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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妃,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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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宮裏,成皇後吃沒幾口晚膳便讓人撤下,扶額歪在榻上。

「娘娘這陣子的胃口是越發不好了,可要傳太醫來診診?」貼身大宮女蓮花擔心的直蹙眉。

「一個人吃飯有什麽意思?」成皇後環顧富麗堂皇的四周,眼裏有絲冷意。「這裏,跟冷宮一樣。」

「娘娘……」蓮花也不知說什麽才好,甘泉宮成冷宮都二十多年了,這是任何人都無能為力的事。

「天色尚未黑透,奴婢陪娘娘到禦花園裏走走散心可好?」蓮花小心試探地問。

成皇後臉上透著倦色。「不必了,本宮哪兒也不想去。」

就在主仆倆相對無言時,宮外一聲接一聲拔尖的通報——

「皇上駕到——」

成皇後蹙了眉,起身出門迎駕。

「皇上駕到」這四字,對她而言是十分刺耳,沒有真心的探望,比不來還叫她難受。

「皇後,朕來了,快平身。」蕭廷天親手將她扶起,很溫和的看著她。

成皇後暗暗吸了口氣,起身後將背挺得直直的。

兩人進了內殿,蕭廷天熟門熟路的在帷幕前坐下,蓮花連忙奉茶。

蕭廷天先轉動杯盞嗅聞了好一陣子才品啜道:「皇後這裏的茶葉就是好,別處都沒有這樣好的茶葉。」

「皇上過獎了。」成皇後在蕭廷天對面坐下,兩人隔著矮幾,就像一對尋常夫妻在喝茶話家常。

但她恨這個男人!她剛入宮時,他對她也有過短暫的真心,可是青妃出現後,一切都變了,他不再看她一眼,她不甘心,弄死了青妃,他雖然沒有對她發作,可從此她就看不透他了,他沒有為青妃的死傷心欲絕,反而開始大肆臨幸嬪妃,甚至只要稍微平頭整臉些的宮女,只要他想,他就臨幸。

她受不了再有人女人懷他的孩子,所以那些侍寢過的女人全被她灌了避子湯,若有不小心懷上龍種的,也讓她一屍兩命的弄死了。

「適才朕見到昊兒和姍兒出去,他們兩人真是有心,時不時便來向你請安。」蕭廷天嘴角啜著一絲笑意。

「還不是來說琉璃令之事。」成皇後不緊不慢的說道:「盛兒帶了個平民女子回來,看似對她十分重視,臣妾想將那女子綁來,威脅盛兒將琉璃令交出來,皇上覺得如何?」

「這種小事皇後看著辦便是。」蕭廷天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啜了口茶又道:「昨兒個才入宮的成蘭是成侍郎的孫女吧?」

成皇後一僵,點了點頭。「不錯,是成侍郎的孫女。」

那是她祖父的意思,她祖父是成氏一族的族長,往宮裏送人來鞏固族人的地位是慣用的手法,只是送進來的人年紀越來越小,也叫她無法忍耐,這回竟把成侍郎的孫女送進宮來,仿佛在宣告她的遲暮,讓她心中的恨意更甚。

「成侍郎真是有心了……」蕭廷天把玩著杯盞,笑得叫人玩味。「才十四歲,真是含苞待放……既然是成氏一族送進宮裏來的人,朕自然要關照了,就是看在皇後的面子上,朕也得率先臨幸她,是不?」

成皇後寒眉緊蹙,「臣妾代成蘭謝過皇上恩寵。」

蕭廷天欣賞著她惱火的樣子。「你放心吧,臨幸過後,朕明天就封她為貴人,絕不會失了你的面子。」

成皇後嘴角輕勾,言不由衷地道:「皇上周到,令臣妾十分感動。」

「那麽朕走了。」蕭廷天起身前拍了拍她的手。「夜裏涼,皇後一個人睡,要註意保暖,不要著涼了才好。」說完他愉快的哈哈一笑。

成皇後強撐著目送他離宮,整個人才像虛脫似的癱下。

這二十多年來,她一直是自己一個人睡的,睡在這偌大又淒涼的寢宮裏,而他總是讓那些他臨幸的嬪妃伴駕到天明,讓她知道,他在享受溫存。

她恨他,她真的好恨他,她一定要把他從龍椅上拉下來,她要讓他失去一切,還要讓他的親生兒子弒父奪位,等她當上皇太後,她要淩遲處死青妃那賤人生的兒子蕭英盛,她要讓蕭廷天和青妃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袁郁姍極美,但若我是男人,也不會喜歡她。」離開百想堂遠遠的之後,丁沐兒便說了心裏話。

