗總，我先自己解決，真的需要幫助再找您。

她佩服這樣的角色，陸之遙、沈青訸、朗思銳……她們都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仿佛什麽問題到了她們那都不是問題。

給沈青訸打電話之前，沈絳年連喝了三大口咖啡，有點燙是小事，主要是真苦，苦到了心裏。

捋順了思路，沈絳年咳咳兩聲開始按數字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完了還得看上好幾遍，別按錯了。全部按完了，還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確實沒錯，沈絳年撥出去了。

嘟~聽筒裏傳來等待接聽的嘟嘟聲。

每一聲嘟的背後，都是沈絳年焦灼的心。

在第五聲嘟之後，電話被接起，沈絳年嘴巴張了張，嗓子突然有些幹啞，沈青訸那邊也是安靜，沈絳年用力吞咽之後，終於說話了，“沈青訸。”

“恩。”那邊輕不可聞應了一聲，讓沈絳年有種幻覺，“是你麽？沈青訸。”沈絳年完全是下意識問出來的，問完了才意識到，她沒有按照自己既定的路線去走，她原本想好的：電話接通，她直接說離職的事，沈青訸如果能容易蔣維爾代辦最好，如果不能她就催促沈青訸快點回來，她沒時間拖拉……

“恩。”還是一聲輕不可聞的恩。

沈絳年握著手機的手有點抖，半晌問，“你、你還好麽？”

手機裏好一會沒聲音，忽而傳來一聲長長的呼氣聲，“好。”每次似乎只有一個字，多一個字都不肯說，呵，真是吝嗇極了。好就行，沈絳年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絲心安，“我打電話給沈總，是想說，我離職需要沈總簽字，沈總如果不能及時回來，能否找人代簽，我不能就一直這樣等著。如果沈總能回來，麻煩告訴我一個時間，我專門再過來一趟找您簽字。”沈絳年一口氣說完的，生怕再慢點她就忘了自己要說話什麽。

“你在哪？”沈絳年聲音依舊很輕。

“就在雅奈爾。”

“等、咳咳，”沈青訸咳嗽了一聲，說完兩個字，“等我。”

電話何時被掛的，沈絳年都不記得了，她呆呆地坐在咖啡廳裏，腦子很長時間都是空白的。

她要再次見到沈青訸了，這麽快就能見到了，沈絳年看旁邊的時間，寫著12月1日 12:50。

原來，11月過去了，黑色的11月過去了，她聽見了沈青訸的聲音，並且馬上就能見到她，這也說明，沈青訸熬過了11月，盡管那麽憎惡她，依舊希望她熬得過去，要不然，她和誰置氣呢？

沈絳年如坐針氈，等待的時間每一分都是煎熬，她端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收到一條來自一長串號碼的短信。那是來自沈青訸的，寫著：我在辦公室。

啊啊啊！沈絳年在傻傻地做了2個小時後才想起，她跟沈青訸說的是，她在雅奈爾，其實她是在雅奈爾對面的一家咖啡廳裏，沈絳年：我馬上到。

沈絳年一路闖紅燈，飛奔而至，得益於她的大長腿以及及時的電梯，僅僅5分鐘到達最高層。本想直奔沈青訸辦公室，沈絳年卻在看見洗手間標志時，一轉身進去補妝，讓自己看起來漂亮又得體，然後站在了沈青訸的辦公室門前，擡手敲門一瞬身後有人說“進”，她腦子走神以為是房裏人說的請進，下意識推開門，還聽見身後的人說：“不是這個文件夾，進錯了。”沈絳年的手一緊，已經晚了，門開了。

入目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是的，即便是恨她千次萬次，也不能否認，對她的思念。

只是，思念的人，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青訸穿了一身黑色的毛衫，所以襯得臉色格外蒼白；沈青訸明顯的瘦了，羊毛衫有些松垮垮的，以往覺得立體的五官，如今精致到了極點似的，黑漆漆的眼眸透著一股空靈感，讓沈絳年的靈魂都被吸附進去；沈青訸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攤開的手心中間，躺著顏色大小各不同的藥片，在看見沈絳年那一刻，她握上了手心，咳嗽了一聲，“坐吧。”兩個字依舊很輕，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沈絳年不知自己怎麽走到沈青訸跟前坐下的，她不想直勾勾盯著沈青訸看的，但眸光移不開。距離近了，也看到了沈青訸額頭細密的汗珠，她似乎大病了一場，還沒有恢覆就坐到了這裏，沈絳年的心，沒來由的疼了起來。她想說什麽，卻如鯁在喉，沈青訸握著藥丸的右手縮到桌子下，左手攤開伸出去，輕輕呼了口氣，說：“給我吧。”

