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失望湧上心頭。最殘忍的，不是我對你心懷期待落了空，而是，你給了我希望，卻又親手將希望扼殺。

沈絳年掛了電話，不再抱有幻想了。

這不是沈青訸第一次“失約”了，縱然她們在床上的時光那麽美妙，也無法讓她釋懷，沈青訸兩次的“爽約”。

那一晚，在北京，她在酒店等了大半夜，等來的是失望；

而今天，在上海，失望成倍而來。

她記得自己的話，每一次對沈青訸的試探，都是對自己的重傷。

這一次，痛感更加明顯，也讓沈絳年從疼痛中感受到了，沈青訸對她的定義，第一次如果是一夜情，那麽第二次的話，就是“床伴”了？沈絳年端著酒杯，觥籌交錯，看見了杯子裏的倒影。昨夜的畫面還清晰，沈青訸對她的溫柔和愛撫，仿佛還殘留在肌膚之上，留下了一陣陣細癢。

最可悲的是，以為一切都是真實的時候，指尖輕觸，那虛幻便破裂，碎得徹底。沈絳年站在洗手間鏡子前，仿佛看見了身後，站著沈青訸，她在淺笑，沈絳年記得，沈青訸在洗手間裏吻了她。

一切都那麽真實，沈絳年伸手去撫摸，低低叫了一聲，“沈~青~訸~”好冰冷的沈青訸，冰冷而又堅硬，是不是病了？太冷了啊？沈絳年想要抱住她，卻險些跌倒。

“沈絳年！你沒事吧！”有人在喊她，眼前的沈青訸瞬間消失，只剩下紅著眼眶的自己，她並沒有哭，只是眼睛疼，昨天睡得晚，今天又很累，指尖觸到的鏡子很冷……胃裏的酒灼燒，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折騰，沈絳年吐了。

“你們也真是，絳年酒量不好，還這麽灌她。”林鋒的心疼，換來起哄聲，更有人打趣，“花開二度，再續前緣。”林鋒臉色漲紅，推開胡鬧的人，“我帶絳年先走了，你們慢慢喝吧。”

“哥們兒，好好爽！”曾經班裏不正經的男生，現在還是痞氣十足，做著擼手指的動作。林鋒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計較地說：“XX，你把嘴巴給我放幹凈點！”那男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林鋒，罵了句，“你有病吧？我開玩笑，你當真了，你還是把你的心放幹凈點吧！”

“你再說一遍？”林鋒怒道，“同學一場，有你這麽開玩笑的？你特麽惡心誰呢？”

“操，你是吃錯藥了？”

“你特麽再說一遍？”林鋒將沈絳年放在一邊，疾步過去，看樣子，馬上就要動手了。

眼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班長結賬出來，及時勸阻。一場同學聚會，收尾實在不太好看。出租車開了一段距離，沈絳年身體搖了搖，林鋒靠過去一點，伸手想攬過她的頭枕在自己肩膀。沈絳年卻擡手擋了一下，閉著眼睛，靠著車窗說：“林鋒，我說過，我們早已不是當年的關系，別再碰我。”

半路，沈絳年下了車，林鋒不放心，也下了車。沈絳年要回北京，林鋒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醉著酒，還是要堅持回北京。林鋒實在不放心，“絳年，你要走可以，咱們在車站醒醒酒，你這樣坐飛機，實在不安全，買個高鐵，睡一覺，也到北京了，恩？”沈絳年吐了那一下，醒酒不少，現在眩暈，更多是被晃得暈了車，“謝謝你，林鋒，我自己會看著辦。”沈絳年到了車站，才想起，自己的東西，都還在酒店。

林鋒看似貼心的跟隨，讓沈絳年很煩躁，但是，她忍著，怕自己會忍不住將對沈青訸的火氣一起撒在林鋒身上，“林鋒，我不走，回酒店睡覺了。”她的東西，怎麽都要取過來。林鋒信以為真，送沈絳年到了酒店，又守了一會才離開。

