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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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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小阿裏的電話之後,瓦倫斯一直處於不安之中。

因為生存環境完全不同,避居海外的他很少跟女兒聯絡,當他透過安全線路,打電話到她位在臺灣的公寓,卻沒有接通時,他更是緊張。

所幸天堂角的人很快就查出來,瓦慈人到倫敦出差。

再過不久,裏昂打電話說找到瓦慈了,他才松了口氣。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此時坐在實驗室角落,他看著眼前的大螢幕,螢幕上分切六個視窗,代表這個聊天群組裏有六個成員。

成員之一是他,另外五個是天堂角的人。這個聊天群組有個代號,叫“Firework”,中文譯作“花火”,這個名字起源於讓他們相識的事件。

“放心把你女兒那邊的事交給裏昂吧,他總能把女人弄得服服貼貼。”六人之中,最年輕的一個,日本人西森有些譏誚的說。

瓦倫斯搖了搖頭,“我擔心他不會這麽容易就成功。”

他有些困擾的看著代表裏昂·布裏克的小方格,他的顯示狀態是離線。兩天前,當他把自己受到小阿裏要脅的消息告訴Firework,裏昂立刻自告奮勇,趕到倫敦保護他的女兒。

“怎麽說?”小組中唯一的女成員武婕馨問。

“瓦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瓦倫斯嘆了一口氣,“她個性很硬、很獨立——或者說太過獨立了。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她成長過程中,我不在她身邊,反而給她跟她媽媽帶來很多麻煩,所以……”

不想聽他數落自己,西森帶開話題,“那就好啦,她是塊大鐵板,我就更欣賞了。最好讓裏昂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吃他陽光型男那一套。”

武婕馨溫柔的責備他,“你明知道他不會靠外表欺詐女人。”

“可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看了就礙眼。”西森故意反嘴。

“不知道他能不能說服瓦慈?”瓦倫斯無暇理會他們的小小鬥嘴,兀自心煩意亂,“她是個好女孩,但也很執拗,會讓裏昂很難做事。”

“這是裏昂的問題,別替他擔心。既然他自願出勤,就該自行克服問題。”

Firework成員中,隱隱居領導地位的班克斯說道。他是英籍華人混血。

武婕馨再度勸說:“瓦倫斯,放心吧,既然裏昂出手,瓦慈的安全就沒問題。”

瓦倫斯點了點頭。

這些人與他沒有血緣關系,但自從五年前在一場危機中相識之後,彼此便有了過命的交情。對他來說,這五個人是小輩,也都是出任務的好手,他們也把他當長輩看待,彼此交情很深。

班克斯又說道:“倒是小阿裏這邊,不容易對付。”

其他人點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們都知道小阿裏是什麽樣的人。在黑暗世界裏,安達司盧家族算得上是一號麻煩,天堂角一直有在註意他們的動向。幾年前,小阿裏擔任老阿裏的副手,隨著老阿裏逐漸老去,無力管事,他把權力轉到自己手上,幹下了一些不上道的事,早就引起警覺。

老阿裏雖然又貪又狠,但還算有節制,該講的道義,盡管打了對折,還是會講。但小阿裏就不同,他的貪是毫無極限的能貪就貪;他的狠,是能把人逼進絕境就不留分毫的狠。

西森說:“他不知道瓦倫斯跟我們的關系,如果知道,就不敢來招惹。”

“無論如何,他已經來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退縮。”班克斯簡潔的說:“他手上握有瓦倫斯的資料,這是最要命的事。”

瓦倫斯雖然是揚名於地下世界的炸彈客,但是,他的真實姓名、他的國籍、他的出處,對多數人而言都是秘密,即使是現在使用的“瓦倫斯”,也只是英文化名。這是因為早年鉗制他的人,都是要利用他的人,自然不會將他的身分外傳,以免更多人來搶。

“小阿裏不會輕易把瓦倫斯的身分公布出去,就算要說,也不會免費贈送,到時他一定是拿出去兜售,換錢或換人脈。”西森洞悉得透徹。

“短時間內,我們不必擔心這一點。但是就長遠來看,這件事一定得解決。”

