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而遠之。”這是關之媛給出的四個字，多一個字都不說。陸漫雲知道母親的性子，她不說，問也無用。

“元寶也不小了，人還這麽漂亮，追求她的人那麽多，有她中意的人，一定告訴我。”關之媛坐在客廳裏，喝著熱水，布滿風霜的臉上，些許凝重。

“要真有就好了。”陸漫雲犯愁的就是這個，因為沈絳年的性子太冷，身邊的人根本不敢追求她，“媽，你說，我再給她安排相親行不行？”

“再？”關之媛疑道，“你之前給她安排過？”

“恩。”陸漫雲以前安排的，沒有特意跟母親說過，因為一個都沒成。

“然後呢？”關之媛緊著問。

“哪有然後，您那寶貝孫女，讓她相親，就跟要她命一樣，每次都要跟我別扭幾天。”陸漫雲輕輕嘆了口氣，沈絳年心情不好，她心情當然也不好，所以幾次下來，陸漫雲就將這事放了放。

“你啊，也別執著於相親，感情的事，都是順其自然。”關之媛晃了晃杯子，思量著說：“我就元寶一個孫女，她的婚事，我不管你們怎麽想，必須得是我認可的人，否則，我寧願她這輩子不結婚。”

“……”陸漫雲對著親媽也是沒轍的，可是，她對沈絳年更沒轍。親媽認可的人？她還想沈絳年結婚的對象是她認可的人呢，可是，沈絳年能願意嗎？那孩子的性子，多少有點像她，現在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性子太剛烈。

關之媛不建議陸漫雲安排相親，理由是感情本身需要順其自然，再就是沈絳年也不喜歡這種方式，娘兩沒必要因為這事兒鬧僵。陸漫雲也有些煩亂，她現在已然不是擔心相親的事了，而是擔心沈絳年的性取向了。

眼看著家裏家外的親戚，比沈絳年或大或小的孩子都結了婚，有的孩子都打醬油了，可沈絳年才談過一次戀愛，而且是高中時。這一眨眼，畢竟都多久了，再也沒見沈絳年談戀愛。親戚們有時也會問陸漫雲，“絳年喜歡什麽樣子的啊，看看我們身邊有沒有合適的。”也有親戚說，“絳年漂亮有能力，眼光高是自然的，這事急不來。”可作為親媽，哪有不急的，縱然陸漫雲是大學教授，也免不了如此。

原來，陸漫雲也以為是沈絳年眼光太高，可如今，她能感覺到，自家孩子對沈青訸絕不是普通的朋友。沈絳年對待朋友什麽樣，她太知道了，黎淺也好，秦舒也罷，哪個都比不上沈青訸。不是不能比，而是壓根不是一類感情。

陸漫雲那天見了沈青訸之後，回來在網上查過了，一多半都是新聞，極少部分是關於私生活，但也都是，和朋友一起的畫面。陸漫雲驚訝地發現，沈青訸的身邊，就沒有男人出現過，那些所謂的朋友全都是姑娘，而且都是漂亮的姑娘，陸漫雲甚至看到了，當下正紅的明星，和沈青訸手挽手的畫面。

沈青訸不是個善茬，更不是好惹的角色，陸漫雲知道卻也不怕，沈青訸對女兒應該是沒有惡意。沒有惡意是好事，但若是有好感呢？沈青訸已經是奔四的人了，一直單身，網上關於她的感情只字未提，陸漫雲沒辦法不多想，沈青訸應該是同性戀。

陸漫雲不歧視同性戀，但也不支持同性戀，但那是對別人，對著自家女兒，陸漫雲是不允許她走偏路的。高中時，沈絳年喜歡過男生，那就說明她的性取向是正常的，現在對沈青訸生出別樣的情愫來，不排除是一時獵奇，又或是被沈青訸的美色所吸引。

沈絳年是顏控，這件事，打小就有端倪，從小到大，沈絳年只和漂亮人一起玩。對任何東西或者人癡纏，都容易讓人吃虧，沈青訸不僅年齡比沈絳年張了些，更多的是閱歷。莫說陸漫雲要阻攔，縱然她放縱，一打眼，陸漫雲就瞧得出，她家的傻閨女，根本駕馭不了沈青訸。

不能讓自己女兒吃虧，這是每個當媽的心思。如果沈青訸有意撩撥，沈絳年必定淪陷，所以今天叫沈青訸過來，她一是想試探，二是表明立場，沈絳年的性子，一旦較真，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陸漫雲直接從沈青訸下手了。

沈青訸的反應，怎麽說呢？讓陸漫雲意外，但也……添了一份喜歡，單純來說，沈青訸的性子，對她的胃口。

沈絳年下去好一會了，仍沒有上來，書房裏下棋的陸遠山和沈萬誠都出來了，“絳年沒回來？”陸遠山對著沈絳年也是格外寵愛，不過沈絳年大了，他就沒再叫過小名了，其實也和自家夫人說過莫要再叫，可關之媛心尖疼愛的人，哪裏舍得改。見沈絳年沒有強烈反對，陸遠山也沒再多說。

