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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王爺,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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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沐兒是有功之人,且是大大的功勞,回京之後已是掌燈時分,她沒來得及回府沐浴更衣便被召進了宮裏。

進宮面聖是大事,尤其像她這種沒有品階位分的平民女子,能夠進宮見皇帝,更是天大的殊榮。

丁沐兒想到皇帝是對青妃知情、了解青妃之人,心裏的戒慎恐懼便少了幾分,能夠理解、能夠欣賞來自現代的天才少女陶越青,必定不像其他帝王那般的拘泥於形式。

「別怕,一切有我,父皇就是要問問你有何要求罷了。」

進宮前蕭英盛對她說道,叫她別怕,可他自己卻是緊蹙著眉。

因為他們身分不同,得分開進宮,他不能陪在她身邊,多少會擔心,尤其她現在還懷著身孕,又立下了如此大功,他確實擔心有人會膽大包天到在宮裏對她下手。

丁沐兒朝他笑了笑。「我不怕,那是你父皇,我腹中孩兒的祖父,我早晚要見的不是嗎?」

「咳——」旁邊來領人的禦前總管太監劉公公清了清喉嚨。「三殿下請放心,老奴親自來接丁娘子,這是皇上的意思,定會毫發無傷的將丁娘子送到皇上面前。」

蕭英盛朝劉公公鄭重的點了點頭,「有勞公公了。」

筵席設在兩儀殿,是平日皇宮舉行宮宴的地方,殿內布置得極為喜慶,主位的金龍鑲邊刻花桌子後面坐著皇帝皇後,兩邊兩排紫檀木桌子,後面侍立著侍奉菜肴的宮女太監,出席這場宮宴的有二皇子的母親德妃、四皇子的母親淑妃,以及誠王、敬王、信王、貞王四位王爺和信王妃、頁王妃,剩下的是兩品以上的大臣和其夫人。

劉公公領著丁沐兒到場的時候,其他人都入座了,就她一個人戰戰兢兢的跟著劉公公入殿,且在場女眷皆按品裝扮,正式出席,就她一人風塵仆仆,實在有些蓬頭垢面。

幸好她也不是那麽沒自信的人,不會想找洞鉆,倒是看到蕭英盛和袁郁姍照位分坐在一塊兒,讓她心裏頗為不是滋味,艷妝麗服的袁郁姍見她望過去,還高傲的擡起下巴,那眼神仿佛在說——我是信王妃,你算什麽東西?

「丁娘子到——」門口的太監一聲長宣。

丁沐兒踏進殿中,精巧的彩繪宮燈和焚燒中的香燭,形成了一種醉人的宴會氛圍,倒是消減了幾分她的緊張,只不過零碎的私語聲還是傳進她耳裏,聽內容,她也莞爾,似乎人人知道她是信王明媒正娶的「小妾」,至於她是怎麽明媒正娶來的,就眾說紛耘,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版本。

總之,雖然蕭英盛介紹她是客,也堅持她是客,但顯然人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民婦丁沐兒參見皇上、皇後娘娘!」她跪下行了大禮,低垂著眼瞼,不敢直視聖顏。

「起來說話。」一道溫和又有些熟悉的男性嗓音傳進丁沐兒耳裏。

「謝皇上。」丁沐兒起身,擡起頭來,一剎那間,她楞住了——

龍椅上那對她笑得溫和的男子不是老蕭又是誰?

驀然間,她想到了青妃的畫冊是老蕭收藏的,是老蕭拿給她看的,她的身分也是老蕭打聽的,見到陶瓷的當下,老蕭之所以比王緣還激動,並非如她猜想的老蕭也是陶藝家,而是因為見到了心愛之人說過的陶瓷,至於王緣說的「上頭有人」,還說那人的權勢跟龍王和玉皇大帝一樣大,原來指的就是皇帝!

老天!老蕭就是皇帝,她怎麽沒想到?

楞怔之間,就聽一道冷冷的聲音伶牙俐齒地說道——

「想來丁娘子一直住在鄉間,沒見過世面,突見聖顏定是十分惶恐,不過丁娘子現在可以把嘴巴闔上了,莫再禦前失儀、貽笑大方。」

蕭廷天聽了眉頭微挑,丁沐兒則是撇過臉看去,頓時覺得好笑。

袁郁姍這是在說她是土包子?她還坐過飛機哩,不知誰才是土包子,只知世上有馬車,不知有汽車。

「信王妃住口!」蕭廷天臉色一沈。「丁娘子乃對我大蕭有功之人,任何人不得對她無禮,否則朕絕不輕饒!」

皇上發話了,一時間,殿中的私語全消停了。

袁郁姍咬著牙。皇上竟然如此維護那女人,為了那女人當眾打她臉,讓她臉面盡失,她如何吞下這口氣?