班克斯總結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的工作有三個重點,第一是保護瓦倫斯,由婕馨跟阿奇負責;第二是保護瓦慈,裏昂已經在進行了;第三是設法取走阿裏手上的資料,以絕後患……”

寬厚的大掌握著她的手,帶她走出酒吧,穿過大堂。

她不應該任由他牽著自己,可是,身後有兩個人虎視眈眈著,手不讓他牽,反而就不對了。

瓦慈有點頭暈眼花,任裏昂將她帶回房間。他的手幹燥暖熱,手心粗粗的硬繭摸起來讓她有種荒謬的安全感。行走間,她側瞥一下,他真的好高大,壯得像座山,身高一百六又穿著高跟鞋的她勉強只到他肩膀而已。

她的整體身材比他小了好幾號。也許是被跟蹤令她緊張,也許是第一次牽男人的手讓她無措,上樓後,走在通往房間的安靜走道上,她忽然產生一種可笑的錯覺:走在這男人身邊,她就像走在巨大猛獅身旁的小女孩。

終於走到她房間,裏昂將她推向房門,自己則從她身後,把門卡插入卡槽裏,感應過程中,他用身體將她圈護在門與他之間。

忽然間,她變得有點敏感,熱烘烘的感覺到他的體熱,不安的顫了一下。

幸好房門在這時“滴”的一聲打開了,他握住她側腰,將她往旁一帶,自己先一步進房,察看裏面的狀況,直到確定安全後,才將她扯進去,關上門。

腰間,他隔著衣服觸碰到的地方,熱熱的,辣辣的。

他的動作似曾相識。她以前也接受過保護,只不過不曾對保護她的男人有過如此敏銳又特別的感覺。

“你坐一下,我先看看情況。”裏昂回過頭來交代。

好不容易離得他遠一點,她的腦子終於可以清醒一些。

瞪著站在房門內側的高大背影,瓦慈回過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讓他輕易的進了房。

幸好關上門之後,他就松開她,站在門後,從貓眼窺伺走道,沒對她如何。要是他有歪心思,從酒吧回房間的一路上,任何人、任何監視鏡頭都能證明是她親手把自己交給他的。

她脫下高跟鞋,將其中一只握在手上,防止他不規矩。

裏昂轉過來,看到她的模樣,不覺莞爾。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拋給她,他說:“先打電話,向你父親求證我的身分。”

盡管不很樂意,她還是打了,只用半分鐘就講完這通電話,得到兩個結論:裏昂是他派來保護她的,請她配合,以及他很抱歉。

父親對她總是很抱歉,說不出“沒關系”的她,找了個借口,掛掉電話。

“這就講完了?”裏昂扭頭問。

她聳聳肩,把高跟鞋放下,但仍放在可及之處。

“你們的父女關系真的很不好,對不對?”他思索著說:“我過來之前,去跟他拿那條領帶,他曾提起過。”

瓦慈岔開話題,“那兩個人有跟上來嗎?”

“有。”裏昂慢吞吞的回答,“上來之後,逛了一圈,又走掉了。”

她放松下來,“看來他們不知道我住哪間房,這代表我是安全的。”說著,她提議,“既然這樣,你可以離開了吧?我會好好照料自己的。”

“不,我們談談。”裏昂走進房間中央,將屁股往梳妝臺上一擱,長腿交疊,指了指大床旁邊的單人沙發,“坐。”

下一秒,當瓦慈發現自己坐在織錦椅面上,不禁對過於順從的自己感到惱怒。

她似乎太容易接受他的指揮,而她不喜歡這樣。

但放松坐下來的感覺好舒服,她舍不得再站起來。

“你也是那種人?”她質問的語氣摻了絲絲火氣,把對自己的不滿轉移到他身上,“水裏來、火裏去的那一種?”

“你指從事特別任務?”見她點頭,他又說,“對,你以前接觸過?”

“拜父親所賜,就說我不陌生好了。”頓了頓,她又問,“他已經很久不動用這種保護方式了,這次他為什麽要你來?”

