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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要太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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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沒找到秦儒生,但是有了左孝佟的保證,更重要的是,輔國公府不會退親,季霏倌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也能好好享受溫泉莊子上的生活。

她與榮清寧簡直玩瘋了,兩人甚至爬到樹上摘橘子,親手做了橘子糕點、橘子醬,若非兩邊府裏的人都派人過來催促,她們還舍不得回去。

回到京城,閑言閑語也淡了——這是當然,京城總是有新鮮事,就是某位權貴家的小妾偷人,也熱鬧不了一個月,況且輔國公府靜悄悄的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永寧侯府四小姐與平安侯二公子“私會”臨仙閣紫竹林一事就再也不吸引人了,不過,季霏倌還是盡可能留在府裏不出門,此時對她而言,處理如萍的問題最為重要。

紫竹林的事情過後,如萍就變得很安靜,尤其輔國公府上門商議成親的日子,如萍更像是離了水的魚兒,失去了生命力。季霏倌見了,不覺心軟,即使知道這個時代沒有“人人生而平等”的思維,可是骨子裏她依然無法將丫鬟視為物品處置。

季霏倌看著如萍送來的繡品,真是左右為難。既然祖母已經答應不讓如萍跟著她去輔國公府,她又何必非要將如萍趕出永寧侯府?可是,她不帶如萍去輔國公府,如萍會如何反應?長期以來,如萍在丫鬟之中可謂眾星拱月,如今不能跟著她陪嫁,如同當眾甩了她一巴掌,面子如何掛得住?如萍會不會因此生出恨意,想法子興風作浪傷害她?

“小姐難道放著不管嗎?”如葉知道她在想如萍的事。

“你認為如何處置比較好?”

如葉忙不疊的搖頭道:“我又不是小姐。”

季霏倌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個小丫頭會不會太容易緊張了?”

“這是規矩。”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略微一頓,如葉坦白道來,“我不知道如何處置最好,但可以確定一件事——她不能繼續留在小姐身邊,太危險了,難保她不會再次為了自個兒的私心出賣小姐。”

“這些日子讓你幹娘盯著她,不是說她很安分嗎?”

“安分,是因為心虛,可是發現自個兒鬧出這麽大的風波,卻沒有得到懲罰,她不知會不會生出更背主的想法,比如小姐根本沒膽子處置我,我何必怕小姐?她不但不會收手,出手還會更狠。”

季霏倌瞪大眼睛看著如葉,這個小丫頭想法未免太成熟了吧!

“小姐覺得我杞人憂天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這個小丫頭的腦子真是驚人!”

如葉苦惱的歪著頭,“這是誇我還是貶我啊?”

“誇你,不過才十歲,想法就好像活了一輩子的人。”

如葉看著如萍的繡品,目光卻落入時間的長河,回到過去。“那一夜,好多人,像兇神惡煞,他們不管村人不過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不斷揮著大刀,到處都是尖叫、鮮紅的血……爹將我藏在櫃子裏,告訴我,不能出來,要活下去,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有多愛我……我以為他們都走了,藏在草堆裏,聽他們說著:真是可惜,整個村子都滅了,竟然還讓人跑了……真好笑,我們好心收留人,最後卻白白為人家搭上性命。”

季霏倌心疼的摸了摸如葉的頭,“已經過去了。”

回過神來,如葉將目光轉向季霏倌。“我知道過去了,可是我永遠忘不了一件事——有時候太過善良會引來不可收拾的禍患。”

“可是,若不是在逃難的途中遇到你幹娘,你也不可能活下來;若不是人牙子有一顆憐憫的心,也不可能將一個只有六歲的丫頭帶到我面前。”因為需要有人盯著如萍,她才知道如葉有一個幹娘蘇嬤嬤,蘇嬤嬤因為家鄉遭到洪水淹沒,只好一路乞討尋求棲身之所,沒想到兩人就此遇上,後來結伴來到京城,找上人牙子,盼能一起賣身進大戶人家為奴以求溫飽,而人牙子也是個好人,知道她們的處境,願意帶著她進永寧侯府試試有沒有機會。

皺著眉,半晌,如葉點了點頭,“好吧,若非幹娘善良,我絕對活不下來。”

“如葉,你也沒錯,太過善良不見得是好事,只是如萍伺候我那麽多年,若我完全不為她著想,豈不是太薄情了?”

