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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億(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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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馬路修築的一條山路,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山頂。

許多鄉鎮農家的人們,都在十字路口焚祭冥幣元寶。宋信和跟著她蹲過去,學著別人那樣,刨個土坑,然後拿出打火機,引燃一張冥幣。

陳水墨還念念有詞:“阿嬤,阿公,大伯,媽……今年的份額給你們燒了,不用省,一張就是一億呢!不夠告訴我,明年給你們多燒點。”

宋信和聽著,然後問道:“他們怎麽告訴你?”

“托夢啊!”

“你還挺信這些!”宋信和自認無神論,對這種神神叨叨的行為,挺納悶的,跟著她做了一遍,倒也不覺得無趣。

陳水墨撇嘴,樂呵的說道:“要是不信,她們連夢也不托給我了。”

如果不信,那恐怕連家人也見不到了。

聽得宋信和又是心口泛酸,他盯著她,手裏不停的往小火坑裏放著冥幣,火苗搖曳著,熱氣燙的她的劉海一卷一卷的,他看著那片薄發下的烏黑眼睛,問道:“多久前夢到過?”

陳水墨蹙著眉眼,開始仔細回想:“去年腸胃炎那段時間,有一天晚上夢見我阿嬤給我送藥來著,其他時候……我媽長啥樣不太記得了,好像沒怎麽夢見過。”

宋信和捏著紙張的手有些抖,他強自鎮定,突然覺得鼻腔發酸。

陳水墨又拉開了話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說著:“小時候好像是夢見過,學校開家長會,我阿嬤要去趕集,沒人參加,我那天哭著從學校跑了回去,隱隱約約是有人抱著我,說她肯定去參加家長會了!我很高興,然後醒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到現在都記不清,那次,到底是真有人抱著我,還是做夢來著……抱著我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媽……”

手裏的一沓燒完了,陳水墨又伸手從宋信和手邊的袋子裏拿,一擡頭,她楞住了,宋信和微微頷首,黑黢黢的眸子與自己對視著,裏面似乎翻湧著……淚花。

“宋、醫生……你,你怎麽哭了?”陳水墨慌了,她甩掉塑料袋,要從包裏翻紙巾。

宋信和一把拖住她的手,緊緊的捉住,低聲斥她:“被煙熏著了,不礙事的。”

“哦。”陳水墨仍然堅持拿出來一張白色紙巾,遞了過去。

她頓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也被煙熏著了,嗆得眼眶微熱,她吸吸鼻子,決定不再繼續那個話題了。

“不過……後來,我們學校就不怎麽開家長會了,學校太小,好多同學都轉到縣裏上學去了。家長會組織不起來。”

她叨叨了半天,又覺得自己煩的不行,幹嘛老是拉著宋醫生說這些啊,於是尷尬的摳摳地上的土,說道:“我話太多,你別介意。”

宋信和盯著她埋著的腦袋瓜,說道:“我喜歡聽。”

“真的啊!”陳水墨欣喜,她有太多的過往想說了,孤獨一人的生活過慣了,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機會傾訴,突然打開心扉,好像得說上很久。

宋信和鄭重點頭,答:“覺得很有意思。”

“那我接著說了啊!班裏從五年級以後,就剩十六個學生了,我學習好,直升到縣裏的高中,其他的幾個,初中以後就都輟學了!唉……現在想想,我高中還是荒廢了,要不然可以考個好點的學校的。”

“怎麽荒廢的?”宋信和深信她是那種人人誇讚的尖子生,尤其她提起初中之前,幾乎句句不離學習好這三個字。

“……”她沈默了一下,然後平靜的接話:“我……阿嬤在我高二期末的時候,去世了。肝癌,沒錢看病。我跪在一位大夫的辦公室裏,求人家救救阿嬤,說我肯定一輩子都報答他!大夫告訴我……”

陳水墨的聲音微微哽咽,但她好像對過往的苦痛,並沒有那麽深的怨恨,深呼吸一口氣,繼而恢覆平靜語氣:“就算是有錢,也治不了……肝癌是絕癥。宋醫生……你說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肝癌怎麽還是治不好啊?”