“有人威脅他,要擒住你,讓他做……呃,很不好的事。”出發前太匆忙,他沒來得及詢問瓦倫斯,瓦慈對他的“事業”了解多少,因此用“很不好的事”含混帶過。

認真想想,認識瓦倫斯五年,他們如忘年之交一般親近,他甚至像對待自己父親一樣的尊崇他,但在某些私人事務上,他對瓦倫斯一無所知。比如說,若不是因為小阿裏的威脅,他根本不知道瓦倫斯有個女兒。

既然不知道他有女兒,自然也對她這個人一無所知。

“這種事約有七、八年,甚至更久沒發生過,我還以為絕跡了,沒想到竟然在這種重要時刻再度發生。”她露出一個不太愉快的慘笑。

“重要時刻?”他攫住關鍵字眼,“是什麽?”

瓦慈沒回答,而是轉了個話題,“他可以打電話來警告我,我的手機一直開著。”

“對方可能已經侵入你的電話線路在監聽。要是用電子郵件或手機告訴你,會被攔截。”裏昂解釋,“那是一種證據,證明你跟瓦倫斯的關系,要是掌握在壞人手裏,又是一項可以用來勒索他的工具。”

她不快的吐出一口長氣,“他在別人手裏的把柄多得是,不缺這一個了吧?”

裏昂的眉蹙了一下,“是不缺,但多一個,就增加更多風險。這種事不該被輕忽。”

想不到他在細節上如此謹慎。“我父親這次惹到了什麽人?”她無奈的問。

他不喜歡她此時的語氣,“不是他惹事,是有人來惹他。”

她負氣的說:“對我來說都一樣。”

“不,不一樣。”有別於她的馬馬虎虎,裏昂十分堅定的澄清,“瓦小姐,他是你父親,你對他應該更有包容心才對。”

你對他應該更有包容心才對。

這個叫裏昂.布裏克的美國男人,披著花稍的紅毛衣,踏著自信爆棚的步伐,進入她生命的第一天,認識她還不到兩個小時,就開始評判她。

她自我保護的鎧甲迅速歸位,“你在指責我?”

像一場隱形戰役即將發生,裏昂斂起初見時那種隨性愉快的笑容。

“瓦倫斯是我敬重的長輩,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態度,對他很無禮。”

瓦慈冷下臉,“你以為自己是誰,可以這樣臆斷我?”

他一點都不歉疚,“我是瓦倫斯的朋友,恰好知道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換言之,她就不值得尊敬啰?“很好,如果不是太清楚我的權益即將受到損害,我會非常欣賞你捍衛我父親的態度。”她露出譏諷的笑容,“但是,又有誰來捍衛我呢?”

“我來!”他宏亮有力的聲音自胸口透震出來,幾乎撼動她的靈魂。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句“我來!”足以讓她立刻傾倒,但此時,它辦到的是完全反效果。

裏昂當仁不讓的繼續說:“聽著,我不會讓你的生命受到威脅——”

她倏地打斷他,“問題是,我的權益不只包括生命,還有很多其他的事。”

“比如什麽?”

“比如生活。你才給我聽著,這種情況我經歷過好幾次,過程比你熟練。事情總是開始於我父親與麻煩纏夾不清,下一步就波及到我身上。像你這種人,會在這個時間點切入,無所不用其極的保障我的安全,包括將我轉學,讓我搬家,離開我熟悉的環境。”

裏昂爭辯,“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

瓦慈毫不客氣的豎起食指,要他閉嘴。“噓,我還沒說完。然後,危險解除,你們是英雄,呼啦啦的離開,只留給我安全,卻把我生活中的一切全都拿走。”

他不知道她還有什麽好不滿的,“要安全,就必須付出代價。”

“問題是,我總是在付出高昂的代價,卻得不到跟別人一樣的安全。”她盤起手,果斷的搖頭,“這種事不能重來一次,後天我有個面談,接下來還有工作行程。不管我父親派你來是打算怎麽處置我,總之這一次,我不會為他改變。就這樣,討論結束。”

結束這個字眼只有他能說,她不能。

“你要面談什麽?”他技巧的轉個方向。

見他願意進一步了解,她神情和緩些,“我正在爭取進總公司進修的機會。”

“噢,只是機會而已,那還好辦。”他開始思索該如何讓她改變主意。

他那副沒啥大不了的神情,讓一股不悅往上沖,多思考之前,她已經迸出一句:“這個機會很可貴。”

他很實際的還她一句,“不會比你的命更可貴。”

瓦慈嗤笑一聲。她怎麽可能以為他會懂呢?看在從事特殊任務的人眼中,大概只有世界和平、人民福祉、停止炸彈倒數計時才值得努力,尋常百姓的升遷、進修,算得上什麽重要的事?