她憤憤不平的看著成皇後,要成皇後為她做主。

成皇後慢慢啜了口茶,擱下杯盞道:「丁娘子譯出了青妃留下的文卷,讓兵工廠恢覆了運作,著實慶幸。」

丁沐兒低眉順眼地道:「娘娘過獎了,國家興亡,人人有責,是民婦該做之事,此乃上天庇佑我大蕭,民婦不敢居功。」

「你倒懂得謙恭。」成皇後笑了笑。「只是本宮頗為好奇,天下人皆不能看懂青妃留下的文字,丁娘子何以能看懂?那文字又是何處的文字,如此是否可以解了青妃的來歷之謎?」

丁沐兒一楞,這些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出來,可問的人是皇後,她又不能像糊弄其他人似的說她一覺醒來就看懂那文字了……

席上的蕭英盛臉色一沈,握著酒盞的手驀地收緊,成皇後這是在說沐兒是妖了?

「皇後,」蕭廷天把玩著小巧的酒盞,慢悠悠地說道,「青妃早已入土為安,此時查出她來歷有何意義?難道皇後不怕驚擾了九泉之下的青妃嗎?」

成皇後頓時變了臉色,面容顯得有些僵硬。「皇上說的是,逝者已矣,確實不必追查。」

丁沐兒松了口氣。

不過,見帝後在眾人面前還這般暗潮洶湧的對話,不必想都知道他們的夫妻關系肯定已至冰點,青妃的死也肯定跟皇後有關,而皇後也肯定怕那鬼魂來覆仇啥的,才會被皇上一句話給鎮住。

「丁娘子,朕在皇榜言明破解天書之人,能對朕提出一個要求,如今你破解了,有何要求,盡管對朕說。」

蕭廷天對丁沐兒說話時,語氣又轉為柔和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丁沐兒頗為喜愛。

席上,蕭英磊悄聲問坐在他下首的蕭英盛,「弟妹要提什麽要求?」

蕭英盛蹙著眉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們風塵仆仆的回來,她懷著身孕,身子極度不適,幾乎都在昏睡,一回來便被召進宮來,兩人根本沒談到這個,是以他也不知道她會提出什麽要求,甚至他認為,她根本還沒想好,或者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皇上——」丁沐兒擡頭,眼眸清澈。「只要不危害大蕭,不傷天害理,任何要求都行嗎?」

她坦然的看著聖顏,與踏進殿中時判若兩人,原本的緊張早就一掃而空,老蕭就是皇上,她還有什麽好怕的?他們在喜緣居還圍坐著一塊兒討論燒瓷、一塊兒用膳、一塊兒喝茶哩。

「不錯,君無戲言,只要不違反那兩個條件,朕什麽都能答應你。」蕭廷天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要什麽,快說吧!」

「那麽,民婦的要求是——」丁沐兒眼裏閃過一抹頑皮之色,跟著清脆地朗聲道:「民婦要做信王妃,要做信王蕭英盛的正妻,且信王此生不得再有其他女人。」

此語一出,眾人皆一陣嘩然。

蕭英磊對蕭英盛低笑道:「弟妹可真有意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蕭英盛也大感意外,她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他的好沐兒,真是聰明,頃刻間解決了三個棘手問題——

一,是由帝後指婚,霸著信王妃位置,休離不了的袁郁姍。

二,就算他沒有王妃,她也難成王妃,因為她的棄婦和平民女子身分。

三,他雖絕不會對其他女子動心,卻難防別人給他塞人,若冠冕堂皇的以政治理由要他納某國公主、某王嫡女為側妃,便會給她添堵了。

如今,一勞永逸。

他覺得,若是她沒懷上他們的孩子,他要她這麽做,她未必會肯,如今有了孩子,一切都不同了,他們的孩子將以他嫡子的身分出生,要不是她狠下心使出這殺手鐧,他們的孩子就要成私生子了。

「啟奏皇上,此事過於胡鬧,不得當真!」袁培梁起身,瞪圓了眼,氣得直吹胡子。

「胡鬧?是誰胡鬧?」蕭廷天看著袁培梁,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皇榜是朕所頒,是說朕在胡鬧嘍?若琉璃城不能運作,我大軍在前線無槍炮彈藥可用,讓敵軍步步逼近,再兵臨城下,威脅你我性命,袁相能負責嗎?」