沈絳年站在酒店的窗前看見了一步三回頭的林鋒，她捂著作疼的心口蹲在了地上，淚水，終於落下。對感情一向愚鈍的她，都看得出，林鋒對她有意，哪怕林鋒並沒有表現的那麽明顯；而聰明如沈青訸，她早就看出自己喜歡她了吧？可沈青訸依舊如此對她。

沈絳年的淚水，成串落下，誰會心疼她？除了她自己。一切，都是自找的啊，沈絳年那晚，沒走。不過也沒睡，沈絳年坐在窗前，一整夜，混沌沌的大腦努力想捋順一些事，但效果甚微，可不影響她做了決定，就像她說的，沈青訸若是這個態度，再也別想自己上她的床。

她沈絳年本就是錙銖必較的人呢，既然讓我不好過了，那就都別好過了。不會取悅人，但想惹一個人的厭煩，那太簡單了，人類都有這種基本的技能，招人煩的本領。

翌日，沈絳年買票，中午的機票回北京。還有剩餘的時間，沈絳年站在房間裏，沈青訸的房間離她很近，但是，卻沒有了之前那種惴惴不安的翻騰，不想主動去找了。她離開前，或者說，離開後，接不到跟沈青訸任何有關的消息，是正常的，但接到了來自於蔣維爾的離別問候，不太正常。

“你今天應該要走了吧？我送送你吧。”蔣維爾一再堅持，沈絳年最後說：“那以後蔣總去北京，記得叫我去接機。”沈絳年是真的很不喜歡欠人情，“你放心，我們以後接觸少不了。”蔣維爾笑著說。

路上，大多時都是安靜的，因為沈絳年表現出了倦怠，即使不困，沈絳年也閉著眼，不想和蔣維爾說話，她怕她們會聊到沈青訸，她會忍不住想問更多。

人性多賤，如此善變，自己打自己的臉事兒，時常有。眼下，不打心都疼，沈絳年心疼自己一會，不聊不知不問不心疼。

機場，蔣維爾貼心地送她進來，路上，總不能再啞巴了，“蔣總，別送了，您回去吧。”

“您什麽您啊，搞得我好像很老似的，”蔣維爾不太樂意，“你平常跟沈總也是您來您去的？”看吧，一張嘴，話題就扯到了沈青訸身上，怕了怕了，沈絳年笑了笑，“那就冒昧直呼你了，蔣總，今天很謝……”

“又來了，要不要這麽客氣，以後我們接觸機會多了去了，你都要這麽客氣嗎？”蔣維爾一副你跟我見外，我真不開心的表情。

“……”沈絳年不想糾纏這個話題了，“那我進去了 ，蔣總。”然後，蔣維爾在身後說：“下周北京見哈~”沈絳年步子頓了一下，回身說：“好啊。”

“不出意外，沈總也會跟我一起去的。”蔣維爾補充似的說了句。沈絳年的心，撲通一下，忽而笑得輕快，“那很好啊。”來吧，沈青訸，作為雅奈爾集團的副總裁，來北京見見本性其實很冷，性子甚至有點傲，脾氣相當大的沈翻譯官吧。

飛機上，想起蔣維爾，沈絳年還是一陣頭疼。雅奈爾集團的領導人是互補的吧？粘人的那個要是沈青訸就好了，可轉而，沈絳年又想，如果沈青訸真的粘人，她或許不會現在這般喜歡了。可惡的人性，沈絳年胸有悶氣，怒罵了一句特麽的。

兩個小時後，飛機平穩著陸，沈絳年呼吸間，是略帶塵埃的空氣。今天的北京，陰沈著天，跟沈絳年的心境有的一拼。回家報道前，沈絳年先去了CBD的家，沐浴更衣。沈絳年看見了新鮮的吻痕，像是一種接力，第一次縱情的吻痕將要消失時，第二次歡愉的吻痕再次布滿身體，這一次，等吻痕消失，就再也不會有新的痕跡了。原想著回家的沈絳年卻因為困倦睡下了，最後，被沈媽的電話吵醒，“不是說今天回來，這都幾點了呀？”

