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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錢的價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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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福,娘只讓我帶了十兩銀子過來,剩下的十五兩你打算從哪裏生出來給他們?」石老大把弟弟拉到一旁低聲問道,語氣不是著急,而是隱忍怒氣並略帶譏諷。

「不勞大哥擔憂,錢的事我自會解決。」石厚福面無表情的說。

「說得簡單,十五兩可不是小數目,你要怎麽解決?如果他們現在就要你把錢湊齊交給他們,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去哪生出十五兩來?難道你想回家開口跟娘要嗎?」

聽自家大哥每多說一句話,石厚福便感覺心又冷了一分。如果不是媳婦先前跟他分析過娘和大哥、大嫂心裏所想的和他不相同,他絕對不會發現大哥竟是這樣一個自私又無情,重視錢財比重視家人更甚的人。

「我跟村長大叔借。」一句話堵住了自家大哥的口。

「爹這裏有八兩,你跟村長借七兩就夠了。」不知何時來到他們兄弟倆身後的石寬忽地出聲道。

石老大被嚇得差點跳起來,「爹,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錢?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是你的錢,怎麽可以給厚福付給童家呢?」

「既然知道那是我的錢,我要怎麽用它,需要你來管嗎?」石寬冷聲哼道,既沒壓低嗓音,也沒防著別人,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頭如此不給大兒子留臉面,只因為他對大兒子越來越失望了。

「爹,我不是這意思。」石老大訕訕然的說。

石寬沒理他,轉頭柔聲對二兒子說:「一會兒你跟村長借錢,爹做你的保證人。」

「謝謝爹。」不知為何,石厚福突然覺得有些哽咽。

終於修改完三份切結書的村長,放下手上的毛筆後,出聲道:「寫好了,你們過來看看吧。」這當然是對識字的石家父子說的,而非童家父子。

石家三父子一同上前,確認三份的內容都無誤後,村長又將切結書上的內容對童家父子說了一遍,然後讓他們一個個在自己的名字下方蓋上手印。

石厚福開口向村長借了七兩銀子,加上他爹身上的八兩和從親娘那借來的十兩,總共二十五兩,全數推到童家父子面前交給他們。

交易結束,切結契約成立,從此童二丫母女倆……不對,應該說童歆巧母女倆才對,與童家再無任何瓜葛與關系。

說來能用二十五兩擺脫童家無賴們的一世糾纏,值!

值不值這種事,通常會因立場不同、觀點不同而產生極大的差異。

對於花二十五兩斬斷與童家之間的關系,對童歆巧母女和石厚福來說,這是非常值得的事。可是對石楊氏和石家老大夫妻倆來說,那是特別、特別的不值得,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一樣,簡直就是浪費、愚蠢,是不可原諒的大錯!

這件事自然不可能瞞得住,石家老大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唯恐天下不亂般的將這件事給大聲嚷了出來,而這麽做就像是扔了顆炸彈進家門一樣,碰的一聲就炸開了!

「老大,你剛剛說什麽?是真的嗎?」

確定此事不是在開玩笑之後,石楊氏面沈如水,不發一語,王氏卻是哭天搶地,率先發難了。

「天啊,怎麽會有這種事?二十五兩銀子,那是多少錢啊,可以讓咱們一大家子過上兩年的好生活,可以讓普通人家用五年,就這樣白白送給童家那些無賴?我真是不相信,我心疼,我心痛啊我。」說著,她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心痛欲絕的模樣。

然而這還不夠,王氏又轉身動手去捶打石老大,指桑罵槐的邊打邊罵道:「你這根木頭,沒用的家夥,你到底是跟去做什麽的?怎麽能夠讓童家那些無賴對咱們獅子大開口,還成功的騙走咱們家這麽大一筆錢!你到底是去做什麽吃的啊,你這個沒用的家夥,沒用、沒用!」

「錢又不是我給的,你打我做什麽?」石老大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又不是沒阻止過,而是爹縱容老二這麽做,他有什麽辦法可阻止?

