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絳年真的是給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設，萬事俱備，就等東風，不管多大，她都可以巋然不動。

可是……現實是，黎大廚捏著勺柄，舀出一勺湯，抵過去：“嘗嘗。”

沈絳年咂咂嘴，眼睛亮了亮，黎淺的廚藝，她可是嘗過很多次，但這味道……恩，一時無法形容。她打算拍拍黎淺的馬屁，畢竟剛才閨蜜表現出了不滿，沈絳年也不傻，昔日最好的閨蜜，如果突然找了心上人，自己也會有種被冷落的感覺吧？

於是，沈絳年滿腹詩篇裏搜羅詩句，“但愛鱸魚美”，還是“桃花流水鱖魚肥”呢？她之所以沒抉擇好，是因為，不知道黎淺她們到底買的什麽魚……黎淺直勾勾盯著她，沈絳年還是拿不準，打算先開嗓說點什麽，“味道好奇特，我記得有句詩……”

“沒問你好不好吃。”黎大廚很不給面子，直接給懟回來了。

“……那你要幹嘛？”沈絳年怨念，瞪她一眼，你給喝湯，不問我好不好吃，“告訴你，我嘴拙，吃不出什麽魚。”她幹脆老實招了。

“這個味道，吃起來很新鮮是不是？”黎淺問。

“恩。”沈絳年配合。

“第一次吃，很喜歡，是不是？”

“恩恩。”

“那要是吃一輩子呢？”

“一輩子……”沈絳年有點難以想象，於是重覆了一遍一輩子，但話語的遲疑，已經被黎淺聽了去，“一輩子只喝這個味道的魚湯，是不是光想想就膩了？”

沈絳年大概知道黎淺話裏的意思，但沒有說穿，而是佯裝不知，“恩，所以，你想說什麽？”想說我的長官是條魚嗎？如果是這樣，那沈絳年有一堆話等著呢，縱然我的長官是條魚，也是條具有魔力的美人魚，她具有萬般變化，足夠迷惑我一生了……沈絳年正在那浮想聯翩，黎淺突然說：“你說，如果有一天，沈青訸對你厭倦了，怎麽辦？”

噗通……沈絳年差點跪倒在地，媽個雞，敢情是說她是那條魚嗎？憑什麽啊？沈絳年不服氣，氣呼呼地說：“為什麽我是那條魚？”

“你看看你那小鳥依人的樣子，難道，攻受不是很明顯嗎？”黎淺大概也有私下學習，瞟了一眼沈絳年的手指，“還做美甲，哼。”

沈絳年楞是被懟得沒了音兒，心有不甘，“不是，我說你一個直女，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黎淺眉眼一橫，回身繼續翻騰鍋裏的魚了，“你別管我想什麽，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認準了沈青訸了？”

“是的。”這個問題，她不會特意提及。但是，如果有人問了，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沈青訸也是這麽想的嗎？”黎淺問出的問題，一點也不算過分，但對於沈絳年來說，是個難題，“那我不知道。”半晌，沈絳年說。

“你是不是sa？”黎淺一把丟了勺子，“都不確定人家的心思，就死心眼跟著，人家萬一哪天對你沒有新鮮感了，離開你了，你怎麽辦？”

“讓她保持對我的新鮮感不就得了。”沈絳年狀似不以為意，其實，黎淺說的問題，她能沒考慮過嗎？考慮了N次無解，徹底放棄了思考，放縱自己跟著沈青訸，如果哪天，她孤身一人了怎麽辦？她不知道。

“你說的簡單，兩口子結婚之前都那麽恩愛，說離都離，你們一紙婚約的束縛都沒有……”

“你都說了是束縛。”

“怎麽著？要是沈青訸有一天，說你是她的束縛，你就讓她徹底放飛自我？”

這些話題，沈絳年真是聽著都心煩，眉頭一皺，“哎呀，好端端的，幹嘛突然說這些。”語氣難免生硬了些，黎淺沒有立刻接茬，沈絳年偷偷拿眼瞄，黎淺背對著她，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兩人都無言。

客廳裏，“沒事的。”沈青訸突然說。

電視開著，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得很遠。電視節目，講的是股票行情，秦舒壓根不關註這些，也聽不懂，加之擔心裏面的兩人，有些坐立難安。可看看人家沈青訸，悠然自得的很，好像沒事人，秦舒暗暗嘆口氣，看來自己修煉的還是不到家。據她觀察，從兩人關門，沈青訸沒有回頭過，註意力都在電視上，大概很懂？自己則是相反，頻頻看廚房，沈青訸像是沒留意，但也在關註她。