“剛回來，下去送朋友了。”關之媛端坐在沙發上答道，陸漫雲說：“萬誠，你給絳年打電話，讓她差不多就上來吧。”知道或許這兩人應該很難再見，至少沈青訸不會再主動，所以陸漫雲允許她去“糾纏”一會兒。

樓下，沈絳年氣喘籲籲，她等不及電梯，跑下來的，她紅著眼眶，沒有哭，卻比哭了更讓人憐惜。沈絳年站在沈青訸面前，死死地盯著她，也不說話，沈青訸等她氣息喘勻，才淡聲說：“別鬧，回去吧。”說著，就要繞過去。

沈絳年橫起手臂攔著她，她不準她走，可是，她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理由，把人留下，“我媽跟你說什麽了？她說了讓你難受的話嗎？”沈絳年擡起的手臂很累，她走近，指尖拽著沈青訸的衣服，“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我道歉，可是，那是我媽說的，也不是我，她代表不了我……”

“沈絳年。”

她的聲音，依舊好聽，沈絳年微微揚頭望著她，咬著唇，似是在強忍。

“沈絳年，我們之間……”沈青訸剛開了口，沈絳年卻突然擡手覆蓋住她的唇，哭腔說：“不要說，不要說。”她無力地搖著頭，近似懇求地說：“別說傷人的話，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

沈青訸緊了緊牙關，克制著即將外露的情緒，她擡手，輕輕撫了撫沈絳年的手背，嗯了一聲，輕聲說：“不要傷害自己的家人，她們只是愛你。”沈青訸再次想抽離，但衣角被拽著，沈絳年低著頭，突然笑了一聲，悲愴地說：“我不舍得傷害每個在意的人，但是，我在意的人，卻都舍得傷害我。”你們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好，卻不知道，我笑著的臉龐下，是哭著的。

沈青訸輕輕呼了口氣，像是在嘆氣，她稍微用力，掰開沈絳年的手，堅定地說：“沈絳年，我們……”

“沈青訸！”沈絳年再度搶先開了口。那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沈青訸終是軟了幾分語氣，“我不是一個好人。”沈青訸說，“保持距離，於你而言，是一種好。”

又是好，她不想要這種好意，“我不需要，你們打著為我好的名義，讓我難過。”沈絳年的淚水奪眶而出，“我現在，喜歡你，你的遠離，只會讓我難過。”

沈青訸沒做聲，沈絳年抓著她的手，用力地握著，說：“沈青訸，我也不是好人，”她哭著卻笑了，“或許，我在你面前，掩飾的很好，讓你覺得我是個好人，不過沒關系，你早晚會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你答應我，我就放你離開。”

“說吧。”

“不準不理我。”

沈青訸眸光冷淡，沒說話，沈絳年笑著問：“怎麽，是因為你在意我，所以不敢麽？”沈絳年眨眼，淚水滑落，說：“你不就是怕我纏著你，用感情束縛你麽，沈青訸，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會要你的感情，我只要你的身體，你的樣子，你在床上的回應，我只要這些，你有喜歡的人，你盡管去喜歡，你想對那個人好，就對她好，我不會過問。”沈絳年猜想過了，沈青訸如何拒絕，大抵是心有所屬，她或許有一個深愛的人，雖然她沒見過，但是，她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她善妒，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限了，事實上，她是否能做到，沈絳年根本不知道，只是，眼下，用她所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和沈青訸保持一種聯系，如她所說，如果她能做到不喜歡，早就遠離了沈青訸。她就是這樣的人，喜歡的一定要得到，若是不喜歡，對方再怎麽糾纏都無用。

如此說來，沈絳年突然討厭這樣的自己，她希望，沈青訸不要像她一樣，如果沈青訸不喜歡她，她怎麽糾纏都無用的話，那作為糾纏的一方，她會痛不欲生。

說她自私也好，卑賤也罷，現在，和沈青訸斷了聯系，是最為痛苦的事，除此之外，她都可以做，哪怕她的糾纏，讓沈青訸煩惱，她也要如此。只是，她終究在意她，所以，她做出了上面的讓步。

“沈絳年。”

“你不要吵，等我說完。”沈絳年臉色泛著潮紅，她苦笑道：“我知道，我這樣很沒骨氣，但是，我現在的心，不由我，我喜歡你，我控制不住，我把自己給你，沒有後悔過，從最初到現在，都是如此。”她緊緊握著雙拳，“我知道，感情不能強迫，你不喜歡我，很正常，但至少，你還喜歡我的身體，”她雙眸泛著淚光，卻透著一股自信的勁兒，“我們做一個口頭的約定吧。”

沈絳年抹去了眼角的淚，澄澈的眸子，上揚的目光，少了以往的羞澀，她開出條件，“我們只和彼此上床，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我，想和別人上床了，告訴我，我會徹底離開。”心如刀割是什麽滋味？沈絳年並沒有真的體驗過，可此刻的她，心疼得厲害。

半晌，“那你呢？”沈青訸瞇了瞇眸子，問。

“我？”沈絳年啟唇，她偏著身子，眸光望著不遠處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哼笑了一聲，“呵，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再也不會上你的床。”她眸光如炬，緊鎖著沈青訸，“再也不會對你主動。”

想要徹底失去我，其實很簡單，沈青訸，我只想知道，你會那麽做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