“小姐心地善良,是我們當奴婢的福氣。”如葉清楚府裏每個主子的性子,沒有人像小姐一樣,不曾輕賤她們是奴婢,如萍姊姊太傻了,不懂珍惜,將來一定會後悔。

“我不是心地善良,只是你們過得不好,我很難心安。”

“小姐就是善良。”

“我不會帶如萍去輔國公府,祖母已經答應我了。”

如葉松了一口氣,如萍姊姊一顆心撲在夏二公子身上,難保不會為了夏二公子再惹出什麽麻煩。可是,如萍姊姊是一個驕傲的人,怎可能接受小姐將她留在永寧侯府?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主子道:“如萍姊姊肯定受不了,不知道會不會因此鬧出什麽夭蛾子?”

“盯緊一點,只要有證據,她就會接受我的安排。”

如葉做了一個鬼臉,“最近見到如萍姊姊,覺得她好像新進府的丫鬟。”太安分了,想要抓她的把柄,還真是難啊。

“只要有野心,絕不可能安分。”

“小姐成日關在府裏,她哪有機會生出野心?”

“我也不想成日關在府裏,可是就算我不怕閑言閑語,也不能不顧慮左世子。”雖然左孝佟什麽都沒說,但是她不希望成親前給他添亂。

如葉恍然一悟,隨即捂著嘴笑。

“你笑什麽?”季霏倌害羞的臉紅了,嬌嗔的一瞪,轉而道:“好啦,你不用擔心,機會很快就來了。”不過,她寧可如萍什麽都不做。

迎來入冬的第一場雪之後,就是皇後娘娘的生辰宴。

按理,皇後娘娘的生辰宴是誥命夫人的事,與未出閣的姑娘無關,更是與那些未婚配的貴公子無關,可是皇後娘娘喜歡熱鬧,還喜歡當月老湊對兒,豈能不藉此機會將未成親的郎君和姑娘招進宮?因此,季霏倌幸運的得到這麽一次進宮的機會。

雖然她這樣的小人物沒有機會在皇後娘娘面前亮相,但是既然進宮緣於皇後娘娘的生辰宴,當然要準備禮物,而姑娘家準備的禮物大部分是繡品,她無意標新立異,不過她的繡品實在拿不出手,索性自制香丸。

在現代,她成為棋士是因為父親,而她學習制作香丸是因為母親,除了下棋,她的心思都用於研究制作香丸。

皇後娘娘生辰宴的前三日,她終於制好香丸,放在木盒子裏面,還做了一個緞面書箋,上面註明香丸所含的成分,還有作用。雖然香丸必然經過層層查驗之後才會送到皇後娘娘手上,皇後娘娘也不見得會用這些香丸,畢竟宮裏的人總是特別害怕被人家逮著機會下毒,即使事實往往證明有本事下毒的人皆出自宮中……總之,她還是特別查訪皇後娘娘的性情、喜歡的味道,制作出這些専門屬於皇後娘娘的香丸,期盼能入了皇後娘娘的眼。

其實,她送皇後娘娘自制的香丸,也是考慮到將來她若不是永寧侯的女兒這事情曝光,永寧侯府可能會討回她的嫁妝,因此她手上不能沒有自個兒的銀子。成親之後,她想開一間販售香丸的鋪子,好為自個兒積攢私房錢。

“好冷好冷!”如葉蹦蹦跳跳跑了進來,抖著身子,好像要將身上的寒意抖掉。

“怕冷你還到處亂跑。”如意連忙遞了一個手爐給她。

如葉做了一個鬼臉,“我就是靜不下來嘛。”

季霏倌笑道:“沒長大的孩子。”

“小姐太寵她了。”如意故意酸溜溜的道。

“如意姊姊也很寵我啊。”如葉撒嬌的勾住如意的手。

如意輕哼了一聲,“我是不想跟你這個小丫頭計較,免得人家說我度量小。”

“你用不著太寵她了,該計較的還是要計較,要不,遲早會成了野猴子。”

“小姐!”