「皇上,袁相並非此意。」成皇後臉色沈冷。「只不過,如今已有信王妃,且是皇上與臣妾指的婚,又豈能再有一個信王妃?」

蕭廷天唇邊掛著微笑,不置可否地說道:「既然朕能給他們指婚,也能做主讓他們和離,做大蕭朝第一對由朕下旨和離的夫妻,也算是種殊榮。」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

「皇上!」成皇後手上青筋浮現,已是氣得心肝亂顫。

她知道蕭廷天暗中在布兵,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不把她背後的成氏一族放在眼裏了,難道她低估了他?他布的兵已足以和她的勢力抗衡?

「我不和離!我絕不和離!」袁郁姍臉上一片死灰,她真沒想到箭會射到她這裏來,也沒想到丁沐兒竟敢提出這等要求,那個村婦,竟膽敢覬覦她的位置,她絕不會退讓!死也不會退讓!

「皇上!」袁培梁疾言厲色的說道:「姍兒乃是微臣的愛女,是微臣與妻子的掌上明珠,當日奉皇上之命嫁給信王,如今又豈能將她休離出門,令她成為棄婦之身?對於此事,微臣萬萬不能接受,請皇上三思!」

蕭廷天眸光微微閃動,「那麽,袁相是要朕收回成命了?朕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朕的面子重要?」

忽然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袁培梁忙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成皇後定了定神,她盡可能心平氣和的說道:「皇上,袁相是愛女心切,臣妾也是如此,姍兒就如同臣妾的女兒,臣妾又豈能看著她被休離而坐視不理?」

「是和離,非休離。」蕭廷天看著成皇後溫言笑道:「皇後若是反對便是要陷朕於不義,讓朕言而無信,讓朕被天下人恥笑,天下再無能人異士肯為朕做事,難道皇後想要這樣嗎?」

成皇後臉色陰沈沈的。

她是想要這樣沒錯,她要蕭廷天在她面前失了民心、失了龍椅、失了天下,這才能消她心頭之恨,恨嗔癡愛怨,得不到,便毀去,她才能痛快,才能報他獨愛青妃之恨!

「姊姊,其實此事就照皇上的意思又何妨?」安安靜靜的德妃忽然開口笑道:「眾所周知,也不知出了什麽岔子,盛兒都成親三年了,如今夫妻倆尚未圓房,亦未曾同房過,姍兒尚是冰清玉潔之身,皇上再為她指門好親事,送十裏紅妝做為補償,既讓皇上守信於天下,也讓姍兒面上有光,豈不兩全其美?」

成皇後一聽便怒不可遏,她淩厲的瞪著德妃。

這個德妃竟敢火上加油,也不把她這個皇後放在眼裏了是嗎?看今日過後,她怎麽收拾她!

「德妃的話,深得朕心。」蕭廷天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笑瞇了眼道:「那麽這件事就由德妃全權操辦了,將京城適合姍兒的良配都擬來讓朕過目,朕定當為姍兒再指一門好親事,至於嫁妝的禮單也肯定豐厚,不會委屈了姍兒。」

德妃起身福了福身,「臣妾領命,自當操辦得妥妥當當。」

「極好。」蕭廷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環顧席上眾人,假民主的問道:「這件事,還有人有意見嗎?」

一時間,殿中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沈默之中。

成皇後同樣靜默著,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蕭廷天今日像存心與她作對似的……看過去,她心一涼。

怎麽成氏家族的大臣都只身前來?且還個個愁眉苦臉、不敢吱聲半句?他們的夫人呢?

怎地那麽巧全都缺席了?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蕭廷天,就見他笑吟吟的舉起酒盞,「來,皇後,朕敬你一杯,咱們夫妻莫要為了這等小事傷了和氣。」

小事?一抹狠戾在她眼底掠過,她勉強舉了杯,卻差點捏碎了酒杯。

「娘娘……」蓮花進了寢殿來,卻是欲言又止。

「她又來了?」成皇後不耐煩的蹙起眉心。「不見。」

「是……」蓮花無可奈何的只得去轉告。

半個月前,皇上做主讓信王與信王妃和離,信王火速娶了新王妃,沒兩日就宣布新王妃懷了身孕,一切都快得叫人咋舌。

德妃舉薦梁國公府的世子蘇展原為袁郁姍的二嫁對象,皇上十分滿意,當下指了婚,袁郁姍急如熱鍋螞蟻,她不想嫁,便天天進宮求見皇後,要皇後為她主持公道,可皇後就是不見她。