蕭英盛一笑。「你沒追著我問為何沒對她心動,我就謝天謝地了。」

「剛見到她時,我確實這麽想。」丁沐兒並不否認。「‘美如天仙’這四字用在她身上再恰當不過了,你對她無動於衷確實是件頗為奇怪的事,你們這樣勢如水火還能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我都不知道要說誰比較厲害了。」

「我說過,她不值一提,以後咱們私下也不需浪費時間說她。」蕭英盛面色一整,嚴肅地說道:「沐兒、小陽,不管袁郁姍多有心計,你們只要記住,不要離開我的住所範圍就行了,這裏我設了很多機關,她進不來,也不敢貿然進來。」

「竟然還設了機關?」丁沐兒嘆為觀止。

夫妻做到這樣也算絕了,她再也不會懷疑他和袁郁姍之間有什麽。

「孩兒一定謹記在心。」小陽十分乖巧地點頭應承。

丁沐兒眼睛四處瀏覽。「進來時我就發現了,這庭園處處精巧,是何人設計的?」

遠近景色合一,又巧妙地將建築融入其中,這等設計功力在現代都未必有人做得到,設計之人必定是胸懷丘壑,又或者是見多識廣。

「是母妃。」蕭英盛對丁沐兒暖暖一笑。「在懷我的時候,她便親手給我繪制了日後建府時的府邸模樣,母妃過世不久,父皇便命人造了跟圖紙一樣的府邸,在我成年之後,便賜我為府。」

丁沐兒霎時若有所思,「這樣聽起來,你父皇待你也不算壞。」若是當真厭惡他,又哪裏會把自己最珍愛之物交給他,這充分說明了他父皇對他的信任不是嗎?

嗯哼,有貓膩。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他父皇怎麽會厭惡他?

蕭英盛倒是沒太多情緒,淡淡地道:「這座宅邸是為了懷念我母妃而造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父皇雖不喜我卻將他極其珍視的宅邸賜我為府,是因為他知道,我是唯一會愛護這宅邸之人,將宅邸交到我手中,他最為放心。」

丁沐兒清潤的雙眸一眨,「所以,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吧?」

蕭英盛不置可否,領著他們入了他的住所——礎潤樓。

蕭英盛牽著小陽在前,丁沐兒跟在他們身後,穿過月洞門,立即見到一處開闊的園中湖,湖上置了竹橋,搭了水榭,她不由得想象夏日滿池荷花盛開的美景,不過,屆時她和小陽還會在這裏嗎?以做客的名義她能待上多久?若是袁郁姍下狠心要把他們母子趕走,她也沒什麽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留下來……

所以,她得自找出路,不能由著他安排,要他安排,以他大男人主義的性子,肯定是安排她留在府裏就好,至於袁郁姍,他也一定會說交給他處理,她不必想那些,只要留在他的身邊就沒問題。

丁沐兒正在胡思亂想,沒一會兒,天色便暗了下來。

不像她在安然村的時候,天暗了便是天暗了,除了自個家裏,出去便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出門一定要點燈籠,眼前是園中各處燈火皆燃,明亮得如同白晝。

「礎潤樓雖取名為樓,事實是個院落的統稱,裏面有‘辨奸堂’、r壷天居’、‘點墨閣’、‘十韻館’、‘聲色軒’、‘初探苑’這六個院落,平素裏我人若在京城,多半會在辨奸堂看戰報公文,夜裏便寢在點墨閣裏,你和小陽的處所是初探苑,就在點墨閣旁邊。」

一路行進,回廊假山、景致錯落,出了倒座房,沿著抄手游廊,蕭英盛領他們進初探苑,簡單的說明。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丁沐兒前世出身書香世家,也算是飽讀詩書了。「這可是礎潤樓的由來?」

蕭英盛十分訝異,「母妃的手繪圖裏確實寫了這兩句。」

丁沐兒一笑,「那辨奸堂肯定是出自蘇洵的《辨奸論》了……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

蕭英盛已是詫異得說不出話來。「沐兒,這些你都知道?」

丁沐兒尚未回答,便聽見小陽驚喜的喊聲,「小黃!」

她見到小黃在不遠處猛搖尾巴,元嬤嬤領著一些下人在門口迎候著,小樓的屋檐下掛著八角玻璃彩穗宮燈,發出柔和的光線,他們這樣還真像一起回家的男女主人。

院中花木繁多,丁沐兒第一眼見到那兩層精巧的閣樓建築已是喜歡,其實王府裏多半是這樣的建築,可見青妃偏愛閣樓多些。

蕭英盛一左一右,牽了他們兩人的手由大門進去。

至此,他的心總算踏實了。

他終於把他們帶回來,帶來他住的地方,日後這裏是他們的家了,只要他早上睜眼便能看見他們,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能獲得這樣的幸福。