「不是你給的,你就不會把它搶回來啊?當初明明說好了是十兩,他們想改就改,這不是欺負人嗎?你怎麽就不會拒絕,由著那些無賴占便宜,怎麽不叫他們去、去作夢!天啊,我不要活了,我怎麽就嫁了你這個只會在家裏對我大小聲,在家裏橫的家……」

「夠了!」石楊氏再也聽不下去,當即怒聲喝令道。

「娘,我一想到那二十五兩我就心疼、心痛啊。」王氏拍著心口說,貌似還沒演夠的樣子。

「我有叫你拿錢出來填那付出去的二十五兩嗎?一毛也沒出,你在這邊哭喊心疼、心痛的演戲給誰看?」石楊氏被氣得怒不可遏,隨手抓了個東西就砸過去,「去!廚房裏的水缸沒水了,你去給我挑水,水缸沒裝滿,你今晚晚飯就不用吃了!」

「娘,讓家裏損失一大筆銀錢的人又不是我,你幹麽沖著我發火?」王氏不服道。

「還不滾去挑水!」

石楊氏極少用滾字罵人,此話,出終於有了震懾作用,讓王氏灰溜溜的拉著石老大離開,去挑水了,至於最後真正挑水的人是誰,大家用膝蓋猜也猜得到。

老大夫妻離開後,屋裏就剩下石寬夫妻倆,和他們的小兒子石厚福三個人。

童歆巧在不久之前因為沒事做又不想睡覺,便帶著同樣無聊的女兒以拾柴火為名,行散步之實,蹓躂出門去了,此時正巧不在家。

屋子裏很靜,三個人都沈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石楊氏沈著臉開口說話,不知道是在對老伴還是兒子說,或兩者皆是。

「這事為什麽不先和我商量後再決定?」

「娘……」石厚福才開口想說什麽,就被他爹給打斷了。

「跟你商量什麽,你會拿錢出來嗎?還是又要兒子寫借據跟你借錢?你有那個臉我可沒有!」石寬生氣地道。

「又不是我讓老二寫借據的,這事你要說幾次,還要生氣多久?」石楊氏也很生氣,「還有,我什麽時候要兒子寫借據跟我借錢了,你這個死老頭給我把話說清楚!」

「不用寫借據借錢是嗎?那好,你現在就拿十五兩給我,讓我把跟人借的錢都給還了。」說著,石寬直接朝她伸手要錢。

聞言,石楊氏驀地一怔,頓時就不說話了。

石寬見狀,並沒有因此就放過她,因為這幾天他真的氣到不行,顯然是憋不下去了,他拙咄逼人的看著自家偏心的老婆子,「怎麽不吭聲了?不是說不用借嗎?那就把錢拿出來,之前兒子寫給你的那張十兩借條也拿出來給我。不過是二十五兩銀子,咱們家會拿不出來嗎?

「不說別的,光是這一年來,兒子到山上打獵交給你的銀錢應該就不止這個數了吧?你好意思叫兒子自己去付聘金?當初老大成親的時候,你怎麽不叫老大也寫張借條,自己去付那五十兩的聘金啊?」他越說越生氣也越說越大聲。

「情況又不一樣。」石楊氏忍不住出聲反駁道。

「哪裏不一樣?不都是咱們的兒子,都是兒子成親娶妻要花的錢,哪裏不一樣了?」見她還如此執迷不悟,石寬的嗓音也越發加大。

石楊氏想也不想便道:「老大媳婦進門時可是個黃花大閨女,不像老二媳婦嫁過人又生過孩子,還是個被前夫家休棄的棄婦……」

「娘!」

「住口!」

父子倆同時勃然變色,出聲喝止她,卻已來不及阻止她將嫌棄又傷人的言詞訴出於口,最糟糕的是,門外的院子裏卻突然響起囡囡的聲音。

「娘,囡囡聽見爹的聲音了,爹也在屋裏。」

孩子回來了,那就表示孩子的娘也回來了,還可能聽見剛才那一席傷人的話語。

石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對面無血色的二兒子說:「去看看吧,好好安慰二媳婦一下,跟她說……」說什麽呢?還以為找到了歸宿,找到了願意接受她、疼惜她的家人和長輩,結果卻是人前接受人後嫌棄、不屑嗎?

石寬又嘆了一口氣,這才自欺欺人的垂陣,繼續道:「跟她說你娘是這會兒生氣才口不擇言,心裏從沒這麽想過,她做咱們石家的媳婦,爹娘都覺得很好、很滿意。」

石厚福用力的點頭,迅速起身而去。

父子倆自始至終都沒去看石楊氏一眼,一個是因為心裏生厭,一個則是失望,很失望,太失望了。

此時此刻,石厚福對他向來敬愛且敬重的娘親充滿了濃濃的失望感,這還是他所熟悉、敬愛的娘親嗎?還是那個村子裏人人稱讚,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待人以誠又樂於助人的大好人石大娘嗎?