“我是為你好,姑娘家沒規矩,如何嫁人?”

“我才十歲!”

“十歲又如何?將來還是要嫁人啊。”

如葉突然暧昧的一笑,“我看是小姐想嫁人了,老是將嫁人掛在嘴邊。”

季霏倌羞紅了臉,作勢要打人,“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

“小姐明明很想嫁人……好好好,是我想嫁人,可以嗎?”如葉一副很無奈的嘆了聲氣,然後推了如意一把。“如意姊姊,我幫你買了很多吃食,放在如心姊姊那兒,你去吃,這兒我來伺候就好了。”

“知道了,你仔細伺候,我出去了。”雖然不清楚小姐究竟安排如葉做什麽事,但是如意已經習慣小姐單獨跟如葉說話,如此支開其他人,她也不以為意。

如葉靠近季霏倌身邊,低聲道:“小姐,幹娘看見如萍姊姊去藥鋪買巴豆。”

季霏倌臉色一沈,“我不是說了,只要有野心,絕對不會安分。”

“幹娘花了點銀子撬開夥計的嘴巴,夥計說,這不是她第一次買巴豆。”

“將她買巴豆的日期明確記下來。”

“幹娘都記下了。”

“請蘇嬤嬤盯緊一點,這兩日她一定會找機會對如意下手。”

“小姐不如藉此機會將如萍姊姊攆到莊子。”

“除非她對我出手,當場逮個正著,我不可能不管不顧的將她攆到莊子,你不要忘了,如萍的父親在府裏的莊子當大管事,在咱們永寧侯府是有體面的人。”祖母當初將如萍給她,就是因為如萍有個能幹的父親,府裏各房的丫鬟婆子多少會給如萍幾分臉面,有如萍在她身邊,丫鬟婆子也不敢太過刁難她這個庶女,只是如今這也成了她處理如萍最麻煩的地方。

如葉苦惱的想了想,“小姐要不要跟如意姊姊提個醒?”

“如意剛來我身邊的時候笨手笨腳,我並不喜歡,也多虧如萍細心照看、教導,如意方能在我身邊待下來。後來如蘭嫁人,我決定提拔如意當一等丫鬟,更是因為如萍為如意美言,所以,如意對如萍有一份特殊情感。若沒有將證據攤在如意面前,如意不會相信如萍要害她,可是當我們在她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她又會對如萍生起防備心,如此一來,豈不是打草驚蛇?這就是我不敢向如意坦白的原因。”

“難道這一次還是要讓如意姊姊受罪嗎?”

“總要受點罪才會相信,不過,提醒蘇嬤嬤,不要太多了,一點點就好了。”

如葉顯然不明白此話何意,看起來很困惑。

“因為先前的事,這一次她不會只在紫蘇茶裏下藥,糕點也會加一點,或是其他吃食……總之,什麽都一點,若全吃下了,如意就有苦頭吃了。”雖然那日自臨仙閣回來之後,她未曾問過如萍一句話,可是心虛作祟下,如萍一定認定她起了疑心,也因此安分了一陣子,不過這一次為了能代替如意陪她進宮,她定會再次出手,行事自然會周全,以確保萬無一失。

“我懂了,就是讓如意姊姊只吃一種,別吃太多了。”

“對,蘇嬤嬤應該知道怎麽做。”

“我知道了,可是如此一來,如萍姊姊還是會代替如意姊姊陪小姐進宮。”

“這一次如萍打錯如意算盤了,雖然進宮可以帶一名丫鬟,但是丫鬟會被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只能在那兒喝茶吃點心,而這一次我原本就打算帶你進宮,好讓你跟其他府裏的丫鬟聊聊,看看能否能打探到秦大儒的消息。”

如葉大大松了口氣,“我真擔心如萍姊姊又鬧什麽夭蛾子,連輔國公世子都壓不住。”

如今兩家已經正式交換庚帖,若是再鬧出不好的傳聞,輔國公世子還能不在意嗎?