「怎麽樣,姨母怎麽說?」袁郁姍一見蓮花出來就急著向前問道。

失了信王妃的身分,她沒利用價值了,如今連甘泉宮的宮門也不讓她踏進一步,實在可恨。

「娘娘身子不適,姑娘還是先回去吧……」蓮花委婉地說。

袁郁姍面色一冷,「不必說了,我知道了。」

她失了信王妃的身分,再也沒得到琉璃令的可能,不只她的皇後姨母,連她父親也對她極為冷淡,她算是看盡人情冷暖了。

沒關系,她還有蕭英昊,他答應了會娶她為妃,她這就去要他履行約定,她才不要嫁給那個蘇展原,人人都說蘇展原把眠花宿柳當家常便飯,她袁郁姍為何要嫁給那樣的紈褲子弟……

說人人到,她正重新燃起了鬥志要走時,蕭英昊來了。

見到他,她不禁喜出望外。

「昊哥哥!」宮廊上,她不管不顧的迎上去,將貼身丫鬟撇在身後。

蕭英昊冷冷的看著她。「讓開。」

袁郁姍一楞,「昊哥哥……」

蕭英昊眉頭微挑,譏笑道:「你不會以為本王當真會娶你為妃吧?」

說完,不等她反應過來,他便大步越過她往甘泉宮而去。

這女人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他懶得再看她一眼。

「母後!」蕭英昊在甘泉宮自然是通行無礙的。「急著召兒臣來有何要事?」

成皇後振作了一下,「快過來!」

她知道他來時必定遇見了袁郁姍,兩人極有默契,都絕口不提,那孩子笨得失去了信王妃的位置,皇上要將她指給誰,如今已不關她的事,不值得她將精神頭用在她身上。

「昊兒,你聽好了,」成皇後壓低了聲音。「皇上立了詔書,要立信王為太子。」

蕭英昊臉色一變,「母後,此事當真?」

成皇後點了點頭。「本宮在皇上身邊也放了諸多眼線,不會錯的,皇上和信王的關系已經破冰,加上皇上過去對青妃的寵愛,他要立信王為太子,無可厚非。」

她已查清楚了,蕭廷天的兵力確實不容小覷,加上李盟打了勝仗,如今班師回朝,信家軍極可能為蕭廷天所用。

另外,他還軟禁了成氏旗下大臣的家眷,名義上請她們到驪山熱泉做客,卻是重兵看守,任何人皆不得下山。

哼,看來他是想要將成氏一族一網打盡,讓成氏不得翻身,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要讓他的長子親手逼宮,讓他嘗嘗父子相殘的滋味,她也會立個大功,讓蕭廷天動不了她!

「母後,兒臣該如何做?」蕭英昊面上七上八下,實際上他心中很是篤定,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眼前這個從未真心將他當孩兒看待的女人,正在設計他去送死。

他死不足惜,不過,他會拖她一塊兒去陰曹地府,讓她跪在他可憐的母親面前懺悔。

「今夜就是良機。」成皇後壓低了聲音。「母後都替你安排好了,禦書房裏外均無人鎮守,你只要……」

這個打從出生就讓她從盈嬪懷裏搶來,寄在名下扶養的孩子,終歸因為不是親生,與她不同心,他竟然妄想殺了她替盈嬪報仇?

他已經不受她的控制了,所以她不會扶持他登上皇位,不過她要利用他到最後一刻,再狠狠的把他拋棄。

他,就如同他的生母盈嬪一般的——低賤。

丁沐兒半夜醒來,身邊的位置仍是空的,蕭英盛還沒有回來。

他說,今夜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他說,李盟表面上正班師回朝,事實早領著一半大軍回京了,已經將皇城團團圍住,就等皇上一聲令下,所有在朝中讓皇上綁手綁腳的大臣都會被收押候審,他們絕大多數是成氏一族的人,也全部參與了由成皇後和袁相策劃的謀逆宮變。

宮變啊,那可是電視劇裏才會看到的劇情,不知會有多少人喪命,會流多少血……

「母親……」

正在胡思亂想,竟看到小陽抱著枕頭走進來。

喜兒跟在後頭,無奈地道:「小公子定要找王妃,奴婢沒法子,只好將小公子帶來了,請王妃恕罪。」

丁沐兒朝喜兒溫和地道:「無事,你下去休息吧!明早再來伺候小公子上學堂即可。」

喜兒松了口氣,「奴婢告退。」

「過來。」丁沐兒在床上展開了雙臂,小陽立刻咚咚咚地走過去,撲進她懷裏撒嬌。

「怎麽了?」

她摸著小陽的頭,不禁一笑,平時再成熟的孩子也有撒嬌的時候啊,敢情是得知她懷了孩子,沒有安全感了吧!