這思緒持續得並不久,幾乎是瞬間就被他拋到腦後,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占據他的思緒,也揪緊他整顆心和整個來到院子裏,石厚福就看見自個兒的媳婦抱著一綑柴禾,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

她應該是聽見娘剛才所說的話了吧,她心裏不知道會有多心痛、多難受?

這麽一想,石厚福迅速來到童歆巧身邊,一臉擔心的凝望著她,輕聲喚道:「媳婦。」童歆巧好半晌才擡頭看他,輕輕扯起唇,給了他一個很僵硬、很勉強的微笑,道:「這是我剛剛和囡囡在外面撿的柴禾,你幫我拿去柴房放好嗎?我有點累了,想回房裏休息。」

「放這就行了。」石厚福一把接過她臂彎裏的柴禾,往地上一放,再順勢抱起囡囡,一手抱孩子,一手牽起媳婦的手,道:「咱們一起回房,我有話和你說。」

回到西廂房裏,夫妻倆並肩坐在床沿,過了好半晌都沒人先開口說話,還好有個囡囡在可以活絡點氣氛。

「爹,娘說你出去辦事,事情都辦好了嗎?」

聽小人兒一本正經的說著大人話,若是換在其他地點或時間發生的話,石厚福肯定會大笑出聲,只可惜現在的他完全沒有笑的心情。

「辦好了。」他點頭回答女兒的問題。

「那以後壞人就不會再出現來欺負娘和囡囡了嗎?」小人兒又問。

「嗯。」他點點頭,半晌後又保證道:「即使壞人再出現,爹也一定會保護好娘和囡囡,所以囡囡別害怕。」

「有爹在,囡囡不害怕。」小人兒沒人教,天生就會灌迷湯。

「囡囡乖,到一旁玩,讓娘和爹說話。」突然間,童歆巧開口了。她不主動點,也不知道這個湣厚的傻夫婿要花多久的時間才有辦法鼓起勇氣,進入正題。

等女兒乖巧的移到一旁去玩後,童歆巧直接進入正題,問他一句,「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

石厚福點點頭,決定先從容易啟齒的事情說起。

他將那份切結書從懷中拿出來、遞給她,一邊開口道:「童家又多要了十兩銀子才肯在切結書上蓋手印。除此之外,他們還將主意打到囡囡身上,再要了五兩。我同意把錢給他們,然後請村長把囡囡的事也寫在切結書上,你看看。」

當初夫妻倆在討論要寫切結書時,童歆巧便已巧妙的利用前夫是個讀書人,在當李家媳婦那幾年,她也被逼著讀書、寫字了幾年,所以己識字。

童歆巧接過切結書,迅速地看了一下裏頭的內容,確定沒什麽問題之後才將它折起放到一旁。

她不想開口跟他說謝謝,因為他們是夫妻,而囡囡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是真的一家人,她只問他,「多付給童家的十五兩銀子從哪裏來?」

「爹給了我八兩,餘下七兩是跟村長大叔借的。」

「爹的八兩銀子咱們一定要還給爹。」她認真道。

「嗯。」石厚福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即便爹跟他說,那銀子本來就是準備要給他的,不用他還。這便是爹和娘待他的差別,想到娘……

「媳婦,對不起。」他低聲說。

童歆巧沈默不語,知道他為何會突然向她道歉。其實她並不覺得傷心,只是替已逝去的童二丫感覺到不值,畢竟在童二丫活著時,一直是真心真意的感激並敬愛著石楊氏這個婆婆,把她當成親生母親般孝順與對待,結果呢?

棄婦?只因為被賣嫁,成過一次親,又被惡婆婆欺負、淩虐後休棄,就必需成為不受人待見的棄婦嗎?

那是童二丫的錯嗎?並不是!

說穿了,童二丫從頭到尾就是個受害人,憑什麽她要因此就被人瞧不起?憑什麽她再嫁就一毛不值,連聘金婆家都不願出,得由她夫婿自個兒去想辦法借錢支付?