偏偏這次面談對她來說,就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裏昂安撫著,“事情比你想的還要嚴重,進修的機會可以以後再爭取,不急在這一時。”

聽他說的,機會好像計程車,隨便站在路邊招一招就有了。

瓦慈既生氣又寒心——他甚至沒興趣知道她付出過多少心血。

見她不語,他又加把勁,“這不只關系到你的安全,也關系到其他人的安全。如果你被對方拿住,瓦倫斯被脅迫,會有很多無辜的人受害,所以說,你的人身安全對這個世界很重要。”這幾個字,他說得又低沈又篤定。

成為somebody,而非nobody,是絕大多數人的心願。以往當他說這句話,他要說服的人都會心潮澎湃,因而軟化。

但此時,瓦慈無言的回望著他,又圓又大的黑眼睛裏充滿嘲弄。

“所以,我再度成為影響別人生死的重要關鍵。”她唇角彎起,“但是,對別人來說,如此重要的我,卻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了。”她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他繃起臉龐,“一點都不好笑。”

她努力止住笑,“假設我同意好了,接下來,你建議我怎麽做?”

“打包行李,讓我送你到曙光島,愈快愈好。”

“曙光島?”她好奇的問,“在哪?”

“印度洋上,那裏是天堂角的總部。天堂角是我所屬的特殊組織名稱,我們有另外一組人馬會護送瓦倫斯過去跟你會合。”想到她連打電話給瓦倫斯都不太願意,他又補上一句,“或者不會合也可以,我可以安排你們住得遠一點。”看吧,他也可以很有彈性。

她管它是天堂角,還是地獄角!“你的意思是,我就這樣把工作、總公司面談放到一邊,立刻跟你到印度洋上某個小島去。”

“簡單的說是這樣沒錯。”他點點頭,“就當作度假,反正曙光島很美。”

“就當作度假?”這個提議太可惡,她又怒極反笑起來。

見她笑了,他以為她心動了,把好條件全開出來,“這是免費的,機票食宿都不用錢。”為了強調這個機會有多難得,他特別點出來,“因為你是瓦倫斯的女兒,才特準進入曙光島,否則,不是天堂角的人,是不被允許進入總部的。”

“我父親也屬於天堂角?”瓦慈歪著頭問,不很清楚父親這幾年的動向。

“他不是,他與天堂角有特約合作,加上我跟其他四個朋友作擔保,他才能上島,你則是托他的福。”

瓦慈以手扶額,想苦笑又想大叫,“‘托他的福’?”

“是。”

“所以我犧牲點工作,就可以保住我的命,還有免費假期,海島旅游,這麽劃算?”她問得更仔細些。

裏昂再次點頭,“這不只是劃算,這叫穩賺不賠。”

她忽然跳了起來。

他以為她高興得要歡呼,直到他看清楚她抄起高跟鞋,才意識到事情跟他想的完全顛倒。

她不是在高興,她是在生氣!

“等等——”他彈身閃開,被鞋跟敲到可不是好玩的,他絕對有把握將它奪下來,但不能保證過程中完全不傷到她。“我哪裏說錯了?”

“每一點都說錯!”她把他往門口推,“出去!出去!”

