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與否，這是我與沈絳年之間的事，”沈青訸淡漠地眺了她一眼，“如果是沈絳年讓你替她來問，我可以告訴你。”

“就是她讓我問的怎麽了？”黎淺氣急道，她那個死閨蜜，怎麽可能讓她來問，在事業上經驗豐富的人幹什麽都雷厲風行，可感情上啊，沈絳年就是個雛兒。

坦白一點說，沈絳年不會戀愛，也不懂何為戀愛，大概就像是初生的孩童，稚子學步一般往前走。如果遇見個好人領著，那感情之路會順暢，少吃些苦頭，可若是碰上了不好的……就像沈青訸這麽老狐貍的人，沈絳年哪裏受得住？橫豎，黎淺都怕沈絳年吃了虧。

怪只怪，黎淺沒有料到，明明眼光高出天際的人，會那麽輕易對沈青訸動心。沈青訸最多也就是不錯，哪裏就有讓沈絳年一見鐘情的本事了？黎淺氣沈青訸，也是氣自己，當然，也氣喬笙。

因為相信喬笙，真的太相信，畢業就開始合夥做生意，兩人從來都是向著對方的，占便宜這事，她們之間壓根不存在，有利益，都是先給對方。如此愛財的黎淺，不僅懂得取之有道，更加看重一個“情”字。

喬笙啊喬笙，是我錯信你了嗎？沈青訸就是這樣一個渣？但凡一點小事，也不至於讓沈絳年如此。黎淺回想之前幾次沈絳年心情不好，當時她不明原因，現在想想，基本上都是和沈青訸有關？她們相見的第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果是沈絳年讓你來問的，那她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沈絳年。”沈青訸此話一出，讓黎淺楞了一下，旋即一陣惡寒，臥槽，沈青訸已經把閨蜜給看透了？

“呵，既然知道她不會問，又來這麽一招，怎麽著？”黎淺譏諷地問：“知道她就是這性子，讓她吃啞巴虧？”

我們總是說，沈默就是默認，可此刻，沈青訸的沈默，在黎淺看來，是否認，而且是帶著刺痛的否認。黎淺撐著門框的手用力，“喜歡與否都說不出？”黎淺咬牙切齒，“沈青訸，你真特麽是個渣！”黎淺突然就揮拳出去，讓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沈青訸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咣！這一拳，結結實實砸在了沈青訸的眉梢兒。若楓拉住了阿嵐，喬笙拉住了沈悅，沈青訸擋住了要沖到前面的戚子筠。這一下，著實打得有點重，沈青訸擡手撫弄了一下痛處，皺了下眉頭，“黎淺，沈絳年不是小孩子，你陪不了她一輩子。”

黎淺一時無言，她知道自己那下，打的有多重，眼下的功夫，可能也是沈青訸細皮嫩肉，已經看出了紅腫了。戚子筠氣急了，“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理？”戚子筠氣息很急，臉色愈發慘白，“你連事情的經過都不知道，就過來打人？”戚子筠要去查看沈青訸的傷勢，沈青訸偏身說：“子筠，我沒事，你聽話，回床上躺著。”

“我不要！”戚子筠心疼的眼眶泛紅，帶著哭腔，“讓我看看，給我看看啊。”沈青訸擰眉道：“聽話，我一會回來。”沈青訸推開了戚子筠，將門關上。

“你們幾個，要麽回房，要麽進來陪子筠。”沈青訸一聲令下，阿嵐和若楓最先過來，阿嵐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青訸臉上開始泛著青紫的痛處，心裏一緊，若楓拽著她，進了沈青訸的房間。

喬笙拽了拽沈悅，把人拽回自己房間了。

“黎淺，你有話，咱們去外面說。”沈青訸走在頭裏，黎淺氣勢洶洶跟在後面，去就去，她有什麽可怕的？誰欺負她閨蜜，都不行！

“悅兒。”回房，沈悅就坐在窗前。兩人都是無言，最後，還是喬笙忍不住，沈悅望著開始走下坡路的太陽，和她現在的心情有的一拼，“幹嘛？”

“我……有話說。”喬笙站在沈悅身後。沈悅嗯了一聲，示意她說，但半天，喬笙都沒有動靜。

片刻，沈悅突然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喬笙在沈悅身後坐下，從後面，抱住她的腰，將人抱在懷裏，有些為難，卻也說道：“你今天說的話……”

“恩。”

“那話，說的有點傷人，”喬笙說的艱難，很小心地措辭，“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但淺淺不知道。”