童歆巧越想越覺得忿忿不平,越想越替童二丫的付出感到不值。

「娘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對不對?」石厚福見她悶不吭聲,又開口低聲道:「娘是因為氣童家那些人太無賴,正在氣頭上才會這麽說的,娘她……她有口無心,你別當真。」童歆巧差點冷笑出聲,有口無心?在她看來,這才是婆婆石楊氏的真心話吧。

之前她就一直在懷疑石楊氏不像個守財奴,因為沒有一個守財奴會為了大兒子的婚事這般鋪張浪費,更不會在村裏擁有「樂善好施」的美名,因為那個「施」字花出去的可不只有心和力,還需要錢。

所以即使她用偏心來解釋石楊氏對兩個兒子的差異,也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解釋不清楚,但日這件事終於讓她解開心底的謎團,也明白了問題所在。

她婆婆石楊氏,壓根就瞧不起她這個二媳婦,即便表面上對她慈祥和藹又開明,但心裏卻仍認為她是個婆家不要、娘家不理,沒有去處,根本就不值一個銅子的棄婦,她可以可憐她,但說到花錢就是另一回事。

所以童家出現索求嫁女聘金時,她不願付、不想付也不打算付這個錢,因為她認為沒那個必要,覺得她這個二媳婦根本就沒這個價值。

童歆巧直到這一刻才將這整件事看明白,只是她看明白了沒有用,也不知道她的夫婿石厚福是否也看明白了,還是他真相信那句有口無心?

但不管他是否看明白了,她都必需將他點醒,讓他明白她今後在這個家的處境,讓他心疼她、憐惜她,進而達到分家單過的目的。

這次的事是個機會,她絕不能錯過!

「厚福哥,你相信嗎?」童歆巧低語問道,模樣柔弱得像是一碰就碎。

石厚福猛地怔住,登時無言以對,他沒想過她會反間他,他以為她會一如往常般,委曲求全地輕應一聲,讓這件事就這麽揭了過去,當從未發生過一般,然而她卻開口問了他這麽一個問題一一她應該是不相信,所以才會這麽問他吧,問他是否真的相信娘是有口無心?

石厚福突然覺得很難過,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不相信娘,會對娘的所做所為產生疑虎,懷疑她是否真心?

這是何等的悲哀,可是經過剛才在廳裏的事,他能不懷疑嗎?

他一直以為娘是心疼他的媳婦,是真心喜歡也是真心接受他的媳婦,畢竟娘是從小看他媳婦長大的,知道她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難,可結果呢?

棄婦?娘怎能如此說她,即便是有口無心也不應該。這麽說根本就不是在傷口上欐鹽,而是狠狠地在傷口上又補了一刀!

這兩個字別說他媳婦聽了會心痛難受,就連他聽了都心如刀割。

「厚福哥,我想相信娘是有口無心,可是我不知道……我怕我忘不了,我不知道以後面對娘時,自己該擺出什麽表情。」童歆巧垂著頭,低聲說道:「如果我應該對娘微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那該怎麽辦?」

「笑不出來那就別笑。」石厚福溫柔卻堅定地答道。

「啊?」童歆巧猛地擡頭看向他,臉上有著不可置信與感動得想淚流的表情,「該笑卻笑不出來時,我真的可以不笑嗎?」

「真的。」

「這樣娘會不會不開心,以為我在生她的氣?我沒有在生氣,我只是笑不出來而已。」說著她露出一個笑比哭還難看的扯唇動作。

「笑不出來就別笑,沒有人能夠強迫你。」見狀,石厚福心疼地將她擁進懷裏。

「厚福哥說錯了,一直以來,每一個人都能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除了我自己。」她窩在他懷裏,喃喃自語般對石厚福說著令他心酸的話語,「我明明不想做,明明想反抗,明明不想笑,明明想大哭,我卻沒辦法叫自己不想做就別做,想反抗就反抗,不想笑就別笑,想大哭就盡情的哭出來。我強迫不了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為沒一次成功。」聽見這話,石厚福緊緊地抱了她一下,輕拍著她的後背,像是安撫一個無助的孩子般,柔聲對她道:「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需要再委屈自己。」「厚福哥,我好害怕。」她語帶茫然地對他說:「明知道大哥大嫂不喜歡我,我還可以對他們微笑,厚著臉皮裝作不知道,但如果連娘都嫌棄我、不喜歡我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臉面繼續住在這裏。」