她有些憤懣,好像覺得自己生錯了時代。

“科學家正在攻克,以後肯定是能治好的。”宋信和第一次用這種無望的希望安慰別人,醫生這個職業,看遍了生死,很少用這樣的話來應付患者和家屬。

“對!將來肯定能的!”她信誓旦旦,說得比宋信和還要肯定,仿佛能看得出未來的科技走向。

“嗯。”

袋子裏的東西都焚燒幹凈了,等火苗滅掉,陳水墨又開始用手扒拉著用土掩埋灰燼。宋信和跟著她,有樣學樣,兩人弄的滿胳膊都是黃色的土,陳水墨站起來,在他面前晃晃,嚇唬著要抹在他臉上。

宋信和捉住她的手,把人往懷裏抱了抱,然後蹭了兩人一身,才滿意的牽著她,往山下返。

由她帶著,去看了看她生活的城鎮,原來的房子,因為修路已經被夷為平地,小學裏已經接納不到學生,改造成了鄉鎮活動中心。陳水墨有些低落,帶他溜了一圈,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生活過的痕跡,好像這個城市,並不記得她了。

晚上回到賓館,她兀自假裝開心,拉著宋信和說了好久的話。宋信和抱著她,輕輕的拍合著,才算哄著她睡了。有點……像是在養孩子,她從學校回來以後,就有點蔫,宋信和明白,她的人生如浮萍,飄來蕩去,現在連個根都沒有了。

他擁著她,撥開散落的劉海,親吻著她的額頭,低低的嘆息:“陳水墨,以後,就和我相依為命吧。”

陳水墨睡著了,她往宋信和懷裏偎了偎,什麽也沒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第二天上午九點多的火車,鷺江鎮比較偏,只有綠皮車。

陳水墨還記得來的時候,宋信和要開車,但路途遙遠,時間只有三天,才勸他陪她一起坐了綠皮車。他的襯衣,在火車上蹭的一道黑一道白的。

但直至回到盧市,他都沒有抱怨過一句。

下火車時,已經快下午三點了,陳水墨又勤快的帶他去菜市場買菜,回家後,時間還不到四點,做飯有點早,她一時百無聊賴,躺在她的小沙發上,不知道可以幹點什麽。

突地想起,昨天買的冥幣和火車票,是宋信和掏的錢,她捏著百十來塊,巴巴的跑到隔壁還錢去了。

敲了兩下門,沒人應,她便按了密碼,溜了進去。左看看右看看,也沒見宋信和,她便悄默的跑到他臥室門口,打算把錢壓他枕頭底下。

枕頭掀開,錢摞好,工工整整的一沓,其實只有幾張,平平的放在枕頭的一角,露出半截,他要是睡覺,肯定能看見。

“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麽呢?”宋信和手裏拿著毛巾,邁步走了出來。剛剛聽到臥室有動靜,悄悄出來才發現是她這個小賊。

“呵……”陳水墨嚇的一哆嗦,壓平枕頭,立正站好,說道:“把錢還給你。”

宋信和眉目未變,他毫不在意的走過來,把毛巾順手扔給她,自己坐在了床沿。

陳水墨一楞,老實的跪到他一側,開始給他擦頭發,心裏不由嘟囔,看吧,人就是有奴性的,給他擦頭發,還擦出習慣來了!

宋信和闔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感覺他好像……在生氣?似乎每次她還錢給他,他都不是太高興。陳水墨揉著他的短發,尷尬開口:“宋醫生……你咋了?”

“我?我能怎麽?”

“是不是路上太累了?”肯接話就好,她就有的聊。宋醫生心軟,哄哄就好了!

“還好。”

“哦。”得……又沒話了。

陳水墨就老老實實的擦啊擦,等到發絲幾乎沒有水分的時候,她拿開毛巾,低低說道:

“哈!好了。”

然後麻溜起身下床,預備回去做飯。

一只腳才挨地,人就被他橫腰劫了。把人放在腿上,箍著她的手,聲音郁悶:“跑什麽?”

溫熱的呼吸,靠的很近,陳水墨有點不敢直視,她眨巴著眼睛,說道:“我回去做飯啊……”

“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嗯?”說什麽?

見她一臉懵懂,宋信和磕目:“昨天清明節。你說回來給我個答覆的。”

“啊?那個……”陳水墨有點結巴,她低垂著臉,小聲的說道:“答不答覆……有區別嘛……”

反正……已經在一起了,她也……不打算跟他分開了。

“有!”宋信和一口咬定,他就是固執的在等這個答案。

“什麽區別……咱倆……這不是,就算已經在一起了嗎……”

意思是答應了?宋信和心裏堵著的氣一松,總算是不覺得忐忑了。他俯首,親了親她的唇,訓她:“什麽叫就算?給我個準話!”

這麽形式啊……陳水墨害羞的不知道如何應對,她點點頭,埋在他胸前,組織話語。

宋信和直接端起她的臉,不讓她躲,逗她:“怎麽?不好意思?”

她又往下膩了膩,說道:“也沒有……就是考慮該怎麽說?”

“覺得為難?”他眉目一蹙,心又提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後半部分沒寫好,影響的下文車也沒開好。我精修一下,最遲明天十二點,還有一更!

我就不信發不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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