“宮裏藏著各方人馬的眼線,若非宮裏的人,豈有本事在宮裏鬧出夭蛾子?”

各方人馬……如葉抖了一下。“宮裏這麽可怕嗎?”

季霏倌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不可怕,只要安分守己,牢牢記住宮女姊姊交代的每一句話,還有,凡事不要太好奇了。”

如葉瞪大眼睛,“這還不夠可怕?”

“你別擔心,進了皇宮,我保證你連東張西望的力氣都沒有。”

如葉雙肩垮了下來,“小姐越說我越害怕。”

這個小丫頭最會裝模作樣了。季霏倌無意拆穿她,只道:“知道怕是好事。”

“小姐別擔心我,我不會給小姐丟臉。”

“好,我不擔心。”

只是不知道是否因為對皇宮與生倶來的排斥,她對於這次進宮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可應該不會吧,她低調不引人註意,怎麽會惹上麻煩?

前世,季霏倌也有進宮參加皇後娘娘的生辰宴,當時還被點名跟四公主下了一盤棋,名聲打得更響,可是,卻讓她的人緣更差了。這一世當然不會發生這種事,如今她可沒有棋藝方面的才名。

其實,在皇後娘娘面前亮相也不是一件好事,不小心被人家惦記上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家指婚,當正妻的話也就罷了,倒楣的話淪為侍妾,還得歡歡喜喜的等人家擡入府……好吧,這是她的偏見,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說不定當皇子的妾是很有前途的出路。

“你得罪了大公主嗎?”榮清寧拉了拉季霏倌的衣袖。

季霏倌微微挑起眉,這是笑話嗎?“我豈敢得罪大公主?”

“是啊,你向來不張揚,就連路邊的乞丐都不會得罪,怎麽可能得罪大公主?”

頓了一下,季霏倌不是很滿意她對自個兒的評價。“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我是如此八面玲瓏?”

“這是八面玲瓏嗎?”

“嗯。”連路邊的乞丐都不會得罪,這不是八面玲瓏嗎?

“我絕無此意……不過仔細想想,你也算得上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

“我的身分能得罪人嗎?”榮清寧的身分比她高貴多了,撇開嫡庶的問題,單看她那個長年為大夏鎮守西北的父親,連公主對她都要禮讓三分。

再過幾個月,榮清寧來京城就一年了,加上好友不時分析解說,她已經看清楚這個繁華的帝都有多麽殘酷。“不是你的身分不能得罪人,而是聰明人絕不得罪人,誠如你所言,就是最上頭的那一個寵個女人都有權力上的考量,何況我們呢?”

“所以,我乃俊傑,識時務,非八面玲瓏。”

“這與八面玲瓏有何差別?”

季霏倌無言了,這位姑娘的腦子有時候是完全轉不過來。

“慢著,我們是不是扯遠了?我明明在跟你說大公主……雖然不可能,可是,我總覺得你得罪她了,她看你的眼神有一股怨氣。”

“怨氣?”她覺得好笑。

“我不會看錯。雖然我從來不認為她性子好,但至少笑臉迎人,就是面對與她合不來的四公主她也笑得出來,唯獨看見你的時候眼神就不對了,想笑卻笑不出來。”

季霏倌不會認為榮清寧眼花了,可是,大公主為何對她會有滿腔怨氣?不過,先不說是不是怨氣,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可以確定,大公主看她的眼神確實不尋常,好像一直在變化,這意謂什麽?大公主對她的感覺很覆雜?

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大公主,大公主對她不至於有如此覆雜的心情吧,唯一的解釋,她很可能勾起大公主內心深處的某段記憶……難道她那個侯爺爹與大公主有暧昧?