「孩兒睡不著。」小陽的聲音悶悶的。

丁沐兒輕輕拍著他小小的背。「那娘唱《青花瓷》給你聽好不好?」

小陽點了點頭,「好。」

「那你上來睡。」丁沐兒挪了位置,臉上帶著笑容。

小陽爬上了床,放下了自個兒的枕頭,睡在她身邊。

丁沐兒給小陽蓋上被子,她側躺著,一下一下溫柔地輕輕拍著他胸口,柔聲唱了起來——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

唱完了,小陽如常的那句「母親唱得真好」卻沒有出口,小小眉頭反倒蹙得死緊。

丁沐兒嘆了口氣,將小陽摟入懷中,下巴蹭著他的頭道:「小陽,知道爹娘都很愛你吧?」

「嗯。」依然悶悶的。

丁沐兒繼續說道:「娘肚子裏的寶寶出生之後,咱們三個人一塊兒疼愛他好不好?」

「嗯。」一樣悶悶的。

「你爹說,京裏眼下會有大事,等大事過了,得閑了,要將你改姓蕭,隨他的姓,叫做蕭陽,你說好不好?」

「真的嗎?」這下,小陽聲音像花開了似的燦爛,他從丁沐兒懷裏擡起頭來看著她,眼睛閃亮亮的,眉頭不皺了,表情不悶了。

「當然是真的。」丁沐兒笑著親了親他的臉頰。「爹娘何時騙過你了?」

小陽忽然揉了揉眼睛。「母親,孩兒困了,明日還要上學堂呢,孩兒要睡了。」

丁沐兒莞爾。

這孩子還真直接,心事解決了,就想睡了。

她微微一笑,「睡吧,娘在這裏守著你。」

她在心裏說道:也會一輩子守護你,當初你是娘穿越過來後生活的動力,這份穿越時空的母子之情,任誰都剪不斷,也無法取代。

蕭英盛天快亮才羅,忙了一夜,身心俱疲的他,見謹副掌相擁而眠的溫馨畫面,疲累頓時一掃而空。

他脫了披風靴子,上床側躺在小陽身旁,長臂一伸,同時擁住了母子倆。

丁沐兒被這動靜擾醒,她微微蹙眉,睜開了眼睛,便見到蕭英盛在對她微笑。

她想起身,他對她搖了搖頭。「還早,躺著吧!」

她又躺了回去,很多話要問他,又不知要先問什麽,倒是他唇畔噙著微笑,像是知道她的思緒,先開口道:「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只要專心發展你的陶瓷大業就行了,我等著享老婆福,讓老婆養。」

丁沐兒噗哧一笑。「好,我養你。」

打從一開始撿到他就養他了,如今還怕養他不成?

她甘心,一輩子都養他。

大皇子蕭英昊謀逆逼宮,他在禦書房挾持了皇上,帶皇上下詔書,傳位予他。

危急時刻,成皇後領著四皇子蕭英銳來救駕,大皇子卻反而放了皇上,一劍刺向成皇後心室,成皇後當場死亡。

原來,成皇後知道大皇子若當上皇帝,打算殺了她為盈嬪報仇,她轉為想要將四皇子當成傀儡來操縱,而四皇子早被皇上告知,成皇後會找上他,他不過是配合成皇後演一場救駕的戲罷了。

成皇後想藉由救駕有功,讓皇上暫時不能動她,卻人算不如天算,大皇子竟然會一劍刺死了她。

成皇後死了,大皇子也以逼宮的謀逆罪被流放至涼州,這已是最輕的懲罰,是皇上對他被皇後利用的憐憫。

甘泉宮裏搜出許多事證,成皇後勾結眾多大臣要造反,叛軍全部被李盟拿下,所有相關人等全部收押,秋後處決。

番外:沒人,會信你

秋陽高照,京城一如既往的繁華。

這是溫新白第一次上京城,主要陪著杜樂芝來參加她表姊的婚禮,閑暇之餘,她們婦人家的聚會他實在沒興趣,便帶著小廝上街瞎逛。

逛著逛著,打著吉安城首富的乘龍快婿名號,也讓他在賭坊和青樓結交了幾個京城知名的紈褲子弟,大家志同道合,非常談得來。

打從他什麽闈都落榜之後,杜樂芝對他是越來越頤指氣使了,而他則是越來越不喜歡和讀書人來往,現在他覺得自己和富家少爺是一個級別的,沒必要求取功名,反正杜家有得是錢,他只要伺候好杜樂芝的大小姐脾氣就行。