“啊~”沈絳年揉揉眼， “早回來了。” 打了個呵欠。

“回來也不報備一下。”沈媽相當挑理了，沈絳年無奈，“媽，我不是你的學生，你點名上癮了啊？”

“別跟我貧，聽你這小聲音，就知道肯定是貪睡沒吃飯，”沈媽當機立斷，“這回也醒了，幹脆回來吃飯，快著點，全家好幾口子，就等你了。”

根本沒給沈絳年回絕的機會，沈絳年換衣服，還覺得親媽可愛，好幾口子？家裏就三個人而已啊。沈絳年回家的路上，正是晚高峰，北京城一片艷紅，車裏放的是沈絳年自己準備的BBC錄音。隨機切換模式，有的是她聽過的，她會不由自主跟著一起重覆，有的是不曾聽過的，她會專註去傾聽。

作為一個翻譯，每日學習時必不可少的，倒是認識了沈青訸之後，她變得懶惰了，因為時間都用來思春了。沈絳年說著饒舌的英文rap，笑自己：想太多。

晚飯是牛肉燒土豆，幹煸四季豆，可樂雞翅，還有熗拌土豆絲。家常菜都是她愛的，沈絳年卻沒有胃口，貓兒吃食一樣，沈媽打眼一看，“在上海又喝酒了是不是？”沈絳年齜著小白牙，笑了。親媽立刻下廚熬了小米粥，小米還是托人從外地買的，據說是純天然的，沈絳年勉強喝了一碗。

晚上，沈絳年自然是要留在家裏，正放著VOA陶冶情操，微信響了。明知道不可能是沈青訸，但還是快步過去翻手機，林鋒。果然不是沈青訸，沈絳年這樣想。

林鋒：到北京了吧？感覺好些了嗎？

沈絳年看了半天，都沒有回覆的欲望，索性丟了手機，繼續陶冶情操。

半小時後，又是微信聲。肯定不是沈青訸，不過還是去看看好了，沈絳年翻看手機，黎淺；寶貝兒，你是修仙去了麽？為嘛都不理我捏？

沈絳年：好好說話，我哪裏不理你了。

黎淺：給你打電話，你自己看看，你搭理我了嗎？

沈絳年一翻手機，證據確鑿，確實打過，但自己不知道。看時間，應該是她在沈青訸家裏的時候，難道是……沈青訸按了靜音卻沒告訴她？她居然完全不知道，沈絳年：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電話當時被人按了靜音。

黎淺：誰？

黎淺的八卦之魂燃燒的太火熱，隔著屏幕，一個“誰”已經完全暴露出來，沈絳年：所以，你找我什麽事？

黎淺：切，玩神秘，不告訴我算了，哼！

黎淺：馬上十一了，想問你去哪裏玩，這次，咱們多約幾個人，一起浪唄？

啊，都要十一了，沈絳年完全沒感覺，以往興致勃勃想要出去玩的人，現在還是想賴在家裏，沈絳年：再說吧，你們先定，到時候，我要去，就跟你們一起，不過很可能不去。

黎淺：怎麽了嘛？上海有艷遇了？

一說艷遇，倒讓沈絳年想起林鋒來，幹脆打電話給黎淺，“你猜猜，我在上海遇見誰了？”

“沈青訸？”

“……”沈絳年臉色一沈，“能不能好好聊天？”

黎淺笑呵呵的說，“能啊，你給我範圍嘛~”

“我遇見林鋒了。”沈絳年也懶得賣關子了，黎淺沒有立刻回應，沈絳年反問她：“你不覺得驚訝？”