「見過王爺、夫人、小公子!」下人們齊聲問好,屈膝行禮。

丫鬟打起簾子,丁沐兒頓覺一陣暖香撲來,橙香伺候她脫了披風,另有個手腳伶俐的丫頭服侍小陽脫外衣。

她看過去,榻桌上已擺滿飯菜,榻上放置了厚軟的墊子和靠枕,她也是一眼就喜歡,總覺得她跟青妃心意很相通啊,這是怎麽回事?

三個人就自在的在榻上落坐,一塊兒用了晚膳,丁沐兒看到元嬤嬤邊使喚下人給他們布菜,一邊還偷偷的拭淚,敢情是喜極而泣?

她不由得看向蕭英盛,他正夾了塊紅燒羊肉往小陽碗裏放。

他是很久沒人陪他吃飯了是嗎?不然元嬤嬤怎麽高興成這樣?

等到飯畢,又上了熱茶和水果,還是丁沐兒來這裏之後就從沒見過的枇杷,小陽也沒吃過,吃得很歡,見蕭英盛耐心的給小陽剝枇杷皮,好幾個下人都看直了眼,好像嚇傻了。

丁沐兒心裏也覺得好笑,他不是會做這些事的性格吧?難怪下人們個個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得下巴都快掉了。

「母親,孩兒吃好了,孩兒要沐浴了。」小陽歡快的宣布。

蕭英盛對小陽笑道:「跟父親一道去吧!」

小陽高興的眼睛一閃一閃。「好!」

他以為到了王府就不能跟他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父親一塊兒沐浴了。

一路上晴姨一直告訴他,今非昔比,他的信叔是皇子、是王爺,他住進王府裏,要有禮貌,不能再粘著他信叔,這樣才會討人喜歡。

「你們就去吧!小陽這一路也累了,沐浴後該歇下了。」丁沐兒也沒阻止他們一塊兒洗澡,既然是他主動提出要跟小陽一塊兒洗,那應該就是可以。

蕭英盛牽著小陽起身,對她道:「這裏的凈房和茅廁都照你的設計打造過了,你不用擔心會用不慣,我已經讓人備下熱水,待會兒去泡個澡吧!」

丁沐兒沐浴時,見到凈房果然和她在安然村打造的一樣,還連著蹲廁,有道木門隔著,且設在她的寢房後,實在太方便啦。

難怪他要讓元嬤嬤先回來,要布置他們住的地方,也是得費一番工夫。

她至今仍不習慣讓人伺候沐浴,便對橙香道:「外頭不是還有元嬤嬤和好幾個媳婦丫鬟伺候著嗎?你一路跟著我們回來,肯定也累了,快去洗漱用飯吧!今晚你就睡在外面的耳房,不必進來伺候了。」

橙香有些猶豫。

丁沐兒對她實在是有些內疚的,便溫言道:「你放心吧!如今都已來到王府,我和王爺也說清楚了,我保證不會再逃跑,行嗎?」

「奴婢告退。」橙香這才安心離開。

丁沐兒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舒服到她幾乎快睡著了,這才起身,取了架上的長袍穿上,回到寢房,夜也深了,就見蕭英盛在寢房裏,身上是石青緞的織錦五彩雲蟒袍,頭戴嵌寶紫金冠,不像要歇息的模樣。

她左右看了看,「小陽呢?」

蕭英盛微微一笑。「在吃點心呢,直說這裏的甜湯好喝。」

丁沐兒瞪大了眼。「還吃?」這才過了多久?小陽晚膳著實吃得不少啊。

「正在大呢,多吃點也是應該的。」蕭英盛笑著拽著她的手過來。「小陽有人服侍著,你別擔心,過來看看。」

丁沐兒跟著他繞過落地屏風,一見脫口道:「衣櫥?!」

屏風後自成一個空間,掛著大紅官綠色幔帳,有三個雙門衣櫥,還有一面立鏡和一個梳妝臺,就像現代的獨立更衣室。

她來到這裏之後,只見過立櫃和放置衣物的箱籠,衣物都是疊著放的,還沒見過雙門衣櫥。

「你怎麽知道這叫衣櫥?」蕭英盛驚訝的看著她。

丁沐兒解釋道:「我們那裏管這叫衣櫥。」

蕭英盛輕輕勾起唇角,「這是母妃所繪,寫明是置放衣物所用,叫做衣櫥。」

丁沐兒凝眉思忖著,來路不明的女子,連來歷都說不清的民間女子——他母妃不會是……

「看看合不合穿。」蕭英盛把衣櫥都打開來。

丁沐兒訝異的看著衣櫥裏掛著一套又一套的衣裙,連衣架也打造得與現代的衣架一模一樣,這……若說他母妃不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她不信!