“不說這個,我們去禦花園走走,聽說禦花園有許多珍貴的花,即便如今天寒地凍,也可以看見各色花朵錠放。”

雖說宮裏嚴禁亂跑亂闖,但是皇後娘娘的生辰宴設在禦花園旁邊的錦繡樓,就是為了方便受邀的臣子及眷屬可以在禦花園游玩。

“禦花園今兒個有許多花是從暖房搬出來的。”季霏倌隨著榮清寧出了錦繡樓。錦繡樓裏衣香鬢影,香氣熏得教人喘不過氣來。

進了禦花園,風兒冷颼颼的吹來,榮清寧因為碰到季霏倌暖呼呼的手,這才想起一事。

“哎呀!我忘了帶手爐了,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她自認為身強體健,不需要那些保暖的東西,可是這兩日有點咳嗽,伯母就擔心的從早叨念到晚,今兒個若是不小心招了涼,伯母豈不是要將她拘在房裏一個月?千萬不要,她會悶死。

榮清寧回頭去拿手爐,季霏倌趕緊縮到可以抵擋寒風的假山後面,從這兒能看見來往的人。

不過假山後面還是有點冷,所幸不久就聞到某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她腳步就要跨出去之際卻又突然縮回來——不對,這不是清寧的味道,而是……

轉眼之間,她就見到大公主帶著一名宮女行色匆匆而過。

她告訴如葉,宮裏最重要的行事準則——凡事不可太好奇了,可是此人是大公主……不知為何,這個女人讓她很想一探究竟。

咬了咬下唇,季霏倌豁出去的跨出腳步,順著香味慢慢跟過去,很快的,她就尋到大公主的身影,生怕被發現,她不敢太靠近,就近鉆進一個石洞,豎起耳朵。

“他要回來了?這是真的嗎?”大公主的情緒太激動了,完全忘了控制音量。

“是,他們此時應該起程了。”

“他終於死心了,是嗎?”

“聽說……李夫人吵著回家。”

“她還知道回家?”大公主輕蔑的“哼”了一聲。“這真是笑話!”

侍衛沒有說話,顯然不知道如何回應。

“回到京城,留下兩個人盯著就好了,免得驚動人,還有,任何時候,有他的消息即刻回報。”

“是。”

是誰?季霏倌不自覺動了一下,這一下竟然踩到枝葉,發出聲響,很輕,可是足以在此時人煙稀少的禦花園制造出驚人的動靜。

“是誰?”大公主急忙一喊。

完了,難道她今日要命喪在此?季霏倌慌張失措的用雙手捂著嘴巴。

“是誰?還不出來!”大公主又是一喊。

她又不是笨蛋,出去必死無疑,不出去還有一線活命的機會,可是下一刻,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向她逼近,應該是那個侍衛身上佩帶的香包散發出來的味道,也就是說……她的心一點一滴沈入谷底,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

“喵!”一只貓兒突然從樹叢後面跳出來,從侍衛前面跑過去。

“殿下,是一只貓。”侍衛顯然松了口氣,今日這樣的日子鬧出人命總是不好。

“這兒怎麽會有貓呢?”大公主好像無意追究這個問題,緊接著道:“走吧。”

過了一會兒,季霏倌緊繃的心情終於隨漸漸淡去的香味放松下來,太好了,命撿回來了……不行,她還是趕緊回錦繡樓,這裏太危險了。

可是,她的腳步正要跨出去,某人從後面捂住她的嘴,她不由得一僵。開什麽玩笑,剛剛逃過一劫,怎麽又來一個?

腦子一片混亂之間,一股熟悉的氣息鉆進鼻子,瞬間她平靜下來,因為她已經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了。

“別說話。”

左孝佟話落,季霏倌就聞到那名侍衛的味道,立刻也明白她再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宮裏的人果然狡猾,竟然玩這一招,若非左孝佟阻止,她已經自投羅網了。

侍衛仔細檢查一番之後,再一次離開了,左孝佟終於松開手,季霏倌轉身面對他。

“你怎麽如此莽撞?”左孝佟低聲責備,“若非我派人暗中看著你,今日你很可能會失足落水而死。”