「溫兄,你既是從溫州來的,岳父又是吉安城首富,那可識得如今那混得風生水起的皇商湛風?據說他也是從溫州發跡的。」潘儒問道,他是安侯府的庶子,生平無大志,就愛泡青樓。

「湛風?」溫新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是不是那個……和太子有點首尾的那個湛風?」

「你小聲點!」朱彥壓低了聲音,他是京城最大布莊的嫡子。「這話是能在酒樓裏說的嗎?那可是將來的皇帝啊!說不定很快就要登基了。」

半年前,皇上立了二皇子蕭英磊為太子,且把所有朝務都交給了他,大有要禪位的前兆。

太子掌權後,大刀闊斧的改革,將朝中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沒有讓人說嘴的地方,唯有一條——他至今還沒有娶王妃,且和湛風來往得非常密切。

兩個美男子,這般頻繁的往來,兩個人又都無妻妾,實在叫人起疑。

「朱彥說的不錯。」潘儒頻頻點頭。「皇上如今都不理朝政了,就喜歡宣信王府的小世子進宮陪他說話,看來很快就要禪位了。」

溫新白對這些京城八卦很感興趣,這讓他覺得自己也是京城人,便興味盎然的問道:「信王府的小世子?」

「喏,就是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子。」朱彥指著酒樓對面的米莊,正在發糧的一個翩翩小公子。

溫新白看過去。

那小公子穿一件月白色的直裰,外面罩著一件白色狐貍毛的短襖,頭上以嬰兒拳頭大的明珠緞帶系住羊角辮,頸上戴著福壽如意的玉項圈,眉目疏朗,出色奪目,整個人無比的富貴。

往上看到臉時,溫新白傻了,那、那不是小陽嗎?

雖然長大了許多,可是面孔沒有變,他認得出來,那是小陽,是小陽沒錯!

朱彥繼續說:「信王妃每個月都會做善事,在這兒發糧給貧苦的百姓,可說是人美心也美啊!」

溫新白這才註意到小陽旁邊那個端莊秀美的孕婦。

他期期艾艾的問道:「你說那女人是、是信王妃?」

「打從咱們京城來了這位信王妃,可說是多了許多傳奇。」朱彥用激賞的眼光看著對街正在對乞丐唬寒問暖的丁沐兒。

溫新白怔怔地看著容光煥發的丁沐兒,楞楞地問道:「為、為什麽?」

朱彥流露出情不自禁的崇拜之意,「你不知道嗎?信王妃就是沐窯的真正主人,咱們現在用的這些漂亮碗、漂亮杯子、漂亮盤子,都是她燒出來的,是咱們大蕭燒瓷的第一人。」

溫新白又嚇了老大一跳,「你說什麽?她是沐窯的主、主人嗎?」

聞名天下的沐窯,主人竟是丁沐兒?

朱彥又道:「不只如此,她還接管了已故青妃娘娘的琉璃城,打造了許多新的槍炮彈藥出來,現在可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來攻打咱們大蕭了……」

溫新白聽得心跳不斷加速,無法消化這一切。

丁沐兒跟小陽竟成了信王妃和世子?丁沐兒是沐窯的主人,還管了琉璃城,會打造槍炮彈藥……

這些事是真的嗎?怎麽好陌生?他怎麽不知道她會燒瓷,還會打造槍炮彈藥,她是什麽時候學的……

他楞楞的看著丁沐兒,腦中一片空白,但思緒不停翻飛。

她懷著身孕,大腹便便的,像是快要臨盆了。

反觀他,杜樂芝的肚皮不爭氣,至今未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他娘也開始說話了,要他納妾,好為溫家傳宗接代,可他是贅夫,杜樂芝不點頭,他哪裏敢納妾?

他突然漲紅了臉起身,指著蕭陽說:「那是我兒子!在發糧的那個是我兒子!」

「說什麽啊?」朱彥、潘儒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

溫新白攥緊了拳頭,憤憤不平地喊道:「那真的是我兒子!真的是!」

他沖了出去,朝著對街揮舞著雙手高喊,「小陽!是爹!是爹啊!」

沒有人看他一眼,他還沒能接近就被侍衛架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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