良久，沈悅又是嗯了一聲。又過去了許久，傳來了輕輕的哭泣聲，“你啊，”喬笙將人轉過來，緊緊抱著，吻她眼角的淚，“一著急，就說那樣的氣話，對我說說就算了，我知道你只是當時太生氣，太在意沈青訸，可是，黎淺和沈絳年都是無辜的，黎淺把那些話都當真了。”沈悅埋頭於喬笙肩窩，肩膀聳動，抽噎著說：“十一月就要來了，師姐一個人，要怎麽過得去啊？”

喬笙心疼的眼眶發酸，哄著說：“這麽多年，雖然難熬，不是都過來了嗎？”沈悅低埋的頭搖著，“越來越難了。”喬笙嘆了一口氣，“悅兒，這事急不來的，別急，恩？”喬笙把人抱在懷裏哄著。

“師姐往年這時候，還能在公司辦公的，可今年，她一早就開始休息了。”沈悅抹著淚說，“要不是我生拉硬拽，她這次旅行都不會來，她跟家裏斷絕關系之後，總是一個人。”想起沈絳年，沈悅的淚水又下來，“我真的以為她會是師姐的救命稻草，每次看見師姐和她一起，總會讓我想起很早之前的事。”

“嗯。”喬笙輕聲應著，沒有打斷沈悅，沈悅揉揉有些腫痛的眼睛，“我真的能感覺出來，師姐對沈絳年不一樣，那不會是我的錯覺。”

“恩。”

“可沈絳年太急了，”沈悅失望地搖了搖頭，“她沒辦法陪著師姐走出來的，她只想著自己，她……”

“悅兒。”喬笙輕喚了一聲。

“恩？” 沈悅眼睛都哭紅了。

“沈絳年她……”喬笙開了口，她挑了挑眉頭，說：“這不能怪沈絳年，我理解她，”對上沈悅不解的目光，喬笙安撫道：“她喜歡沈青訸，應該是真的，可她對沈青訸一無所知，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正常人，喜歡一個人時，都會想知道對方所有的事，對方喜怒哀樂的原因，可沈青訸總是習慣掩藏一切情緒，沈絳年面對她時，我想，一定很無助吧？”

沈悅皺了皺眉頭，喬笙指肚按揉她的眉心，親吻了一下，“你知道青訸的過去，所以，對於青訸的行為可以理解，但沈絳年完全不知情，她會感覺自己像是傻子一樣被沈青訸……”後面的話，喬笙沒有說下去。沈悅擰眉，沒做聲，喬笙又說：“你想想吧，青訸和沈絳年認識之後的事，連你都不知道，我說的難聽點，誰知道，沈青訸和沈絳年之間發生了什麽呢？萬一真的是青訸傷害了沈絳年呢？”

“誰又知道，不是沈絳年傷害了我師姐呢？”沈悅較著勁兒，不過明顯說的虛了些。喬笙自然聽出那份心虛，不過沒有揭穿，而是說：“悅兒，我說這話你別生氣……”

“你說。”

“我覺得，沈青訸被你們保護的太好了，她不是小孩子了，深陷在漩渦裏始終出不來，和你們的小心翼翼保護有太大的關系。”喬笙察言觀色，生怕沈悅會突然炸毛，“如果有一個人，能從感情上傷害到沈青訸，你……”喬笙咽了咽口水，說：“不覺得是好事嗎？”

“有人傷害她，還好事？”沈悅馬上就要瞪眼睛，喬笙忙說：“心動則易心傷，這麽多年，你一直愁苦的問題不就是青訸只選床伴，不談感情嗎？”

沈悅咬了咬唇，沒吭聲，喬笙見她沒發火，趁熱打鐵說：“其實，我是想說，溺愛的環境，孩子看起來長得很好，但經不起風雨，青訸不是小孩子，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種需要溺愛的環境，你們的善意，她不想傷你們的心，不拒絕，但不代表她樂意接納，媳婦兒……”

“幹嘛？”見喬笙湊過來，沈悅微微後仰，喬笙還是親了一口她的唇，“以後，青訸的事，咱們商量著來，你別一個人決定，行不行？”沈悅似乎在思量，喬笙盯著她的唇，說：“你也好，阿嵐也好，都太在意沈青訸，我理解你們的心境，沈青訸曾經吃了那麽多苦，你們心疼她，可是啊，”喬笙笑著說：“黎淺也好，沈絳年也好，她們這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咱們互相理解，沈青訸和黎淺，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任何一個……”