「你在胡說什麽?」石厚福激動地扣住她的肩膀,直視她的雙眼,義正詞嚴的對她說:「你是我媳婦,這裏是我的家,你當然可以住在這裏!」

「我可以住在這裏,也可以委屈我自己,可是囡囡怎麽辦?」童歆巧一臉茫然又無助的看著他說:「囡囡說哥哥們不喜歡她,我問她為什麽?她說,大樹哥哥說她是拖油瓶,小柱哥哥說她是賠錢貨。這些話小孩子怎會說?一定是有大人常在他們耳邊說,他們才學會說……」

「我去找大哥大嫂!」石厚福怒不可遏的起身,卻被童歆巧拉住,對他搖了搖頭。

「你去了只會讓大哥大嫂更加看我不順眼,甚至讓囡囡受更多的欺負和委屈。你別去。」她求道,半晌後又猶豫地道:「其實比起這些,我最害怕的是,如果哪天有人在孩子面前說她娘是棄婦,我該怎麽辦?」

「不會的,絕對不會有那一天!」石厚福倏然打斷她。

「厚福哥,我這輩子從沒害過人,也沒做過一件壞事,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和囡囡?」童歆巧看著他問道,眼淚無聲的滑落。

童歆巧沒想過要演得這麽煽情的,但漸漸的她真的悲從中來,眼淚就這樣冒了出來,還一發不可收拾。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感覺,覺得這是童二丫殘存在這個身體上的最後意識,也是她早己銘刻在身體內的無聲吶喊,想知道老天為什要要這樣對待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淚流不止的模樣讓石厚福心痛不已,他不知所措的再度將她擁進懷裏,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下定決心,對她說:「別哭,我們離開這裏。我一會兒就去跟爹說我要分家,我們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去生活。」

「厚福哥?」童歆巧被嚇住,雖然分家單過是她的目的,但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去生活她卻從沒想過。

父母在不遠游。在這重視孝道倫理的時代,石厚福多年前已為童二丫做過一次不孝子,離家從軍去了,現今要是再為了她分家,並拋下年老的父母,離鄉背井到外地去生活,這樣絕對會被人戳脊梁骨、大罵不孝的,她不能讓他這麽做。

「不行,厚福哥,你不能這麽做,咱們不能離開這,不能到其他地方去。」她掙開他的懷抱,擡起頭來,擦去臉上的淚水對他說。

「為什麽?只要離開這裏,就不會有人拿過去那些事情來說事,就不能傷害你和囡囡。」他說著,隨即又繃緊下巴,忍怒道:「我說過會保護你和囡囡的,那些會害你傷心難過的事,我絕不會再讓其發生。」

「厚福哥,老實說,分家的事我聽了很開心。因為這樣,未來一日三餐我可以不與娘和大嫂面對面吃飯,各吃各的讓我比較自在,可是分家之後離開望山村卻是不行的。」童歆巧誠實而認真說道:「爹娘的年紀會越來越大,以大嫂的秉性,和大哥萬事都聽大嫂的話來看,咱們離得太遠我真的不放心。」

「媳婦……」石厚福的嘴巴動了動,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只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真的感動得無以覆加。

他想到娘的偏心和先前在廳裏所說的話,再對照眼前媳婦為爹娘著想的深思熟虎,他便覺得自己沒娶錯人更沒愛錯人。他的媳婦完全值得他傾心對待與疼惜,即便得為她違逆父母、背上一個不孝子的名號也值得。

「好,都聽你的。一會兒我去找爹,只提分家的事,不提離開望山村的事。」他嗓音微啞,點頭說道。

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似乎有些大,童歆巧故意開玩笑,以輕快的語氣對他笑道:「就算想離開,咱們也離不開啊。一來咱們沒錢,二來你是不是忘了,咱們還欠著不少銀兩的債務沒有還給人家?這時離開會讓別人以為咱們想賴帳,是想逃債跑債的。」

「若是真要離開的話,我自會先把欠人家的錢都還清了才離開。你嫁的男人不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石厚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也學她以輕快的語氣說道。

夫妻倆對視一眼後相視而笑,雖然兩人的笑容中多少都有點苦涅,但房裏的氣氛還是變好了。證據便是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囡囡忽然朝他們倆撲過來,硬是擠進他們夫婦倆之間,然後擡頭左看爹、右看娘的嘻嘻笑。

瞬間,一家三口不約而同的全笑了起來,這回的笑容不含一絲苦澀,只有一家三口手牽著手、心連著心的真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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