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閉得緊緊的，睫毛還是像第一次吻我時那樣微微地顫抖著。自從那次之後，我每一次和葉家謙接吻都會自覺地把眼簾合上。但是這次，我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葉家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葉家謙吻得很專註，像是沒有發現我的心不在焉一樣。我沒有死咬著牙關，而是順從地讓他長驅直入。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他是不是也曾這樣吻過趙朵朵？頓時，惡心的感覺從我的胃裏一直湧到嗓子眼。我很想一把推開葉家謙，可還是沒有動手。

因為我從葉家謙的吻裏感受到了絕望，一股深深的絕望。

他是不是也察覺到什麽了？不然怎麽傳達給我如此無能為力的痛苦。一時間，我的心軟了。過去種種的美好在我的眼前浮光掠影般晃過，葉家謙的壞笑，葉家謙的溫柔，葉家謙的關懷……

聲聲老婆言猶在耳，次次親昵歷歷在目，我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割舍這段感情。畢竟我已經苦苦等待了這麽多年，畢竟我們也曾有過那麽多親密無邪的回憶。這個世界的誘惑本來就很多，葉家謙偶爾會抵擋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心中的天平慢慢倒向了另一邊，我開始為葉家謙的所作所為找一切合理的接口，為我的既往不咎找一個完美的臺階。我想，我還是原諒葉家謙一次吧，或許他是喝醉了，或許他是一時沖動，或許他根本就沒有和趙朵朵發生什麽。我應該要學著相信他，學著對某些事睜只眼閉只眼，學著給彼此的愛情留一條退路。

其實，我清楚地知道，這些原因完全說服不了我。我之所有原諒葉家謙，只有一個理由：因為我還愛著他。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戒了對葉家謙的愛，我想我就不需要再為類似的事情糾結了。

因為還愛著葉家謙，所以我選擇給他一個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給這段愛情一個機會。

沒有繼續觀察葉家謙臉部的表情，我閉上眼睛，慢慢地嘗試回吻葉家謙。他很快就感覺到我的變化，吻裏帶上了欣喜若狂。剛才的沈重逐漸褪去，現在兩個人之間流淌的是濃濃的甜蜜和溫馨。

葉家謙，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如果還有下一次，那只能說明我們真的是有緣無分了。

這次吵架之後，我和葉家謙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面對我時，葉家謙總是小心翼翼地偷偷註意我的臉色。只要我的表情不大好看，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哄我開心。或許，葉家謙覺得這是彌補感情裂縫最好的方法，但卻讓我心生厭倦。我倒寧可他像以前那樣有什麽說什麽，而不是凡事以我的意願為主導。

我開始時不時地長時間發呆，有時候看著窗外的藍天，有時候望著樹上的綠葉，更多的時候則是死死地盯著葉家謙。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的舉動，至少他在我面前表現的一切正常。

看著葉家謙一臉平靜地在我的註視下幹他自己該幹的事，我就莫名地煩躁起來。只想摔東西，只是沖他大吼大叫。不過，那都只是想想而已，我根本連和他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懶得用。

家裏的氣氛看似和諧，實際上暗流洶湧。特別是在我第n次拒絕葉家謙親熱的要求後，我感覺他多日來隱忍的怒氣似乎馬上就要噴薄而出了。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緊張，反而有了些許興奮。我希望看到他大發雷霆，希望看到他不假思索地說出對我最真實的想法。或許那樣一來，我就可以徹底絕了對葉家謙的念想，可以真真正正地和他說再見。

但是，葉家謙不知道怎麽的又突然冷靜下來。他的語氣又恢覆了往日的溫柔，仿佛剛剛那個快要火山爆發的葉家謙只是我眼花的錯覺而已。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一如既往地對我無微不至，甚至體貼地沒有提出任何進一步的要求。

這樣的葉家謙不禁讓我迷惑起來，他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自從與他和好後，我就有意無意地避免和他有過多的身體接觸。每一次看到葉家謙的身體，我的心裏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象他和趙朵朵在床上赤/裸裸交纏在一起的畫面。想吐的感覺一陣陣地從胃裏傳到大腦中，我的臉色就會變得難看起來。葉家謙那麽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不碰我。說不定葉家謙一時受不了寂寞，就跑出去鬼混，然後我就可以解脫了。