“好了。”沈悅明了地說，“我說過的話，錯的，我會道歉的。”喬笙咧嘴笑了笑，親了一口，甜膩地叫了一聲，“媳婦兒。”吻上去，沈悅抱住喬笙，這一吻，頗為覆雜。

酒店，戶外的雅座，也坐了不少人。沈青訸和黎淺桌前，各擺了一杯美式咖啡和果汁，黎淺盯著那杯美式咖啡，想著沈絳年。咖啡過半，果汁見底，黎淺呼了一口氣，“沈青訸，我承認你說得對，我不可能陪沈絳年一輩子，但是，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永遠都會在。”

“恩。”

“我知道，你們都在想，我管太寬，”黎淺哼笑了一聲，不屑地說：“我才不在意別人怎麽想，要真說管太寬，怕是沒人比得過你的那幾個朋友。”黎淺諷刺道：“你在她們眼裏金貴的誰都高攀不起，我們也沒想高攀，當初是笙哥介紹，沈悅一再說你的好，我也確實愁沈絳年不談戀愛這事兒，才有了你們的第一次見面。”

沈青訸靜默地聽著，黎淺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問沈絳年，她從不肯說，但是，她幾次心情不好，都和你有關，我擔心她是真的動了心，我剛才問你，也是想知道你的態度。”

黎淺指尖敲擊著桌面，有些煩躁，“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你一個明白人，我把話說明了，不論男女，不論同性戀異性戀，都不能隨便玩弄別人的感情，你對沈絳年沒那個意思，幹脆徹底斷了她那份心思，如果對她有意思，那你們怎麽處朋友是你們的事。”

黎淺突然拍了下桌子，沈青訸擡眸看了她一眼，她怒道：“但是，如果你對她有意思，又對別人也有意思，那請你也收了那份心思，情種可不是什麽褒義詞，沈絳年是個好姑娘，你若不能全身心愛她，請別禍害她。”

黎淺叫著號，“我不怕告訴你，追求沈絳年的人，多了去了，全世界，雖然就你一個沈青訸，顯得那麽不可多得，但沈絳年也就一個，在我眼裏，就是寶貝疙瘩，今天我打你，是我不對，但是，你要是欺負了沈絳年，我還是會打，當然，你也可以打我，不過我會還手。”

黎淺急性子，劈裏啪啦一頓說之後，反倒把沈青訸說笑了，笑得黎淺一楞，“你笑什麽？”

“沒事，你這個朋友，沈絳年交得值。”沈青訸斂去笑意，淡聲說：“關於沈絳年，我一直在想該怎麽辦，她來山東之前，我本意是要去北京見她的。”

“那現在你也可以去啊，她已經回北京了。”黎淺忙說，沈青訸嗯了一聲，“我會去的。”

“那你趕緊吧，票不好買。”黎淺的急性子又上來了。

“我已經買好票了。”

“啊……”黎淺不太好意思了，“什麽時候買的？”

“沈絳年決定留在機場，讓大家先走的時候。”

……好吧，黎淺臉頰微微紅了紅，她之前是不是太沖動了？主要是她太生氣了。

靜默了好一會，黎淺才不太好意思地問：“那什麽，你的臉，用不用我買點藥？”

沈青訸擡手撫了撫，火辣辣的疼。

“都青紫了，要是被沈絳年知道，估計她會打我。”黎淺苦著臉。

沈青訸笑了笑，“不妨事，今天，謝謝你了。”

“啊？”黎淺納悶，這是把人打傻了嗎？

“我先回房了。”沈青訸回去了。黎淺一個人坐在那半晌，盯著那杯美式咖啡，也點了一杯，嘔嘔嘔，難喝死了！呸呸呸！黎淺因此喝了兩大杯果汁。

沈青訸進房，阿嵐和若楓在臥室門外。戚子筠身子弱，本身暈機，加上哭了那麽久，眼下，掛著淚痕睡了。

“阿嵐，勞煩你把沈悅和喬笙叫來，我有幾句話，想當著你們的面說。”

四人跟小學生似的站在桌前，沈青訸擡眼，笑了，“幹嘛都站著，坐啊，我又不是訓話。”各自拽著各自的人坐下了，總感覺氣氛有點凝重。

“首先，我沈青訸，很感謝你們對我的良苦用心，我一直都知道。”沈青訸看了一眼沈悅，“我不善言辭，更喜歡實際行動來表達，對你們的感謝，往後的日子裏，行動見真章吧，今天，我是想挑明一件事，”阿嵐和沈悅都是身子瞬間繃緊，若楓緊了緊阿嵐的手心，喬笙瞪大眼睛，完全想不到她要說什麽，“從今天起，我感情上的事，不勞煩各位操心了，好意也罷，有心也成，往後，都是我的事，所以，請不要再插手。”