“啊？啊！驚訝啊！”黎淺吃驚道：“我這是驚訝到說不出話。”

沈絳年對於黎淺的反應，感覺哪裏有點怪，不過也沒多想，說：“我也是挺驚訝的。”

“感覺怎麽樣？”

“什麽感覺？”

“初戀的感覺。”

沈絳年一陣反胃，“得了吧，那時候小毛孩子，哪裏懂什麽戀愛。”沒遇見沈青訸之前，黎淺也提過林鋒是她初戀的事，沈絳年沒有太大反應，眼下，沈絳年卻十分排斥這種說法，“以後少說這話，我跟他，那都不能叫做戀愛，不過是懵懂時期，看電視看出點新鮮感，以為戀愛很酷而已。”

“行，你是老大，所以，咱們到底去哪玩？我今年還打算約上笙哥和嫂子呢，你真不來啊？”話題再度被扯回到旅行，“人脈一點點積累，你也別老自己玩。”黎淺好心地說。

“再說吧，錢串子，我現在剛折騰完，有點累，沒準到十一就想玩了。”沈絳年只能先打馬虎眼。說好了要來北京的蔣維爾，卻突然沒了動靜，這雅奈爾集團的人，是不是都有失蹤的習慣？沈青訸也是如此。

眼瞅著，十一要到了，黎淺規劃好了，要去大草原上放飛自我，還要攀登泰山望日出，更要去江南的煙雨小鎮，欣賞入了秋的朦朧美色。如此細心的規劃，換來沈絳年的兩個字，“不去。”

黎淺氣得原地直跳腳，卻也沒辦法，氣鼓鼓地說：“我要一路上發美景發美食發美人照片，饞死你。”

草原美景——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沈絳年給她點了個讚；

草原美食——金黃色烤全羊，色香味形俱全，看上去別有風味。沈絳年評論：吃一口羊肉，美一口在心底，長二斤肉在身上。【壞笑】

草原美人——圍著篝火，有人歡唱，有人跳舞，有人靜坐。人群裏，有黎淺，有喬笙，有沈悅，放大圖片，甚至看到了似曾見過的阿嵐和若楓，看上去挺不錯，夜景也美，再細看……等等！

那坐在篝火不遠處，穿著暗色系列的人，雖然只有側臉，沈絳年還是一眼認出來，那不是沈青訸嗎？

心，突然加速一拍，沈絳年極力克制，手才沒有發抖。沈絳年心裏再次開始泛起浪花，她甚至都想過要問黎淺，那個人是不是沈青訸，可最後，她保存了那張照片，發出了那句：錢串子，我最近忙完了，你們下一站是哪？

幾分鐘後，錢串子：明天要去泰山，寶貝兒，你要來嗎？

沈絳年猶豫一秒，回覆：恩。

錢串子：那你可做好準備，我們相約爬泰山，輸了要受罰的。

沈絳年抿了抿唇，來了興趣，沈絳年：什麽懲罰？

錢串子：還不知道，贏的人決定，你的小體格子，我真擔心，要不然咱們煙雨小鎮見？

沈絳年：泰山見。

沈絳年一頓折騰，將自己的行囊準備好，躺在床上，翻看那張照片，先前覺得夜景很美，但是，看見了照片中的美人，周遭頓時暗淡無顏色。沈青訸的側臉，依舊美，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落寞和涼意。

呼I倫I貝I爾大草原，請你善待她，她可是美到我心坎裏的人。

我不在的時候，請不要用寒冷擁抱她，盡管我“討厭”她，卻也不想誰欺負了她。

沈絳年簡直了，想罵死自己，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可現在，第三次，她將再次主動奔赴那條路。

沈青訸，我來了。

只不過，這次的我，不是帶著“善意”而來，如果我不小心傷到了你，也請你原諒我，因為那是我愛你的證明。如果你真的對我有一點點動心，我都不會真的傷害到你。

所以，接下來的一切，都取決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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