天哪，我都在想些什麽，居然在期待自己的男朋友出軌？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麽就真的原諒葉家謙，要麽就明明白白地和他說分手。如果放任自己這樣折磨葉家謙，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崩潰的。

於是，我強迫自己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強迫自己不停地回憶葉家謙的好，強迫自己接受他的心意乃至於他的身體。葉家謙很快就感應到了我的示好，越發對我呵護有加起來。在兩個人共同的努力下，我們的關系終於日趨改善，迎來了許久不見的晴天。

之後不久，和林晨的一番談話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和葉家謙的愛情。

“筱筱，我和杜墨森攤牌了。”林晨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

“什麽意思？”我吃驚地問道。

“我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了第二個女人的存在，並且很清楚他們一直沒有斷絕來往。”

“然後呢？他怎麽說？”

“他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說什麽一時鬼迷心竅，其實心裏從來只有我一個。”

“你相信他？”

“相信？我已經相信了太多次了。每一次他找接口去見那個女人，我都不停地對自己說，相信他，這是最後一次了。但是，再多的容忍也是有限制的。杜墨森已經完全耗盡了我所有的信任和耐心。”

她的口吻淡淡的，卻聽的我的心陣陣揪緊。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的，看著男朋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劈腿，卻還要一直保持微笑。我想想就禁不住全身發抖，葉家謙只是一次就讓我鬧了那麽久的別扭。如果換做我是林晨，簡直無法想象會是什麽後果。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愛他了？”

“不，筱筱，我依然愛著他，只是不再相信他了。我愛了他將近九年，已經不記得不愛他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了。現在，你要我活生生地把一個溶入我血肉的人割除，那種痛苦我怎麽可能忍受的了？”

“小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樣說來，你到底還要不要和他繼續過下去？”

“我的意思是，對杜墨森的愛已經成為我的習慣，一個我用九年時間養成的習慣。要戒掉這個習慣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時間，或許很短，或許需要另一個九年乃至更多。但是，和接下來無盡的背叛相比，我寧願選擇放棄這個習慣。”

“噢，我懂了。那杜墨森呢？他的反應是什麽？”

“杜墨森堅決不肯答應和我分手，最後只答應讓彼此稍稍冷靜一下。其實這樣更好，你要我一下子過沒有杜墨森的生活，我還真習慣不了。我現在請假到X市來散散心，順便戒掉我這輩子最銘心刻骨的一個習慣。”

“你是說你現在在X市？”

“對啊，我去找了王旭東。他幫我聯系了一套很不錯的房子，筱筱，如果你也在這裏就好了。”

“這次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嗎，千萬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啊！”

“我知道的，我會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和杜墨森的關系。倒是你，筱筱，不要說我危言聳聽，你真該仔細想想你喜歡的是不是葉家謙。”

“什麽意思，你又把我搞糊塗了。”

“我是說，和我相比，你可是喜歡了葉家謙將近十八年啊。不要告訴我你初中的時候喜歡的是翟海文，誰都看的出來他只是葉家謙的替代品而已。十八年的光陰，足夠讓一個人完全迷失了心智。你確定你對葉家謙不是一種習慣，你確定你喜歡的不是昨天那個漂亮的小男孩而是眼前這個處處留情的花心大少？”

林晨的話讓我陷入了沈默。

“筱筱，我說這些話不是想要破壞你和葉家謙的感情。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從小到大，你的身邊只有一個葉家謙。哪怕是唯一的一個翟海文，居然也和葉家謙有那麽多的相似之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你的生活已經完全以葉家謙為中心了，而他，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

“小晨，我懂你的意思了。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我和葉家謙之間的問題所在。只是我現在還愛他，還願意繼續這個習慣，還願意讓自己的生活繼續以他為中心。等到哪天真的發現他不是我所想要的，那時候再放棄也不遲啊。畢竟，他現在對我真的很好。”

“葉家謙能好好對你我就放心了，看來，人心這東西還真是不能看表面功夫。總而言之，你覺得幸福就行，如果有什麽事，盡管和我說。”

“安拉，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沒有了愛情，咱還有姐妹不是？”

“對滴……”

放下林晨的電話，我第一次明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真諦。想不到自己竟然已經喜歡了葉家謙十八年，長的都夠一個剛落地的女娃娃嫁人生孩子了。究竟我對他是不是真的只剩下習慣呢？

還沒等我有足夠的時間思考這個頗有深度的問題，另一件事的發生令我和葉家謙的愛情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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