對於沈青訸，秦舒是有佩服的，不是佩服她在事業上的成就，而是佩服她在感情方面處理問題的能力。要知道，和沈青訸一起的人，是沈絳年，不是隨隨便便敷衍就能了事的人，那可是很難搞定的沈絳年。而如今，那只小獅子，甘心臣服，變成了一只小喵咪，多麽奇妙的能力，秦舒好想具備這種特殊的能力，她讀了不少書，但從沒有哪本書，能教她怎麽讓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小心心主動送給自己的。哪怕教自己，把小心心送給別人也好啊。

秦舒，是真的不會追人，懟人倒是很厲害的，時常把沈絳年都能懟沒動靜了。現在，在她面前，有一本活的感情版的《辭海》，只要她能找到正確的打開方式……

“沈總……”

“可以叫我名字。”

“沈青訸。”

“恩。”

“你……”秦舒開了口，又有些猶豫。沈青訸依舊盯著電視，秦舒措辭半天，一咬牙，問：“你和沈絳年挺好的？”我呸，這是什麽爛開頭啊，她不想說這個的。

“恩。”沈青訸一個字就給打發了。秦舒更加坐不住了，直接問，你怎麽追的沈絳年，會不會不太好？要不委婉一下，“你覺得沈絳年怎麽樣？我是說……”秦舒還在猶豫怎麽問出她想問的，沈青訸突然出聲說：“關於沈絳年，我不想過多談及。”沈青訸遠比任何人想的都小氣，沈絳年是她的，只是她一個人的沈絳年，她不願和任何人分享。

“恩……”沈青訸懟人的方式另一路啊，讓她有點悶，但又沒辦法真的生氣，怎麽感覺這是在變相護犢子呢？秦舒甚至有點替沈絳年欣慰，見沈青訸表情挺淡，解釋道：“我不是想說絳年的閑話，她是我朋友，我其實，怎麽說呢，挺希望你們長久的。”

“恩。”還是一個字，秦舒有點頭大，她自認為話少，但是，這尊神，簡直惜字如金。

“謝謝。”沈青訸補充說道，恩，她又得了兩塊金子，秦舒內心正無言，沈青訸道謝時，淡淡的眸光望了她一眼，她有種被看透的感覺，“沈青訸，我直說吧。”

“恩。”

“我是想問……那個……”事到頭上，秦舒才意識到，這話說出來有多難，沈青訸倒不急，財經節目插播廣告，她還換了個臺，“就是，你能說下，怎麽追求別人嗎？”她折中選擇，沒有說出追誰，連性別都沒有指定，這樣的話……

“你想追黎淺，我倒是有些方法。”沈青訸看都沒看秦舒，秦舒慶幸她沒看自己，因為她臉紅不受控制，熱到要爆炸，“誰說我要追她了？”秦舒急忙否認，“我就是單純想探討這個問題。”

“那愛莫能助。”沈青訸語氣未變。

“……”和沈青訸聊天，好累心，沈絳年怎麽會喜歡沈青訸啊？玩心眼根本玩不過，只有被玩的份兒。

“感情的事，也因人而異，不同的人，不同追法。”沈青訸這次主動開口說：“黎淺，我了解些，你單純說追人，過於泛泛。”如此說辭，不至於讓秦舒下不來臺，“這倒是。”秦舒不得不承認，但心裏不太舒坦，和沈青訸聊天開始，她就一直處於劣勢，“或者，你可以以身說法，說說你是怎麽追的沈絳年。”秦舒想扳回一局。

“我沒追過。”

“那沈絳年追的你？”

“沒有。”

“那你們……”

“相互吸引的人，自然會走到一起。”秦舒有些茫然，嘛意思？沈青訸頓了頓，說：“我和沈絳年的感情，是個例，不具有普遍性。”可不是誰都能通過一段419，發展出一段情的。

“……”秦舒還不是很懂，雲裏霧裏的頭大，“那、那假如，我是說，假如以我追求黎淺為例，你說說，恩，怎麽追，我……”秦舒還在那糾結用詞，沈青訸突然起身，直接往廚房去了。

哈？這是要幹嘛？不是要直接告訴黎淺吧？我的天！秦舒一個健步跟過去。沈青訸到了門口，急促敲了三下門，推門進去，秦舒幾乎是同步到了跟前，被廚房裏的一幕嚇了一跳，沈絳年揪著黎淺的脖領子，黎淺正氣急敗壞，嚷道：“你他媽瘋了啊！你要打我是不是？今天，你要是不打我，你就跟我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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