“有話好好說,我可以先道歉。”他抓住差點從肩膀滑下去的紅毛衣。

她趁這個空檔,一把拉開房門。

“道歉也沒用!”她手裏抓著的鞋尖用力指向外面,“滾!你給我滾出去!”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讓人用鞋子一路拍出來,活像只該死的大蟑螂。

裏昂瞪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門裏的女人仿佛嫌不過癮,抓著鞋子重重的在門板上拍了一下,又一下,才終於停止。

瞧她氣的!要是在討論的時候,她不要諷刺的笑出來,直接說出她的不爽,他就不會誤判她的反應,她也就不用氣得蹦蹦跳了。

他耙了耙頭發,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打開電腦。阿辛,天堂角裏駭客能力一把罩的家夥,已經把瓦慈房外走廊上的監視畫面切轉到他面前。

才剛連上線,電腦就將他自動登入到Firework通訊小窗。

“怎麽樣?”瓦倫斯面上帶著一絲焦急,問著。

裏昂聳聳肩,“交涉失敗,她不願去曙光島。”

武婕馨狐疑的放大裏昂的視窗,“等等,你胸口那片黑黑的影子是……鞋印嗎?”

裏昂低頭看了一眼,將紅毛衣拉得更緊一點。“對,瓦小姐的鞋印,我被她用鞋子一路打出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對她的情緒判斷完全錯誤,而她完全無視於我豐富的魅力。”

不是他自誇,很多女人覺得他很好看,體格也誘人,她們會因此對他特別客氣或特別寬容,但是,瓦慈顯然不買他的帳。

她覺得他很好看——這一點,他從她眼中看得出來,但她拒絕因此對他通融。

可惡,他本來很有自信的!像她那種不太有男女經驗的女人,應該在他的調笑、殷勤之下,徹底融化。

“噢哦,某人的心受傷了。”西森、班克斯、阿奇,幾個男人笑了出來。

雖然被糗了,但裏昂沒有被嘲弄的惡感,反而也笑了。“你們這幾個爛家夥,會把這件事掛在嘴邊笑我很久吧?”

“那當然。”

“好賤啊你們。”他一邊笑罵,一邊審視監視畫面。

雖然知道他在瓦慈那邊受挫,但這些朋友不會急著幫他支招,他們知道他處理得來。在他開口要求協助之前,其他人不會急虎虎的遞點子,這就是一種尊重。

這種陪伴的感覺很舒服,他很習慣,也……嗯,可以說很喜歡。

他們這幾個人,瓦倫斯、他、班克斯、西森、阿奇、婕馨,在五年前那起特殊事件之後,就常常透過網路視訊,湊在一起。他們有專屬的網路空間,如果有開電腦,就會登入,有話就聊聊,但即使各自沈默著,也很自在。

這算是友情嗎?

光是想到這個文謅謅的字眼,裏昂的雞皮疙瘩就快要浮起來。他們不會特別約出去吃飯敘舊,不會在年節時互相問候,不會沒事互相吹捧讚美……不,他們之間不是這種交情。

比較符合實情的說法是,他們曾經一起遭遇過某件大事,一起踏過生死關卡,那個經驗讓他們震蕩出一個特殊頻率,然後,他們出現在對方的生命裏,無關乎喜歡或不喜歡,欣賞或不欣賞,他們就是存在了。

笑完之後,裏昂一邊處裏接下來要做的事,一邊說:“情況有了變化,之前小阿裏的人只是跟蹤,盡量不被瓦慈發現,但後來,我相信他們接到了動手抓她的指令。”

“小阿裏改變主意了嗎?”武婕馨思索,“為什麽?”

班克斯立刻做出判斷,“不必在這種事情上花心思,想出來也沒有獎品,重點是情況已經不同了,裏昂必須因應。”

“對。”他也同意。

門房應該是被收買了,不過這點也無需求證。這種低階小人物的交易短暫而即時,通常是付現解決。門房的人脈四通八達,小阿裏的人能買通他們,自然也能透過他,買通旅館裏其他工作人員,比如房務員、技術維修員及保全人員。

此時的瓦慈,等於被含在虎口之中,她趕他離開,稱了那些人的心。

但是,小阿裏不會慷慨到將她一直軟禁在那家旅館裏,他當然會要人設法將她帶走。

裏昂笑了起來。要帶走瓦慈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會奮力抵抗,那兩個家夥最好有被敲得滿頭包的心理準備。

斂起笑容,他再深想一層。要帶走瓦慈,需要哪些裝備?