他不說,她都忘了,侍衛不會讓她血濺宮中,而是將她打暈了,丟進寒冷的湖裏淹死,如此一來,她的死就可以歸於意外落水而亡……季霏倌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這種死法實在太蠢又太難看了。

“我不能今日就娶你進門,你能否別再教我擔心掛念?”臨仙閣的意外教他怕了,她雖然聰明,卻過於善良,不知人心險惡,連身邊的丫鬟起了賊心都沒有察覺,若他不派人盯著她,真不知道她會不會又落入危險之中。

“我……一時好奇……”季霏倌羞得臉兒都紅了,可是,又覺得好甜蜜,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在意她,這種被人珍惜疼愛的感覺真好。

“皇家的人是不容侵犯的存在,對他們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心。”

“我知道,可是大公主……她好像很討厭我,而我又沒得罪她。”

左孝佟微皺著眉,“是嗎?”

“也許,我就是生得特別不討她喜歡。”

“別想太多了,離她遠一點,知道嗎?”

季霏倌點了點頭,“我也不是特別留意她,今日是巧合……糟了,寧兒……”

“沒事,我已派人遞話給她,將她留在錦繡懷,你只要記住,你一直與我在一起,與任何人無關。”

雖然令人害羞,季霏倌可不敢有任何意見,今日之事絕不能傳出去。

“我送你回永寧侯府。”左孝佟將她披風的兜帽戴上。

“我不回錦繡樓嗎?”

“這會兒回錦繡樓容易引人註意,還是直接回永寧侯府,榮二姑娘會將你的丫鬟送回永寧侯府。”

左孝佟理直氣壯的牽起她的手,她心兒怦怦跳,完全不敢掙紮,由著他熟門熟路的帶她出宮。

從宮裏回來之後,季霏倌倒未惦記著大公主和侍衛談論的內容,反倒是大公主對她的不喜,始終教她難以釋懷。

原先,她還以為大公主與她那侯爺爹有私情,如今聽見大公主殷殷期待某人回京,他們想必沒有關系,既然不是她的侯爺爹爹惹的禍,再來就是她的姨娘了。眾人看她,是陳姨娘生的,不喜歡她,自然是對姨娘有意見,遷怒到她身上。

為了確定她的猜測,這日離開季老夫人的德暉堂,她便來到春香居。

“你來得正好,這是姨娘多年為你積攢的嫁妝,你來瞧瞧。”陳姨娘熱情的拉著季霏倌在軟榻坐下,幾上擺著一個匣子。

自從輔國公府與永寧侯府交換庚帖,確定左孝佟與季霏倌的親事,陳姨娘在府裏的地位就“揚眉吐氣”了,如今人人爭相巴結,難免教她連走路都生出風來。

季霏倌看也不看匣子一眼,只道:“你們都出去,我想跟姨娘說些體己話。”她已經認定自個兒並非永寧侯府的姑娘,對公中那份嫁妝,還有祖母添的,她都沒放在心上,更別說陳姨娘只是一個小官家的庶女,陳家不會給她多少嫁妝。

陳姨娘的大丫鬟柚心和如意應聲退了出去。

“什麽事?”陳姨娘不自覺坐直身子。不知何時開始,她對這個女兒多了一種道不明的懼意,仿佛深藏在內心的秘密被她看穿似的。

“我想將如萍留給姨娘。”

陳姨娘驚訝的瞪大眼睛,“如萍不是你最得力的大丫鬟嗎?”

“如萍的爹是莊子上得力的大管事,我想如萍還是留在府裏比較好。”

“也是,不過,如萍肯定想跟著你去輔國公府。”

季霏倌若有所思的瞧了陳姨娘一眼,“姨娘,主子是我,不是如萍。”

陳姨娘怔楞了下,不自在的道:“我只是想,有如萍跟過去伺候你,我更安心。”

“我身邊的丫鬟各個都很好,不差如萍一個。”

“這是當然,四姑娘會調教丫鬟。”

“這事先別說出去,姨娘知道就好了。”

陳姨娘張著嘴巴又閉上,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

“姨娘認識大公主嗎?”