沈悅低下了頭，阿嵐也是如此，沈青訸說：“我把話放在這裏了，怎麽做都是我的自己的事，如果再有人從中做小動作，我不會留情面。”沈青訸素著一張臉說完上面的話，又勾起唇角笑了，“要說的就是這些，沒事就回去吧，沈悅你留下，我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喬笙，我借用她幾分鐘可以嗎？”喬笙訕訕笑了兩下，“可以啊。”

幾個人都退出去了，沈悅坐在那沒動，從剛才就低著頭。沈青訸坐到她旁邊，叫了一聲沈悅，沈悅不動，叫了一聲悅兒，沈悅沒反應。

“小師妹。”沈青訸擡手將人攬在懷裏，沈悅才哭出聲來，“你怪我好了，想罵就罵，想打就打，我都應著。”她說的很賭氣。好啊，都是她的錯，師姐今天那番話，不就是正應驗了喬笙說的話嗎，是她自作多情了。她自作多情……沈悅難過。

“我最愛的小師妹，疼愛還來不及呢，”沈青訸長舒了一口氣，輕聲說：“悅兒，你做的夠多了，我最感謝你，沒有你，我不會認識沈絳年。”

“你對她有感覺，是不是？”沈悅著實委屈，“她們都說我在搞事，可我就是感覺，沈絳年對你而言，不一樣，師姐……”

“悅兒，”沈青訸語重心長道，“你做到這裏，就夠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了。”她擦去沈悅眼角的淚，“子筠這裏，你和阿嵐多用心照顧她。”

“那你呢？”

“我下午的飛機，去北京。”

沈青訸走了，那時候，戚子筠還睡著。

“沈青訸去找沈絳年了？”喬笙問。

“不知道。”沈悅木然地搖了搖頭，“找到又能怎樣？”沈悅苦笑了一聲，“你不要幻想完美大結局了，她是沈青訸，是我師姐，我一直看她這麽走過來，她去北京，最大的可能，是和沈絳年說開關系，然後徹底做個了斷，最後，還是她一個人。”

沈青訸曾經說過：我的快樂，你們可以隨意拿去，不過，我的痛處，你們不要碰，任何人都不要。如果……沈悅擡眸說：“如果師姐真的對沈絳年動心了，她一定會把沈絳年推開，尤其11月要來了，她一定會把沈絳年推得遠遠的。”

唉，喬笙嘆氣，該死的11月，她也不喜歡。

戚子筠臥室房門外，坐著阿嵐和若楓，若楓說：“以後別再試探了。”

“恩。”

“現在看來，無論青訸的抉擇是什麽，必定有人受傷。”若楓說。

“青訸在意沈絳年。”久久的，阿嵐說了這麽一句。子筠啊，你可要怎麽辦？若楓心裏嘆。

這場旅行，不歡而散，群，是黎淺建的，一想想她如此苦心規劃的旅游，竟是如此收場，黎淺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想起沈悅那番話，黎淺現在還想當場爆炸，媽的，那是人說的話嗎？還說沈絳年給了沈青訸傷害她的機會？去你媽的吧！我給你菜刀，讓你做菜，你拿來砍我，還說我給你砍人的機會了？

她要把人挨個踢出去，從沈悅、喬笙、阿嵐、若楓，群內只剩下3個人，她本來已經勾選了沈青訸選擇踢掉，卻指尖停住，沈絳年自己沒有退群，是不是說明了什麽？而且，沈青訸也決定去北京了。

黎淺坐在床頭，半晌，她偷偷選擇：退出群聊。

沈青訸，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她這樣也不知道對不對，可黎淺真覺得，她的猜測沒有錯，沈絳年對沈青訸動了心，而且陷入的很快很深。

黎淺知道，現在再去勸沈絳年亦是無用，她的朋友，她了解，更何況，她了解人的本性啊。七情六欲，哪由得人選擇。愛情真他媽是個混蛋，黎淺罵了一句，讓每個人都變得不像自己。不玩了，回北京，黎淺收拾東西，買了機票，直奔機場，萬一沈絳年需要，她可以陪陪她，當然，她希望是用不上。

臨上飛機前，黎淺發了信息給喬笙：喬笙，回北京之後，咱們把賬攏一攏，手頭上的賬可以清了。

北京到上海，1000多公裏；

如果坐飛機，將近2個小時；

沈青訸此刻，站在北京CBD的樓下。

北京的夜，微涼。

沈絳年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她仰頭望7樓，漆黑一片。

第五次，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沈絳年。”

電話裏沒動靜。

“我在北京。”

電話裏仍是沒有回應。

“我有話要說，咱們見一面。”

那頭的人，終於有了動靜，冷淡的聲音，“你有話想說，我們就得見？”沈絳年帶著嘲弄，輕笑著問：“沈青訸，你以為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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