「不合穿或不喜歡的你就交給元嬤嬤,元嬤嬤會讓繡娘給你重做。」他又把擱置在梳妝臺裏的十幾個大小描金匣子取出來一一打開,就見滿滿厘子裏都是首飾。

丁沐兒不禁一怔,心頭卻也是一熱。「怎麽這麽多衣物和首飾?我這是要穿到何年何月?」

蕭英盛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我在安然村的時候,就想給你添首飾和衣物,見你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我就生氣,對我自己的無能而生氣。」

丁沐兒好笑道:「原來你還想過這些啊,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蕭英盛拉著她的手,把她摟進懷裏,深深的看著她。「我那時就一個想法,想憑自己的力量,讓你和小陽過上好日子,恨自己失了記憶,什麽都不會,還要靠你一個女人家吃飯,實在有夠沒出息。」

丁沐兒調侃道:「但萬萬想不到,你自個兒居然是個王爺!」

他的雙目飽含情意,「在這裏不需要叫我王爺,這裏的都是我的人,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丁沐兒悠悠嘆道:「說實話,我還是習慣叫你阿信,那也可以嗎?」

他伸手將她鬢邊的發絲撩到她耳後,溫柔的說道:「我喜歡你叫我阿信,獨一無二的叫法,世上只有你會這麽叫我,那麽你一叫我,我便知道是你了。」

丁沐兒反駁道:「胡說,安然村裏每個人都是這麽叫你。」

蕭英盛挑眼看著她,「可他們現在不敢這樣叫我了,若再見到我,必定是畢恭畢敬的一聲王爺。」

這可由不得丁沐兒不認同了,她輕輕嘆道:「說的也是,如今誰還敢沖著王爺喊阿信呢?」

蕭英盛摟住她的肩。「走,我帶你去看看窯房。」

丁沐兒以為窯房會在哪裏呢,原來就在初探苑,且就在她寢房後頭,由她房裏的密道走過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那裏出入也簡單,雖然是密道,但都不是建在地下的,其實就是從她寢房做條通道直達窯房罷了,出入都不需要經過任何人,也不會遇到任何人。

窯房裏有兩座窯爐,都與她在安然村的窯爐一模一樣,她的高白泥全數都在,她需要的工具、木柴也齊全,還有個大大的木架子讓她放成品,以及可供休息的桌椅和泡茶的地方,這在現代就是一間極具規模的工作室了啊!

見她兩眼放光,蕭英盛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瞧你高興的,住進王府都沒這麽高興,見到你的寶貝窯爐臉都亮了。」

「我一定會好好利用這間窯房,燒出最好的成品!」丁沐兒信誓旦旦地攥緊了拳頭。

蕭英盛不置可否的說道:「這裏是讓你打發時間玩的,也別投註太多心力累著自個兒了,你床底有十個箱子,裏面的銀子都是你的,你想如何花用都行,所以不必想著如何掙銀子,由現在開始,掙銀子是我的事,明白嗎?」

丁沐兒知道他的腦子裏壓根沒有女性創業這回事,且根深柢固認為她就是要給他養的,所以她也不與他爭辯,只點了點頭。

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唇畔,「我要進宮一趟,還要去找我二哥,回來可能晚了,你先睡,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能見到我了。」