沈絳年恍然記起，此行的目的，她翻找自己的包，沈青訸的手一直舉著，很快就落在桌上，似乎體力不支。沈絳年著急，感覺出了一身汗，才將資料遞給沈青訸。

沈青訸沒看沈絳年，垂著眸子，將資料接過來放到桌上。左手翻閱資料，到了該簽字的地方，沈青訸左手拿筆簽字。緊緊握筆的姿勢讓骨節分明，泛著白色，沈絳年能看出沈青訸寫的很用力，她的手微微抖著，沈絳年的眼眶酸的不行，吞咽幾次，喉間的話才出來，“你生病了？”

沈青訸的筆尖頓了下，“沒。”能說一個字，就不說兩個字，先前以為她吝嗇，可現在發現是根本沒有力氣。沈青訸翻閱到了最後，落下最後一筆，輕輕呼了口氣，指尖按著一疊資料推過來，“沒有了吧？”

“沒生病，要吃那麽多藥？”沈絳年沒接資料，坐在那裏望著沈青訸，整個人瘦削的厲害，那天鬧完之後，她們沒再見，她也不知道沈青訸經歷了什麽，她只記得，自己不好過。如今看來，沈青訸也不好過，沈青訸擡眸，眸子濕潤極了，沒有回答沈絳年，而是說：“我沒事。”

沈絳年直直地望著沈青訸，她總是說沒事，問她什麽她依舊什麽都不肯說，沈青訸，你到底能背負多少？要不是沈青訸的一再隱瞞，她們怎麽會走到今天，到現在沈青訸依舊隱瞞，這簡直讓沈絳年氣到不行，多少次想質問她，沈青訸，我沈絳年在你眼裏到底什麽？

可是，問了又如何呢？沈絳年自顧笑了笑，“罷了，都已經分手了，我問這些，也是多此一舉，你有你的阿遙可以照顧你。”沈絳年多希望沈青訸能否認，可她什麽都沒說，沈絳年的心徹底涼了，現在的沈青訸是清醒的，她依舊不解釋，罷了罷了，何必抱著這種虛無的期望，“那我先走了，沈總好好照顧身體。”

“把東西拿走。”沈青訸坐在那沒動，伸手拎起一個手拎袋。

“什麽東西？”沈絳年不記得自己有放東西在這裏。

“你在雅奈爾用過的東西，也有雅奈爾送你的。”

沈絳年接過來瞟了一眼，上面放著精美的畫冊，還有雅奈爾定制版的小禮物，“呵，多謝沈總費心了。”沈絳年轉身就走，她多希望，沈青訸多說點什麽，可是，沈青訸什麽都沒說。

沈絳年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時，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她頓了下，問：“京廣傳媒是我好朋友開的公司，雅奈爾真的不能放她一馬麽？”

片刻的沈默，“不能。”輕不可聞，卻透著不容忤逆。

沈絳年拉開門，重重地關上，直接離開了。房內的沈青訸，再也撐不住，將右手已經有些融化的藥塞進嘴裏，顫抖的手端起杯子，連喝了幾口才咽下去。

沈青訸整個人軟在沙發上，劇烈的喘息，讓胸腔作疼，頭炸裂般的轟鳴。

今天的小獅子，好看。

沈絳年真不想哭的，但是，一出了雅奈爾的大門，淚水就控制不住，她咬著唇低頭向前走，淚水滴滴答答砸在地面上，她的視線模糊，看不清來時的路。

她知道，這一次，她們是徹底的完了。

也好，任何人的拒絕，都沒有沈青訸的拒絕來的最為直接，當然也最為傷人。沈絳年自認為，對於沈青訸，她仁至義盡，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哪怕她們之前那麽鬧騰了，沈絳年就在剛剛，還在為沈青訸心疼。

現在，沈絳年徹底看清，她的心，都餵了狗了。

她說分手，沈青訸沒有否認。

整整130天，她和沈青訸因一夜情而起的愛戀走到了終點。

哭過之後的沈絳年，坐在高鐵候車廳，給朗思銳發信息：朗總，我馬上回杭州。

朗思銳：好，直接來浙江大酒店。

沈絳年端端坐了很久，將要刪除今天和沈青訸聯系的內容前，她最後又發了一條：沈青訸，最後一次機會，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不知道抱著怎樣的心境發出這條信息的，用盡全身力氣和所有的決絕之心，沈青訸回覆：現在沒有，能說的，早已說了。

呵，沈絳年紅著眼圈冷笑了一聲，她將今天和沈青訸通訊的記錄和短信全部刪掉，心最深處斷了最後的念想，沈絳年決然，沈青訸，日後不見最好，若是見了，必定讓你後悔當初所為，我得讓你明白，負了我沈絳年，需要付出多慘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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