一輛低調不起眼的車子,窗戶小小、印有廠商Logo的貨車最合用。

思及此,他拿起手機,開始聯絡在地人脈。

在他忙碌的同時,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討論——

“瓦倫斯,你曾被老阿裏軟禁過一陣子,你知道他的保險箱在哪裏嗎?”愛冒險的阿奇問。

“他不信任別人,習慣將重要物品放在身邊。他生前長住在法國宅邸,那份資料一定放在那裏的地下室。”

“小阿裏個性不如老阿裏穩定,做事也不如他審慎,老阿裏掛掉之後,他經常在那座宅邸大開豪奢派對,幾乎沒有停歇過。”班克斯看了看資料,說:“這種人不可能勤勞到把保險箱轉移位置,資料還放在那裏的可能性很高。”

“小阿裏的派對是哪種性質?”西森問。

“慈善派對,最容易吸引位高權重的人,而那些人之中,又有不少人私底下有軍火需求。”

“看來,只要搞到夠力的身分,就可以假裝賓客赴宴,潛進去偷走資料。”班克斯幹脆俐落的一口接下,“這是我的強項,我去。”

武婕馨疑慮,“不過,光拿走保險箱裏的資料是不夠的,就算沒有鐵證,小阿裏還是能對外放話,那怎麽辦?”

她拋出的問題還沒等到解答,兀自在忙的裏昂就問到了他需要的消息。

他關上手機,站起來道:“各位,你們慢聊,調查有了進展,我得行動了。”

他咕噥道:“希望這一次,那位小姐學會什麽叫禮貌!”

瓦慈還在生氣。

按照裏昂的說法,天堂角肯讓她登島,她還得感恩戴德,謝謝人家呢。哼!

讓她想不到的是,他看起來不笨,卻沒解讀出她真正的意思。

一個人要盲目自信、過分膨脹到什麽程度,才會以為自己提出來的方案一定被別人接受?

她到倫敦是有正事要辦,她的正事雖然不能影響別人的生死存活,可在她的人生順位上,也占據了前幾名的位置,他憑什麽大搖大擺來到她面前,丟幾個甜頭給她,就認為能指揮她往東往西?

他連他要她放棄的東西是什麽、有多珍貴都不懂!

出氣夠了,她沮喪的拎著鞋子,走回床邊坐下。

一切又開始了,有人盯上父親,要用她來威脅他。

拒絕了裏昂提供的保護,她能做的,就是盡力自保。

她試著把梳妝臺移到門口,但是推了幾下推不動,才發現這家飯店的家具是固定在地面上。

她檢查了一下,房門門把的設計,無法讓她用一把椅子就頂住,讓外面的人開不了,她只好把行李箱拖過去,橫在門口。

除了她以外,任何人得先解決這個障礙,才開得了門。要是有人想趁夜摸進來,這個小機關可以為她爭取到寶貴的幾秒鐘,讓她打電話求救。

弄好之後,她才進浴室洗澡,而後捧著筆電,坐在床上收發電子郵件,一直處理到晚上十一點,看看時間該去睡了,她才收起電腦。

躺在床上,裏昂的模樣浮上心來。

要是她沒趕他走,讓他坐在一旁打盹,她一定會感覺安全許多吧!

瓦慈翻了個身。他看起來就是皮厚骨粗、拳腳很猛的模樣,傍晚有他在身邊時,宛如傍著一堵溫暖的墻,飽滿的安全感不言可喻。雖然她不喜歡他這個人,卻很喜歡他帶來的感覺。

就連那兩個跟蹤者看著他的模樣,都有些忌憚。

她想起裏昂牽著她的手,走過那兩人身後,走出酒吧時,他們暗暗咬牙的神情。

要是他沒那麽白目,那就好了。

他臨走前的警告讓她有些不安,翻來覆去好一下子都無法入睡,後來,她起身做了幾個伸展操,才模模糊糊的眠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聲“滴”忽然響起。