一怔,陳姨娘好笑的搖搖頭,“大公主是什麽身分,我又是什麽身分,我豈能認識大公主?”

“爹可曾在姨娘面前提過大公主?”

“我不曾聽過侯爺提起大公主,倒是聽見夫人提過,聽說大公主是個巾幗英雄,很得皇上寵愛……你為何問起大公主的事?”

“我在宮裏遇見大公主,大公主待我很客氣,我還以為姨娘認識大公主。”

“大公主待你客氣應該是看在榮二姑娘的面子吧。”

“姨娘為何覺得是因為寧兒的關系?”

“我聽說,當初大公主能夠順利從西夷逃回來,乃因為大公主遇見榮大將軍派去巡邊的騎兵隊。”

“原來如此,我不曾聽寧兒提過此事。”

“榮二姑娘是個好的,你要多跟她往來。”

季霏倌胡亂的點點頭,看了一下陳姨娘為她積攢的嫁妝,便起身離開。

走出屋子,季霏倌在廊上站了一會兒,困惑地想著:若非因為姨娘,大公主對她的怨氣從何而來?

“王婆子,昨晚我兒子打了一壺酒回來,我特地留了一點給你。”

王婆子?不就是前世揭穿她非陳姨娘所生的那個婆子嗎?季霏倌看著守著春香居大門的王婆子,此時正喝著另外一位婆子遞來的酒。

待那位來送酒的婆子離開,季霏倌走過去。“王婆子。”

“什麽事……四姑娘!”王婆子嚇得整個人差一點跪在地上,難得偷喝一碗酒,為何如此倒楣的被逮個正著?

“你不是伺候姨娘很久了嗎?”

王婆子松了一口氣,原來小姐不是怪她當差的時候偷喝酒。“是,從侯爺納了姨娘,老奴就一直在姨娘的院子裏伺候。”

“所以,你是跟著姨娘從南都來京城的?”永寧侯府的爵位是大夏立國之初,季家先祖跟對主子得來的,可惜一代不及一代,後來先皇將皇城從南方遷到北方,永寧侯並未列在先皇看上的權貴之中,便只能繼續守在南都,直到武成侯得到皇上賞賜,她那侯爺爹才在武成侯的幫助下來到京城。

“是,雖然老奴不是家生子,可是沒有家人,也就跟著一起進京。”

“當初姨娘在宜津驛館生下我時,你也在場?”

怔楞了下,王婆子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是,平日伺候姨娘的全留下來了。”

“我聽說那夜生產的過程很兇險,你們是不是都嚇壞了?”

“是啊,還好四姑娘福大命大,有驚無險。”

“從南都到這兒,你跟著姨娘至少有十五、六年了,怎麽還是個粗使婆子?”

“……老奴沒本事。”

“好好當差,我會勸姨娘將你調個好差事。”

王婆子瞪大眼睛,歡喜的拱手拜道:“謝謝四姑娘!謝謝四姑娘!”

季霏倌轉身出了春香居。

理論上,主子會重用跟著自個兒多年的奴才,可是因為心虛,姨娘卻冷待王婆子,也難怪前世王婆子會出賣姨娘。老實說,她很矛盾,若是王婆子出賣姨娘,她的身世之謎就能夠順理成章地水落石出,問題是,她找到親生父母,陳姨娘在永寧侯府的日子也到了盡頭……

即使姨娘不是她親生母親,姨娘卻用心教導她,真心將她當成女兒疼愛,她豈能不管姨娘將來的日子好或不好?只要左孝侈幫她找到秦大儒,相信她的身世之謎遲早會水落石出,又何必靠王婆子出賣姨娘追查真相?

說起來,王婆子與她尋找的石婆子都是粗使婆子,王婆子所知道的事理當與石婆子一樣,可是,為何前世王婆子會出賣姨娘?這可不是小事,王婆子若非握有什麽證據,又豈會無端做出這樣的指控?可惜,前世她因為如萍的背主,根本無心關註王婆子憑什麽指控她非永寧侯府的孩子,要不這一世追查起來,應該能省事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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