送走了蕭英盛,就有丫鬟來報,「夫人,小公子睡著了。小公子說要自個兒睡,讓夫人不必過去了。」

饒是如此說,丁沐兒又怎麽能放心?還是去看了下。

小陽的房間就在她旁邊,房間連著一間書房,滿架子的書,文房四寶一應倶全,他肯定喜歡得緊。

一個清秀的丫鬟向她福身施禮。「奴婢喜兒,是元嬤嬤派來服伺小公子起居的,沒進府前也幫著爹娘照顧過家裏幼小的弟妹,奴婢定會好好服伺小公子,請夫人放心。」

丁沐兒為小陽掖了掖被角。「有什麽事就立刻過去叫我,多晚都沒關系。」

她又摸摸小陽的臉頰,親親他,這才回房。

孩子自個兒要求獨立,這是好事,也表示他對這裏有安全感,她該樂見其成,才不會養出個媽寶來。

雖然夜很深了,可初來乍到,又有個新窯就在她房後,她興奮得壓根睡不著,心想反正蕭英盛也還沒回來,她披了披風起來,由密道過去。

走在密道上,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直揚高。

他真是太了解她的心了,知道她不想燒陶的時候有人盯著看,便給她打造了一條密道,不但安全,她何時想要要去窯房看看都行。

於是,她獨自在窯房裏試新窯,因為太過專註,不覺時間流逝,蕭英盛找來時,她才猛然回神,自己這是在窯房待了多久?起身都有些頭昏眼花了。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蕭英盛繃著臉,有些不悅,不樂見她把自個兒搞得這麽累。

丁沐兒腿都麻了,伸手讓他扶住自己,朝他展顏一笑。「進宮順利嗎?」

蕭英盛索性攔腰抱起她,由密道走回房。「不過是例行的拜見,父皇、皇後知道我回京了,總是要過去一趟,說些虛與委蛇的客套話,實在叫人厭惡至極。」

丁沐兒穩穩當當的在他懷裏,伸手攬住他頸脖,這樣他也好抱些。「那麽你二哥呢?我還沒聽你說過他。」

蕭英盛大步流星,很快便走回到寢房,輕輕將丁沐兒放在床上,拿了布巾擰濕,親自為她擦拭臉手,這才解了披風,在她身邊坐下。

「我要是父皇,就傳位給我二哥,二哥德才兼備、知人善任、有勇有謀,該輕輕放過或該嚴加懲戒都有定見,是最適合的君主人選。」

丁沐兒嚇了一跳,「王爺老大,你這話會不會太大膽啦?」

在這時代裏,討論誰做皇帝可是殺頭的罪。

「別緊張。」蕭英盛拍了拍她的手,一笑置之。「這裏只有我們兩人,有何好怕?再怎麽大膽的言論也無人聽見不是嗎?」

「可是談論下一任皇帝畢竟不妥。」丁沐兒觀察著他的神色。「不過,看來你挺喜歡你二哥的。」

蕭英盛點頭,神色微松了一分。「據說,二哥的母妃德妃,當年是最照顧我母妃的人。」

丁沐兒笑望著他。「你這根本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錙銖必較的性格嘛。」

蕭英盛不以為然,「什麽錙銖必較,這叫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恩不報是小人,有仇不報非君子。」

丁沐兒也不反駁,繼續問道:「那麽你大哥呢?他是大皇子,他就不適合當皇帝嗎?」

蕭英盛臉色一冷。「他當了皇帝,只會成為成皇後的傀儡,即使他敢反抗成皇後,也成不了大器,因為一直以來,他都唯成皇後的命令是從,他要不被成皇後操縱,就是被袁相操縱,這樣的人連來給我打下手都嫌累贅。」

丁沐兒沈吟了會,這才小心地問道:「那麽,你二哥可有做皇帝的心?」

她覺得,也不是人人都想做皇帝的啊,做皇帝那麽累,若能做個閑散王爺,有封地有收入,不用工作,多好啊。

蕭英盛神色凝肅的道:「不管他有沒有那個心,那是他要想的事,不是我能幹涉的了的,我只告訴他,若大哥做了皇帝,大蕭朝會有多糟,他和我都想大蕭朝好,我想他自有判斷。」

「你是分別見你父皇和成皇後的,還是一塊見他們的?」她其實是想問問,他父皇私下見他無恙歸來,是否寬慰?

蕭英盛臉色一沈,目光忽然有些冷冽。「我從未單獨求見過父皇,父皇也從未單獨召見我。」

她可以聽出他語氣瞬間緊繃,她琢磨琢磨後才說道:「你為何沒單獨求見過你父皇?」

說不定他父皇一直在等他單獨去見他……

「沒那必要。」蕭英盛眉頭微皺,聲音微冷。「兩個不喜歡對方的人單獨相處,你說會是什麽氣氛?」

看著他有些苦澀黯淡的臉色,丁沐兒又琢磨一番,正要開口,便被他打斷。

「今日就說到這裏。」蕭英盛緊抿著嘴,忽然摟住她,將她壓向床裏,往她頸脖親了一下。「今夜是咱們第一天在我的府裏睡,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許你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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