在靜謐的午夜,那個聲音格外明顯,是房門電子鎖被解開的聲音。

她從混雜淩亂的夢境中勉強抽身,清醒過來,意識到有人要進入她的房間,立刻想起下午跟蹤她的那兩個男人。

可惡!裏昂不是說,他們在走廊外繞了一圈就走了嗎?他們該當不知道她的房間號碼才對。

門板撞到行李箱的磕碰聲傳來,但這點阻礙顯然沒嚇退來者的決心。

瓦慈立刻起身,把手探到床頭櫃上。她的手機放在那裏,旅館電話也在那裏。

行李箱被強推到墻上的聲音接著響起,然後是門扇合上的聲音。

“該死!”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對方放棄了。

果不其然,他們進來了,其中一個從玄關墻壁的主控臺打開床邊的燈,在周遭都很黑暗的情況下,獨在燈下的她,動作讓人一覽無遺。

該死!她再度咒罵。

“放下手機。”闖進來的其中一人壓低聲音說:“丟過來給我。”

“不然你要怎樣?”她冷硬的挑釁。

他讓她看清楚他手中的長刀。

如果是槍,擊發後有聲響,還可能引起註意,但是用刀必須近身,一旦近了身,被捅了也就來不及了。

她別無選擇的把手機拋給他。

那人隨即關掉電源,取下電池,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另一個人走過來,塞給她一團布料,“去換這套衣服。”說著,他將她往浴室門口推。

想起裏面也有電話,可以打到樓下櫃臺求助,她飛快進入。

“等等。”顯然對方也想到她正在想的事,走進去將話筒取下來,在手裏拋玩,一臉勝利的對她賊笑。

她怒瞪著他。

“快點,自己換或我們幫你換,你選一個。”持刀那人說。

想到陌生男人的手在身上亂撫……惡!她立刻把門關上,維持住最後尊嚴。

打開那團布料,看清楚那是房務員的制服後,她猜到他們的計畫。他們是想把她偽裝成工作人員帶出房,這樣即使在飯店內被人遇見,也不容易引起註意。

她鎮定的換上,告訴自己,服從他們,只是因為這一刻沒轍,不代表之後她都沒轍。

“你的行李,打包起來。”她走出去後,拿刀的那個指示道:“還有你的護照電腦什麽的,統統帶齊。”

她理智的提醒他們,“我沒有checkout,失蹤會引起懷疑。”希望能讓他們打消主意。

“對,但你沒用過客房服務,沒看過付費頻道,沒打過房間電話,沒喝過冰箱飲料,房價早就用信用卡結掉,checkout只是走個形式。你突然不見,他們會覺得奇怪,但當作一回事?”拿刀那人聳聳肩,“我不這麽認為。”

或許她該砸掉梳妝臺上的花瓶或撞翻液晶電視,飯店的人就會在意了。

瓦慈瞪著此時離她最近的落地燈,猜想那個紙燈罩要價多少。

“現在才想到,太晚了。快收行李吧。就算他們認為你的失蹤有些離奇,也來不及找到你了。”拿刀那人笑了笑,“動作快,你會需要你的每件東西,否則到了小阿裏那裏,你會後悔。”

她抓住那個名字,“誰是小阿裏?”

“你未來的牢頭。”另一個家夥把行李箱拖給她,“讓我這麽說吧,小阿裏是個有錢人,但不慷慨,他可以保證你不死,但不保證生活品質。”

聽起來是個難搞的家夥。她只好把東西往行李箱裏塞。

在梳妝臺下撈到那雙高跟鞋時,她心中一喜,立刻抓出來往腳上套。

“都弄好了?”持刀那人問。

瓦慈點點頭,因為腳下踩著男人意想不到的秘密武器而稍感安心。

另一個家夥打開房門,將房務工具車推進來,打開推車中間原本放床單備品的空間,將她的行李箱塞進去。

持刀那個催促她,“推著推車跟我走,別想搞鬼。”

他走在她身邊,帶她搭貨梯下樓,另一個家夥殿後,確保她不會亂來。

電梯直到地下三樓,門打開後,面前是一片黑漆漆的卸貨空地。

持刀那人左右觀望,“司機呢?不是叫他發好車子,在這層樓等我們嗎?”

另一個家夥主動說,“我打電話給他看看。”

才說著,不遠處,兩個車頭燈亮起,強光在黑暗的角落閃了一下。

“他來了。”打電話的那個,立刻把電話掛了白色小貨車轉眼間開到三人面前,兩個男人打開後車門,把她的行李箱扔進去,然後推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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